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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他觉得温蓝会回头,就是怎么哄的问题。   谁知不久后看到有人晒江景行的结婚照,他傻眼了。   那照片上笑容烂漫的,不就是他前女友?!   ★先婚后爱,7岁年龄差,男主先动心,强势主动,双非C,婚后唯一;   ★疯批黑莲花京圈大佬X温柔娇俏小狐狸设计师;   ★男主茶艺大师,对女主温柔小意,对接近女主的男配各种重拳出击,全文各种修罗场;   注:女主是服装设计师,苏绣传承者,家中世代养蚕,弘扬传统文化,推动文化发展,经济振兴。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蓝,江景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未婚夫劈腿后,我和他老板领证了   立意:互相迁就,共同进步,融入社会。 第1章 、初见 楔子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你待我温和又有礼貌,成熟练达,事事周到。   直到那一次,我为了去看喜欢的偶像,在电话里骗了你,说我要和朋友去看电影。   隔着话筒,你只是笑着叮嘱我路上小心,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平和。   我是愧疚的,可马上就被可以看到偶像的期待所占据,和朋友一道冲进私演会所,跟着指引人上了二楼。然后,我看到了什么?   我曾经无比喜欢的偶像,那个荧幕前笑容阳光、如盛着整个盛夏的男孩子,被好几个脑满肠肥的老男人抱着。   那时,你就站在走廊灯火熄灭的尽头,单手插兜,迈着优雅的步子慢条斯理地走到我面前,温柔替我系上围巾,语重心长:“以后,眼光提高一点。这个小白脸有哪里比得上你老公,嗯?”   那天之后,我有一个礼拜没有理你。   不管是送礼物、发红包,还是托朋友来说情,我一概没有理你,一个人搬去了自己的屋子里。   你在玻璃窗外敲,歪着身影笑望着我,比了个手势。   我不理你,你又给我发短信,说我不出来你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雪。我一颗心乱得像是被不断扯着的棉絮,忍了又忍,后来还是扔掉手里的工作踱出去,生气地望着你:“江景行,你是不是就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   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看不得别人因为我受苦!   而你笑着回头,好脾气地搓着手,哀求说:“我快冻死了,温蓝,你别吼我了,快让我进去吧。”   我真是生气,火得要死,但还是不忍心,黑着脸恶形恶状地说:“滚进来吧!”   真是烦死了!这世上就没有比你更坏更讨厌的人!   北京11月中旬,气温已经趋于零下。   温蓝打完一张版子,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走到落地窗前。   大理石锃亮如镜,透过整片的落地玻璃可以将外面的风景一览无余。写字楼外高楼林立,对面就是国贸大厦,名车如流,衣冠楚楚的白领络绎不绝。   这个点,市中心还是灯火通明。   “你跟凌旭真的要领证了?”世贞感慨,“两年恋爱长跑,终于修成正果了?恭喜呀!”   温蓝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单手解开扎发的皮筋。   乌黑的发丝瀑布般滑过莹润的肩头,衬得那张雪白的面孔格外小巧、干净、通透,如画中仙。那红艳艳的嘴唇,哪怕不涂口红,也如当季的樱桃一样娇艳欲滴。   她上身穿了件白色的拉夫领衬衫,外面是同色镂空的蕾丝,配双层荷叶边袖子,优雅又有点小性感。   黑色金属小皮带的收腰设计也是点睛之笔,正好勒出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脚下蹬着一双罗马风的短靴子,裙子是黑色的层层叠叠的蓬蓬波点网纱裙。   有点夸张,但是时尚又抢眼。   这种衣服,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可是,她那张明艳夺目的脸孔完全压住了这身衣服。   于世贞看得呆了呆:“这个凌旭,前世是修了什么福啊,能娶到你这样的大美女?!”   “你别夸我了,像是专门请来给我吹嘘的。”温蓝笑了笑,拎起自己的包,“走了,晚点赶不上地铁。”   “去吧。这么晚了,路上小心。”   “好的,你也是。”   许依依在楼下等她,见了面飞快跑过来,去撑手里的伞:“快走吧,这个点了。”   “下雨了?”温蓝愣怔望去。   透明的玻璃幕墙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丝细密如绸,颗颗敲打在玻璃墙上,滴答作响。   公司里有暖气,隔着玻璃,她还是感觉到了冷。   许依依这时接到好友来电,她忙接通:“……地铁停运?有没有搞错?早不停晚不停偏偏这个时候停?”   她骂骂咧咧地去翻打车软件,烦躁地跺着脚,“完犊子了,这下真完犊子了!”   温蓝知道她的意思。   这一带本来就是高峰期,加上下雨,恐怕更难打到车。   好不容易加价拦截到一辆,只剩5分钟了,她拉起温蓝就朝前面路口奔去:“这边外面车开不进来,我们先去那边等着!免得叫人捷足先登了!”   到的时候,司机已经到了,蓝色的桑塔纳轿车在大雨里不甚明显。   司机正探头探脑寻人。   许依依刚要过去,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步上前,径直拉开后座。   “妈的,有没有素质?!”许依依一个健步冲上去拉住对方,气势汹汹,“这是我们的车!”   对方一愣,伞沿下一张俊脸没什么表情,他先看一眼许依依,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温蓝,皱眉说:“我给你们五倍价钱,把车让给我们。”   许依依登时火冒三丈,冷笑连连:“你当打发叫花子呢?有钱了不起啊?!不让!”   “十倍。”男士冷冷道。   “你他妈的……”许依依撸起袖子,本就因地铁停运积攒的火气,这会儿一股脑儿都涌上来了。   她是散打冠军,温蓝真怕她把对方给打了。   瞧这男的一身行头昂贵,盛气凌人的样子,应该有些来头。   她悄悄拉许依依,低声道:“算了,我们换一辆吧。”   “算什么算?你以为这个天气好打车啊?!”   这么僵持,那司机不满了:“你们到底上不上?我还赶时间呢!”   “上!”   “上!”   许依依和西装男异口同声,一人火冒三丈,一人面无表情。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算了季霖。”一道低沉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声音磁性,很是悦耳。   温蓝下意识回头,这才发现树荫底下停靠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车。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下来一只黑色的漆皮鞋。往上,男人的长腿包裹在挺括的西裤中,比例优越。   温蓝难以避免地扫到对方锃亮的鞋尖、腕上银色的机械表,还有线条流畅、略带几分冷冽的下颌。   这个男人应该长得很帅。   不知道为什么,她当时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这么一种直觉。   直到目光往上再扫到那张脸,她停顿了两秒,飞快转开。   好看的男人千千万,可这个男人,大抵是书里叫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的那一种。   事后回想起来,其实那次见他,江景行身上并没有什么唬人的行头,远要比她之后几次见他朴素得多。   他比她左手边这位穿西装的男士还要略高一些,皮肤是那种冷色调的白,让人联想到冬日山谷里的淙淙融雪,戴一副细金边眼镜,一张面孔棱角分明,极是俊美。身上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米色毛线衣,尽管如此,举手投足间仍是说不出的优雅迷人。   正是印证了那句话,有些人,哪怕只穿着地摊货,也能穿出百万名牌的味道。   见她望过来,他对她露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她怔了下,也因为这份善意,让她的尴尬和窘迫减少了一些。   她也回以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被叫做季霖的西装男士脸色大变,忙撑着伞过去,从车里取了外套替他披上:“您怎么下来了?”   他没答,取出帕子擦手,对温蓝和许依依说:“抱歉,你们先。”   温蓝这才发现,他手腕和衣领口都有血迹。背向她的那一侧,手腕处还在滴血,染红了洁白的毛衣。   她目光往旁边移去,看到宾利车破碎的大灯,还有瘪掉的两个后轮。   这是发生车祸了?   虽然她不是什么助人为乐的人,这种情况还是不能坐视不管的:“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一起吧?”   他微怔,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温蓝撞入了一双深邃的眼睛。漆黑、沉静,望不见底,是很少见的丹凤眼,抬眼时眼皮压成细而薄的褶皱,微微上挑,显得风流而多情。   可他却有一张冷峻迫人的面孔,虽是斯文而客气的,可眼神太有气势,不说话时,让人打心底里害怕。   “谢谢。”   温蓝忙收回目光,不经意扫到他表盘上奇异的轴轮刻纹,看上去很高级。当然,更高级的还是头顶的这张脸。   ——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她见过这个男人吗?   坐在车后座时,温蓝还在想这件事。   后座有些挤,温蓝尽量往许依依那边靠,避免碰到他。尽管是陌生人,但是,她总有种感觉,在这个人面前的一些细微的失常举动都会变得极为失礼。   她想,可能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气质太出众了吧。   余光里看到他手腕还在流血,她忙对司机说:“师傅,我们不急,先去附近的医院吧。”   司机还没应答,就听得身边男人说:“如果你们不急,可以先送我去中宸资本吗?”   温蓝一怔:“可你手还在流血啊,先生。”   “只是皮外伤。”他对司机说,“师傅,请送我去中宸资本。”   语气平静,却有一种久居上位的笃定的力量,让人信服他。   司机下意识答:“好……好的。”   他说:“谢谢。”   温蓝:“……”这年头的人为了挣钱都不要命的吗?   不过,中宸资本……温蓝联想到路边的那辆宾利车,还有京A8开头的那张特殊牌照。   这个男人,应该是属于金字塔顶端的那一类吧。   ……   “走了啊,路上小心。”第二站到了,许依依下去,在窗口跟她道别。   温蓝柔顺地点头。   车窗摇上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对司机说:“师傅,改道吧,我去中宸资本。”   “什么?”司机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你刚刚干嘛不一起下去?”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歉意地笑笑:“价格我给你照算。”   司机也不说了,认命地转方向盘。   温蓝望着他猛打方向盘的那股儿狠劲,心道,他肯定在心里骂自己是个神经病。   窗外的景物飞快朝后面掠去,浮光似的,不真实极了。   她的思绪就这样飘到了去买钻戒那日:   “主钻4克拉,是罕见的粉钻,戒托也是选用我们这边最好的材质,尺寸已经按照温小姐的改过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身穿淡蓝色套装的销售面带职业微笑,将盒子里的钻戒全方位向两人展示。   凌旭将戒指珍而重之地套上她的手指,握在手里细细观赏,表情满意:“挺好看的。蓝蓝,你觉得呢?”   叫了两声不见她回应,他诧异地抬头,竟发现她在发呆。   “蓝蓝?”   温蓝这才回神,笑着跟他道歉:“对不起,刚刚在想事情,走神了。”   “没事。你觉得这戒指怎么样?还需要修改吗?”   “挺好的,不用了。”   “那就这枚吧。”凌旭合上盖子,让自己的助理带销售去刷卡,回头拉了她的手,放在唇下郑重地吻了吻,“再过几天,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凌太太,还适应吗?”   温蓝很想要笑了一下的,可惜扯出来的比哭还难看。   凌旭当她家里有事儿,没放心上。   温蓝是单亲家庭,家境一般,虽然挺有天赋,也不过在北京扎根工作了两年,薪水中上。当初他带她回家时,几乎全家反对,他却顶着所有压力和她定下了这桩婚事。她妈虽然还颇有微词,这些日子倒也渐渐接受了。   “我们收拾一下吧,下班后回家吃顿饭。”凌旭说。   “好。”温蓝没什么情绪地应下。   趁着他去洗手间的空当,她用密码解锁了他的手机。   她以前从来不屑做这事儿,觉得埋汰,且是对感情不信任的体现,何况这会儿她和凌旭都快结婚了。   起因是那日她在公司加班到很晚,打电话给凌旭说自己晚上不回去,让他自己点外卖。   凌旭满口应下,温柔体贴地问她:“要不要我给你送餐?今天公司有聚会。”   温蓝刚想说不必了,就听得电话那头有个轻灵悦耳的女声响起:“凌哥,这个蛋糕好甜啊,你也尝尝——”   年轻女孩子的声音,透着毫无界限的亲昵,让温蓝心里不适。   而且,女声还是一个熟人。   钟佳悦,她的同校师妹,她应届因得罪了公司主管找不到工作时,是她推荐她去了凌旭所在的中宸资本。不过,那会儿凌旭还没成为中宸国内基金的高级合伙人,两人也不在一个部门,应当是私底下看到就打个招呼那样的点头之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得这么亲密?   理智告诉她,她想多了。也许就是同在一个部门工作,渐渐就熟悉了呢?可是,女人的第六感总是这么不讲道理。   她翻开凌旭的朋友圈,发现他的每一条动态下面,钟佳悦都点赞了。   而凌旭最新一条发的是去深圳加班的动态,配图一张夜景,钟佳悦的评论就在下面:[同病相怜。]   温蓝又翻去钟佳悦的微博,当天她也发了一条动态,照片上是酒店的一张大床,用玫瑰花堆成的爱心搁在上面,地址定位显示也是深圳。   她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所以,想亲自去求证一下。   今天下午3点她就给凌旭发了消息,说她要加班,让他不要等她。凌旭很快回,他也要加班。   温蓝收回思绪,看一眼窗外,握紧了手里的手机。   凌旭,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说:   先婚后爱,7岁年龄差,双非C,婚后互相唯一。   男主是女主前前男友的好哥们,对女主有好感,男主斯文败类,外表高山白雪,实则又疯又狗,这是一个大龄疯狗失心的故事。   有磨合,非纯甜,男主从有好感到深爱,到不能自拔老房子着火天天吃醋,女主慢热,先婚后爱。   ————————   预收《为你疯魔》   【文案】   徐慕诗小时候很讨厌君晟。她还是个拖着鼻涕的豆芽菜开始,他就已经蹿得老高,总是冷着一张脸,不拿正眼瞧人。   她童年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她爸拎着她的耳朵耳提面命:“就不能跟你哥学学!他考年级第一,你考倒数第一?!出去别说你是我女儿!”   一个寄住在她家的拖油瓶,过得比她这个正牌小姐还要矜贵!凭什么?!   十多年后,她迫于生活压力,去北京投奔他。   同一公司,他是知名上市公司大BOSS,京圈响当当的人物,纵横金融界,游走于名利场,所向披靡。   她是底层小职员,拿着堪堪达到中产阶级的微薄薪水。   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每天晚上,他会支走其他高层和同事,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停靠在离公司不远的那棵槐树下。   她有时候故意拖延时间,可不管过去多久,出来后仍能一眼瞧见他。   隔着玻璃窗,他双目微阖,修长而骨节硬朗的手指松松搭在西裤上,脸部线条凌厉、清晰,还未靠近已经能感受到那种压迫感。   她只能咬着唇,一言不发地上车、跟着他回家。   她很难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仍算不上亲密,但也远远不似小时候那种幼稚的针锋相对了。   直到有一天她嗫嚅问起:“哥,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彼时,君晟正扶着她纤细的腰,仰头时,清冷的下颌线绷紧。   他漫不经心地觑她一眼:“在我身上坐大半年了,现在才觉得不好?”   ★疯披禁欲系京圈风投大佬X外强中干盘丝洞小妖精;   ★伪兄妹,双C,无血缘关系,女主有前任,男主暗恋女主,对女主身心唯一,很宠很宠女主; 第2章 、决裂   回去时已经过了高峰期,约莫半个小时就到了。   温蓝付了钱,站到了这座钢筋水泥的庞然大物下。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雪,如飘絮,如棉柳,大片大团自空中飘落,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缠绵。   北方的雪粗粝而干爽,刮在脸上甚至有些疼。   她数着楼层,目光定格到仍然通明的那一层,犹豫会儿走了进去。   这个点儿,前台靠在桌上昏昏欲睡,见她态度镇定,落落大方,对方不疑有他就放她上去了。   “叮——”电梯门开。   温蓝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有些畏惧。   但她向来不是退缩的人,只犹豫了会儿便大胆迈步向前。   凌旭有单独的办公室,不过,这会儿他的办公室里并没有人,连灯都没有开。   温蓝的目光循着走廊朝部门普通职员办公区望去,那里灯火通明。   她脚步放轻,一步一步迈了过去。   “凌哥,干嘛啊?我工作还没完呢。”女孩娇媚的笑声从半开的玻璃感应门内传来。   温蓝在拐角处停住步子。   是钟佳悦,穿着浅蓝色的职业装,妆容清纯而淡雅,正羞怯地逃避着身后人的亲吻。抱住她的,是一个俊朗、倜傥的年轻男人,他单手揽着女孩的腰,另一只手撑在她身边,若有似无地低头吻她,不让她好好工作。   可不就是凌旭?   他的脸上带着迷人而自信的微笑,略带几分调侃,低头在钟佳悦耳边说了什么。   钟佳悦脸颊绯红,回头捶打他:“你好坏啊——”   温蓝表情麻木,心里似乎只剩下漠然的风声在呼啸作响。   她捏紧了手机,从一开始的震惊、茫然渐渐回神,转而生出一种名为恼恨、嫉妒的东西,可渐渐的,又变为不甘和无力。   如果说他不爱她,为什么要穷追猛打那么久?在她坐过站后,放下手头的工作横跨大半个中国过来找她。   当时她坐在冷清的候车大厅,想着要不找个旅馆算了,抬头就看到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面前,大冷的天,身上只穿了件衬衣,额头都是汗,眼睛却很亮:“我终于找到你了。温蓝,你怎么这么笨啊?这都能坐错?”   她当时鼻子就酸了,问他:“你怎么都不穿件大衣?”   当时他追了她快有大半年了,他已经是一家投资银行的高层,而她,还是一个应届毕业生,差距悬殊。   不过她还是没有答应,因为刚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不打算再找。   可就是这件事,忽然撬开了她紧闭的心扉,任由他抱住自己,把热烫的唇贴在自己的眼皮上。她闭上眼睛,微微颤抖。   “你知道你有多美吗?宝贝!我为你发疯,我要爱你一辈子!”他当时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团火。   可这样信誓旦旦,这才不过两年誓言就碎了。   温蓝平复了好久,拿出手机给他拨了一个电话,心里忽然冷漠地想:不知道他会怎么说。   隔着玻璃,她看到凌旭拿出了手机,眉梢跳了一下,皱着眉,推开了怀里的钟佳悦,站远了些才接通。   “喂,蓝蓝。怎么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温蓝冷冷地望着他,忽然快要不认识这个人。   见她不开口,凌旭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安,下意识朝四处望去。   同一时间,温蓝拿着手机缓缓走出他的视线盲角。   感应玻璃全然打开。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温蓝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像是在重新审视他这个人。   凌旭的表情有一刹那的慌乱,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蓝蓝,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蓝没有跟他闹,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好,你解释。”   凌旭没料到她这么不按常理出牌,顿时噎了下。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烦躁,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温蓝笑了,笑得讽刺而悲哀:“凌旭,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的目光又落在他身后的钟佳悦身上。   钟佳悦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躲开了她的目光,小三在正室面前多少是不光彩的,可心里又有些不甘不愿。   目光落在对面女人身上时,她又下意识掐紧了掌心。她自诩长得不错,可在温蓝面前,毫无优势可言。   温蓝骨架纤细,但不是那种干瘪的瘦弱,身材高挑,腰肢和臀部的曲线尤其迷人。   她生得一双桃花眼,眉眼温柔而妩媚,笑起来时,天生就有毫无攻击性的亲和力。偏偏肤色雪白,气质沉静,侧面望去鼻梁高挺,眼神澄净而漠离,当她专注地望着一个人时,有种亘古幽远、令人心悸的美丽。   这样的美貌和独特的易碎气质,能在茫茫人海里一瞬间抓住其他人的眼球。   她真的很讨厌温蓝,明明一样的南方小城市出身,为什么她的命这么好。要嫁给凌旭这样的男人?   她第一眼见到凌旭时就被他吸引了,外貌帅气,气质爽朗,笑起来的时候,能让人的呼吸都放缓了。而且,因为第一天是他带来她来公司的缘故,上司、前辈竟都对她格外和蔼。   一开始她不明白,直到某个前辈告诉她,凌旭家世不凡,除了本人能力出众外,出身也为他提供了不少便利,让他在这个年纪混到这家业内数一数二投资公司的高层。   可是这样的男人,却要跟温蓝结婚了。   但是转念一想,温蓝再美命再好又如何,凌旭还不是被她弄到手了?   她心里有一种扭曲的快意。   “凌旭,分手吧。”温蓝从包里取出装着钻戒的盒子,走过去,轻轻放在了入门口的第一张桌子上。   她转身要走,凌旭快步上前拉住了她,握住她的肩膀:“蓝蓝,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松手。”温蓝一字一顿。   凌旭看着她平静的表情,心里忽然生出从未有过的紧张和焦虑,他郑重地说:“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个人。其他女人,不过是玩玩罢了。”   钟佳悦如遭重击,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她几次想冲上来质问,可到底还是不敢。凌旭不止是她的上司,掌握着她赖以生存的工作,以他的背景和家世,要让她在这儿混不下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她不能赌,不敢赌。   只能用怨毒的目光瞪着温蓝。   温蓝真的觉得累了,本来心里仅存的一丝美好希冀,全部被眼前这个外表光鲜内心腐烂的男人打碎得彻彻底底。   她甩开凌旭,转身就走:“年底的婚礼取消,凌旭,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温蓝!”凌旭怒极,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婚宴都准备好了,请帖都发出去了,你现在跟我说不结?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这是你的事情。”温蓝回身,冷淡地望着他,“在你出轨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好善后工作。”   凌旭痛苦地望着她,表情又缓和下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吼。但是温蓝,结婚不是儿戏,圈里都传遍了你要跟我结婚。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婚礼突然取消,外面人会怎么说你?”   温蓝沉默。   她当然知道。一般来说,那些人不会过于苛责男人,只会在背地里议论女人有什么什么问题。   这个社会,对男人要宽容得多。   何况凌旭家世出众,模样、能力都是上上等,圈里爱慕他的女孩子也不少。   而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北漂女孩。   可是,那又怎么样?她扪心自问,并不是一时冲动,都已经被她撞破他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她怎么还能和他共度余生?   “我已经决定了。以后,除了工作关系之外不要再联系了。”温蓝说。   ——中宸资本和她所在的鼎华还有合作。   “你——”凌旭怒不可遏,英俊的面孔忽然变得有些狰狞,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你别做出这副表情!说到底,你也不是多么喜欢我!要不是我一直舔着你,你会跟我在一起?又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就迫不及待地跟我分手?!你心里还想着你那个前男友对不对?!”   其实,温蓝和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有来往,他早就知道了,也曾听过不少。据说她和圈内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有过一段,还持续了四年,不过两年前就掰了。   一开始她没有主动跟他交代过,直到一次饭局,他一朋友看到温蓝,席间一直看了好几次,等她去洗手间了才悄悄搡他胳膊:“行啊你,能耐了。能把这位‘大小姐’弄到手?”   他没懂,放下酒杯看向对方。   对方笑得促狭,可能是多灌了两杯,也可能压根不把此类女人当回事,当他是玩儿呢:“那位的前任,据说在一起时宝贝地跟眼珠子似的,带她去景山那边的纪念馆还得提前清场。人一个电话说想吃醉虾,直接包架飞机连夜从太湖运过来。这是什么待遇?跟民国时候的姨太太似的。”   凌旭喝着酒,没应。   一般这个层面上的人不屑做这事儿,太招摇,显得不太聪明,这个道理对方这个层次的人不可能不懂。   既是如此,那就是有意为之。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不惧流言蜚语,他一个局外人都听得心头热切。   何况身为局中人的温蓝?   心里的复杂很难用一语来描述。一方面,听到女朋友和那样耀眼的男人有过牵扯,多少会有些不适。可另一方面,也会产生一种微妙的自得心理。   那样的出身,何等显赫,不还是跟他共用一个女人?   还是个过去式。   对于那一阶层的人,凌旭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既有些瞧不上,觉得是一帮靠着父辈荫蔽混日子的膏粱子弟,一群不劳而获的蛀虫,可真的拿自己和对方比较时,又会难以抑制地产生自卑心理。出身,有时候确实是一道鸿沟,天生就拉开了距离,他们天生就享有自己奋斗一辈子都没有的权利、人脉和地位。   他家世虽然不错,可要是比较起来,又比真正那个层面上的人要差一点。   见他死死瞪着她,恨不能把她吃了,温蓝深吸一口气,冷笑:“你真挺会倒打一耙的。”   “难道不是吗?!”冷旭同样冷笑,“都被人玩烂了,还在这儿跟我玩清高?温蓝,能不能收起你那副清高的表情!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家不过拿你当玩意,玩儿玩儿新鲜。除了我,谁还愿意娶你?”   他怨毒的眼神像一根针,狠狠扎入温蓝的心里。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血。   有那么会儿,她想要冲上去给他一巴掌。可是,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她徐徐而轻柔地笑起来,定定地注视着凌旭:“如果伤害我是你的目的的话,恭喜你,你做到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后会无期。”   话一出口凌旭其实就后悔了,尤其是在看到她露出那种绝望而悲戚的表情时。   温蓝的美丽,不止在于皮相,还有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与脆弱,像一件易碎的价值连城的藏品。   每一个眼神,每一次的回眸,都死死抓住他的心。她身上的这种特质,仿佛能叫人着魔。其实她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反而很乐观,很少有过不去的坎,可她身上这种矛盾的气质,让她在温和之中又有一种抓人的冷淡,像废墟里生长着的一株绝世独立的牡丹花。   他有过很多女人,但大多都是过眼云烟,她是他唯一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蓝蓝……”他伸手要去抓她。   温蓝:“凌旭,别让我恨你。”   他的手生生僵在半空,然后眼睁睁看着她迈着高跟鞋离开。   他烦躁地回身,一拳打在玻璃墙上。   “咔嚓”、“咔嚓”声不断响起,继而是触目惊心的一道道裂纹如蛛网般呈现。   钟佳悦已经看呆了。   她何时见过向来温雅阳光的凌旭露出这种表情?   ……   礼拜天,温蓝本来要去潭拓寺上香,到了那日,温奕却忽然打电话来说去不了了。   “实在是对不起,姐,公司的事情太多了,我得加班。”他懊恼地说,“完不成任务我就死定了。”   “没关系,我自己去好了,你好好工作。”   挂了电话后,温蓝独自一人打车去了西郊。这个地方远离市中心,丛林茂密,幽静雅致,缤纷的落叶铺满了拾级而上的石阶。   跪在空旷的寺殿中,鼻息间檀香袅袅,触目所及宝相庄严,仿佛能远离俗世中的喧嚣,让人忘却所有的烦恼。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独自一人在那边跪坐良久。   这世间,很少有这么虔诚的人了。   还真相信菩萨能保佑人吗?   阳光从殿前的窗外洒进,斜斜的一道白光,将她笼罩其中,只露出温润的侧脸、白玉似的耳,美得如梦似幻。   与这满天神佛,宛若浑然一体,相得映彰。   不远处,有人正斜倚着栏杆,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一幕。   男人微微俯身靠在那边,修长白皙的指尖夹一根烟,名贵的西装在暗影下折射出如水般流动的质地,却被随意扔搭在栏杆上。   “四哥,你在看什么?”申梨从远处走来,好奇地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殿内空无一人,只留下了一支燃了一半的香。   “没什么。”江景行掐了烟,客气地对她笑了笑。   “一起吃个饭?我请你。”   “该是我请你才对。”江景行笑道,“恭喜你获得金玉兰最佳新人奖。”两人一道拾级而下。   “你别涮我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申梨摇头,语气无奈,“投资方和赞助商就拿几个,名额早就定了,无非是大家分蛋糕罢了。我如果不姓申,这位置轮得到我?”   “不要妄自菲薄。”他宽慰道。   “承你吉言了。”   他们去的是后海那边的一家中餐厅,在一处胡同里,不是老北京还真找不到地儿。   申梨很美,落座后,旁边零星几个座位上的男人都投来惊艳的目光。   “那天那局我走早了,没想到你也会去。要知道你去了,我就不走了。你向来不参加这种局的,怎么这次这么有雅兴?”她笑一笑,看一眼他盘子里的薯饼,忍不住伸手捏了一块,“不介意我尝尝吧?”   江景行本来对着窗口在打电话,见状微怔。申梨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向来贤淑端庄的人,此刻竟有些不知所措。   江景行挂了电话,把手边的盘子推给了她。   “不至于吧?”她心里微微空了一块,但还是维持着风度,故作幽怨地笑了笑,“我是有传染病吗?”   “没,我只是不太习惯跟人共用一个餐盘。”他很有风度地笑了笑,不过仅限于礼节性的客套。   知道他是什么脾性,她也没在意,只是盯着他看了会儿。   “怎么,我脸上有花?”江景行失笑。   “只是觉得你变了很多。”她苦笑,“小时候,你明明很照顾我的。”   好吧,虽然他对院里其他的发小也挺照顾的。不过,那时候他没有这种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真的像一个大哥哥一样。   不过,从他父母离异、频频出国、专心于事业开始,他真的变了很多。   随着时光和阅历的沉淀,变得让她都有些陌生了。他在美国时她给他发过很多封邮件,不过他一封都没有回。   她不信他真那么忙。   不过,有些事儿说穿了就没意思。   “你看,我腰是不是细了?”她站起来,当着他的面儿转了个圈,大大方方,尽显女性柔美。   他只是低头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拆了四根肋骨,可疼死我了。”她复又落座,捻起一块糕点咬了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演员,能理解。”   她却失声一笑,转头静静望向窗外,故作俏皮地说:“我这不是听说,江公子好细腰吗?”   江景行一怔,荒诞的表情:“谁又在外面乱传我?”   申梨也笑,只是,笑着笑着眼睛就有些酸涩。   其实心里早有答案,像他这样敏锐的人,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喜欢他。只是,对待身边亲朋,他做事留有余地,从不轻易给人难堪,只是她一直不自量力。   窗外开始下雪。   北京的这个夜晚,气温降到了零下。      第3章 、再见   之后几天,寒流北上,连着一个礼拜的大雪。可能是那晚着了凉,这段日子温蓝一直咳嗽,到现在还没好。   凌旭那日之后一直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她无法,只好把他拉黑,总算是得了清净。   隔一日收到他的邮件,只有简单的一句狠话“温蓝,你够狠的,咱就走着瞧”。   温蓝捏紧了手机,心里还是很难受。   他要怎么报复她?随他去吧,她就一个小职员,怕什么?   翌日公司有例会,她一早就画了个淡妆出门。   因为这场大雪,路况不大好,温蓝在路上耽搁了些时候,到的时候,会议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她不敢往前面凑,生怕被抓壮丁,蹑手蹑脚地往后退。   待得寻到一个自以为的安全位置,她四处逡巡一二。谁知,目光一扫就看到了靠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   他很高,哪怕坐着也能看出身量修长,鼻梁上架着副细金边眼镜,正低头翻一份文件。一张面孔清削而俊美,气质非凡,只是,镜片后的眸子淡淡的不带什么情绪。   和一帮正襟危坐的高管不同,他穿得很随意,上身只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袖子随意挽到肘部。   他身边站着一个穿职业套装的女人,自信、美丽,抄着手饶有兴致地望着场中,不时低头跟他耳语,笑容飒朗而有魅力。而他,只偶尔提一下唇角。   温蓝当时只觉得诧异,不明白这样的场合为什么这个人如此从容,穿着还这么随便。而在座的一帮高层,竟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愣怔的功夫,耳边听得叶慧慧喊她:“温蓝,愣着干嘛?还不快把项目企划书给江总!”   温蓝如梦初醒。   早上6点的时候,叶慧慧就崔命似的给她打过电话,说今天的晨会投资方的大老板可能要过来,让她千万不要迟到,把项目的策划准备好。   可到了要传递文件时,她却犯了难。   她根本不认识这位传说中的中宸集团大老板,只是听过他的事迹,叶慧慧在电话里只说他有些轻微近视,戴眼镜。她想,这样大名鼎鼎的商业巨子,混迹于名利场,且把一众股东合伙人治得服服帖帖,想必不会过于年轻。   目光四下一扫,她看到了站在主位上整理文件的一个陌生中年人,戴眼镜,她忙把文件递过去。   徐庆东一愣,迟疑地看向她。   四周也莫名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如芒刺背。   温蓝的手保持着递出文件的姿势,已觉得不妙,却是骑虎难下。   角落里一直低头翻文件的江景行此刻站了起来,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这份文件,替她解了围:“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温蓝总觉得他最后瞥她的那一眼,约莫是笑了一下。   她的脑子还有些乱,就见他对徐庆东使了个眼色。   后者连忙让开,恭敬地递过一支钢笔。   温蓝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事后,叶慧慧一直跟她道歉,说都怪她没说清楚,但也同情地看着她,说她这次真是出名了,被中宸的大老板记住了。   温蓝:“为什么你事先不给我他的照片?我哪儿知道中宸的大老板这么年轻!他看着没比我大多少!”   当时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很正点,有些似曾相识,没想到他就是中宸集团的大老板。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这人身上那种泰然自若的气度,不是一般人有的。   算起来,鼎华的Pre-A和A轮融资都是中宸投的,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了。   中宸的高层他们也见过不少,但传说中这位大人物,还是第一次见。   京圈大名鼎鼎的江公子,纵横金融界的商业巨子,每年的寰宇杂志财经刊,他都是头版C位。据说,那位才貌斐然的美女主编对他情有独钟,多次邀约被拒也不恼怒,毫不吝惜对他的溢美之词。   他是权势、魅力的代名词,让男人难望其项背,让女人发疯着魔。   许是他身上那种无形的气势,在他翻文件的时候,会议厅里下意识安静下来,竟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大家在底下对视几眼,都有些局促。当然,没有谁不想在这样的人面前露脸,可也怕发挥失常,给他留下坏印象,以至于大家都有些迟疑,没人贸然开口。   四周鸦雀无声。   “怎么都不说话,怕我?”江景行随意翻过几页,抬头一笑,目光缓缓掠过众人。   众人都笑了。他看上去并不是很严厉,和传闻中的铁血冷酷不太一样。之后虽然是在聊项目的事情,但他语调随和,像是闲话家常一般,渐渐让众人放松了警惕心。   温蓝看他一眼,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个人了。   ……   开完会,江景行起身将拧上的钢笔递给徐庆东。   后者忙恭敬躬身,退下。   罗嘉懿笑着从远处过来:“想不到我们鼎华还有这么漂亮有趣的小姑娘,竟然把老徐当成你。哎,还是怪你长得太年轻了。”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还年轻?”江景行哂笑,没理会她的调侃,合上文件站起来,迈开长腿。   见他要走,罗嘉懿说:“我请你吃饭吧,我们好久没见了。”   “下次吧,公司还有事儿。”   “那好吧,有时间再聚。”她也没勉强,一路将他送到外面,“下次我再略尽地主之谊。”   到了公司楼下才发现早有人在等他。   一个年轻女孩,约莫二十四五岁,面容姣好,身段曼妙,穿一件月白色的牡丹花缠枝旗袍,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只简单插了一根木簪。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一句话出现在罗嘉懿心里。   在她打量对方时,申梨也看到了她,目光下意识在她和江景行之间来回看了几眼,皱了皱眉。   见江景行望来,她才收了表情,笑得温柔而羞涩:“四哥。”   江景行也对她笑了笑:“你好。”   “申梨,演员。”他给双方介绍,又说,“这是罗嘉懿,鼎华的新任CEO,国内著名服装设计师。”   罗嘉懿热情地和她握手,笑容无懈可击:“申小姐真漂亮,比荧幕上还美,我很喜欢申小姐的剧呢。”   申梨的表情不太自然,也挤出了一丝微笑。   不过却也不好板着张脸了:“谢谢。”   她转而对江景行说:“四哥,我们快走吧,晚上有家宴,一会儿梁姨要催了。”   “走吧。”   目送两人一道离开,罗嘉懿勾起一边嘴角,冷冷一笑,转身回了公司。   ……   温蓝接到纪朝阳的电话邀约时,人还在公司加班。   “今天?我还没下班呢。”她沮丧地说。   “来不来?我生日呢!”他有些不开心地说,“你生日的时候,我从马尔代夫赶回来给你过!没良心。”   “好了好了,我来。”温蓝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她这人就是心肠太软。而且,在那个圈子里,纪朝阳对她算不错的。   其他人,哪个不是表面上对她笑嘻嘻私底下用“那个女人的女儿啊”来形容她。   晚高峰,三环很堵,她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了。   室内打着暖气,一进屋,她就出了一身汗。屋子是典型的中式装潢,墙上对称挂着几副字画,是仿齐白石的画作,另有黄庭坚的字裱了做成案几面,品位不俗。   她将帽子摘下来,看了眼崭新的地毯,再看看脚上的水渍,迟疑着没有下脚。   纪朝阳边混牌边呵呵她:“6点给你的消息,9点才到,跟乌龟爬似的,真服了。”   温蓝将脱下的外套递给服务生,双手合十,赔着笑走过去:“堵车嘛。”   “站那干嘛?坐啊。”一直打电话的陆宴沉给挂了,回头看她一眼,朝旁边的空位随意指了指。   温蓝这才坐下。   “好久没见你了,在哪儿高就啊?”陆宴沉喝一口水,回头问她。   “一家小服装公司,入不了您的眼的。”温蓝乖巧地说。   这倒不是谦话,这人和纪朝阳之流还是不一样的,虽然家世不凡,却已经是一家上市投资公司的老板了。   “蓝蓝难得来一趟,你别跟查户口似的,吓到人了。”纪朝阳瞪他,又四处看看,狐疑道:“我哥呢?还没到吗?”   “他忙呢,说要晚点才到。”陆宴沉说。   “他是大忙人嘛。”另有人理解地点点头。   一局结束,温蓝去外面透口气。   刚出门就听到拐角处有人闲话:“谁叫她过来的?这不埋汰人吗?!害得乾哥坐了四年牢,她还好意思来?!”是蒋念的声音。   “说你混还真没说错。周乾是个什么货色,你还替他抱不平呢?连自己妹妹都想搞。”另一人冷笑,听声音,是个男的,好像叫什么邵坤,上上局输给了她一把。   “那不是那女的勾引他吗?还和京南哥搞在一起,她男人没十个也有八个吧?长得那副模样,还怪男人往上贴?”   “你差不多得了,小心周谦跟你拼命!”   “乾哥都被她送进监狱了,周家其余那两个还这么护着她。你说他们是不是……”她忽然笑得隐秘。   邵坤无语:“别瞎猜,人家就是纯粹的兄妹情。”   蒋念嗤之以鼻:“兄妹?骗鬼呢,又没血缘关系。而且她长成那样,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这谁顶得住啊?”   “也就那样,又不是什么天仙。”另一女士道。   “这话听着可真酸。”这是位男士,“这要不叫美女?那什么才叫美女?我看那些所谓‘神颜’小花都没有她?蒊好看。我哥前几天包了一个二线的,荧屏上那么甜,私底下那脸跟糊了三斤面粉似的,笑起来就像朵菊花,真是倒胃口。”   “确实是尤物,瞧那腰,我前女友拆了两根肋骨都没她这么细。”   “你确定她没做过手术?这腰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温蓝深吸一口气,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   早就习惯了像这样的闲话,更难听的她也听过。   回到座位上,已经没有温蓝的位置了,她正打算离开,陆宴沉站起来说:“你坐我这儿,我去抽根烟。”   温蓝忙坐下。   这局她的牌不错,连带着心情也稍微好了些。   纪朝阳和谢译棠都是半吊子,压根不会,冼文昊又兴致缺缺,她一连赢了两把,正是春风得意。   忽的头顶传来一把低而沉的嗓音,很是磁性:“手气不错哦。”   她一怔,下意识回头,正对一张含笑的面孔。   江景行很高大,肩膀宽阔而背脊舒展,修长挺拔如冬柏,腰身却很是纤瘦有力,整个人充满着力量线条美。他单手支在她身侧时,她四周的空间顿时逼仄起来,连呼吸都是一窒。   四周光线昏暗,只有侧边投来一束筒光,将他一侧脸溺在幽暗的光影里,纤长的眼睫低垂着,分明是带笑的,又让人觉得那双眼睛无比冰冷,好像没有温度。   温蓝怔怔地望着他,连忙移开目光。   不是他不好看,是长得太好看了。   天上月,高山雪,不过如此。   不愧是京圈大名鼎鼎的江公子。   “发什么呆啊?该你了。”纪朝阳喊她。   温蓝忙回神,扔出了一张。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陆宴沉笑着问。   “路上堵车。”江景行将外套脱下,随意挂到一旁。   “事儿解决了吗?”陆宴沉开口。   “小事。”   “虽然只是流言,控制不好,对公司的股价也会有影响的吧?”   一堆人围着江景行,你一句我一句,显然他是这个局里的中心。   耳边听得他跟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温蓝略微有些失神。原来,她早就见过这个人了,怪不得那天拼车的时候就觉得他很熟悉。   “蓝蓝,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纪朝阳担忧地开口。   江景行也望过来。   他有一张线条锐利的脸孔,五官凌厉,如工笔勾画,肤色过白,眉目漆黑,和书上描述的一模一样,是真真正正俊眉深目、气势凌人的贵公子长相。哪怕咄咄逼人地盯着一个人时,也难以掩饰这张脸的好看。   脱了外套,他里面就穿一件贴身的薄毛衫,鼻梁上架着副细金边眼镜,倒是缓和了几分凛冽的气势。加上天生一双斜挑的丹凤眼,虽凌厉,也多情,以至于温蓝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他看她是含情脉脉的。   后来才知道,他近视,看谁都是那副表情。   “忘了介绍了。”纪朝阳想起来,忙给她介绍身边的江景行,“这是江景行,我表哥,跟我亲哥一样,中宸集团的大老板。”   温蓝看向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试探:“江公子?”   四周一静。   江景行也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里的打火机。   温蓝被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心中忐忑,好在纪朝阳替她解围:“你跟我一样,喊哥就行了,或者你喊四哥,都一样的。”   “四哥。”她想了想还是挑了个不那么亲昵的称呼。他们见过几次,但又是连熟悉都算不上的、半尴不尬的关系。印象里,他和傅京南的关系好像挺近的。   不过,因为他很忙,很少参加这种局,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傅京南也从来没给她介绍过这个人。   他淡淡点头,等她鼓起勇气去看他时,他已经移开了目光,跟其他人说笑去了。   冼文昊笑着说:“听说你跟老陆最近在搞什么斜裁方面的项目,搞这个干嘛?”   “说你不学无术还真不是盖的。”陆宴沉瞥他一眼,嗤笑,“整天守着你那个破公司,除了搞搞小明星你还会干嘛?”   冼文昊也不生气,玩世不恭地笑笑,甩了张牌出去:“我乐意。”   “陈默那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陆宴沉转而问江景行。   “处理?有什么好处理的?”他似乎觉得好笑,随手顺了副牌在手里:“跳梁小丑而已。”   他的手指灵活又纤长,纸牌跟雪片似的在他指尖飞转,温蓝看得眼花缭乱。北京的男人,很多都很有腔调儿,但比之上海男人又多了几分粗犷。这位“江公子”应该介于两者之间,很爷们,但又很精致。   他不像冼文昊那样戴着能亮瞎眼球的大闪钻的表,却也不像陆宴沉那样一身黑,衣着很低调,但又搭配得恰到好处,雅灰、烟灰、米色……很有层次,雅致又有格调。   温蓝一眼就认出他的腕表,虽然是N家的机械表,表盘重新组装过,上面的喷墨是S家的,要1500多万。他西装上的扣子也是意大利某名匠手工高定,高达20万一颗……   温蓝默默移开目光。她觉得,从他身上随便掰下来一点东西都够她一年的薪水了。   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不然很容易心态失衡。   听了会儿,她才算是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了。   网传中宸集团的江景行此次回国发展,是准备收拢中宸国内的金融市场集权,旗下多家控股的投资公司管理层大换血。   这样的雷霆手段,自然会引起反弹,其中以中宸控股的明远资本最为激烈,前明远总经理陈默日前就召开了记者会,声称要曝光中寰采用不正当手段倾轧中小企业的一些行业黑幕,江景行自然处在风口浪尖上。   不过,看他神色自若,好像一点也没有受舆论影响。   “温蓝,你有什么看法?”冼文昊看到她不以为然的表情,挑眉。   江景行也望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对她笑了笑:“温小姐,好久不见。”   温蓝也对他笑了笑,见其余人都望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说:“外界已经议论纷纷,虽然您以强势的姿态出席记者会,但还是不可避免那些流言蜚语。堵不如疏,我觉得,消除一条流言最用力的方法,是用另一条、甚至另外多条流言。”   他似乎被勾起了几分兴致,将眼镜摘了下来,声音低醇:“你继续说说。”   温蓝错愕地看着他摘下眼镜后的脸。   分明是清冷至极的长相,却生了一双狭长勾人的眼睛。摘下眼镜的他,比平日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更多几分撩人的气质。   据说他的花边新闻多得漫天飞舞。这种又冷又欲,气质成熟的男人,大概是很多女人的理想型。   见他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她尴尬一笑,随口胡扯:“比如,您是个性冷淡之类的……”她咳嗽一声,“不好意思,我就是打个比方,最近不是经常有这种流言吗?多放点,多多益善,保证抢占头条。等流言足够多,人们就不会相信那是真的,只会觉得是无稽之谈。您说对吗?”   其余人震惊地望着她,正主倒是面不改色,低笑道:“温小姐的提议还真是有意思,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们聊着聊着又要来一局,彼时温蓝坐在江景行上家。一开始,她是存着一点让着他的心思的。中宸集团的大老板,这样的大人物,能搞好关系自然要搞好关系。   可打着打着就发现,这人深不可测,哪怕是一开始很烂的那种牌,出到最后,竟然能渐渐扭转局势。   有好几次,她回头看他,仔细端详,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儿端倪,可他就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瞧不清虚实。   她心里没底,更多了几分忐忑。   对此感官更深的要数纪朝阳,他忍了又忍,认真发问:“哥,你是不是出老千?怎么每次都是你赢?!”   “他不出千,你就能赢了?”冼文昊开口,满满的嘲讽。   “这不可能啊?为什么每次我都是垫底!”   “你这不还有个伴儿吗?”冼文昊朝温蓝努努下巴。   “别的不说,你俩在牌技上面,是真的半斤八两。”陆宴沉混着牌,哂笑。   很难得的,温蓝脸一红,转开目光,不经意看到一旁的江景行。   他低眉敛目,漫不经心顺着牌,似乎对他们的调侃往来一点兴趣都没有。   恍神的功夫,他已经扔了底牌。   “啊啊啊——我输了我又输了——”纪朝阳嚷嚷,一副崩溃的表情。   “江公子,玩儿而已,要不要这么较真?照顾一下残障儿童啊。”陆宴沉笑,眼底一片讥诮。   冼文昊也笑,下巴朝纪朝阳努努:“自己找虐,怪谁?跟谁玩不好,偏偏找他。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是不记打?”又看向温蓝,语重心长,“记住了,这位哥哥看着斯斯文文的,下手可狠着呢。两位小朋友,下次见了他,直接绕路走。”   没理会他们的打趣,江景行兴致缺缺地丢了牌,站起身说:“你们玩,我出去一下。”   “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他心情不大好啊。”冼文昊好奇道。   “还不是夏家那位的事儿。”陆宴沉嗤笑。   “怎么说?”   陆宴沉说:“夏家那小公主,作天作地,谁受得了?不知道江叔怎么想的,给定这种亲事?老四那是什么性子啊,从来不说软话一人。前两天带着那小公主去挑钻戒,都选好了她又说不要粉钻要黄钻,还要老四给她改定酒店,替她舅舅要泛海那个工程。啧,老四直接说,这婚不结了,撂下人就走了。”   “那小公主能善罢甘休?”冼文昊竖起耳朵,看好戏的架势。   “当然不啊,这两天到处找他呢,还出动了梁姨。‘江景行就是个性冷淡,大变态!他早就想甩了我了,这下倒好,连理由都懒得找了!他就是个乌龟王八蛋’!”陆宴沉学着那女孩的口吻,压着笑,“结果你猜老四怎么说?”   “怎么说的?”   “前两天夏伯伯亲自把他叫了去,这鸿门宴,他还真去了,一家人语重心长、喋喋不休说了老半天,他就在那边慢慢挑着菜,等他们说完了,他才说,‘您说的都对,只是,这事儿讲究一个缘分,勉强不来。说起来,我倒是喜欢安静点的’。你是没看到夏伯伯的脸色,都绿了。他这不是明摆着说人家女儿聒噪吗?我笑死了。”   “他真敢说啊。”   “他有什么不敢的?夏家老爷子这两天天天去烦他姥爷,你知道的,叶院士那个脾气,肯定拉不下来那个脸,天天催着老四去相亲……”   温蓝偷偷听了会儿墙根,觉得乐,后来有电话进来,她比了个抱歉的手势,边接通边去了外面。一个电话打了十多分钟,挂断时,她冷得在原地跳来跳去。   准备离开时,转头就瞧见了不远处的男人。   是江景行,侧对着她倚在栏杆上,姿态慵懒、冷淡,修长的手指间松松夹着一根烟。   这样面对面站着瞧,他真的好高,至少要比穿高跟鞋的她还高一个头,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   室内热闹非凡,他却独自一人在这里抽烟。好像,那些热闹都和他没有关系。   虽是表兄弟,他和纪朝阳真的一点都不像,成熟、练达,喜怒不形于色,叫人看不出深浅。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打量他一眼。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回头朝这边望来。   四目相对,温蓝忽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局促感。   她犹豫了一下,主动打了个招呼:“你好。”当时以为他是个不合群的人,出于礼貌,她柔声劝了句,“外面冷,你还是进去吧。”   他望着她,气质沉静、内敛,却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温文,一双深邃的眼睛瞧不见底,如深潭,如静海,有种逼人的肆意的男人味,无端叫人心慌。   “你……我看了下天气预报,一会儿又要下雪了。”不是很熟的关系,到嘴的疑问还是咽了回去,她转而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见他一双深暗的眸子直勾勾望着她,她有那么会儿的茫然,露出可爱的笑容,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他掐了烟,望着她笑了下:“这就要走了,多谢。”   作者有话说:   女主24,男主31。   时间线是:   六年前,女主和傅京南谈恋爱。   四年前男女主第一次见面,女主20,男主27   两年前,女主和傅分手,和凌在一起,傅和凌狗比男主稍微小一点,这文是正叙,偶尔掺杂回忆 第4章 、相亲   离开时,天上又开始下雪了。温蓝裹紧了大衣,在原地跳了会儿,犹豫着要不回去等雪停算了。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靠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温蓝看到了江景行那张清贵疏离的面孔。   “去国贸那边吗?顺路,我送你一程吧。”   温蓝那一刻是有些迟疑的。虽然这人看上去挺正派,不像冼文昊那些人一样,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但是他们这类人,本质上是根本不拿女人当回事的。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玩儿够了就甩掉。   他们也算不上很熟吧?这样突如其来的邀约,总有些况味不明的暧昧。   但是,说到底她也不太敢直接拂他的面子,上了后座。   他们这类公子哥儿,又有几个是真的好脾气?   这人虽不像傅京南那样高高在上,似乎也不是很好接近。也是,像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公子哥儿,哪个真的平易近人了?不过是傲在骨子里,更内敛罢了。显然,这个男人就是后面一款。   “谢谢。”   后排很宽敞,不过,因为和前排隔了一层玻璃的缘故,温蓝还是有点紧张。   她以前和傅京南在一起时,也坐过类似的这种车。   大理石车壁,后面空间很大,还有内置的小冰箱,前后座都有升降玻璃,隐私性很好。但是,像这样放下玻璃,由于隔音太好,就好像两个人单独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难免让人心里紧张。   车里太安静了,温蓝下意识朝边上看。   江景行似乎在想事情,高大的身形靠在椅背里,十指交叠,搭在膝盖上,旁边合着个盖上的笔记本。   温蓝打量着他英俊的面孔,总感觉他不笑的时候,冷峻得有些陌生,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人莫名地感到不安。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回头对她笑了一下:“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温蓝没想到他会主动跟她搭话,觉得尴尬,只能耸耸肩:“只是觉得,中宸集团的大老板,和我想象中有些区别。”   他似乎被勾起几分兴趣,被西裤包裹中的长腿换了个姿势,微微朝向她:“那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她本就是随口一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不由一怔。   好在她很快收拾好了情绪,说:“还以为你们这类人,都比较高冷呢。”   不过,这人身上确实有种淡淡的疏离感,哪怕是在微笑,也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人望而生畏。   他似乎觉得她的说法很有趣,提了下唇角:“你挺有意思的。”   温蓝局促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慌乱,可她摸不准这种不安的源头。   明明他一举一动彬彬有礼,她就是奇异地感觉到不自在,面上便只能维持无懈可击的微笑。   好在之后再无二话。   只是在送到她时,他忽然问她:“你刚才的提议挺不错的。是自己想到的吗?”   温蓝干笑:“我只是随口瞎说的。”   “不用太谦虚,你挺有想法的。是毕业后就在鼎华工作吗?”   温蓝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看向他。江景行笑着说:“那天的例会,我不是看到你了吗?”   温蓝又想到了那天把徐庆东认成他的糗事儿,脸颊飞红,不知道要怎么接。   好在他只是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什么。   温蓝下了车,握着背包看着车窗升起,车子驰入了茫茫夜色。   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原来是好友许依依发来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傍上哪个大款了?]   许依依:[我刚才和尹荨路过银座那边,看到你出来买水了,然后看到你上了一辆迈巴赫。那牌照,真是亮瞎我的狗眼啊,这有钱也弄不到吧?]   温蓝:[朋友的表哥,顺路送我一程,别想多了。]   许依依:[真的?]   见她不信,温蓝也乐得跟她开玩笑:[是啊,傍上一个超级大款,不但有钱还长得特帅,那张脸啊,让人看着就合不拢腿。]   许依依:[我支持你!来,发两张照片给我,回头帮你打烂凌旭那个狗渣男的脸!]   温蓝默默翻了个白眼:[别闹了,不过说起来,明天确实要去相亲。]   许依依:[哦豁。怎么,想通了?决定找个新男人了?]   温蓝:[太后安排,不得不去。]   翌日,温蓝早早起床画了一个淡妆,对着镜子将头发挽了上去,只留侧边垂下弯弯的一绺。   身上穿了件浅蓝色针织裙,很贴身的那种面料,下摆是随身的线条,很好地勾勒出她的身段。又因为面料柔软,让她看上去充满了柔顺的艺术气息。   走到楼下,周家派来的司机已经等着了。温蓝一眼就瞧见了那京A8开头的牌照,车子虽不起眼,牌照实在是醒目得很。   一个穿黑色夹克的中年人站在车门边等着,看到她就笑着过来了:“小姐。”   “李叔。”温蓝过去,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快上车吧,首长和夫人都等着了。”李肃忙给她打开后座门。   温蓝这才知道,相亲地点居然定在周家,顿时不自在起来。   不过,这么看来,她妈确实挺看重这次相亲,还搬来了周叔保驾护航。就算对方瞧不上她,多少也会看在周崇岭的面子上给点薄面。   李肃一会儿还要出去,车停在了礼堂。   “小姐,这边。”他在前面引路,态度恭敬。   温蓝却不敢拿乔,低眉顺目地应了声,跟着他快步进了院落。   还没完全踏入,她就听见了二哥周谦的声音:“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这个老朋友打个招呼?”   “刚刚到,公司里一堆事儿等着处理,本想过些时日再找你,老爷子这就叫我过来了。”   一把低沉磁性的嗓音,极是动人。   语调是那种漫不经心的从容冷淡,可尾音里又微微带着点儿上扬,像有把猫爪子在人心尖上挠了一下。   温蓝下意识循声望去。   是个肩膀宽阔的男人,侧对着她,闲适地叠着一双长腿。哪怕坐着,也能看出个子很高,侧脸棱角分明,线条冷锐,戴一副金色的细边眼镜。镜片后,一双眸子分外深邃。这腔调儿,十足的世家公子,却没有那些人身上的纨绔和轻浮味儿。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朝这边望来。   四目相对,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冷白皮,高鼻梁,分明是秾丽之极的那种长相,因骨相优越而自带几分说不出的冷感。   可他偏偏又是温文的,不显山不露水,见她直直望着他,也丝毫不介意,对她回以浅笑,态度落落大方。   她当时就愣住了,实在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江景行。   当时第一反应是:他这样的,也需要出来相亲?   “这是蓝蓝?”一道轻灵悦耳的声音响起,继而是一双温暖的手,热络地拉起了她的手。   温蓝回头,入眼是一位身着孔雀蓝大衣的贵妇人。   鬓发打理得非常优雅,大衣内是一件米色的绸缎衫,衬着丝巾,脖颈上和耳垂上都坠着大颗明亮的珍珠。除此之外,她身上没有什么别的装饰,优雅而大方,笑容也是丝毫不做作,很给人好感。   和程一曼那种一看就很精明的长相不错,这位贵妇人看上去非常随和,一点也不给人压迫感。   “……梁姨?”温蓝迟疑开口,露出微笑。   她有一双明亮生动的眼睛,虽然五官惊艳、吸睛,气质却很清纯,笑起来时很给人好感。   “真乖。”梁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回头招呼她到沙发里坐下。   “一个不成器的女儿。”程一曼说,笑着看了眼江景行,“哪里比得上景行,这个年纪就有这番事业,真是后生可畏。”   “您过誉了,我这都是小打小闹,哪能跟您比呢?”江景行谦逊道。   “我就不打扰了。”周谦含着笑,看一眼温蓝,又看一眼江景行,意味深长地离开了。   温蓝耳朵发红,捧着茶杯垂下头,不敢去看身边的男人。   江景行倒是挺自在的,仍是叠着腿,跟对面的程一曼说笑。   他很擅长交流,说话技巧高超,极有分寸,既不会过于越界,让人心里不适,也不会让气氛冷场。在长辈面前也是游刃有余,丝毫没有紧张。   尽管不是那种话很多的人,能很好地拿捏住氛围。   程一曼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问话也是相当直接,事业、感情轮番上阵,直戳命门,甚至是隐私。   这要换了别的年轻人,恐怕早就翻脸了,也就江景行全程面不改色,该说的就说,不想说的就打太极笑笑糊弄过去。   “那两个年轻人加个微信吧,平时也多聊聊。”探完底,走完程序,程一曼看向温蓝说。   温蓝忙拿出手机,翻到二维码页面。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好意思麻烦他扫她,又戳戳戳,转换到了扫码页面:“我扫你吧。”   江景行把打开的页面递到她面前。   “叮——”   她怔了一下。   她竟然有他的微信。   程一曼也看到了,狐疑地看向她。   她这种发现奸情的眼神,简直让温蓝如芒刺背。她这才想起来,四年前刚认识这个人的时候,有一次在聚会时碰到,她和傅京南抱怨说,这次的论文太难写了,不明白学设计的为什么要查这些资料,知网都搜不到。   “你问景行。他下个月飞巴黎,让他给你带一份时装周的现场资料好了。”傅京南状似无意地开口。   温蓝以为江景行不会理她,谁知他应承下来:“行。”   她怔了一下去看他,他在混牌,那双凤眼抽空从镜片下抬起来扫她一眼,问她:“要什么样的资料?”   他的眼神太静,又黑得望不到底,她莫名心慌。   好在他只看了她一眼,目光就收回了:“你回头加一下我私人的微信,我让陈秘书去帮你收集一下。”   “好,谢谢你。”   傅京南都笑了:“发个资料,你还要她加你私人号?”   他丢了张牌,斜着眼看她,半开玩笑,“他是不是看上你了?我都有点吃味了。只怪我家蓝蓝太漂亮,惦记的人太多了。”   她怔了怔,抬头去看他,傅京南已经收回目光,眼神散漫,似乎是喝多了,江景行只是笑笑,神色如常。   他比傅京南要年长,自然不跟他计较。   那时候,她还是他哥们傅京南的女朋友。   这个人很忙,也不太喜欢参加那种饭局。所以,那时候她和江景行见面的次数不多,也是真的不熟,只偶尔在饭桌上遇到时,他会无意识地跟她搭两句话,态度平常,与他和别人说话时并无不同。   等她回头去看时,他已经在和别人说话了。   他给她的印象就是彬彬有礼但仅止于客套的那种。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梁月也看向他,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江景行说:“鼎华和我们中宸有合作,说起来,鼎华的Pre-A轮融资还是我投的。”   说的是工作,没说他俩怎么认识的。   梁月却也笑着调侃:“那你们真是挺有缘分的。”   可说到底,那也就是走一个过场罢了。   没人会当真。   要是程一曼和周叔领证了,这事儿没准还能成。可是,周叔明确表示过,儿子年纪大了,他又到了这个位置,不可能再结婚。虽然圈里小辈见到程一曼也会恭敬地喊一声“程姨”,可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怎么想的?   她这个程一曼从乡下带过来的女儿,身份就更加半尴不尬了。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宝贝们(*  ̄3)(ε ̄ *)   ——————————   预收《误入樊笼》   【文案】   ★狗男人追妻火葬场,惨遭社会毒打,苦肉计连番上阵;   ★高傲薄情京圈大佬X美貌娇柔女学生;   在遇到谢朝南之前,陈洛枳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鬼迷心窍。   那日她和友人去吃饭,不慎和对方一伙人起了冲突。   “疯了吧,傻比,敢和我们三哥抢位置?”跟班气势汹汹,她和朋友吓得瑟瑟发抖。   “别吓到小朋友。”当事人却只是淡笑着扫了小跟班一眼,望过来时,一双多情倦懒而深邃的眼,声音低醇,“不介意的话,一起?”   陈洛枳就此沦陷,甘愿做他的枕边人。   不清不楚,长达两年。   直到那日偶然听到友人问起她,他荒诞地哂笑:“我妈疯了吧?我又不跟她结婚,她还管我跟什么女人在一起?”   她如坠冰窟,彻骨寒凉,始知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当晚,她搬出了他的住处。   他甚至都懒得过来找她,只给她打了个电话来挽回:“你在闹什么?”   “分手。”她斩钉截铁。   “陈洛枳,你别后悔。”他反而淡定地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下一秒掐断电话,懒得多废话一句。   不久后——   银色的宾利停在她公司楼下,他软声恳求:“洛枳,我送你吧,顺路。”   陈洛枳懒得多看他一眼:“我不顺路。”   他脸色一沉,装了一下午孙子,快要忍不住:“陈洛枳,你别太过分!”他什么时候跟人这么低声下气过?!   再后来——   他在她家楼下等着,守了一夜。   第二天她下来扔垃圾,他看着她,脸色憔悴,只穿了一件毛衣的手冻得发红,可怜得好像无家可归的小狗:“洛枳,好冷,你让我上去烘一下暖气吧。”   陈洛枳淡定看他,挑眉:“你车里不有空调?”   他面不改色地望着她:“坏了。” 第5章 、找他   “老张,回去。”上了车,梁月径直吩咐司机。   “是,夫人。”司机恭敬应声。   车后座很安静,江景行上车后就一直在他的笔记本上打字,神情专注,似乎是在发消息。   等车开出一段距离,梁月才问他:“满意?”   “什么?”他抬眸。   梁月瞥了眼他平静的神情,不屑:“之前给你介绍那么多个,你连见都不肯见。可不就是满意?还有人家微信,呦,这是一早就打听过了?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都笑了:“那倒不是,一来,周叔的面子要给,二来,我也不讨厌她。”   “只是不讨厌?”梁月目光促狭。   他倒也没反驳,也只是跟她笑一笑,低头继续去看他的文件了。   梁月这次是真的纳罕了:“怪不得之前帮你跟申家那丫头牵线,你直接说对人家没意思,连面都不露,原来喜欢这一款的啊。小姑娘模样确实是好,看着挺乖的,我跟一曼也是多年的朋友,不过,她说到底不是老周的亲女儿。”   “当然,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你喜欢最重要。”梁月笑了笑,“我呢,也就是帮你牵个线。”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九_⑨_ ._ ℃_ o _Μ   虽然只是继子,不过,他们的关系一直挺不错的。   大家都是通透人,也是利益共同体,远不像外界猜测的那样,继母和继子势必要势同水火。   而且,她的儿子和女儿也需要江景行的照拂。   “再说吧,人家也未必愿意呢。”他半开玩笑地提了下唇角。   梁月笑起来:“你这样的条件,还有不愿意的?”   “我又不是潘安再世。”江景行也笑。   “反正你看着办吧,你爷爷倒是不急,可你姥爷可是要闹翻天了。夏家那小公主啊,这两天没少给他上眼药。”   江景行嗤笑:“她可真够闲的。”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这种小姑娘,心思单纯,应该好哄得很,我赌你一个礼拜之内就能搞定她。”   “再说吧,最近公司挺忙的。”   “也对,陈默那个事儿快点解决吧,他在外面这么发疯对你的名声也不太好。昨天老爷子还问起来,我帮你糊弄过去了。可他要是再问起来,可就没那么好敷衍了。”   “知道了。”   “礼拜四晚上我约了季行长,你来见一面吧。你不要开拓别的业务吗?跟银行那边也要打好关系。”   他正有此意:“行。”   ……   温蓝最近很忙。公司要上市,负责此次监管调查的是万科证券那边的刘冉,而投资大头照例是中宸资本。   没有公司是没有一笔糊涂账的,一般来说,这就是走个过场,明面上没有大问题就会过。   可这次的调查小组格外较真,她发了几次过去的审核都被卡了。自此她算是确定,对方就是故意的。   莫文熙早上把她叫了去,问她怎么还没办好,又是一通数落。   温蓝心情郁结地回到岗位上。   拿出手机一看,和刘冉的聊天框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消息,她皱了皱眉,又发了一条:[刘总,资料已经全部发过去了,你看一下,还需要什么流水可以和我说,我整理一下发给你。]   温蓝心里又烦又闷,忍不住拿出手机打给刘冉。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人接起,刘冉的声音很冷淡:“找我有什么事情吗,Miss温?我这边在忙。”   温蓝努力平复心情,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刘总,你看一下我重新发过去的资料。”   “好,回头再聊。”她作势要挂电话了。   温蓝有些忍不住了:“刘总,我有哪儿得罪过你吗?”   对方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发问,笑一笑说:“我和温小姐无冤无仇。不过,有朋友要我特别关照你一下。”   温蓝惊疑。很快,一个名字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凌旭。   男人一旦撕开那层伪装的面具,功利又虚伪的一面简直不加掩饰。   她简直是出离了愤怒,直接拿出手机想要拨打他的电话,但手按上去时,人又迟疑了。   如果这就是他的目的,她偏偏不如他的意。   她跟他理论,他只会笑一笑,面不改色地用车轱辘话搪塞你,指鹿为马轻车熟路。所以,那没有意义。   她想了想,拿出微信翻到了一个头像。   一个黑白头像。   黑底白字,是手写的:江景行,下面还有一行英文。   她想起来,她曾经是见过他的字的。   笔锋遒劲,力透纸背。   和傅京南那狗爬字完全不一样。   那是大二时候的事儿了,她要给裴教授的女儿送礼物,让他帮忙写张贺卡,傅京南在那边支支吾吾半晌,后来干脆摊牌了,说,我让老四给你写,我那字实在拿不出手。   她当时还不信,非要他写。   然后他真写了,完全打碎了温蓝以前对他的滤镜。她看着那一手歪歪扭扭的字老半晌,瞅他:“你该不是不想给我写贺卡,所以故意的吧?你这字还不如我的呢。”   气得傅京南要抽她,她一溜烟跑了。   后来,他说还是让他兄弟给她写吧,等着,过了两天,拿来了一张贺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生日快乐”,却一瞬间抓住了她的眼球。   笔画苍劲有力,若行云流水,入木三分,可见风骨。   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给这个不怎么熟悉的男人发了消息。   不过,她到底是有些怵他,甚至不敢直接在聊天界面打字,而是在备忘录里编辑了老长一段,删来减去,减了又增加,才一口气复制到聊天界面、发送。   发完后她连忙关了界面,长出一口气。   一颗心怦怦乱跳。   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她在心里微微叹气。可就在她以为不会收到回复时,晚上10点钟,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温蓝看一眼,陌生来电,她犹豫一下接起:“喂,您好。”   “是我。”是一把低沉动人的嗓音,有些熟悉。   温蓝怔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对声音并不是非常敏感。   气氛便有些尴尬。   “江景行。”对方隔着话筒笑了一下,打破了尴尬的沉寂,开门见山道,“不好意思,我在国外,有倒时差,刚刚才看到你的消息。我们约个时间,具体聊聊?”   温蓝回神,有点紧张,但更多还是惊喜:“好的。”   “明早八点,你可以吗?”他报了个地址,是四环那边的一处高档写字楼,交通挺便利。   温蓝欣然应允:“没问题。”   “那——明天见。”他笑了笑,把电话挂了。   ……   翌日,温蓝准时抵达。   “温小姐,请进。”秘书周丛替她开门。   “谢谢。”温蓝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后签文件的江景行。   他穿一套藏蓝色的西服,裁剪合身,气质深沉,说不出的器宇轩昂。   她听过很多关于这位京圈贵公子的事迹,和他挂钩的,大多是又敬又畏的标签。试想一下也是,没有强悍的作风和高明的手腕,如何能屹立金融圈而不倒,简直如传奇一般。   别说在京圈,就是在华人富豪圈里,他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她也见过很多容貌出挑的男人,但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独特的气质,既冷漠孤傲,又从容沉静,风度翩翩。   可能是之前见过几次的原因,平复之后,她感觉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他看上去并不是很严肃。   “来了?坐。”他签完文件,将眼镜摘下来,略略抬手,示意她到一旁的会客沙发里坐下。   温蓝的目光落在他摘了眼镜的脸上,下意识转开目光。   “怎么了?”他问。   “您还是把眼镜戴上吧。”她叹气,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招桃花吗?”   他一怔,没忍住,轻笑出声。   气氛融洽多了。   他弯腰替她倒水:“狮峰龙井,朋友送的,你替我尝尝正不正宗。”   温蓝看到他握着茶柄的手,骨节分明,食指上扣着一枚银色的素圈戒指,衬得手指格外修长。   怎么有人可以把倒茶这么简单的动作做得如此优雅?   优越的出身,确实能带给人很多。比如这人眉宇间旁若无人的自信,他这样的人,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大概不懂“自卑”、“怯弱”这种东西是什么吧。   “谢谢。”她捧住茶杯抿了口。   发现茶杯上上了一圈防烫环,是粉色的,还印着hello kitty的图案。   “任秘书准备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吧。”他半开玩笑地说,在她对面坐下,叠起一双修长的腿。   温蓝被呛了一下。   什么叫“她会喜欢”?她看上去像是会喜欢这种东西的吗?她难道看上去很幼稚吗?   脑中思绪飞快,她面上对他笑了笑说:“事情始末已经发给过您了,我希望贵司……”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免得太过得罪他,“希望您能帮我斡旋一下。”   他略支着下颌,唇边像是噙着笑,不置可否,只是取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温蓝看着他,有些迟疑。   “……江总,有什么问题吗?”她不明就里。   “没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他喷了一口烟,“只是忽然想到第一次见你时的情景。”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温蓝莫名有些局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总……”   “叫我江景行吧。”他对她笑了笑,交换了一下叠腿的姿势。   温蓝有些尴尬,只能笑笑。   她自问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可面对这个人,却像是入了泥沼,根本无法洞悉他的真实意图。   她忽然就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贸贸然来找这个人。   好在他只是闲话家常般跟她聊了几句,态度算不上热络,也算不上严肃,渐渐的,她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你的意思是,凌旭故意为难你?”听完了她一番话,江景行问,“冒昧地问一下,你跟他是……”   “他是我前男友。”   “原来如此。”江景行微微一笑,继而又说,“所以,是因为私人感情上的纠纷?”   温蓝没有马上应承,而是换了一个委婉一点的说辞:“可能这其中有点误会。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帮我和凌总说一声吗?”   江景行轻笑:“这么谨慎?我以为我们算朋友的。”   温蓝面上红了一道。分明他的目光也算不上多么严厉,却像是能洞察她心里的秘密,让人打心底里紧张。   江景行轮廓立体,侧颜冰冷且疏离,是那种非常冷傲高贵的骨相,无论是锋利的眼角、唇线,还是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都透着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可是,他修长的睫毛和精致的皮相,又给这份冷增添了一份柔和,撩人于无形。再加上那近乎完美的身材——   总之,他一看就是那种活儿很好的公子哥儿。   看着斯文,实则危险到了极点。   她很难解释心里这种微妙的不安。   “江……江先生,我想起来还有事情,我得先走了。”   “那好吧,我改天再请你喝咖啡。”他笑了笑,倾身从一旁捞起自己的长外套,一副要送她的架势。   “不用了,我已经打了车了。”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他没有勉强,只是看着她纤细的身影飞快离开,慌不择路下,差点撞翻了茶壶。   她连忙扶正,鞠躬道歉,然后一溜烟出了门。   江景行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坐回办公桌后继续批文件。   作者有话说:   预收《为你疯魔》~   【文案】   预收《为你疯魔》   伪兄妹,成年后女主来北京投奔男主,男主感情变质,高岭之花堕落;   1.   5岁时第一眼见到君晟开始,徐慕诗就讨厌他。   老徐有多舔他跟他妈,就有多不待见她。   从小到大,她只能用他用烂的书包,餐桌上,他不要吃的鸡腿才有她的份,她还要被迫叫他“哥”。   他是别人家的孩子,考试常年第一,而她,常年霸榜倒数第一。   好在她16岁生日那天,这扫把星终于走了,跟他妈滚回北京去了。据说,他妈还跟前夫复了婚。   可怜的老徐舔了11年,竹篮打水一场空。   真是……太妙了!   可惜没高兴两年,老徐背着她偷偷改了她的志愿。   “你去了北京念书后,要听你哥的话,知道吗?”   徐慕诗深刻觉得,自己是受到了诅咒。   您真是我亲爹!舔狗不得House!   2.   君晟,京圈响当当的人物,纵横金融界,冷酷狠绝,说一不二的大煞神。   可熟悉他的就知道,惹他本人没什么,但要是惹到他妹妹,那这个人就死定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有个秘密。徐慕诗之于他,就好比夏娃之于亚当。   珍于心中,不能碰,不敢碰,却绝不容许别人碰。   ★高岭之花风投大佬X盘丝洞小妖精(深情专一X没心没肺);   ★伪兄妹,女非男C,女主没心没肺大海王,身边男人不断,男主对女主身心唯一,求而不得,进而黑化;   ★高能预警!全文虐男主!!! 第6章 、礼物   温蓝实在摸不准江景行的意思,只好甩甩脑袋不去想了。其实她这人挺乐天派的,外表看着乖软、脆弱,是那种精致易碎的、引人呵护的模样,其实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很有少放在心里忘不掉的事情。   之后一个礼拜,北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寒流,气温降得要比往日要低很多。   这日早上起来,温蓝趴在窗口往外看了看,跑到旁边敲响许依依的门:“依依,我们今天去逛街吧?”   许依依有起床气,五分钟后,黑着脸拉开了门:“走吧。”   “等等我。”尹荨从对面的另一扇门里出来。   “要不要叫上李希啊?”温蓝发问。   “你猪脑子啊,她回老家了。”尹荨无语,“当老板娘就是好啊,想请假就请假,想回家就回家。不像咱,就是仨社畜。”   银泰那边今天有活动,到处洋溢着喜庆。   到了那边,温蓝高兴地转来转去,像一只放飞的小鸟,难得这么放松而俏皮。后来,她看中了橱窗里一条白色的羊绒裙,但是,数了数后面的四个0,她默默把衣服放了回去,转而拿了一件米白色的短款面包服。   “刚刚那件挺好看的啊。”许依依说。   “我觉得那个太成熟了,不适合我。”趁着店员走开时,她悄悄跟她咬耳朵,压低声音,“我一个月薪水呢!”   “你这样很像土包子哎。”许依依哈哈笑,“快过年了,别这么抠门了。宝贝,我买给你吧!”   许依依家里有矿,自己也是鼎鼎有名的主播,收入不菲,她对朋友都挺大方的。   “就是过年了才要节约!”温蓝拒绝了她的好意,“再说了,我穿什么都好看!”   “也对哦,那好吧,我下次等你生日了再送你。”   尹荨在外面打电话,看到她们出来,黑着脸给挂了。   “怎么了啊?脸这么臭。”温蓝好奇。   “我前男友,那个神经病,当初劈腿的是他,现在好意思腆着脸来跟我求复合,我给他脸了?”尹荨不屑。   温蓝一瞬就想到了凌旭,有感而发:“男人真不靠谱。”   尹荨:“是的,都是一帮精虫上脑的玩意儿。”   温蓝:“没一个靠得住的。”   尹荨:“封心锁爱,再也不谈了。”   许依依幽怨地看着她们:“你们两个大美女,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聊这些?我母胎单身二十多年呢!”   尹荨笑:“那你谈一个啊。”   许依依噘着嘴:“我倒是想啊。”   三人哈哈大笑,手拉着手坐扶梯下去。   坐到一半,温蓝听到不知道打哪儿响起的音乐,又放开她们,像只花蝴蝶似的在台阶上转了个圈。   “别跳了,上火了。”尹荨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嬉笑,“宝贝,来,给哥哥亲一个——”   把温蓝闹了个大红脸:“你特么该不会暗恋我吧?!”又问她,“我跳得怎么样啊?”   “完美!”   “油嘴滑舌!”她兴致上来,忽然捧住她的脸,认真端详,凑上去狠狠亲了她一口,发出“啵”的一声。   “美女,今天就跟爷回去当压寨夫人吧!”她恶形恶状。   尹荨朗声笑起来,雌雄莫辨的五官充满了朝气,不经意回头,对上了一道视线:“江总?”   温蓝的手还勾着她的脖子,下意识回头。   江景行不是一个人来的,周丛跟在他身边。   他的目光落在她勾在尹荨的手上,温蓝下意识收了回来,站直了,有点像小时候早恋被班主任抓包。   江景行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来逛街?”   尹荨笑道,倒并不是很拘谨:“快过年了,和舍友买点东西。”   她所在的亚美是由中宸集团控股的化妆品外贸公司,年会上,她曾经见过这位大老板。   “不打扰你们了。”他很有风度地点头致意。   擦肩而过,快看不到身后的三个小姑娘了,周丛才道:“您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吗?”   江景行瞥他一眼,不置可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   知道他没有生气,周丛笑了笑:“我第一次见您用这种眼神看一个女孩子。”   江景行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   “好帅啊,大帅逼!那腰,那腿,那张脸……”许依依捧着脸,难以抑制尖叫的冲动,“还特有范儿。”   “别想了,不是一路人。”尹荨往嘴里咬了根烟,低头利落地点燃,齐耳的短发因歪头而利落地贴着俊丽的脸颊。她吸一口,把烟拿下来,翘着指尖去翻手机短信。   “YY一下也不行啊?这身材真他娘的顶啊!堪比男模!不,比男模还好!不知道为什么,瞧着挺眼熟的。”   “你瞧帅哥都眼熟。”尹荨说。   “把哈喇子擦一下。”温蓝关切地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滚。”许依依大笑着去捶她。   尹荨发完消息,又抽一口烟,回头跟她们说:“这种男人,看看就行了,真想上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看着一本正经的,谁知道私底下怎么玩呢?就好比我们公司那个空降总监,人模狗样的,第一次出差就暗示我跟他开房,可把我给恶心坏了。”   “长得帅吗?”许依依的关注点永远和一般人不一样。   尹荨:“还可以,有点小帅,有点像那个当红流量,叫沈什么的。对,沈琛。”   听到这个名字,温蓝下意识抬了下头。   许依依惊呼:“乖乖,这还叫小帅啊?沈琛可是我男神!”   尹荨不屑:“你男神一天换一个。”   后来言归正传,她难得这么严肃:“真不开玩笑。知道他家里什么背景吗?他爸从政,他爷爷肩上带星的,他姥姥是远洋航运的创始人,国内民营航空这一块,基本都是他家的。他姥爷是清大的院士,就是研究那个……原子弹什么的,他姑姑、他大伯……一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她撇撇嘴,“这种公子哥儿,心高气傲,冷清冷性,难伺候得很,有多远就离多远吧。”   温蓝对江景行虽然算不上好感,但觉得他这人给人的感觉还可以:“不至于吧,他人其实挺好的。”   尹荨和许依依都朝她投来探究的目光。   温蓝眨了眨眼睛,如芒刺背:“……干嘛这么看着我?”   尹荨眯眼:“你不对劲啊。”   温蓝:“我哪有?”   她一眼瞧见路边专卖店里的衣服,灵机一动,指着那说:“真好看,阿荨,你去试试。”   “开什么玩笑?这衣服适合我这种男人婆?你穿还差不多。”   插科打诨了几句,总算是蒙混过去了。   回到住处,三人正要上楼,却见一个送货员模样的人捧着个黑色的盒子在门口等着。   “请问,您是温蓝小姐吗?这是您的件,请签收一下。”   “我没有件啊?”温蓝不解。   “没有错,这就是您的件。”   温蓝看一眼,地址和名字写的还真是她,疑惑地签了字。   盒子很大,足有两个电脑包那样的长方形,细心地用金色的绸带扎了个大大的蝴蝶结。盒子外表摸上去也很光滑,仔细看,并不是纸盒,而像是某种名贵的丝绸。低头闻一闻,好像还有淡淡的香水味。   尹荨和许依依都很好奇。   在她们好奇的目光里,温蓝把盒子打开。   然后,看到了躺在盒子中间的那条白色的羊绒裙。   是之前在商场见过那件。不过,腰部和胸口的地方特意改过,似乎是贴合了她的身体线条。   刚才粗略地试了一下,就觉得这条裙子很好看。样式很简单,但是版型一流,简约而大方,完美衬托出女性的曲线。   把裙子拿出来后,才发现后面是中空的,底下还有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防水台很高,嵌着水绿色的星型钻石。她之前在KH杂志上见过这双鞋子,标价六位数。   旁边躺着一枚不起眼的胸针,可是,温蓝是做设计的,对各大品牌高定了若指掌。这看似不起眼的胸针,却是个古董,曾经在苏富比上拍出天价,后来被一个英国富豪买走了,捐给了Z家。就这枚胸针,可以买下这整栋楼了。   她原以为到此为止了。可拿出鞋子后,才发现底下还有一层,里面是一只蛇形环扣的包包,上面还别着一只卡片:“每次以为已经结束时,又有新的惊喜。是不是很意外?喜欢拆礼物的感觉吗?”   没有署名,可看到这一手好字,温蓝就知道是谁送的。   真是挥金如土……   没有心动是假的。但是,一旦超出自己承受能力,反而叫人不安。反正,她此刻是害怕大于其他一切。   尹荨和许依依都是老大一阵的沉默。   半晌,尹荨问她:“蓝蓝,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啊。要是你心情不好,可以跟我们说,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她说得委婉,指的是凌旭那件事。   温蓝宽慰地对她笑笑:“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傍哪个大款。他有的是钱,可能觉得好玩吧。”   “哪个公子哥儿啊?追女孩子就是砸钱?土死了!”许依依啧啧两声,旋即又说,“不过,很对我胃口!追女孩子,就是要这么简单粗暴!”   温蓝翻了她一个白眼,把东西一一装回去。   翌日,周丛敲响江景行的办公门,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了他的办公桌上。   江景行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仿佛那不是价值连城的奢侈品,而只是路边的破烂货:“她人呢?”   周丛压着笑:“快递员送来的,温小姐没来。”   他默了会儿,失笑,信手捏了一下领带,将西装扣子解开一颗:“知道了,你出去吧。”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陆宴沉拿着一份资料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还未收回的表情,不禁轻笑。   “没什么。”江景行回到办公桌后,拾起自己的眼镜戴上。   “不太像哦。”陆宴沉过来,瞥见桌上被退回的礼物,纳罕,“这是追哪个美女被拒绝了?”   “怎么不能是还没送的?”   “还没送的,你就不会是这副表情。”陆宴沉笑,揶揄道。   江景行不觉抬头,多看了他一眼。   “哪个美女?透露一下。你不做什么都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吗?竟然有你搞不定的女人?”他跟他挑眉,虽是关切的语气,但江景行觉得,看他好戏的架势更多。   江景行可没有被人当戏看的喜好:“承蒙关心,但这是我的事情。”   见他不太想搭理自己,陆宴沉放声笑起来。   冷不防他瞥他一眼,那一眼中的威慑让他瞬间收住了笑容。陆宴沉平举起手:“开玩笑的,开玩笑。”   江景行收回目光,懒得跟他计较。   作者有话说:   (*  ̄3)(ε ̄ *) 第7章 、吻她   心里有事儿,这晚上,温蓝没怎么睡。第二天起来,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上班了。   刚到公司又被莫文熙叫了去,劈头盖脸一顿骂。   她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了,可两年的社畜生涯还是让她忍了下来。没办法,工作就是要学会当狗。   领导骂你,你要笑嘻嘻地给她递上茶水,请领导润润嗓子再骂;领导打你脸,你得递上冷毛巾让她敷一下,别打疼了自己的纤纤玉手。   装了一上午的孙子,温蓝黑着脸回到了岗位上。   和凌旭那边的交接还僵着,她根本不想再去触霉头。可能是诸事不顺,她做立裁时还不小心扎到了手,白嫩嫩的指尖沁出了血珠。   她拿手机拍了一张照发给了许依依:[受伤了,太难了,想辞职的第N天。]   许依依马上就回她了:[蓝蓝,你别想不开啊。没了凌旭那颗烂草还有一大片森林呢,何必呢。]   温蓝无语:[我只是不小心伤到手了,你说得我好像要自杀一样。]   许依依:[不说这个了,手机里说不清楚,这样吧,我在满月喝咖啡等你,你快点过来吧。]   满月咖啡馆就在楼下不远处,午休时有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温蓝没多想就去了。   “蓝蓝,你听了这个消息一定要冷静啊。”许依依自坐下开始就很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温蓝觉得好笑,漫不经心地说:“凌旭都出轨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你说吧。”   许依依欲言又止,小心看她的脸色。   可到底觉得还是不能瞒她:“凌旭要和钟佳悦结婚了。”   温蓝手里的银勺子停住,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你说什么?”   “我说,凌旭要跟钟佳悦订婚了。”许依依担忧地望着她,像是怕她想不开。   温蓝以为自己听错了。凌旭出轨钟佳悦她信,可要说他会跟钟佳悦订婚,她是怎么都不信的。   可是,许依依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这是为了面子,不得不随便拉个人充当新娘吗?可是,他明明有很多选择,却选了各方面条件都很一般的钟佳悦。   这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打她的脸吗?   工作上为难她就算了,竟然要这样羞辱她!   温蓝向来是克制的人,此刻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门上涌。   他怎么可以这样?她感觉自己的尊严都被人踩在了脚底。   “蓝蓝,你没事吧。”许依依急道,“你别这样啊,你哭出来也好,骂他也好,就是别这样啊。”   温蓝深呼吸,原本想笑一下,却只是扯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的。”   许依依到底还是不放心她,后来又非要拉着她去逛街,买了一大堆东西,还硬塞给她一大堆。   温蓝宽慰她:“我真的没事。”   “凌旭那狗,你真的没必要为他难受,不值得。”许依依义愤填膺,给她出主意,“要不你去相亲算了,找个各方面吊打凌旭的男人。别的不说,你和凌旭掰了,你妈那边就没法交代吧?”   “而且请柬都发出去了,要是你不结,以后那些人背地里都怎么说你呀?人言可畏啊。”   虽然是凌旭出轨在先,外面人可不会这么想,肯定觉得她是被甩了,以后在后面叨叨逼逼扯她的八卦。   温蓝只是笑笑,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送走许依依,她嘴角强装的笑容才落下去。   原本要回住处,可进了空荡荡又逼仄阴暗的屋子,只觉得身体更冷,她想也没想又抄起钥匙下了楼。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后来打了一辆车。   兜兜转转,还是回了公司。   社畜,连请个假都不敢。   站在高耸入云的大楼前,她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渺小,胸腔里像是压着什么,喘不过气来。   她蹲下身,冷风从旁边出来,她忍不住抱紧了肩膀。   这才发现,自己出来得匆忙,竟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   太难了!   后来到底还是回了岗位上。天塌下来,工作还是要继续,日子还是要过。只是,心里那种沉闷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铅块。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挎着包一个人在街道上游荡,想着散散心。   路过街角的一家金店时,她的脚步却像是被钉住了。   隔着玻璃,她清晰看到钟佳悦正挽着凌旭,趴在柜台上指这指那,似乎是在挑钻戒。   后者的表情则有些不耐烦,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凌旭狠狠甩开她,转身就要走。结果她丢下柜员小姐跟上去,重新挽住他的胳膊,看表情,似乎是在哄他。   凌旭的表情这才慢慢缓和,但唇角还是挂着不屑。   跟她分手以后,他这少爷脾气好像都不屑于掩饰了。以前,他至少从来不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装得温柔又善解人意,完全一副事业有成、知心哥哥的模样。   啧。   她嘲讽地提了下嘴角。   本想满不在乎地甩手就走,可脸上还是火辣辣的,脚步不受控制,好像有一根线牢牢扯住了她。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今回想起来,好像投入的感情全都喂了狗。   大到她给他买过的领带、西装和鞋子,小到她给他煮的面、缝过的扣子……凌旭是那种典型的大少爷,外面风光无限,住一起时就知道,根本不会照顾人,照顾自己都成问题,衣服甩地上能堆一个礼拜不洗,她根本看不下去。   她和傅京南在一起时,从来没有干过这些。   本以为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投入的不多,想在回想起来,心口还是跟刀割一样,脸上像被人扇了无数耳光。   难堪又滑稽,犹如一个小丑。   眼睁睁看着钟佳悦挽着他的手从门内出来,她想转身就走,可惜已经晚了。   自动移门打开。   双方狭路相逢。   看到她的那一刻,钟佳悦下意识挽住了凌旭的手臂,表情多少有些耀武扬威的味道。   一开始面对温蓝时,她是心虚的。   毕竟,她确实曾经帮助过她。但是,这种情绪很快就被那种更深的嫉恨所替代。转念一想,她确实是凭借自己的本事留下的,她并不欠她什么,她没必要心虚。   她最讨厌温蓝身上那种淡然和清高,就会用这点来吊男人。凌旭不过就是逆反心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其实,对于他这种公子哥儿来说,哪能真的对哪个女人上心?   久了他就会发现,温蓝这种女人并不适合长期生活在一起。尤其是对凌旭这种公子哥儿来说,他肯定受不了这种事事都冷着一张脸的女人。   但是,那次意外翻到他的抽屉,看到那枚4克拉的稀罕粉钻时,她破防了。   凌旭给她选的就是一颗一克拉的普通钻石,价格不过六位数,还是六位数底层。   都说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投入多少,就代表这个男人多在意这个女人,那凌旭在她身上的敷衍投入,完全比不上他在温蓝身上花的零头。   这点让她如鲠在喉。   还有凌旭他妈,她第一次跟他回家见他妈时,她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她去洗手间时,还没走远就听到她妈在那边说她:“阿旭啊,你没有搞错啊?这个还不如前头那个呢!长得这么普通,身材这么差,学历和工作也一般般。你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啊?”   说了一大通,凌旭只是淡淡的表情,好像还挺认可他妈的话的:“那你说怎么办?所有人都知道我要结婚了,请柬都发出去了,我告诉他们新娘跑了?咱家的面子往哪儿搁啊?将就一下算了。”   这是什么话?   想起来她就火冒三丈。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绝对是大好的机会,所以她拼命讨好凌旭,讨好他妈,就等着嫁入豪门。   虽然凌旭对她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是态度极差,远没有刚开始约她时那样小意体贴。她转念一想,觉得他可能还在气头上,毕竟是因为她才闹得他跟温蓝的婚事掰了,害得他陷入这种两难境地,便释然了。   至少在这场战争里,她是胜利者。   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赢了。   她有些好奇温蓝此刻的心情,带着几分戏谑地望向她。可惜,温蓝脸上除了漠然还是漠然,基本没有什么表情。   这个结果不能让她满意,当然也不能让身边的男人满意。   凌旭紧紧盯着她,不知为何说不出的愤怒,可是,他说出口的话却是:“温蓝,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们复合,新娘还会是你。”   他说这话时,完全不管钟佳悦就在旁边。   钟佳悦气得差点跳脚,但是一秒理智就回来了,还是忍着,只是用杀人般的目光瞪着温蓝。   温蓝不想再搭理他,转身就走。   “温蓝——”凌旭怒吼一声,上前拦住她,死死拽住她的胳膊,“两年的感情,你就这么冷漠?”   “放手!我们已经结束了凌旭。你不是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吧?还是你对我这么情根深种?”   凌旭是个很自大的人,被这么一激顿时受不了了,狠狠甩开她:“你以为我非你不可?我告诉你,想跟我结婚的女人多得是!”他把钟佳悦揽住怀里,低头吻住她。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温蓝。   她的记忆又回到那一天晚上,凌旭笑得将钟佳悦拥入怀里,用同样对待过她的温柔对待另一个女人。   朝三暮四、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后,还觉得她是在使小性子。   他是有多自信?   温蓝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哀。   没打一声招呼她就走了,扯着嘴角,心情糟糕透顶。   说起来她也真是失败。   事业、感情,全都经营得一团乱,再没有比她更失败的人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蹲下身,紧紧抱住自己,感觉身体很多地方好像都不是自己一样地冷。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有人在她头顶撑开了一把伞,替她遮住了落下的细雨。   温蓝抬头,竟然是江景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关切和疼惜。   她怔了一下,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感觉到她异样的沉默,江景行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认真地看向她。   看到她脸上茫然的表情,他怔了一下,有那么会儿说不出话。   认识这么段时间以来,他没见过这样的温蓝。   巴掌大小的脸孔苍白而清瘦,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在头顶冷白色的灯光下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冷风吹来,她瑟缩了一下,手指绷得发白。   他没有犹豫,脱下外套把她裹住,将她打横抱起。   周丛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下了车,看到这一幕还楞了一下,但很快拾好情绪,躬身打开后座门。   温蓝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孔,觉得诧异。   她当时头脑一团乱,第一反应是:他抱自己怎么跟抱着一个洋娃娃似的?那么轻松?   人在脆弱孤独的时候,心理防线就特别弱。当他把她抱到后座要放下的时候,她本能地勾住他的脖子。   江景行的表情怔松了一下,低头看她。   她的手纤弱无骨,触之温滑,手臂像莲藕一样白,每一寸肌肤都嫩得不可思议,妖一样,仿佛幽幽生着暗香。   很难说这不是一种邀请。   四目相对,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忽然欺身吻住她,狠狠地把她禁锢在身下,一只手强势地扶住她的脸颊,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皮质座椅往下陷了一块。   太突然了,她有些茫然,睁着那双小鹿似的大眼睛错愕地望着他,双手不知道要往哪儿摆。   她余光里注意到他撑在一边的手,宽大修长,指骨分明,手背上有着成熟男人才有着的经络,呈现性感的淡青色。   和那些稚嫩的男生,真是一点都不一样。   他肩膀也很宽,轻轻压着她都让人感觉到难以抗拒的力量。还有扑面而来,把她笼罩在内的灼热呼吸。   他的舌头伸进来,尝试性地在她娇嫩的口腔里探索。   她浑身战栗,似乎清醒了,猛地推开他,别过头去缩在了角落里,脸上还有没有消退的余温。   脑子乱的好像纠了一团乱麻,耳边都在嗡嗡作响。   “抱歉,我失态了。”他歉意地对她笑了笑,尔后侧身坐好,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看似很绅士。   可也只是看似而已。   她难堪地别过头去,抱着他的西装,缩在角落里。他衣服上还有淡淡的体温,很大,很暖,可以完全把她小小的身子包裹住,上面还有淡淡木质香,混着一点点很淡的烟草味。   心脏震颤如擂鼓,她很难说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震惊、难堪、尴尬……他是什么意思啊?   作者有话说:   下章求婚~上班,错别字回头再改_(:з」∠)_   (*  ̄3)(ε ̄ *)   ——————————   预收《被男票哥们看上怎么办》   【文案】   1.   许星楠和江淮是不同世界的人,一个出身平凡,一个则光芒万丈,众星捧月,是地地道道的京圈公子哥儿。   一段不平等的感情,她只能看着他身边的漂亮女人不断,独自舔舐伤口。   在她和他的青梅竹马一起落水时,这个平日温柔随性的青年,甚至看也没看她,抱着另一个女人走了。   反而是向来对她不感冒的闻宇,送她去了医院。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也就闻宇对她稍假词色。只是,他看着她越来越极具侵略性的眼神,渐渐让她无所适从。   “闻宇对你很好啊,你干嘛那么怕他?”好友打趣。   许星楠咬唇,没吭声。   她永远记得那晚聚会,他们一帮人在包厢里闹腾,他把她堵在洗手间。高大身影把她笼在黑暗里,眼中只有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淡淡道:“跟我拿乔?”   2.   闻宇从小沉稳世故,对小年轻的那些情情爱爱没有什么兴趣,直到遇到许星楠。   只是,那时她心里只有江淮,是他哥们江淮的女朋友。   ★两个京圈公子哥儿都爱我,为我斗生斗死要死要活; 第8章 、结婚   屋子很大,装修的倒是挺简单,商务气息很浓。看这个地理位置,应该是他平时下班后休息的住处。   这一带是繁华商业街,车灯霓虹此起彼伏,隔着一扇玻璃,城市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只有像默片一样缓缓放映的璀璨夜景,如流光浮动,让人心潮澎湃又心底寂静。   温蓝收回目光,不置可否。   不远处的桌上摆着一副茶具,紫檀木茶盏如艺术品,极是赏心悦目。   茶汤清澄,呈现漂亮的琥珀色,茶具花纹独特,色泽明丽,搭配在一起相得映彰,可见主人的绝佳品位。   “喝茶。”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手里端一杯茶。   温蓝顿了下,抬头。   正好看到江景行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她忙转开目光。   “谢谢。”她捧起茶杯小小地抿了口。   “跟我这么客气?”他在她对面的沙发里坐了,叠起一双修长的腿。   在家里,他穿得很居家,看上去斯文而无害,鼻梁上还是戴着他习惯戴的那副细金边眼镜,上身只着一件宽松的高领毛衣,袖子随意地挽到了肘弯里。   和那张精致斯文的面孔不同,他身材高大而瘦长,手臂结实,一条青筋顺着腕部延伸到肘弯的地方,散发着让人迷乱的荷尔蒙。   “年底不打算回去吗?”江景行问她。   温蓝没想到他会跟她搭话,说:“已经买好票了。”   “回老家?”   “看我外婆。”   “你老家是……”   “H城。”   “那有点远,可能要在车上过夜,路上要小心。”   “嗯。”   之后他没再跟她说话,打开电脑坐在一旁开视频会议、翻文件,四周只有他手指翻过书页的沙沙声。   到了后半夜,窗外又开始下雪,纷纷扬扬的,像鹅毛,像棉絮,扑在玻璃上又很快融化成了蜿蜒而下的水。   “不去睡觉?”江景行走过来,把一杯打好的咖啡端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他应该是开完会了,电脑合上搁在一边的茶几上。   她抱着膝盖抬头看他,眼眸儿清润水亮,可到底是有一点不服气在里面的:“你不也没睡?”   但是,不服气归不服气,又因忐忑式微而略有些底气不足。   江景行真觉得她挺可爱的,也比平时要多几分耐心:“我还有工作。”   她抿了抿唇,感觉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可没事儿。   敢情就他干的是正事儿,她就是无病呻.吟?   “心情不好,睡不着。”她说。   他端过那杯咖啡抿了口,淡淡看她,唇边噙了一丝笑:“要我开解开解你?”   他的眼神好温柔啊,哄小孩一样的语气。   她莫名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又移开了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个吻的原因,她没办法像以往一样的心态对待他了。因为这个吻,莫名让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一大截,这种陌生感在无形消退的同时,又另有一种尴尬油然而生。   总感觉他一举一动都特暧昧,像是在跟她调情。   她低头玩了玩手指,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她看到他摆在客厅尽头那架乳白色的钢琴,问他:“你还会弹钢琴呢?”   “不怎么弹。”   “那为什么摆在这儿?”她好像跟他较上了劲。   他喝一口咖啡:“装饰品。”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您也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啊?”   她说得他笑起来,饶有兴致地问她:“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似乎真的认真想了会儿,努努嘴:“大老板,城府深,喜怒不形于色,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还有呢?”   她悄悄看他,斟酌。   “说吧,我没那么小气。”他头也没抬淡淡道。   她这才接道:“出身好,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儿,骄奢淫逸,凉薄冷酷,不把人当人那种。”   他握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淡淡瞟来一眼。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说过不生气的?”   “我没生气啊。”他笑着说。   可温蓝总感觉他是皮笑肉不笑的,警惕地盯着他老半晌:“真没生气?”   他摇了摇头,神色倒是和往常一样。   温蓝这才渐渐放松了警惕,可他这样定定望着她,又叫她说不出的局促。   他笑起来真是特别好看,斯文冷峻里又透着一点邪气,叫人捉摸不透。那张精致的脸,和高大精壮的身材又形成了鲜明对比,穿着贴身的毛衫时,肌肉轮廓更加明显,透着股清冷的颓靡劲儿,真是哪儿哪儿都欲得很。   刚认识他那会儿,她真的把他当成一个谦谦君子。   他那副外表实在太有欺骗性。   后来才知道,他不是什么高山白雪,只是有时候看破不说破罢了。   这人一副九曲玲珑心,比谁都懂得游戏规则,只在于他想不想遵守。   如果他想要顾全一个人的颜面,他可以做到最好,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不会让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可他要是不在乎一个人,他也可以让你难堪到极点。   翻脸比翻书还快,最能形容这人了。   她到底是怵他,低头玩自己的手机,乌黑的发丝垂在脸颊旁,柔顺地贴着白皙的脖颈。   他看她一眼,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聊聊?”   温蓝没答。   江景行:“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我帮你参谋参谋,我这人很擅长开导人。”   她没看他:“你帮不了我。”   “因为前男友?”他平静地抛下一个重磅炸弹。   温蓝下意识看向他,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   等对上他镜片下那双要笑不笑的眸子,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试自己,可自己一下就着了他的道。   温蓝顿时不自在起来:“你……”   他平静地笑一笑,很绅士地道歉:“抱歉,我没有窥探你隐私的意思,瞎猜的。”   这人确实是很擅长交流,三言两语就让她卸下防备。   要不是她这人天生第六感敏锐,可能真的会被他俘获呢。   见她有些抵触地不开口,他看着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   温蓝看他一眼,皱着眉,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起这个:“记得,我把你错认成傅京南了。”   那是四年前。   那时候,她还是他哥们傅京南的女朋友。   那天的局也下这样大的雪,她去得迟。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站旁边飞快一瞧,桌上坐着的都是熟人,傅京南垂着头,静静坐在角落里。   他难得穿了身白衬衣,侧对着她坐着,修长的手飞快混着牌,手法干净而利落。   室内很昏暗,唯有侧边一盏昏黄壁灯,映照出他半张英俊的面孔。半明半昧,从容冷淡。   她记得他喜黑,很少穿白色。她曾损他“就爱耍酷”,他当时在打球,闻言觑了她一眼,半开玩笑:“想多了您,咱就是怕弄脏,懒得换”。   ——真绝了这人。   她存了几分讨好的心思,挨着他坐下,靠在他肩膀上。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像冷冷的木质香。印象里,他性格张扬,向来喜欢辛辣的味道,温蓝一怔:“你换香水了?”   身边人动作一顿,手里搁了牌。   桌上其他人也忽然安静。   温蓝感到莫名:“……怎么了?”   直到旁边人那大嗓门扯起来:“你瞎啊,这都能认错!”   温蓝怔住,不经意回头,正对一双深邃的眸子。面容清削,鼻梁高挺,是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孔。也难怪她会认错,此人五官竟与傅京南起码有五六分相像。   区别在于迥异的气质。   虽然俊美,却没有傅京南那股子眼高于顶的骄矜傲气,气质深沉。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端丽、沉静,彬彬有礼,很给人好感。   他约莫是笑了一下,不过很克制,转瞬便收回,没太看她的笑话。   “对不起!”温蓝像是屁股烫着了,逃也似的站起来。   “没关系。”他淡淡牵了下唇角,丢出一张牌。   她回头和傅京南说:“我今天碰到了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肯定是老四。”傅京南笑道,“很多人都说我跟他长得很像。”   “你们是兄弟吗?”他好奇道。   “他妈妈跟我妈妈是表姐妹。”   “这样啊……”   ……   他失笑,没有回答,起身缓步走到落地窗前。   下意识抚摸过食指上的戒指。   高大的身影静静伫立,倒映在玻璃上,颀长挺拔如冬柏。   脚下是行色匆匆的人流,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她可能不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要早得多。   不过,确切来说,应该是他单方面地观察她。那时候,他还是他哥们傅京南的女朋友。   他第一次见她是去幼儿园接他的侄子,远远的,她在给一帮孩子示范舞蹈。   她是那种很高挑纤细的女孩,但是曲线优美,腰肢纤细,远远望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很冷淡,很文静,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和优雅。   那时候他就在想,这张脸笑起来是什么表情。   北京三环就这么大,之后又偶遇过几次。不过他都是远远看着她,既不主动靠近,也不刻意回避。   那会儿,他们是真真正正的陌生人。他出差时在车里瞧见她,隔着玻璃,看到她弯腰和孩子说话,偶尔会露出那种很温柔的表情。不过,那种表情总是一闪而过。那时候,他以为她就是个冷淡的人。   直到在商场里看到她挽着傅京南的胳膊,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里,说着点儿什么,笑起来格外俏皮。   原来,这张冷淡的脸上也可以露出这种娇媚的神情,体态婀娜,一双清漾的眸子顾盼生辉,肌如白雪,莹润洁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只是,年纪还小,眉眼间又别有一股真诚,还没有被俗世中的市侩庸俗所浸染。   那时候,他们也还是陌生人。   她有自己的生活,他也有忙碌的工作。何况,她还是他哥们的女朋友。他并不认为这是喜欢,也没有想要做什么。   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甚至本质上有些冷感。他拥有的太多了,从一出生开始就站在金字塔顶端,什么也不缺。他很少会特别在意什么,主动去追逐什么。   直到那次聚会,她这样猝不及防地靠近,笑着跟他搭话,如他们已经相识很久,巧笑倩兮,明眸善睐。   像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忽然就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他与傅京南的交情非同小可,他绝对不可能夺人所爱,这种微妙的好感被理性所克制。   之后虽然也见过几次,大都浅谈辙止。算不上有意回避,但那时的他也确实不想和她产生太深的交集。   半晌,他回头看她:“不如,我们结婚吧。”   温蓝当时正喝茶呢,一口呛在了喉咙里,脸都憋红了。   江景行欠身抽了张纸巾,很绅士地递给她。   温蓝接过来擦嘴巴,跟他说谢谢。心里却马上反应过来:谢什么谢啊,分明是他害得她呛住的!   可看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她忽然又泄了气。   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你刚刚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他优雅地端起茶杯,喝一口:“我说,我们结婚吧。”   温蓝这次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   不过,她脑子更乱了:“……为……为什么啊?”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她:“不想结婚,你那天为什么去参加相亲?”   温蓝被他问住了。   他似乎总是这样,什么都习惯掌握着主动权。分明是她在问他,他却总能马上反客为主。   她又想起那天牌桌上听到的关于他和夏歆瑶的八卦,想必他实在被催得狠了。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用不着病急乱投医吧。   温蓝:“你应该有很多选择吧?”   江景行漫不经心地觑她一眼,从镜片底下提起那双冷而雅的眸子,哂笑:“我有那个美国时间天天赶几场去相亲?”   温蓝:“……”好像还真挺有道理的。   他很忙,有时候一天国内外往返几次,何况下面大大小小的事务一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没一口拒绝:“那……我考虑一下。”   “好。想好了记得给我回个消息。”   “好的。”   作者有话说:   字数要超了,明天休息一天,顺便修一下后面的存稿   后天照常更新~ 第9章 、饭局   次日又去见林冉,温蓝没有将人约在公司,而是将地点放在西单胡同那边的一家茶餐厅,又准备了礼物。   室内暖气十足,因是工作日而人流稀少,绿色的植被将角落里这一块地方辟得格外安静,是一个非常舒适的氛围。适合谈判、拉近彼此的距离。   “Miss温,sorry,我觉得你准备的资料还是存在着很大的漏洞……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做我们这行的,必须要严谨再严谨……”身着职业套装的女人优雅地端起玫瑰花茶,浅浅啜了一口,语气遗憾。   她看也没有看一眼桌上包装精美的礼品。   虽然语气客气、委婉,可姿态极为高傲,一点也没有要合作的意思。   温蓝心里压抑着火气,提起笑容:“请问,是哪一方面还需要详尽一些吗?”   林冉抬眉,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拿眼角的余光审视着她,像审视着橱窗里一件不合格的商品:“你和凌总不是朋友吗?他是投行出身,对这一方面应该特别熟悉,你可以请教一下他。毕竟,我对鼎华的内情也并不太了解。而论专业水平,我肯定比不上他。”   温蓝深呼吸好几次才忍耐着没有发作,她垂下眸子,语气也变得格外和缓:“我们公司已经和中宸资本达成了初步协议,中宸即将投我们鼎华的B+轮融资。如果迟迟卡在审核这一步导致我们鼎华不能上市,不知道那边的高层会怎么想。到时候,凌总恐怕也难以一人承担吧?那么,谁要背这个锅呢?”   林冉皱眉,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温蓝笑了笑,和她对视,眼神犀利:“如果鼎华无法上市,影响了和中宸的合作,中宸高层震怒,凌旭也难辞其咎。真以为他会出来承担吗?他只会甩锅得比谁都快。到时候,有些人就会成为一颗弃子。真是愚蠢!”   “你——”林冉大怒,可想到方才她说的话,又有些投鼠忌器,一时竟无法决断。   凌旭是她的学长,也是她的大客户,为难一个小小设计师而已,不过顺手的事情。可是,仔细一想,如果因此会影响到她的前途,可就划不来了。   正思索着,电话就响起来了。   她低头看一眼,脸色大变,忙堆起笑脸接通:“喂,您好……季总,什么事儿需要您亲自打给我?直接让下面人招呼一声不就行了?什么……对对对,是叫温蓝,我正和她讨论鼎华上市的事情呢。哪儿的话……她的资料准备得特别详尽,我想挑都挑不出任何错处呢……是是是,今天就能解决,不,马上,我现在就去办。”   挂了电话,她一改之前的倨傲,扬起笑脸,热络而亲切地对温蓝说:“Miss温,我一会儿就帮你去办手续,争取礼拜六之前办完。不不不,我去帮你申请内部渠道吧?”   温蓝诧异于她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看这情况,应该是上面哪个大人物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只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能让她态度转变这么大。   不过,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帮了她,她挺感激的,却也不好直接问林冉,免得暴露自己底气不足的事实。   不过,从和林冉的对话中她得知,打电话的这位正是中行的行长季岑。能直接让这样的人为了这种小事出面,此人应该很有来头和身份。   帮了这么大的忙对方一点也没有要告知她的意思,似乎对他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并不足挂齿,倒是让温蓝对这位神秘人更加好奇。   12月底,林冉终于通过了她的审批,鼎华成功上市,高级女装项目也筹备得差不多了,她还被罗嘉懿调为了二组组长,和曾经的上司莫文熙平起平坐,一道负责高级女装项目,温蓝高兴坏了。   一切似乎否极泰来。   只是,莫文熙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杀了她一样。   “她以前那样针对你,不就是因为你举报了她师妹抄袭你的作品吗?可是,那不是她那师妹活该吗?”茶余饭后,同事叶慧慧说,“可能你太有才华了,功高震主,她觉得自己压不住你了,所以才处处看你不顺眼。”   “就是。罗总多器重你啊,你要好好干,蓝蓝。苟富贵,勿相忘啊。”同事徐雅说。   温蓝被她们夸得极不好意思,抬眼就看到莫文熙黑着脸走过来:“工作都做完了,在这儿闲聊?”   她忙敛了神色。   其余几人也是下意识正襟危坐。   等她踱着高跟鞋离开,几人才纷纷吐槽:   “天天板着一张晚娘脸,好像我们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她不就是靠着跟程总的关系才当的总监吗?神气什么啊?说白了就是个关系户!哪能跟罗总比啊?”   “就是!她这个月完成了多少指标啊?今年设计的衣服才几条啊?别说礼服了,衬衫都没两件。”   “就她这样的还设计总监?设计水平还不如我呢!”   “就是!看看人家罗总,肤白貌美又是名校毕业,家世还那么好,可一点架子都没有。哪像她?”   ……   下午要和中宸那边签合同,温蓝一早就准备好了,交到了罗嘉懿的办公室。   “你做的不错。新岗位还适应吗?”罗嘉懿笑容温和,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   “多谢罗总。”   “私底下,叫我嘉懿姐吧,我还年长你几岁你呢。”   “这怎么好意思?”温蓝有些受宠若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罗嘉懿一瞪眼,煞有介事地说,“你不叫我,就是不给我面子。”   温蓝只好照办。   “还没吃饭吧?一起?”罗嘉懿笑道。   温蓝不好推辞,只好上了她那辆保时捷911。   她们去了三环那边的一家餐厅。   餐厅在45楼,她们乘观光电梯上去。渐渐的,脚下的车辆行人化作了淡淡的虚影。   位置定在角落里,很幽静,旁边摆着一盆北美冬青。红色的花蕊在典雅的一片黑白色中,显得突兀而明艳,抓人眼球。   不管是装潢还是出入的人群来看,这地方挺高级的。   对方又是她的领导,温蓝举止不免拘谨了几分。   “这边环境挺不错的。”她四处看了看,笑着说。   “菜品也不错。”罗嘉懿笑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某一处,不觉笑了一下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温蓝好奇地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罗嘉懿踩着高跟鞋越过人流,款款走向尽头的一桌。   那桌只坐着一个男士,侧对着这边,单手支颐,静静望着窗外。一角侧脸已看出模样出挑,气质不俗。他的长大衣随意外套挂在一旁的椅背上,身上只穿一件贴身的冷白色绸质衬衫和一件雅灰色西装。身材是真的好,肩宽窄腰,一双比例完美的长腿。   一双修长冷白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上轻轻叩着,似乎是在想事情。   姿态很是闲适,看得出是个游刃有余的人。   “好巧啊。”罗嘉懿在他对面翩然入座。   “巧。”江景行也笑了笑。   “江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没有佳人相伴吗?”她端过桌上仅有的一杯水,喝了口,促狭地笑。   鲜红的唇印就印在刚刚朝向他的那一侧杯口,好似唇对唇,在亲吻他一样。   江景行撩起眼帘,淡淡扫她。   “怎么了?”她佯装不解,对他眨了眨眼睛,媚眼如丝。   她容貌气度皆是上乘,一落座便吸引了周围不少男士的眼球。只是,对面人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表情。   心里也有些恼恨和不甘,但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没什么。”江景行似笑非笑地看她,拿湿巾擦了擦手,“我只是想提醒你,这是我用来洗手的餐水。”   罗嘉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忍着没有跑去厕所。   她努力抚平抽搐的嘴角,跟他笑:“没事儿,江公子洗手的水那也是价值连城的水啊,我的荣幸。”   他只是拄着头,微垂着眼帘打量她,不置可否。   她伸了伸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纤纤玉手,捻起一块糕点:“你不向来不吃甜食的吗?也会点这种糕点?”   “有朋友喜欢,顺便尝尝。”   “那应该是很重要的朋友吧。我也给你送过甜食,你可是碰都不碰的。”罗嘉懿也笑,目光打量他的反应。   他外套里是一件白衬衣,西装压在外面,这种修身的衣着更显得他肩膀宽阔,颀长修挺,举手投足间又很放松,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   那张脸孔清清淡淡,任她怎么撩拨,就是不为所动,只有笑起来的时候,薄薄的嘴唇抿成淡淡的一条弧线,真是说不出的禁欲又性感。   他食指上戴了枚素圈戒指,更显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好吧,还是单身。   也对,像他这种凉薄又自我的男人,应该没有那个精力和心情去哄女人。足够功利,足够冷血。   可能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她觉得跟别的男人做都没那意思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他那张脸,有时候故意在半夜给他打电话,说些暧昧露骨的话,可他就是不上道。   可能是嫌麻烦吧,怕被她给赖上。   她应该还不至于那么没有吸引力吧?   印象里,他似乎从来不跟身边认识的女人搞在一起。不过,他们这类人都有小圈子,可以很好地把性和爱分开,差不多层次的人聚会,看对眼了晚上就能滚一起。她不信他不约,不过肯定没那么频繁,因为他工作确实很忙,也不像是那种纵欲的人。   有时候,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原因很简单。   尽管认识很多年,她自诩也是个聪慧敏锐的人,可扪心自问,她其实并不是很了解江景行。   有时候,甚至猜不到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以后还是中午12点更新,不更会请假~看文案或者顶置评论~(*  ̄3)(ε ̄ *) 第10章 、心思   可能是温蓝的目光太灼灼,江景行回头,正好瞧见了她往这边探头探脑。   温蓝心惊,连忙收回目光。   江景行也收回了目光,低头喝一口茶。   “我们公司的小职员,高级女装项目的负责人之一,人挺聪明的,就是有时候脸皮有点薄,带出来见见世面。”罗嘉懿笑着给他解释。   “高级女装项目?原先不是莫文熙负责的吗?”   他语气平淡,罗嘉懿只当他随口一问呢,笑道:“多一个人,也好多出一份力嘛。”   “像这样的高端项目,负责的人越多,分歧就越多。何况设计这行,但凡有点实力和才华的设计师,都不会屈居人下。你这是器重她,还是把她架在火架上烤?”   罗嘉懿咳嗽一声,借着喝茶掩饰过去。   她确实只是为了分化莫文熙的实力,所以才推温蓝出来。在他面前,自然要粉饰一番,虽然知道瞒不过他的眼睛。   只是,这种事情他向来是看破不说破的,没想到今天会这么直接地点出来,倒叫她有些难言的尴尬。   她借口说:“人是我带出来的,让她一个人待那边不太好,我把她叫过来吧?”   江景行不置可否。   罗嘉懿就知道他不反对了,过去叫了温蓝。   没一会儿,温蓝就被带了过来,被她按着肩膀在旁边坐下,罗嘉懿又招来服务生给她多添了一副碗筷。   桌上,他们你来我往聊得熟络,温蓝自然不好插话,只低头喝水。   罗嘉懿中间去了趟洗手间。   就剩她和对面人之后,气氛明显变得尴尬。她低头吃着菜,不去看他。   “菜不合胃口?”冷不防他开口问她。   温蓝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话,踌躇着去看他。   他像是随口一问,问完又低头吃菜,尝了口后就撂了筷子:“这老周,选厨子的水平还是这么差。”   “我觉得还可以啊。”温蓝说。   心里却是腹诽:这还嫌味道不好?这些公子哥儿,真难伺候。   “是吗?我看你都不怎么落筷,还以为英雄所见略同呢?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他大方一笑。   温蓝也笑笑。   这人很会聊天,三两句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不过等她去看他时,那张俊美深邃的面孔还是那副冷清疏离的表情,便知道他只是随口搭话,像以往她和傅京南在一起时跟她聊天那样,只是看在傅京南的面子上理理她,不至于让她这个局外人在他们的局里太尴尬。   “和京南还有联系吗?”他后又问起,低头喝了口茶。   “没了。”温蓝咳嗽一声,觉得窘迫,“能不能不提他?”她想,可能这是他们之间唯一交集的纽带吧。   确实是很好的话题切入口。不过,当年她和傅京南分手时闹成那样,说起来也确实不大好看。   江景行看她,她耸耸肩:“这都是过去式了。”   他抱歉地笑了笑,端起茶杯。   温蓝多少是有些郁闷的。因为,这个人曾经见证过她是怎么追逐着另一个男人,而且伤得遍体鳞伤。   而他,如一个看客那般冷眼旁观,独善其身。或许,他们私底下还会把她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想起那日他提出要和她结婚的事,温蓝还觉得不可思议,跟做梦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对他这样的人来说,选个自己不那么讨厌又听话的妻子来当摆设,是不错的选择。   但凡他有一丁点在意,也不会和她这个他兄弟的前女友提出这样的建议。   温蓝真的感觉,这人是那种冷到骨子里的人。   所谓风度,所谓礼貌,不过是用来融入社交场合的粉饰工具罢了,他这种人,天生就缺乏共情能力吧。   拥有太多的人,真的很难真正在乎什么。   别人穷尽一生想要去拥有的,他永远唾手可得。   “风景是真的不错啊。”温蓝给自己点完菜,合上菜单递给侍者,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会儿。   听到她说话,江景行把目光从窗外收回,对她笑了笑:“有几道菜味道倒是可以,一会儿你再尝尝。这边的老板是我朋友,要是不好吃,他不收你钱。”   “我什么时候不收钱了?你小子问过我意见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温蓝回头,看到了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满面红光,看上去非常健谈。见她望过去,他爽朗地对她笑了笑,又揶揄地看向江景行:“呦,你也会带女士出来吃饭?女朋友?真是漂亮。”   江景行只是笑,端起咖啡低头抿了口。   温蓝连忙解释:“他是我们公司的投资人。”   胖老板一顿,看了看她,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江景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边压了丝隐晦的笑意。   “那你们慢慢吃,我不打搅了。”他转身离开。   “别介意,他就是这样。”江景行歉意地对她笑了笑。   “没关系。”温蓝也微笑回应,表现得很大度。   不过,她多少有些拘谨。倒是江景行期间一直抛出一些问题,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不过也很有分寸,不痛不痒,不会过于涉及隐私。   他们又聊了些琐事,江景行很有文化,什么都能聊,哪怕聊她熟悉的设计,还是很小众那种,又或者是法律,结合一些最近的实事……可他都能应对得宜,颇有见地。   而且,他很多爱好都和她相同,比如——爬山、蹦极、潜水、探戈……凌旭都说,她这人看着纤细柔弱,爱好却很古怪。   “你还会开直升机?”她是真的惊讶,以前没听他说过啊。   “对。”他低头笑了笑,给她添水,“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出去玩。”   以为是客套话,温蓝应承:“好啊。”   她点的主食是牛排,不过要了全熟。他点的也是牛排,不过是带血丝的。   温蓝看他盘里一眼,心道:这人习惯还是国外那套。   听人说他在国外的时候都是一个人生活的。虽然是世家公子,但有时候似乎又有些孤僻古怪。   她不免关切一句:“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吃生的,也许口感更好,不过,可能会有寄生虫。”   江景行手里的刀叉一顿,看向她。   她表情认真。   他似乎被逗笑了,却是虚心地接受了她的意见:“好,下次我也点全熟的,多谢关心。”   后来聊到她烦恼的事情,她不经意就把苦水跟他倒了:“没想到,连找个走秀的模特都这么麻烦。”   “只要给钱,还是不难办的吧?这两年,模特这行也不景气。”他话锋一转,“当然,除非你有特别的要求。不如说来听听?”   温蓝跟他道明原因:“我想找出名的,这样,能给公司带来更多的关注度。”说完,怕他轻误解,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补充,“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实力。不过,现在刚过开始嘛,总得需要一点噱头。”   谁知他说:“我明白。”   温蓝看向他。   他嗔怪地看她一眼:“怎么,把我当成那种老古板了?我比你更明白,酒香也怕巷子深。相反的,你非常聪明,有做大老板的潜力。没准,不久以后我见到你就要称呼一声‘温总’了。”   他的恭维让温蓝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又难以避免地得意。没办法,她就是个肤浅的人,喜欢人家夸她。   心里也感慨,这人是真的很会说话。   他不咄咄逼人地质问一个人时,看起来就是蛮好相处的,像一个老朋友一样,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只是,得忽略他偶尔落在她身上那种带着侵略性的眼神。   她默默吃着嘴里的东西,又端过酸梅汁吸。   喝得急了,还呛了一下。   他递了帕子给她。   温蓝看一眼,他的手是真的好看,手指修长而有力,骨节分明,微微曲着握着那帕子,西装袖口和洁白的衬衣微微重叠。今天他穿的西装是完全的正装,清贵而稳重,暗蓝色的丝质领带泛着雅致暧昧的光泽。   “谢谢。”她伸手去接。   结果他因为等得太久,低头看短信,手自然地往前一伸,她猝不及防,正好按在他的手背上。   触手温热柔滑,他诧异地抬起头,正好看到她触电般收回了手,面红耳赤。她本就皮肤白皙,此刻面若红霞,娇艳得叫人心旌动摇。   气氛忽然变得促狭而古怪。   好在罗嘉懿这时回来了,重新在位置上落座。   “尝尝这个鱼脍,味道一绝。”她爽朗地替她添菜,态度热络,“我一直都觉得整个设计一部,只有你才是最有才华的,设计水平和制版功底一流。”   温蓝怎么敢应:“您太抬举了。”   罗嘉懿笑意不改:“别太谦虚。莫文熙一直压着你,无非是嫉妒罢了,你不用怕她,我不会让嫉贤妒能的人在公司里作威作福的。”   江景行下意识看了她一眼,眼神讥诮,手指略略抚过冰冷的戒指。   温蓝不知道要怎么应,更加尴尬。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是真的认可你的才能。一直屈居于莫文熙之下,你不会不甘吗?”罗嘉懿笑道,“现下里就有很好的机会。”   这饭温蓝可是吃不下去了,莫文熙怎么都是她上级。   而且,她和罗嘉懿也不是特别熟,多说多错。   “江总,罗总,我还有事儿,那我先走了。”她急匆匆告辞离开。   罗嘉懿都笑了:“到底是小姑娘,脸皮薄。”   江景行低头喝茶,什么都没说。   他倒觉得,温蓝比他想象中要聪明谨慎。虽功利,却不会盲目功利,给人以不好的警惕。外表给人无害而谦和的人,本质上未必如此。   罗嘉懿笑着侃他:“刚刚不还觉得我欺负人家小姑娘?怎么这会儿又不开口了?你这人,到底还是太冷血。”不相干的事,从来不过问。   江景行只是淡淡一笑:“机遇往往伴随着危机。”   罗嘉懿觉得他意有所指,不由挑眉:“难道你很看好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也就是想着利用她来给莫文熙添添堵罢了,没想过温蓝真有什么本事。   江景行没有应答,只是看了眼窗外。   天气阴沉沉的,可能又要下雪。   “话说起来,那个小康山的项目,你觉得交给泛海那边怎么样?”罗嘉懿忽然提起。   “我向来不插手下面子公司的运营和策划,小康山的项目不归我管,你找错人了。”江景行说。   泛海老总是她表哥。   “不用这么绝情吧?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罗嘉懿苦笑。   他向来是公事公办的。可话虽如此,只要他开口,下面人哪有不遵从的?只是不愿意罢了。   江景行不为所动。   罗嘉懿叹气,后来聊着聊着又说起一件事:“她是程姨的女儿,说起来,按辈分,是不是还得叫你一声堂哥啊?”周崇岭和沈振平是拜把子的交情,他们这些小辈都是知道的。   江景行看向她。   罗嘉懿嗤笑:“不过,周叔这个年纪和位置,是不打算再婚了,这倒也名不正言不顺。她长得还真挺漂亮的,冰肌玉骨,小小年纪这么勾人,和程姨一个样儿,周叔那样的定力不都把持不住?”   江景行默了会儿,不作评价。长辈的事情,他向来不置喙。   “我还有事儿,改天再聊吧。工作的事情,你联系周丛或者季霖就行。”他看了看表,起身告辞。   “如果不是工作的事情呢?”罗嘉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是工作的事儿我就不能找你了?”   “那倒也不是,主要是刚刚确定回国发展,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多。要是私事的话,你可以先跟我的秘书约时间。”他低头看了下表。   意料之中的答案,拒绝得也这么体面。   罗嘉懿也笑了笑,不说破:“那行吧,我改天再约你。小康山那个case,你真可以考虑一下。”   江景行已经没有什么耐心,随口敷衍两句就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摸手手~赤鸡!下章决定结婚~   *   预收文《风月游戏》   【文案】   1.   乔佳荔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力败众多对手,拿下这家业内Top风投公司的office。   想来想去,她把这归结于一个原因——陆庭言要整她。   果然,到他手底下做事后,她每天起得比鸡还早,干的比牛还多,他半夜一个电话哪怕她睡着了也要爬起来给他送文件。   尽管如此,竟还有同事打探:“你和陆Boss是什么关系?他这么关照你?手把手带着教?”   语气中的暧昧不言而喻。   乔佳荔:“……”她们哪只眼睛看见陆庭言关照她?   他恨不得24小时折磨死她!   2.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乌龙,乔佳荔对陆庭言印象不佳。   直到共事以后才发现,这人做事雷厉风行,极有手段,且公事公办,并不是她想象中那种膏粱子弟。   他把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带到能独当一面,她对他又敬又怕,却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爱慕。   只是,她知道陆庭言不爱她,所以,一直和他保持距离。   直到那一晚,越过了界限。   “那是意外,就当没发生过好了,您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她给他留了张纸条,立马溜之大吉。   陆庭言早上起来,倚在床头点了一根烟。烟雾弥漫中,他薇薇眯起那双倦冷的眼,忽然有种自己被白嫖了的不真实的感觉。真是见鬼了!   ★亚当情结,7岁年龄差,双非C,熟男熟女;   ★京圈风投大佬X职场菜鸟; 第11章 、婚房   这个点,这个地段很难打到车。   温蓝站在酒店门口,手里熟练操作着打车软件。可看到上面显示需要排队三十分钟时,顿时焉了。   而且,以她过往经验来看,显示三十分钟,轮到她时可能都一个小时了。   当风口实在冷,她在回去坐一下和继续等车之间摇摆,没注意身后已经走来一人:“等车?”   温蓝诧异地回头,看到了款款走来的江景行。   她是有点诧异的。   他不跟罗嘉懿在吃饭吗?屋子里有暖气,还有美女陪客,待着不香?   她迟疑的片刻,周丛已经把车开过来了,走的贵宾通道,直接绕过了广场上堵得满满当当的车流。   “走吧,我送你。”江景行亲自绕到后座给她开车门。   温蓝受宠若惊,忙小跑过去:“我自己来吧。”   江景行看到她动作灵活地钻上去,不劳他大驾的模样,觉得有些乐。她真是一点都不拿乔,也不过于拘谨,是那种在交流中处于恰到好处的位置。既不过分热络黏腻,让人厌烦;也不至于太过沉闷,叫人失去兴致。   这世上,能让人感觉相处愉快,已经是非常不易。   车在道路上行驶,速度很快,如一阵风。   温蓝坐在后座上,百无聊赖地四处看了看。   江景行的车很多,不过,开的最多的还是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和这辆银色的宾利。   车内很干净,简单的黑白灰色调,前面车台上放着一瓶圆锥形的香水,是Z家的高定,全球限量36瓶,如今已经绝版。车壁改装过,嵌着的是非常罕见的稀有大理石,头顶的环形吊坠看着普通,圆盘里的山水画是苏富比拍卖行某次拍出的某大师微雕,售价高达3700万,工艺已经绝版……   这人真的很考究,生活精细,奢华在细节里。   对比一下,她就好像是村里杀猪的二妞一样。   四处观望时,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扫到他。   他靠在座椅里,修长的手懒懒地搭在膝盖上。这样快的车速,他脸上还是一副平静如水的表情,好像早就习惯这种生死时速。等红绿灯时,也不丝毫焦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指骨上轻轻叩着,似乎是在想事情。   冷白的脖颈间,喉结明显,莫名有些性感。   她忙抽回目光,低头刷自己的手机。   “怎么不说话?”他忽然侧头问她,笑。   温蓝怔了一下,心里想:   这么安静的氛围,她也不好贸然跟他搭话吧?而且客随主便,他没开口,她自然不好开口。   她嘴里却说:“在想事情。”   “想什么?介意跟我说说吗?”   温蓝看他一眼:   他说话永远这么客气,只是,如果真的客气,就没必要问这么冒犯的问题,说到底,表面客气罢了。   “在想,要不要跟你结婚。”她认真地说。   “考虑了这么久,还没想好?”江景行揶揄道。   分明是很严肃的问题,他这样一说,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一下:“婚姻大事,当然要谨慎一点,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不喜欢还能退货。”   虽然结婚后也能离婚。可要是抱着过不好再离的念头,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可是,请柬已经发出去了,程一曼的意思也很明白,她年底前必须找个人领证,不然她们娘儿俩的名声就完了。   这话也不无道理,人言可畏。   在这个社会上工作、生活,圈子就那么大,就算她不在意,也不可能真的不在意别人传什么。   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程一曼这人可以不在意别人在背后说酸话诟病她的德行,却决不允许自己因为这种事情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柄。女儿被人甩了,对方还无缝衔接按原计划结婚?这她能忍?简直是把她的脸面踩在地上。   她向来要强,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而且,江景行这人虽然算不上知根知底,至少两人认识四年了,彼此父母又认识,他这人沉稳好面子,应该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   从风险规避的角度来看,是一个不错的上上之选。   “结婚也不是不行。”她想了想,终于下了决定,“不过,我这人比较慢热。”   “那正好,我也不是很快热的人。”他笑。   温蓝看他:“得互相尊重。”   他点头:“这是自然。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和京南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在想——”他情不自禁地低笑,“如果这个女孩子,和我在一起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地爱护她,给她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给她想要的一切。”   他声音低沉而蛊惑,配上那张俊极无俦的脸,这一番情话真是说不出的深情缱绻。   温蓝被他撩得脸颊飞红,但很快镇定下来。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屑:“虽然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是,我们也算认识不短的时间了,就像你了解我一样,我大抵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江公子,说那些虚的真的没什么意思,不如来点实际的吧。”   他都笑了,为这番孩子气的话:“你要什么?说来听听。”   “我要什么你都给吗?”她瞥他。倒也不是真的要什么,就是想刺一刺他。   他只是微笑。   温蓝真的看不惯他这副气定神闲的表情,说:“我说要中宸的股份,你也给吗?”   他眸光微转:“也不是不行。”   温蓝一怔。   谁知他下一秒说:“不过有条件。”   “?”   “得我们的婚姻满十年以上,第一年,我给你0.1%,然后逐年递增。具体怎么样,也要看你每年的表现。”   温蓝:“……”真是老奸巨猾的资本家,半点儿亏都不肯吃。   十年……您这比北京户口还难上啊。   她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别的我不管,但有一点,你必须遵守。”   “什么?”   她看着他,模样格外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但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你不可以爱上别人。我拥有的,必须比你身边任何异性多,我不可以被人踩在头上。”   “成交。”他珍而重之地朝她递出手。   温蓝定定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大大方方伸过来的手,犹豫一下,终于缓缓伸过去,握住了他的。   男人的手宽大而有力,带着温暖的力量,虎口的地方还有一层薄薄的茧。   她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快,像是不受控制似的。   ……   “叮”——   指纹锁开了,江景行推门而入,稍微让开了点位置。   她在门口往里观望了一下,这才进入。   不是上次那间,不过也是CBD这边极高档的小区了。虽然是在闹市区,因为楼层够高,加上隔音够好,只能瞧见楼下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却听不到晚高峰时的鸣笛和喧嚣。   因为是高档酒店式的管理,物业那边有合作的家政阿姨,送饭的、打扫卫生的、帮忙丢垃圾的……总之应有尽有,不喜欢住家保姆的也不用自己费心。   只能说,有钱真好。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进门后,温蓝四处看了看,不太理解,“你不送我回去吗?”   这间屋子的装修比较温馨些,是米色和浅蓝色为主调,金线绒的落地窗帘外隔了一层薄纱,壁炉里燃着明亮的火焰,一种淡淡的松木香弥漫在屋子里。   “不喜欢吗?”江景行反问她。   温蓝看向他,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带来你来选婚房。”他语不惊人死不休。   温蓝望着他平静而揶揄的表情,心里想:这人怎么总是能把这种惊世骇俗的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   好在她也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过了会儿,竟然也能平静地和他讨论这件事了:“还行吧。”   她说话做事向来不说满,于是,“还行”落在江景行眼里就成了勉为其难。   “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去看看别的,挑到你满意为止。”江景行淡淡说。   温蓝:“……你到底有多少房子?”   买那么多房子不觉得浪费吗?他又不住。   他像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说:“不是我买的,都是合作的开发商赠送的。”他缓步走到落地玻璃前,抄着手朝楼下望去,陈述道,“这一片地皮上包括所有的住宅、商业区全都是我投资的。”   温蓝:“……”是她狭隘了。   穷人社畜无法想象的奢侈生活啊。   “算了吧,这也挺好的,而且离我公司近。”温蓝想了想,还是决定就这样定下来了。   换来换去的多不方便,她本来就不是喜欢挑东西的人。   她这人有选择困难症,每次去逛街,逛来逛去逛一下午没准还是选了一开始挑的那件,还不如直接定下来,节约时间。   而且,还是精装修,搬进来就能住,挺方便的。   “房间呢?随便挑吗?”她问他。   江景行原本在松领带了,闻言看向她,似乎是笑了一下。   温蓝被他笑得莫名局促:“你笑什么啊?”   江景行认真地问她:“你觉得合法夫妻应该睡在哪儿?”   他语气太静,她被问得怔了一下,等反应过来,脸已经烧得通红:“你……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这话不正经吗?”   她哑口无言。   确实是挺正常的话题,不过,她自己心里有鬼罢了。   说到底,他们还没熟到那一步。   温蓝错开了他的注视,转移了话题:“跟我领证,你爸妈同意了吗?”   “我可以做主,我刚刚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了。”   她看向他,显然是觉得他这话的可信度不高。   他也没有解释什么:“那这样吧,这个礼拜天我先带你回家一趟,见见我父亲。我母亲你已经见过了,她没有什么反对的。”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你生母那边……”说起来,她还没见过他亲妈呢。不过,据说他亲妈跟他爸离婚后就出国了,很少回来。   “没有必要管她。”   温蓝怔了一下,总觉得他在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酷。他跟他妈的关系,好像不怎么样。   还不如他跟他继母的关系好。   她看着他老半晌,确信他不是在开玩笑:“那等我见过你父亲再说吧。如果他不是很喜欢我,那……”   “就算他不喜欢你,也不能干涉什么。他从政,管不了我那么多。”江景行说,“我爷爷人挺开明的,如果他喜欢你,我爸就不能说什么。我姥爷……毛病挺多一老头,不过,我有办法对付他。”   他说得云淡风轻,温蓝还是感觉亚历山大。 第12章 、家长   温蓝首先见的是江景行的父亲。   江父年过五十,身板却很是挺直,表情严肃,鬓发乌黑,没有一根白发。温蓝觉得很奇异,喝茶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来之前她挺紧张的,可来了后反而放松起来。   因为全程基本上是江景行在跟他父亲说话,根本不需要她说什么。   一开始,他们只是在聊公司的事情,江父问了他两句,他应对得宜,笑容平和,让气氛也变得和缓了不少。   “别老想着挣钱,你的钱还花不完吗?有时候多回家看看你爷爷,看看你姥爷。”江父道。   “这边的事儿处理完了就去。”他笑笑,替他爸斟茶,回头见温蓝杯子里的茶没了,弯腰过来替她满上。   她忙捧起杯子接住,小小声:“谢谢。”   江景行抽空看她一眼。   在他爸面前,真是乖极了,就是长辈眼里那种听话又乖巧的小姑娘。   平时那些小爪牙,全都收了起来。   后来说到结婚的事情,江景行把婚礼之类的一应事宜都跟他爸说了,不像是在商量,就像是单纯地只会他爸一下。   温蓝一开始特紧张,但是,江父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你跟你妈自己看着办。”   聊完了,温蓝被他牵着手出来,到了外面才长出一口气:“你爸好严肃啊。”   “纸老虎而已,你不怕的话,他就没什么可怕的。领导嘛,就那样,也就是看着唬人。”江景行笑,“我早跟我妈通过气了,我妈坚定地站我这边,放心吧。”   “不过他真年轻啊,头发居然那么黑,一根白的都没有。”她语气里有那么点儿崇拜,觉得不可思议。   江景行忍俊不禁:“染的。”   “?!”   ……   江景行下午公司有事,但还是抽了一个小时陪她去见了程一曼。   程一曼的反应比温蓝想象中要平淡,既不过分热络,也不反对什么,只是询问了一下他们关于婚宴之类的准备。   温蓝几次从旁边看她,总感觉她是想给江景行一个下马威。   “那我先告辞了。”江景行起身离开。   程一曼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茶。   江景行走了,温蓝才问她:“不满意?”   “不满意我会理他那么久?”程一曼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她。   “那你干嘛还给他脸色看?”   “怎么,你心疼啊?这还没结婚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程一曼不屑,“你能有点出息吗?”   温蓝也不不跟她一般见识。   程一曼是个聪明人,但有时候,就是太拿姿态。说得难听点,就是——矫情.事儿逼。   不过,有时候男人就是吃这套,比如——周崇岭。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所谓老房子着火,无非如此。这个年纪了,还整了个夕阳红黄昏恋。   当然,这话她不敢在她妈面前说。   倒不是怕她,就是觉得没必要。程一曼真较真起来,那只能用“鸡犬不宁”四个字来形容了。   温蓝是个本分人,或者说,不是个为了一些没好处的事情跟人吵架撕逼的人,所以大多时候她是能忍就忍,除非忍无可忍。   “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明天都要领证了才来告诉我。”程一曼冷笑,并不掩饰她的不满,“不是太傲慢就是太不把你当回事。”   “那你还同意?”温蓝看她。   “这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程一曼呷一口茶,说,“谁让你这么没出息。要换了别人,长成你这副祸水样,男人不还是手到擒来?真是白瞎了我给你的这张脸!”   温蓝都服了:“原来这就叫‘出息’啊?”   她真是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她下午没什么事儿,去了一趟福利院那边。   院长是父亲生前的好友。   “您真的决定要把这边关了?”两人沿着树荫底下走了会儿,温蓝问道。   “你父亲过世以后,资金来源基本就断了,这些年只靠着一些老朋友勉强支撑。”老院长的背脊已经有些蹒跚,远不似她当年看到他时那样精神矍铄,温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只能说,世事变迁,世事无常。   如果她能略尽绵薄之力,她必然会帮忙。可是,这忙她帮不上。   在这人杰地灵、物价飞涨的首都,她也不过是很渺小的一粒尘埃而已。   晚上,温蓝在出租屋里简单烧了两个菜。   她抬头去看墙上的钟,已经是8点了。想了想,还是给温奕打了个电话。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起,他似乎是躲到了茶水间:“都跟你说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还在加班呢!要是被季总发现我开小差,我就死定了!”   他语气里有点烦躁,不免迁怒她。   温蓝顿了一下,柔声道:“对不起。”   温奕也顿了一下,说完似乎有点后悔,父亲过世、母亲改嫁后,他们姐弟俩基本就是相依为命了。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冲你发火。我真的很忙,我们这个新任总裁,真的很难搞,他不满意我们的方案,现在要把这两个季度的所有企划案重做,我哭都哭出来了,饭还没吃呢。”   “你饭还没吃啊?”见他可怜巴巴的,温蓝很快心软了,说,“那我给你带饭过去吧。”   “也好,就是麻烦你了。”   “没事的。”   温奕从小被宠坏了,父亲还在世时,家里总是门庭若市,何其鼎盛?后来父亲过世,树倒猢狲散,生活质量自然也是一落千丈。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沦为了需要靠自己双手来努力的普通人,经常累死累活工作一年也就那点收入,还得省吃俭用,这谁受得了?   自古以来由奢入俭难,就是这个道理。   温蓝挂了电话,直接打车去了三环。   温奕他们公司是由中宸集团控股、集生产和销售为一体的高端布料公司,市场占有率极高,在国内乃至国际市场上都鲜有敌手,因这两年旧产业的市场停滞而更得重视,尽得总公司资源倾斜。   温蓝抵达公司大厅时,站在旋转门口停驻了会儿。   只有财力雄厚的公司,才能在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拥有这样的地皮。   进门后,她去前台登记,乘电梯去41楼。楼层缓缓上升,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干净整洁的接待中心,忙碌匆匆而有序的白领,手持咖啡杯谈笑的外宾……紧张而充实,确实和小公司的氛围不大一样。   ……   “香煎带鱼、炒芹菜,还有小鸡炖蘑菇。”茶水间里,温蓝把保温桶递给温奕。   温奕接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喝了口汤,被烫得差点跳起来,忙伸手扇着,却不舍得吐掉。   “你慢点。”温蓝说,“没人跟你抢。”   “饿死我了。”他咽着饭,嘴里含糊不清嘟哝着。   温蓝却笑:“是馋的吧。”   温奕也不反驳,对她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可随即脸上笑容又挂了:“真想去改名!叫什么不好,偏要叫‘瘟疫’!姐,你说咱爸是不是脑抽了给我取这么个名字?”   温蓝脸上的笑容一顿,皱眉:“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爸爸?”   温奕怔住,不觉心虚又害怕起来。   这个姐姐平时都很好脾气,一直惯着他,可要是真的板起脸来,还是很严肃的。   他向来是欺软怕硬的,当即就怂了,弱弱道:“我开玩笑的,姐,再不敢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温蓝神色缓和,低头收拾碗碟:“过完年你跟我一道回一趟老家,去看看爸。我找了人,把坟修缮一下吧。”   “嗯。”他乖巧点头。   “你们新总裁很难搞?”温蓝问起。   “何止是难搞,你看我最近的加班频率不就知道了。”温奕一脸生无可恋,“据说他是大老板从国外某Top公司挖来的,直接空降管理层,做事雷厉风行,连董事会都拿他没办法。”   “那你们大老板呢?”温蓝忽然想问问他对江景行的看法。   说起这个,温奕就不困了,眼睛都是亮亮的:“我不久前见过他一次,不过,他就是那种见一次就怎么都忘不了那种人。原来我们大老板这么年轻,真是不可思议。而且又有修养又有气度,跟那些眼高于顶的暴发户完全不一样。”   “你好像对他改观很大。”温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   之前因为整顿明远的事儿,包括陈默、薛静等在内的众多高层都被逼走了,薛静是温奕暗恋过的学姐,为此,温奕一直对江景行很有意见。   而且,江景行无缘无故来下面这种小公司干嘛?   他的重心一直都是放在金融方面。   “你不知道,我前两天被季总叫去问话,答不上来问题,差点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幸亏大老板路过,替我说了两句,季总这才放过了我。”他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真是太险了。”   “就因为这个,你觉得他人很好?”温蓝沉默。   “也不全是。我跟他聊了两句,他这人真的很有学问,说话也让人很舒服。你说得对,商场如战场,我不应该因为个人情绪而贬低一个人,对他抱有偏见。以前觉得自己挺帅的,可在他面前,我就像是小孩子一样,sad。”   温蓝默然不语。   心道,在他这千年狐狸面前,你确实是个小孩子。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她怎么会有这么傻白甜的弟弟?   温蓝决定给他打一记预防针:“如果说,我要跟他结婚呢?”   “什么?”   “我说,我要跟江景行结婚。”温蓝看着他,难得认真地发问,“你觉得怎么样?”   温奕目瞪口呆,盯着她看了老半晌,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半晌,他才关切地伸手去摸她额头:“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喝了假酒?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呢?你要能跟他结婚,我直接绕着□□广场裸奔一百圈。”   气得温蓝一下打掉他的手:“那你就准备裸奔吧!”   呵呵,看在他是她亲弟的份上,她一定会给他留条裤衩的。    第13章 领证   这个晚上, 温蓝没怎么睡着。   夜半的时候,她披了件外套走到窗边,信手拉开窗帘。   漆黑的冷夜中悬着一弯明月, 虽不耀眼, 却也照亮了她脚下的路。   老小区, 花坛里的植被早就在经年累月的风霜和践踏中变得稀寥,只有零星几块地皮上残存着些许绿意。   冬日昼短夜长,长夜漫漫催人醒。   她深吸口气,更觉得睡不着了。   这时有电话进来,温蓝走到床头柜旁捞起手机。看一眼,竟然是江景行打来的。   这么晚了, 他给她打电话干嘛?   她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接通的那一刻, 却没有人率先开口。   仿佛不约而同那般。   安静中, 她只听见他的钢笔落在文件上滑动的声音, 愈发显得四周静谧。   后来还是她先开口:“在忙吗?”   “还好,开完会了。”他笑了笑说, “倒是你,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他也只是随手一拨, 并没有想过她会接通。   结果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睡不着。”暖气有些不足, 温蓝拢了拢外套。   不知道是不是着了凉,她喉咙有些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病了?”他的声音忽然沉了几分,透着难言的关切。   温蓝怔了一下,实在没想到他会关心这种小事, 过了会儿才道:“没什么大碍, 小问题。”   江景行随手翻开桌上的文件, 继续批阅, 一边将手机搁在肩窝里静静听着:“咳成这样,还是小问题?”   因为要看文件,身子保持着略微躬身的姿势,临窗而立,高大颀长的身影静静倒映在落地玻璃上。   温蓝不知道要怎么回:“……吃过药了。”   自从父亲病倒以后,基本没有人会关心她这种事情。在杭城的时候,她是和弟弟温奕还有外婆一起生活的,外婆年纪上来了,患上了老年痴呆,到了上中学的时候,反而是她照顾她多一点。   至于温奕,那就压根指望不上,不给她闯祸惹事就不错了,饭桌上还要跟她抢鸡腿吃。   也就上了大学后才好一点。   其实倒也不是很缺钱,程一曼虽然人在北京,还是会定期给他们汇钱。不过,也仅仅只是金钱上不缺罢了。   她忽然就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继续聊了。   后来还是江景行再一次开口:“我早上6点的飞机回北京,大概7点到民政局。我让周丛去接你吧?”   “……其实不用这么赶的。”也不急着明天,后天领证也可以啊。   劳烦他大老远从洛杉矶赶回来,她有点过意不去:“要不明天再去吧?你一晚上没睡,先回去休息吧。”   “我让大师算过,明天是个好日子。”   温蓝语塞,又觉得有些古怪:“你还信这个?”   “偶尔信。”他笑,抬眸眺望远方。   秘书进来,他信手将签好的文件合上递过去,摆摆手,指了指门口。   秘书会意,没有多废话,退出去后又小心地将门关上。   温蓝真的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你这样的人,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他的口吻似模似样地说:“我这人从来都不信命,我只相信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   江景行没忍住,放肆地笑起来。   他低沉的嗓音如优雅的大提琴,缓缓没入她的耳廓。许是隔着话筒,还有远隔重洋的距离,让她有种似远非近的距离感,却又倍感亲切。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感觉大概类似于他乡遇知音。   她很难说清自己对江景行的感觉。   除了出于时局考虑,他对她的吸引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就算不出于两性关系考虑,他也是值得她尊敬和向往的人,无关风月。   好比寰宇杂志曾经对他的评价:“他就像开在悬崖上的花,有着绝强的令人胆寒的生命力,枝蔓狞恶地伸向天际。”明明知道很危险,却仍是想要靠近。   人总是向往更强大的、能让自己变得更好的人。   “算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吧。”江景行说,看一下表,很快推算出她那边的时间。   “你也休息吧。”   挂了电话,温蓝捧着手机舒出一口气,心里很难平静。   翌日天气晴朗。   温蓝晚上没怎么睡,她皮肤白,黑眼圈有点明显。她忙拿BB霜盖了一下,又简单地把头发烫了个直,顺到而后,在白衬衫外面加了件军绿色大衣。   她挎着包走到底下,周丛早就到了。   “夫人,请上车。”他弯腰替她开门,态度恭敬。   温蓝被他这一声“夫人”喊得赧颜,却也不好反驳,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车。   好像,他这么喊也没错……   路上有点堵,抵达民政局已经快9点了。   温蓝飞快下车,小跑着进入大厅。   远远的,她看到了站在门口低头发消息的江景行。他穿一件白衬衣,没系领带,扣子严谨地系到了最上面,一边臂弯里还搭着一件西装。   他外貌气度太出众,进出口的地方,不少人路过都会对他行注目礼。   温蓝连忙过去:“不好意思,堵车,久等了。”   “没关系,我也没到多久,走吧。”他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拎包。   旁边有一对情侣笑闹着过来,没注意,眼看就要撞上来。   他长臂一伸就把她隔开了。   那女生背脊撞上他的手臂,忙回头致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温蓝还在原地发呆,他抬手在她后背推了一下,“愣着干嘛?走了。”   来之前,温蓝准备了很多,什么证件都拿了,到了这边却发现流程很简单,拍个照,稍微问了两个问题就给他们办好了证。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时,温蓝还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结婚都这么草率的?”   “没办法,社会行情如此。你要是办离婚证,肯定要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给查清楚,然后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跟你说清楚离婚的坏处,回头还要让你回去冷静冷静。”江景行说。   她说得她都笑起来,眼睛亮亮的,眯成两弯月牙:“江景行,你怎么这么逗啊?”   她情不自禁地拍了他一下。   他微怔,侧头看她。   她已经转过头去了,像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越界之举。   周丛早就把车开过来了,江景行弯腰给她拉车门。   温蓝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怎么敢劳烦江公子替我开车门?真是罪过。”   “别贫了,快上去吧。”他凉凉扫她。   她这才温软地笑了笑,钻了上去。   中午他们是在附近一家中餐厅吃的。不是什么有名的馆子,不过味道一绝。   江景行点餐也很有水平,点的大都味道不差,还有她最喜欢的醉虾、杭菊鸡丝和西湖醋鱼。更难得的是,味道竟然还挺正宗的。   迟疑了一下,她看向对面人。   “以前听京南提起过,你喜欢吃杭帮菜,西餐最喜欢鹅肝。”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他解释说。还有一些是聚会时看到的,看她当时夹得最多,他就记住了。倒也不是刻意去记,他记性一直很好,稍微留意就记住了。   温蓝说:“你记性那么好,看一眼就记住了吧?”   江景行笑:“你一点也不感动?”   温蓝翻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   他也不在意,继续给她添菜。   “你自己也吃啊。”温蓝说,有点不好意思。   他自己盘子里还是空着呢,尽顾着给她夹菜了。   和他吃过几次饭,他在餐桌上似乎很照顾别人,给别人布菜添茶,自己却吃得很少。   这倒是和她想象中不大一样。   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儿,都是别人照顾他呢。   “干嘛又这样看着我?”江景行失笑。   “没什么。”温蓝摇摇头,低头认真吃菜。   “要不要喝点酒?”江景行提议。   她抬头:“大中午的喝酒?”   “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儿。”他笑了笑说,“要是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伺候你上床睡觉。”   温蓝的脸不受控制地升温。   什么叫“伺候她上床睡觉”啊?   这人真是。   走哪儿撩哪儿啊。   “还是不了,我不怎么会喝的。”   “没关系,就喝一点。”他给周丛打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周丛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白干。   “92年的,你尝尝。”他接过,给她倒上。   眼看他越倒越满,她忙起身去捂杯口:“差不多得了,真的要醉的!”   “没事的,这酒不会醉。”他给自己也倒了大半杯。   温蓝看一眼他杯子里的,比自己杯子里的要多三分之一,也就不推辞了,不然显得太做作。   她酒量算不上太好,但也不是那种一杯就倒的。   她浅浅啜了一口,感觉这酒的味道还不错,很顺滑,不是那种辣嗓子的。   她又喝了两口,感觉越来越有味道,挺上头的,无意看一下酒瓶底下那一长串外文,还有特殊的标志,默默把目光移开了。   怪不得觉得好喝,她这几口可是喝掉了几万块。   “你是什么时候来北京的?”江景行问她。   温蓝想了想:“就是大一的时候啊,来这边上学,算起来也有很多年了。”   “以前没有来过吗?”   她摇摇头:“大一那会儿,是第一次来,还不小心坐错站了。”   他都笑了,挑眉望她,给她添菜:“这么迷糊?”   他笑得她挺不好意思的,低头又喝一口。   “差不多得了,别喝太多。”他欲言又止,到底是按住她杯子,不让她喝了。   温蓝不解地看他一眼,一开始不是很明白。可过了会儿,才觉得这酒的后劲有点大。   他骗她!是不会醉,但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全身发热。   后来是江景行搀着她走的。   倒也算不上东倒西歪,只是,她有种脚底虚浮的感觉,脑子是清醒的,但就是有些“飘”的感觉,整个人不由自主挂到了他身上。   上了车,她靠在座椅里揉了揉太阳穴,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   温蓝朝外面望去,发现地方有些陌生:“……这是我家吗?”   “是啊,我们家。”她还发蒙呢,人就被他搀了下去。   上楼后温蓝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她住的地方啊?   “……这是你家!”   “我家不就是你家?”他笑,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自若地去按电梯。    第14章 宿夜   电梯到了, 江景行把她搀扶出来,用指纹解锁了房门。   这房子她之前来过一次,黑白灰的色调, 挺冷清的, 不过, 今天桌上、茶几上都摆了新鲜的花束,看上去多了几分别样的生机和鲜活。   地上摆着全新的女士拖鞋。   她四处看了一下,扶着沙发靠下。   他房子太多,她实在分不清,依稀记得之前来这儿喝过茶。   “喝点水。”江景行将倒好的茶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她捧起杯子喝了口。   “还不舒服吗?”他微微俯身靠近她,一只手自然越过她, 搭在了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这是一个很亲昵的姿势, 让她有种被禁锢和怀抱的感觉。   温蓝怔了一下, 看向他。   他也在看她, 不是平时那种或温和或高深莫测的神情,而是一种她说不上来的专注, 让她联想到猎人捕猎之前的神态。   离得太近了, 她能看到他纤细幽长的眼睫毛, 鸦羽似的, 还有窄而薄的眼皮,形状完美,高高的鼻子,薄而优美的唇,以及身上那种淡淡的雪松一样的气息, 混着一点点烟草味。   那双漆黑的眼睛, 极深极暗, 叫人窥不清、看不透, 莫名地危险。   她的酒好像醒了几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曾经关于他那些模糊的记忆忽然就清晰起来。她大二那会儿,还是一个学生时,他已经是颇有社会地位的成功商人了,还是他们学校校友基金会的成员。   有一次,她和傅京南一道去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喝咖啡,偶遇了他。   他当时侧对着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似乎是在工作,神情很专注。有阳光从窗外洒进,虚虚地笼在他半边肩膀上,身上的白衬衣干净整洁,说不出的斯文清隽,感觉是像冰川白雪一样的男人。   再联想到后来他抱自己像抱一个小玩偶似的轻松,才明白自己对他的认知有多么离谱。   那次,半小时已经有四个女生跟他搭讪了。   她当时还是个很单纯的小姑娘呢,喜欢帅哥也喜欢美女,所以还有点羡慕:“这桃花运也太好了。”   “老四看不上这种货色的。”傅京南没带她过去坐,只是给她点了杯咖啡,揉揉她的小脑袋,半开玩笑,“换了你,他可能会有点兴趣。”   温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不兴开这种玩笑啊。   “觉得我开玩笑?”傅京南是那种传统的美男子,浓眉大眼,轮廓分明,笑起来清朗而豁达,一身正气,玩世不恭的时候也不惹人厌烦,反而有种随性的不羁,“那你去试试。”   “什么意思?”   “你过去,让他请你喝杯咖啡,我看看他什么反应。”   “神经病啊你,我跟他又不熟。”只见过两面,拜托!人家会觉得她有毛病吧?   “美女要对自己有点信心。”他摆出那副混不吝的样子,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这人假正经得很,你要是能让他请你喝咖啡,月底我带你去北海道滑雪。”   “真的假的啊?我们拉钩钩。”   “幼不幼稚啊你……”   温蓝觉得时机成熟,过去在他对面落座:“我觉得你好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可能是觉得这搭讪方式太老套,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要笑不笑的样子。   好在她脸皮够厚,面不改色地捧着脸说:“这个哥哥,肯定在哪儿见过,长得这么好看,不可能想不起来。”目光瞥到他放在桌上的一本外文书,突然灵光一闪,“你也在看这本书啊?Pensées,这我也很喜欢。”   听到她用蹩脚的法语磕磕绊绊念出来,他没有忍住,终于笑出来,矫正了一下她的发音:“Pensées。”   她的脸颊涨得通红,哼一声,干脆不装了,就那么理直气壮地看着他:“没带钱,可以请我喝一杯咖啡吗?”   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漆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有那么会儿,温蓝心虚不已,感觉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招来侍者:“一杯美式,谢谢。”   “我要拿铁!”   他一怔,似乎没想到她还要在这种事情上较真,遂改口:“一杯拿铁。”   ……   “在想什么?”江景行发现了她的走神,笑了一下。   他抬手替她将滑落肩头的发丝拨到了脑后。   动作自然,温蓝心底寂静无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要知道他当时的想法,于是把事儿跟他说了,又问:“江景行,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啊?你认出我了吗?我们当时应该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牌桌上,第二次只是远远打了个照面。   不过转念一想,他过目不忘,当时肯定是认出自己了,不然以他的性格压根不会搭理自己。   可是,就算他认出了自己,愿意搭理自己也挺难得的。她想了想,可能他是看在傅京南的面子上。   她望着他,心里像猫儿挠痒痒,好奇得很。   他思忖了会儿,却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之前别的女孩子跟你搭讪,为什么你理都不理?”她屏住呼吸,不知怎么就这样说了。   他瞥了她一眼,手里端一杯水,慢条斯理地喝完,才跟她说:“跟我搭讪的那么多女生里,你是最漂亮的。”   温蓝:“……见色起意啊你?!”   谁知他一本正经地说:“每个人的容貌气度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见色起意即是忠于本心,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这并不应该被谴责,对不对?”   温蓝哑口无言。心道,看他安安静静的,没想到口才那么好。   不过,相处久了就发现,他只是在工作中展现出极强的社交天赋,私底下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她真觉得这人挺矛盾的。   看她吃瘪,不知怎么他的心情就是格外好:“酒醒了?”   她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他抬手松了松领口,解了两颗扣子。   她看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把外套脱下来,扔到了她旁边。身边轻微震动了一下,她手指碰到冰冷柔顺的布料,无意识地缩了一下。   他俯身欺近,单手按在她身侧。沙发往下陷了一大块,连带着她整个人好像都往下陷了陷。   她定定望着他,身体被禁锢在沙发和他之间——这小小的一个角落里。   又燥又觉得冷,心跳忽然前所未有的快。   “干……干嘛?”   “干嘛?”他笑,抬手扶住她的脸,拇指在她的唇上微微碾压了一下,“跟我回来,还问我干嘛?你跟我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我想对你干嘛?你觉得我想干嘛?”   像是某种隐秘忽然被揭开了一个角,两人目光交汇,空气里的氛围似乎都变得潮湿而黏腻。   温蓝定定地望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单手撑在她上方,另一只手拨弄她的发丝:“当然是干你。”   她感觉血液在这一刻都冲上了脑门。   这个姿势有种被禁锢的感觉,让人的心跳更快。温蓝咬了下唇,望着他,不知是四周太安静还是因为别的,感官特别明显,总感觉他的眼神非常炙热,和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大一样。   但是,眼底似乎又有更深的、暗沉的东西,浓烈到叫人呼吸滞塞。   视线交汇,呼吸似乎变得缓慢了,她屏住了呼吸,像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一颗心跳得特别快。   像是某种机器,忽然被点了暂停键。   直到他宽大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颊,骤然拉近的距离,还有喷在她脸颊边灼热的呼吸。   心跳仿佛要骤停了。   一开始他只是在她唇上流连,如蜻蜓点水、试探的吻,后来撬开她的舌尖,深邃的眸子定定望着她,仿佛在判断着她的反应,随着越来越深入,他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幽暗,仿佛隐忍着什么,后来像是本性释放,如狂风骤雨般的掠夺,让她不得呼吸,只能被动承受。   心脏震颤如擂鼓,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巨浪中翻涌的小船,时时刻刻都有倾覆的危险。   他一看就是个中高手,轻轻撩拨几下她就受不了了,他这么弄她根本就忍不住。只一会儿工夫,他就摸清了她所有的弱点。   这是怎么样的一具身体呢?骨架高大而舒展,肩膀宽而腰窄瘦有力,肌肉像流水线一样流畅、内敛,真正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好像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美的。   他却不急着进攻,而是若有似无地吻着她,把她翻来摆去,像摆弄一个洋娃娃一样,她想快的时候他就慢,她想慢的时候他偏要快,牢牢掌控着节奏。   她感觉他就是在整她,后来实在受不了:“你变态!”   他结实的手臂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掰正她的脸,声音很低,像开玩笑:“你说停,我就停下来。”   她都想骂娘。这还怎么停?   自此,他在她心里一本正经的形象算是崩塌得彻底。   在这第一次的交锋里,温蓝深刻意识到,这人真是极有耐心,他像是研究什么精密的仪器一样,一点一滴摸清她身上隐藏的角落,甚至很多地方她自己都不清楚,都被他一一挖掘出来,让她难堪又羞愤,偏偏已无力抵抗。   她很快就呜呜咽咽的溃不成军,看着就很可怜。她受不了他在黑暗里居高临下望着她的眼睛,冷峻而迷人,把头别过去。   可惜他没什么同情心,伸手把她的脸掰回来,偏要让她看着他。   她是真的难受啊,脸已经烧得滚烫,不知道是室内温度太高还是因为别的,咬着唇,终于受不住了,问他能不能快一点儿,她好难受啊。   说完这话,她感觉要死了,可以直接挖个地洞钻下去了。   胡乱地抓了几下,她抓到他的枕头,捞过来把脸埋进去。   枕头很干净,一看就是定期更换枕套的,但是,上面还是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   床也太软了,她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海里,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蹭蹭包裹,一浪一浪推向高峰。   极致的感官刺激,震颤心灵,很轻易就撕开彼此之间那种羞耻的陌生感,后面她渐渐的已经无力再去思考别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了,才感觉他微微撑起身子,扯掉套子,结束了这一场战役。   后半夜外面又下雪了,雪花扑扑簌簌打在玻璃窗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和震动。   迷迷糊糊的,温蓝睁开了眼睛,伸手去捞床头柜的手机。   居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她感觉到口渴,爬起来找水喝。身上光溜溜的,她随手捞了件衣服穿上,看一眼,原来是他的毛衣。   她再去看身边人,江景行安静地趴在那边睡着了,被子只掩着腰部以下,背部的肌理放松地展现在她面前。   他睡着的样子真好看,侧面看去,鼻子又高又挺直,睫毛根根纤长分明。他的唇线是那种弧线特别清晰的,习惯性地抿着,给人锋利的感觉。   可他睡着时,神态安详,这种感觉又被冲淡了,有种让人想要亲吻的欲.望。   她一开始就觉得他这个人很性感,不管是戴着眼镜时那副斯文又冷冰冰的样子,还是此刻毫无防备曲着胳膊毫不设防地枕在那边的样子。   想起晚上那几个小时的放荡,她抱着脑袋晃了晃。   头好晕,身上也痛,浑身都痛,她昨晚上还做梦,梦到自己被压路机碾来碾去碾成了一张大饼。   可是其实到了后面意识就迷迷糊糊了,中间好像睡了一会儿,然后又被他捞起来做。   身上很干净,应该是被人清理过了。   她舒了口气,跳下床去外面倒水喝,捧着水杯站在窗边朝下面望去。   这座城市真美,繁华所到之处,埋葬着无数人的枯骨。   心情奇异地平静。   “在想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温蓝回头。   江景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披了条睡袍走到她身后。   他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绳,下面坠着块玉观音。之前根本没有发现过,原来他衣服里还藏着块玉呢。   她想摸一下,然后就真的伸手去摸了。   冰冰凉凉的,但是触手温滑。   一看就是上好的玉。   “喜欢?”他绕到后面,解开了红绳,把那块玉放到她手心里。   温蓝拿起玉,放在眼前看了看:“好漂亮啊。”   色泽就很通透,透明似的,现在已经没有这种种水的了,有钱估计也买不到吧。   “我姥姥送的,她希望我从政,不过,我这人不太适合。”   “你有什么是不适合的啊?”   他笑着投来一眼,挺意味深长。显然,她这无意识的恭维挺让他舒心的。   “你姥姥送的还是好好收着吧,弄坏了我可赔不起。”她递还给他,见他望着她没动,才犹豫着踮起脚尖给他系上。   离得近了,鼻尖不经意碰到他高挺的鼻尖,一瞬间心跳得格外快。   她忙后退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第15章 领带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 身边已经空了,温蓝爬起来冲了个澡。   衣服早上洗过了,用烘干机烘干, 她简单换上, 回头去了洗手间洗漱, 谁知一眼窥见垃圾桶里灌满液体的套,脸红得要烧起来,扯了两张纸巾就塞进去盖住。   回头差点和进门的人撞到一起。   “小心。”江景行扶了她一把。   温蓝几乎没敢看江景行的表情,冲进房间就换好了衣服,然后飞快冲出了门。   路上接到江景行的短信。   她看一眼:[这么早你去哪儿?公司还没放假?]   温蓝撒了个谎:[公司还有事儿。]   江景行没再问了,只是叮嘱:[路上小心。]   收好手机, 她心里还乱的很。   她也没去公司, 而是回了自己的住处。   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小屋子, 她才感觉找回几分真实的安全感。深吸口气, 她有点缓过劲儿了,不由捧了捧脸。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昨晚去哪儿了啊?”许依依揉着眼睛出来上厕所, 乍一看到温蓝, 愣住。   温蓝心里有鬼, 被她这么看着, 莫名心虚脸热,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夜不归宿,你有问题哦。”许依依指着她的鼻尖,微微眯起眼睛,一副大侦探的样儿。   尹荨撩着头发从房间出来, 抽空瞟她一眼:“能有什么问题?她是成年人了, 不回来还要跟你报备?”   “那当然!她可是我老婆!”许依依得意地翘起鼻子。   “你老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您配吗?”尹荨嗤笑, “我老婆还差不多。”   她们你一来我一语打趣得起劲,温蓝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原本想笑一笑附和一下,表情却有些僵。   尹荨终于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劲了,眯着眼儿上下打量她,语气多了几分郑重:“你不会真有什么事儿吧?我瞧你不对劲啊。”   许依依也发现了:“……蓝蓝,你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你不要吓我啊?!”   印象里,温蓝从不夜不归宿的。   就算不回来,也会提前跟她们打招呼,让她们不用等她吃饭。   她这一次,真是太反常了,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失联,直到现在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回来。   真的不太正常。   “……我没事儿。”温蓝被她们看得浑身不自在,“昨晚……我跟朋友在一起。”   “朋友?什么朋友?”尹荨目光如炬,“男的女的?”   温蓝语塞。   尹荨挑眉:“男的?”   温蓝说不出话,脸慢慢开始升温。   许依依一副破天荒的表情。   “瞧你八卦的样子。”尹荨瞪她一眼,回头对温蓝说,“真没事儿?你情我愿?你没被人欺负吧?”   欺负?   温蓝红着脸回忆了一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欺负。   当时没有多想,事后回忆起来,很难不说江景行是没有预谋的。上午领证,中午请她吃饭,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然后又劝酒。   不过,他应该不是想灌她,只是想助兴,期间见她一个猛劲要喝,他还拦了她。   但那酒喝下去,确实让人情.欲高涨,酒精刺激下感觉无比兴奋,他又不停撩拨她,她才没有把持住。   可说到底也是一时冲动。   这节奏有点快了,超出了她的原计划。   本来领完证,她是打算先把工作都处理完,然后跟再熟悉会儿再决定要不要有什么别的发展。   毕竟,两个不是很熟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真的会尴尬。   谁知道就这样了?   感觉好像被他牵着鼻子走,又偏偏发不了火。   谁让她没什么定力呢。   面对尹荨关切的目光,温蓝只好干咳一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人欺负我,我……我自愿的。”   “一夜情?”许依依兴奋极了,盯着她。   “不算吧。”温蓝苦笑。   “你找新男人了?”尹荨问。   “……算是吧。”温蓝头痛,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段时间,真的发生太多事情了。   很难三言两语说清楚。   “我们认识吗?”许依依又问。   温蓝真受不了她这样盘问:“这……”   “行了行了,你别乱问了。”尹荨把许依依推开,跟温蓝说,“没被人欺负就行,就算是一夜情也没什么,做好安全措施就行。对方戴套了吧?没戴的话我陪你去买药,无论如何,安全第一。”   “戴了。”温蓝都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了。   “那就好。”   许依依还是忍不住八卦:“爽吗?”   温蓝受不了她,直接拍开她凑过来的脸:“滚——想知道,自己去试!”   “我倒是想呀!可没有帅哥愿意!sad!”   温蓝和尹荨都笑起来。   温蓝回了卧室,把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   整理包的时候,她的目光停住了。一条酒红色蚕丝领带缠着她的钥匙圈混在包里,色调暧昧、旖旎,莫名让人联想起昨晚的混乱。   他给她的印象太深刻。   不管是深入骨髓的霸道侵占……尤其是他在黑暗里居高临下望着她的眼神,微微眯着那双深邃而冷峻的眸子时,给人一种迷乱的错觉感,虽然是在做侵犯她的事,也像是在宠爱她。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在她包里?   她虽然喝多了,但没有那么混乱啊。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太尴尬了,心里就抗拒去想。   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她终于认命地拿起手机打给了江景行。   那边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了:“喂。”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听得出,心情不错:“这么快就给我打电话了?”   明明是很普通的问话,温蓝却觉得他好像意有所指。   可能是有了最亲密的接触,虽然她具体什么的因为太乱记不太清楚了,也有意回避去想,可有些记忆片段还是深深地烙印在她脑海里。   比如他全力冲刺时低而沉的喘息,逗弄她时不怀好意的低笑。   温蓝好不容易平复了心跳:“你的领带落我这边了。”   “那你给我送来?”   “……好。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什么时候都有空。”他笑,“我在中宸。”   “那我吃完饭给你送去吧。”温蓝觉得这电话不能打下去了,急匆匆给摁了。   她把领带拿出来,指尖触到丝滑的触感,微微顿了一下。   中午温蓝和尹荨她们一道吃了个便饭便拿了包出门。   “去哪儿啊?”尹荨不免关心她一句。   温蓝不知道要怎么说,随口道:“公司有事。”   到了中宸楼下,温蓝才有些懊恼地想:怎么他让她过来她就过来了?   想后悔都来不及了,周丛大老远就看到了她,快步过来:“夫人,跟我来。”带她去专属电梯刷卡。   温蓝真是尴尬。   江景行的办公室里没有人,周丛给她倒了茶,让她在会客椅里坐下:“江总应该在开会,一会儿就过来。”   “没事,我自己坐就可以,你去忙吧。”温蓝对他礼貌笑笑。   周丛笑着鞠躬,退下。   温蓝这才松了口气,端起温热的茶水。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温蓝觉得,周丛虽然笑眯眯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总感觉他看她的时候好像什么都看穿了。   江景行应该在忙,过了很久都没有来,她在他办公室里随意转了转。   这办公室是真的大,靠办公桌那边是一整面是弧形玻璃。窗明几净,外面就是高耸入云的CBD商圈高楼,鳞次栉比,让人有种站在云端上的感觉。   怪不得人喜欢往高处走,这种站在顶端俯视众生的感觉,真的非常奇妙。   身后传来开门声,继而是一个熟悉的男声,低而沉,格外好听:“不好意思,会开得晚了些。等很久了?”   温蓝回头,江景行正好推门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屋子里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得叫人有那么会儿的紧张。   温蓝主动笑了笑:“没有,我也是刚刚到。”   “你喜欢吃司康饼?”冷不防他忽然开口问她。   温蓝一怔,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嗯。”目光一扫,瞥见了会客茶几上搁着的三层果盘,别的点心都没怎么动,司康饼却已经吃得只剩下一块了。   她不由脸热,没想到自己这么失礼。   他走到茶几前,欠身捻了一块。只是,刚刚吃了一口便皱起了眉。   温蓝:“……不好吃吗?”   江景行抽了张纸巾,就着吐掉了那块饼:“太甜了,不适合我。”   “男人似乎都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她笑了下,将眼镜摘下来,抬手示意她到一旁的会客沙发里坐下:“坐。”   温蓝这才过去坐了。   “对了,你的领带。”她忙从包里拿出他的领带,已经叠到了,用一个黑色的小盒子细心装着。   江景行只瞟了一眼,说了声“谢谢”。   然后,眼神就没朝那领带扫一眼。   让温蓝有一种——他对这条失而复得的领带,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   那他让她过来干嘛?   她心里隐隐感觉猜到了几分答案,但又不是很确定。   可一旦涉及这种猜想,她就更难从容。   “不用回去工作?”见她这样局促,江景行笑了一下,好心地替她将茶水满上。   温蓝脸涨红。   忽然就想起自己早上骗他说自己要去公司的事情。   他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她今天不需要去公司吧?   鼎华这会儿早就放假了。   他作为鼎华的投资人和大股东,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可他偏偏没戳穿她,看着她演戏,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把她叫来了这里。   温蓝真觉得自己要社死了。   他老喜欢这么捉弄人吗?   作者有话说:   真的好狗啊!为什么写了这么一个狗男人2333 第16章   “下午有事吗?”坐了会儿, 江景行忽然问她。   温蓝不由看向他。   他今天穿的是很正的正装,白衬衣、西装、领带搭配得一丝不苟,修身的西装衬得他斯文而清贵, 很给人好感。   而眉宇间那种漠然笃定的神态, 又有那么几分——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他这样问她, 她下意识就回答了:“没什么事儿。”   说完就看到他笑了:“那陪陪我?”   温蓝:“……你不用工作吗?”   江景行笑:“处理完了。”   她真不好推辞了。   中午是江景行请她吃的饭,就在楼下。   中宸不愧是业内首屈一指的风投公司,连内部餐厅都极为高档。   靠窗边的位置光线明亮,桌上的圆锥瓶里插着一支红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露,娇艳欲滴。   温蓝看了眼旁边的餐桌, 发现旁边桌上都没有。不会是专门给她插上的吧?   这个认知, 让她些微赧然, 下意识去看对面。   江景行已经脱掉了那身板正的西装, 身上换了件驼色的羊绒衫。   袖子堆叠到肘部,露出结实修长的小臂。   他是那种看着清瘦, 其实脱了肌肉很完美的男人, 极是纤长有型, 这样穿着内衫, 隐约可以看见姣好的轮廓和肌肉线条,让人心痒难耐。   温蓝又看他一眼,他脖颈处坠着一枚银色的铜片小吊坠,皮肤白,衬着修长健美的身材, 真是别样性感。   “怎么又这样看着我?”他发现了她的目光, 失笑, “我脸上长花了?”   温蓝被他调侃得不好意思, 抿了抿说:“我跟你面对面吃饭,我不看你看谁?”   江景行只是笑。   他每次凝视着她笑的时候,温蓝都感觉不自在。尽管他看着斯斯文文的,盯着她的时候,她总有种自己是砧板上的肉的错觉。   菜上来,江景行替她添菜。   “我自己来吧。”   每次跟他吃饭,他自己没怎么吃,尽顾着给她夹菜了,她到底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你什么时候搬家?”江景行喝一口茶,忽然问她。   “搬家?”温蓝看向他。   “对啊。”他低头挑着菜,“你不搬来跟我一起住吗?屋子都整理好了。”   温蓝这才意识过来,他说的是之前他带她去见过的那个“婚房”。   她忽然就不知道要怎么接了:“……我这边还没整理好,还有些事儿要处理。年后吧?”   “那好吧。”江景行微微一笑。   让她松了口气的是,他没有追问什么。   这人有时候还是很有分寸的,虽会给人压力,但不会穷追猛打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他说。   “什么事?”   “这个年,我们一起过。”   温蓝很意外他会提这样的要求。温蓝没多想,点头:“好。”   人的心理很奇怪,刚刚一个过分的要求被拒绝后,再提出一个相对不那么过分的要求,心里自然就能接受了。   要她现在搬过去跟他住,她肯定是做不到的。   但是,一起过年——转念一想相对而言还是挺合理的。   而且,许依依和尹荨很快也要回老家了,她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也挺无聊的,找个伴儿也好。   “那我明天去找你,我们一块儿去超市,买点儿年货?”他笑。   她低头吃东西,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好。”   还要跟她说点儿什么,余光里看到周丛过来,江景行敛了神色,拿帕子擦手:“什么事?”   周丛躬身贴近,看了眼温蓝,欲言又止。   江景行微顿,起身对她说:“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好,你去忙吧。”   她看着他离开,像是有所觉察似的,好奇地朝窗外看了眼,这楼层不算高,依稀可以看到底下站着的一道佝偻的身影。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雪,路上的行人纷纷撑起了伞。便显得,那道身影更加地单薄、可怜。   她没多想,起身去洗手间。   这一楼层的洗手间人太多了,她排了会儿,转道去消防通道。   门一推开,却发现江景行和周丛在楼下平台的地方。   “陈默在楼下呢,说想见您一面。”周丛沉声道。   “见我?”江景行冷笑,隔着镜片朝窗外瞥了一眼,“这边演得起劲,那边跟那几个董事联系得还那么勤。当我是傻子呢?他爱站就让他站吧。要是晕了,就给他叫辆救护车,我当大发慈悲了。”   “他说之前那些他都认了,也可以帮我们指认徐德冲,只是,法院那边……”太远了她有点听不清,只觉得是比较隐秘的事情,没有贸然下去。   “我会怕他?”他都笑了。   “是这么个理,但是穷寇莫追。你确定要这样……”周丛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直刺头顶。   温蓝尴尬地站出来:“楼上厕所人太多了,我想下去,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我……我也没听到什么。”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江景行若无其事地给周丛递了个眼神,转而对她笑了笑。   周丛就点点头,快步下了楼梯。   他迈过楼梯走到她面前,见她还愣着,笑:“要我送你去洗手间?”   温蓝头皮发麻,忙摆手:“我自己去!”   回到座椅上,不知怎么,温蓝下意识朝窗外看了眼,那人已经走了。   菜已经凉了,江景行捞起自己的外套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这雪越下越大了,一会儿不好走。”   “嗯。”   雪下得很大,路上就很难开了。   原定的下午逛街计划就取消了,等车开到她那边,雪已经没到有膝盖这么深。   江景行走到车外,弯腰对还在车里的她笑道:“看来,老天不让我走。”   他有一双极迷人的眼睛,藏在那副眼镜底下,好似蕴着一汪春水。   连侃人都这么一本正经的。   可眼神却并不怎么正经。   温蓝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但她是有点难为情的。   他把手递给她:“不下来?”   她这才把手放到他掌心。   谁知他稍稍用力就把她带到了怀里,打横抱了起来。   温蓝看一眼他踩在雪里的裤子,已经湿了,鞋袜肯定也不能幸免。   有雪落在发顶,融化成水渍,冰冰凉凉的,她不觉往他怀里缩了一下。   耳边听得他笑了一下:“本来觉得这天气挺讨厌的,现在改变想法了,真希望天天下这样大的雪。”   温蓝被他笑得耳朵热。   外面太冷了,他很快抱着她上了楼。   老小区,楼道里有些脏,墙皮脱落,墙上还贴着五颜六色各种广告条。   他应该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的那根弦有些绷紧,犹豫会儿才去看他的脸。   楼道里昏暗,像极了傍晚时分夕阳即将西沉的时刻。这样的氛围里,他的脸倒更是立体有型,有一种昏暗废墟中滋生出来的靡丽暧昧。   可能是她看他太专注,江景行低头看她。   四目相对,她又马上转开了视线:“……你放我下来吧。”   “到了。”他把她放下。   她忙低头去摸钥匙,手忙脚乱的,钥匙“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刚要伸手去捡,一只宽大修长的手快了她一步。   然后,她就看着他用食指勾起了那串钥匙,问她是哪一枚,指尖缓缓将钥匙抚过。   “绿色那枚。”她小声道。   他从中找出绿色那枚,精准地插入钥匙孔里,微微一拧,门发出“嘎吱”一声——开了。   门开那一刻,温蓝还是有点窘迫的:“屋子有点乱。”   她转身去找拖鞋,然后拿出了一双一次性的:“只有这双,我的鞋你应该穿不上。”   她目光落在他的脚上。   “没关系。”   屋子里暖气有点不足,温蓝给他拿来了取暖机:“这是老小区了,管道不太好。你冷的话……”   “我不冷。”   “那我给你倒茶。”温蓝去了厨房,回来时,手里捧着一个玻璃杯。   他微微起身,伸手接过:“这是什么茶?”   不是寻常能看见的那种茶叶,叶片微卷,在热水中沉浮后舒展开宽大的叶片,颜色嫩绿而鲜艳。   “桑叶茶,我老家捎来的。你没喝过吗?”她在他对面坐了,尔后笑了笑,“你这样的公子哥儿,天天喝的都是祁门、金骏眉吧?”   “你把我说得都快妖魔化了。”   “我哪有?”   眼神对了会儿,她也笑了。   因为下雪,天气阴沉沉的,竟有些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温蓝坐了会儿,走到窗边朝外面望去。   雪没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不是个好天气。   “晚上一起吃吧?”这种天气,没准路况都瘫痪了。   “当然好啊。”他笑,“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真的假的啊?”温蓝笑,上下打量了他会儿。   这下轮到江景行笑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真的吃什么都可以?”她显然是不太信。   “我不挑食。”   温蓝看着他,觉得这话没有什么可信度。   不过,她的厨艺也确实不怎么样,她觉得她得给他打个预防针:“我厨艺挺一般的。”   谁知他还真问了:“有多一般?”   温蓝:“……”这人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不该宽慰一下吗?   江景行端详着她不得劲的表情,不知为何,心情就是格外好:“我逗你的,我吃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  ̄3)(ε ̄ *)   ————   今日平安夜,女鹅暂时安全[狗头] 第17章   温蓝下了两碗面, 只往里面加了番茄和香葱,还有两只冷冻虾,看上去卖相是真不怎么样, 也没什么香味。   端上桌的时候, 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 下次给你做好吃的。”   “什么都没有了?”他问她。   “还有鸡蛋和香葱。”   “那我给你下个葱油面吧?”他提议。   “你会下面?”她显然是不信。   “等一下。”他这么说,还真的去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四周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隔着不远的距离,切菜的声音混着细雪飘打窗户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滑入她的耳中。   温蓝喝了口茶,抬眸去看厨房的方向。   因为移门挡住了一半, 她瞧不清里面的场景。顿了会儿, 她犹豫着起身走到厨房。   江景行背对着在切番茄, 番茄皮已经剥掉了, 刀工很好,每一片的薄厚都恰到好处, 鸡蛋打散在另一只碗里, 葱花切成长条的一截一截, 搁在碟子中。   每一个动作有条不紊, 像他工作时一样,做什么都很有条理。   温蓝觉得不可思议:“你看着不像是生手啊。经常做饭吗?”   “在国外刚开始创业那段时间,自己做过一段时间。”他解释。   “那应该是很多年没有做过了吧?”可看他动作熟练,不像是很多没做过的样子。   江景行回头笑望她一眼:“这又不是很难。如果你学过琴、或者画画就知道,有些东西是烙印在脑子里的, 不管过了多少年, 拾起来都很容易上手。”   “那是你吧。”她可做不到。   看到她郁闷的表情, 江景行笑了:“你不做饭吗?”   “做, 在家的时候都是我做。不过,没有研究得那么精细。”她做饭就是煮熟就好。   好在温奕不挑,是个大胃王,什么都能吃,还说她做的饭特别有家乡的味道。   可是,和江景行这么考究的做法一比,她觉得自己做的有点上不了台面。   他似乎做什么都很精细,只要投入,就什么都能做好。   连简单的葱花都能处理出这么色香味俱全的葱油面,番茄蛋汤这种家常菜也能做得特别美味。   “尝尝。”他把碗搁到餐桌上,替她拔了双筷子。   “谢谢。”温蓝伸手接过来。   江景行在她对面抻了椅子坐下:“我不是跟你说过,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吗?”   她只能笑笑。   在他面前,她真的很难做到不紧张。   她天生有感知危险的能力。   这个人,哪怕是温声细语地跟她说话,眼神里也有种抓人的力量,让人很难不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身上,更有一种逼人的光芒,如骄阳一般光芒万丈,只是那样望着你,就能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灼热。   温蓝用筷子挑了根面条吃。   面条煮得挺软,却又奇异地很有嚼劲,包裹着葱油的香味从她唇齿间蔓延开来,鲜香扑鼻。   她又喝了一口番茄蛋汤。   挺清淡的,可尝着又很咸香。   她又舀一口,默默吃了很多。   “好吃吗?”他问她。   温蓝点头。   “过完年你搬过来,我天天给你做?”江景行对她微笑。   温蓝耳根发红,白皙的脸颊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她别开目光不去看他:“你不用工作吗?还天天给我做饭?”   “那我每个礼拜天给你做?”他纠正了一下话语里的漏洞。   温蓝看他一眼:“敢情刚刚也是夸大其词,江公子,以前不会也是用这种伎俩骗女孩子的吧?”   “你觉得——我需要靠骗才会有女人吗?”他跟她挑眉。   温蓝语塞。   确实,以他的魅力,就算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一大把上赶着来贴他的。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我忘了你鞋袜湿了。对不起!”   她连忙要去房间里给他找干净的袜子,“我记得之前买过一双新的……”   “不急,你先吃饭,我自己去找吧,你告诉我放在哪里就好。”   温蓝思忖了一下:“在我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那双蓝色的男士袜子,是……”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江景行却望着她笑了笑:“给你前男友买的?”   这话让温蓝无法回答,也因为想到了不太美好的回忆,咬了下唇。   他已经去了她的房间。   温蓝的房间不大,但是整理得挺整齐的。当然,也许是东西不多,看上去就挺干净的。墙上贴了朴素的米色墙纸,靠窗边的小挂钩上还吊着几盏风铃,底下坠着小娃娃。风吹过,发出伶仃伶仃清越的声响。   还是个小姑娘呢。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弯腰打开了抽屉。   蓝色的纯色袜子用白色的塑料硬封塑封着,是全新的。不过,看着就是超市里十几块二十块一双的廉价袜子,是他平时根本不会穿的那种。   她前男友会穿这样袜子?   江景行的手指微微拂过袜子,把袜子拿了出来,在掌心翻了翻,若有所思。   在他的印象里,凌旭是个健谈爽朗的青年,挺来事,但是,一看就是那种吃不了苦的大少爷脾气。   可如果他不穿,她应该就不会买吧。   这两人的感情,倒是比他想象中要更好一点。   他站在床边沉吟了会儿,信手翻了翻。   抽屉里没别的东西了,除了她的一些内衣内裤就只有一个相册。他把相册拿出来看了看,翻开的第一页就是她和凌旭的照片。   照片里,她安静地坐在椅子里画画,凌旭从后面抱住她,然后举起手机自拍,将两人画面定格。   他看了会儿,勾了下唇角,无甚表情地把相片原封不动塞回去。   不过是小学鸡一样的幼稚爱情。   完全不足一提。   “穿得下吗?”看到他从房间里出来,温蓝问他。   “我还没试。”他对她笑了笑,当着她的面儿拆开了袜子,坐沙发里褪下湿袜子。   “我拿毛巾给你擦一擦。”她挺过意不去的,忙去洗手间拿了干毛巾,蹲下来替他擦拭。   江景行怔了一下:“你也总是给你男朋友做这种事情?”   她手里一顿,仰头看向他。   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没有啊。”   凌旭是个大少爷脾气,也从来不打理自己,有时候她看不过去会帮他做家务、整理房间。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管家婆。   江景行此刻的目光却让她有些看不懂。   她被他看得不自在极了,把手收了回来:“你不喜欢我帮你擦的话,你自己……”   手却忽然被他捉住了。   力道不算很大,但是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只是这样静静握着她,就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受制感。   他的掌心也很温暖,她莫名想起那晚,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肩膀,强势而狂乱地吻着她,让她无法抗拒,又甘愿沉溺其中。   只是,现在她很清醒,没有像那晚一样喝酒,被他这样握着难免紧张。   一颗心砰砰乱跳个不停:“……江景行,你干嘛?”   他这才放开了她,只是,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还是牢牢锁定着她,让温蓝无所适从。   “江景行,你别这样看着我。”   “抱歉。”他低笑。   温蓝咬了下唇。虽然是在道歉,他的语气里可没有什么歉意。   也是,这人可不像是觉得自己真正做错了那种人。   永远这么我行我素,旁若无人。   他去洗了手,顺便帮她洗了碗。到了快晚上7点时候,雪还是没有停,而且有越下越烈的趋势。   小区的花坛里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雪。   温蓝刚到北京那会儿,也曾被这种雪景惊呆过,后来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在这样的情景下,两个人像是荒野外被困在同一个小木屋里的旅客,不得不坐下来和谐共处。   明明算不上多么熟悉,却要像最亲密的人那样,坐在沙发里聊天、一起看电影。   温蓝觉得尴尬,把灯给关了,便只剩下屏幕上亮着的淡淡光芒,照亮身边这尺寸地方。   心里莫名安静,却也有些慌。   她拆了包薯片,往嘴里不断塞着,感觉心情平复了不少。   看的是黑白默片,那种上个世纪的老电影。   “看这个挺没意思的,不如我们来玩牌吧。”江景行提议,“给点儿彩头。”   “什么?”什么彩头啊?   她手里的薯片都放下来了,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很简单,谁赢了,可以问输的那方一个问题,输的人必须要说实话,否则,赢的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他简单说了一下游戏规则。   温蓝想了想,点头:“好啊。”   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因为两个人,能玩的实在是很少,不需要多么高明的技巧,大多时候是碰运气。   可真的玩起来,她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这人瞧着不动声色,手里的牌难窥深浅。明明他中间抽掉了不少张,他应该没办法算到她的牌。可一轮下来,她前几张牌明明都可以稳赢他,为什么后面她却一路走下风。   “还要翻吗?”他瞅她,手里还剩一张底牌。   “你翻吧。”她咬唇,不甘示弱。   江景行笑着揭开了自己的底牌。   温蓝傻眼了,竟然是一张A。   她的牌已经很大了,可唯有这张A和2,是可以压过她的。   “你是不是出千?”她现在挺认同纪朝阳当时的话的。不然哪有这么巧,她每次都输给他。   江景行:“输了想赖账?”   温蓝语塞,可过了会儿又开口:“我没有赖账,如果你真的没有出千的话,我愿赌服输。”   可心里想的是,就算他作弊了,他恐怕也不会承认的。   而且,出千这种事情,只要没有被当场抓住,那就不算出千。   “算了,我认输。”她恹恹的。   玩不过他。   “那我问你第一个问题。”他笑望着她,让温蓝有种自己掉进了狼窝里的错觉。   温蓝:“你问吧。”   江景行淡声问:“你第一个男人是?”   作者有话说:   醋坛一点一点翻了~ 第18章   温蓝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顿时有些尴尬:“……不能换个问题?”   “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那我就要提要求了。”   温蓝:“……”   她觉得还是老实回答吧。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温蓝想了想,只好说, “高三的时候。”   江景行原本低头去理牌了, 听到这里还是错愕了一下, 不由看向她。   “干嘛?”温蓝被他看难为情极了。   江景行歉意地说:“对不起,我真是有点意外。”   温蓝更加窘迫,心道:早知道还不如让他提要求呢。   他似乎是真的挺好奇的,问她:“同校的男同学?”   “不是,是隔壁技校的。”   江景行又多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真看不出来, 原来你喜欢这一款的”。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她忍不住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人挺好, 是我邻居,不过家里条件不好, 早早就辍学打工去了。”   “那是青梅竹马了?感情很好?”   “他挺照顾我的。”   “后来呢, 又为什么分开?”   “他去外面打工了, 我去北京上学了。”文化水平差太多了, 她考上的是北京的名校,他只是中专毕业,以后注定不是一路人,分开是注定的事。   而且,那会儿年纪小, 骨子里还有不谙世事的天真, 如今回想起来, 文化水平差太多, 连沟通都是问题。   两个人的很多观点根本就不一样,有时候聊一件事,甚至会觉得是在对牛弹琴。   沈琛大概也察觉过来了,所以主动提了分手。   然后两人天各一方。   “他是什么样的人?”江景行把玩着手里的纸牌,静声问。   她认真想了想,说:“小时候就认识的邻居,不过他读书不怎么样,早早就出去打工了。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上职高那会儿就在修车店、洗车店之类的地方干活。高个儿,脸孔白,长得好看,人又总是酷酷的不爱搭理人,周围的女生茶余饭后就爱讨论他,他是女生情书上的常客。”   也是夜间女寝里暧昧低语间的谈资。   她那会儿还是个好学生呢,看到他被别的女生压在楼道里吻也会脸红心跳。   后来她就学坏了,一去不复返。   她爸过世那段时间,她妈抛下她离开,她一个人守着个破旧的老楼发呆,直到他从隔壁过来拽她:“你他妈是不是想死?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强硬地把她拽到家里,给她做饭,逼着她吃。   她不想搭理他,他火气上来,两个人扭打起来,她被他狠狠按在沙发里,呜呜咽咽的,忽然就哭了出来,脸色苍白又清瘦。他在上面看着她,忽然就有汗下来,沿着消瘦坚毅的脸孔往下滚,落到她脸上,濡湿湿的一下,然后滚入她的衣裳里。   心里好像也有些湿漉漉的,气氛忽然就变了味道。   他把她抱到怀里,低头去吻她的唇,然后是秀气挺拔的鼻子,精致的眉眼,巴掌大小的脸……她抱住他的肩,捧他的脸,牵着他、接纳他,仿佛要将自己心里填满,一遍又一遍,冲淡那种茫然和痛苦。   第二天她从他的床上坐起来,随手捞了件他的T恤。   他背对着她,在厨房里煮面。   背影高大、宽阔,香味缓缓扑入鼻息,是家的感觉,忽然就觉得非常安全。   那段时间她都跟他住一块儿,等着录取通知书。   后来她上了北京这边的大学,他也去了外面打拼,虽然微信里也会联系,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联系就不怎么多。   她的第一个男人,少女时代最后的美好记忆。   想起来,很多细节其实都不记得了。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总有很多的缺憾,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她不是一个会回头看的人。   而今再见,也不过是比陌生人强一点吧,大概会友好而客套地问一句“别来无恙否”?   “这么念念不忘,长得很帅?”江景行看着她的表情,忽而笑了一下。   温蓝回神,笑笑:“还好。”   “只是还好?”他扯了下嘴角,眼神有点儿讽刺。   她受不了了,双手合十,跟他讨饶:“能别刨根究底的吗?陈年旧事了,江公子,放过我吧!”   江景行确实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他这人不沉溺于过去,只看重结果。   可不知道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不得劲得很。   不过他没在她面前说什么,又给她洗了一副牌。   温蓝望着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拨动纸牌,觉得甚是赏心悦目:“江景行,你洗牌真好看。”   “想学?我教你啊。”他绕到她身后,弯腰从上方俯下。   就这样,像是一个把她圈在怀里的动作。   他身上的气息,强烈地填满她的鼻息。温蓝心脏震动了一下,下意识站起来,挣脱了他的束缚。   江景行也没有在意,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又给双方洗了一副牌。   这一次,温蓝破天荒地赢了。   她拍了一下手,喜出望外,瞅他:“这下子轮到我问你了吧。”   “我拒绝回答。”他淡淡说。   温蓝怔了一下:“……那我可要对你做什么……”说完觉得不对,这话怎么听着——   果然,他笑了一下,顺着她的话好整以暇地说:“你想对我做什么?我一定好好配合。”   “你这是耍无赖!”   “你第一天知道我无赖吗?”他笑。   温蓝拿他没辙了:“你怎么这样?!”   见她模样实在可怜,他转而道:“算了,你问吧。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蓝没想到他会妥协,他这人就不像是会妥协的那种人。   不过他既然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你呢?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两个。”他都没有思考。   温蓝怔了一下,看着他。   “怎么?不信?”江景行失笑。   温蓝:“你看着就不像是只谈过两个的。”   江景行:“可事实如此。”   温蓝觉得不可思议:“你这样的条件,要多少美女有多少啊。”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他没好气,“我不好这个。”   而且,这都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第一个是他大二的时候谈的,一个长相只能算得上中上的女孩,谈了没两个礼拜就分手了,他也没碰人家。第二个谈了一年,对方是中宸的股东,也是圈里鼎鼎有名的铁娘子,在一次交流宴上认识的,跟他一样的人。   虽然他记性很好,其实对这两段感情已经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他这人天生冷感,感情淡泊,所以后来就干脆专注事业,不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真的假的?”温蓝贴近他,眼波流转。   她本就生得极美,白皙诱人,四肢纤细,神态是十分的清纯,举手投足间又像妖精一样,勾人得很。   “干嘛,勾我啊?”他淡淡瞟她一眼,容色镇定,低头继续洗他的牌。   温蓝笑:“京南以前跟我说,你这人假正经,我之前还不信呢。”   江景行头也没抬,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能别提别的男人吗?”   温蓝一怔。   她真不是故意提,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也没怎么放心上。   “那我不提他。”   “我跟你开玩笑的,京南是我最好的哥们儿,我没那么小气。”他跟她笑了一下。   温蓝看着他清隽的侧脸,他笑起来的时候,真是特别好看。   眉眼舒展而清正,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   当时她就真的信了,忘了他这人其实口是心非得很,又傲得很,哪怕真的很在意,也不会在她面前特别表现地在意。   “你真的就谈过两个姑娘?”她真觉得不可思议。   “比珍珠还真。”   温蓝都笑了,他竟然说这种冷笑话。   “你呢?你谈过几次?”他问。   温蓝思考了一下。   “这还要想?”江景行哂笑,忽而定定地望着她,“你到底有过多少男人?”   “没,我就是想想就拉过手的算不算。”   他已经懒得说她了。   “3,三个。”她信誓旦旦。   他笑而不语。   “真的!”说完觉得不对,把他给漏了。   怪不得他刚刚那副表情,数字对不上了,他一定觉得她是在说谎,觉得她不是正经姑娘。   她觉得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真的就这些,你不信就算了。”   “信,我信。”他笑着点头,“冒昧地问一句,你为什么身边总是不能缺男人呢?”   她看他。   “没别的意思。”他解释,“照你说的,你跟京南分手没多久就跟凌旭在一起了。”   “隔了大半年。”她纠正他。   不过,跟他这种常年单身、喜欢一个人生活,而且一单就七八年的怪人来比,她确实算交男友频繁了。   “不知道,可能是怕寂寞吧。”她想了想说,“我比较害怕孤独。”   “所以身边不能缺男人?”他看她一眼,认真地问,“有看过心理医生吗?”   温蓝看着他,一字一顿:“我、没、病!”   “别这么敏感,我没别的意思。”他食指在桌上微微叩了一下,给她分析,“去看心理医生不一定指你精神方面有问题。这个社会节奏太快了,有心理问题的人多了去了,这只是一种让自己身心更加健康的治疗方式。”   温蓝剜他:“我看你倒是比心理医生更专业。还找什么心理医生?你给我治治算了。”   她瞪人的模样也是俏皮得很,看来真是被他气到了,竟然说这种话来呛他。   他心里莫名柔软,忽然低声唤了她一声:“温蓝。”   “嗯?”她不解看他。   他欠身压过来,手一瞬就将她带入怀里,去捕捉她的唇。她要往旁边侧头躲,他又把她的脸掰回来,俯视她:“你往哪儿逃?”   她气喘吁吁的,说气话:“我信你就谈过两个?!”   这么会!坏死了!就欺负她是吧?!   ……   晚上雪还是下得很大,还没到5点太阳就落山了。   因为暖气不足,温蓝在房间里摆了两个取暖机。淡淡的红光散发着热气,隔着铁丝网蔓延到室内。   她反手将门关上,感觉屋子里更暖和了。   走到窗边,趴在玻璃上朝外面望去,雪已经快没到大腿了。底下的空地上有几个小孩子正在打雪球,家长从远处呐喊着跑过来,横眉怒目地拽着,孩子又不服气地捞了个雪球砸回去。   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想必也是家长里短的温馨意趣,平凡又叫人向往。   她捧着脸在那边看了好一会儿,完全没有注意到江景行推门进来,走到了她旁边。   直到高大的阴影把她头顶的光亮全部遮住。   温蓝吓了一跳,本能后退着回头。   “吓死人了。”看到是他,她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   “这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怕什么?”他叹着气,似乎是很无奈的样子。   他洗过澡了,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也是她之前准备买给凌旭的,他穿着肩膀的地方还有些紧。   这个男人的比例是真的好,一米八七的高个儿,颀长修挺,腰部以下全是腿,更难得的是,每一分肌肉皮脂覆盖地恰到好处,线条流畅如最精美的雕塑,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很有气质,纤长有型。   “你是不是经常健身?”她好奇地问他。   “也算不上经常,一个礼拜三四次吧。”他笑着说,随手拿起了她桌上的一个存钱罐,放在眼前观赏。   他还对这个有兴趣?   温蓝说:“淘宝买东西送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应该没用过这种东西吧?”   “你能别把我说得好像‘何不食肉糜’一样吗?”他侧看她。   温蓝笑着耸耸肩。   后来实在无聊,他们坐床上又玩了两副牌,随便聊了两句。   不知怎么说起工作的事情,温蓝叹气:“就那样呗,僵着,上面领导还没决定,我这个项目策划人再着急又怎么样?”然后就不愿意多说了。   他微微一笑:“工作上的事情,你问我比问谁都管用。”   温蓝微怔,看向他。   虽然觉得这话有些狂妄,不过,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   “江景行,你总是这么自信吗?”温蓝其实挺羡慕他的,“从来不会觉得有能力不足的时候?”   “事在人为,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正无法做到的事情,只是你不愿意去钻研、学习、努力布局。”   温蓝点点头,觉得他这话挺有道理的。   不过,想要做到却不是什么易事。   “这个项目的第一轮品牌,定的是首销5000件,合作的倾销方是中意、中达和东林。”   “走的是中高端路线,因为是首秀,加上只是小品牌,做多了我怕卖不出去。而且,年底了,愿意合作的工厂也不多,加班加点可能也有些赶不及……”   “既然要做,自然就要做最好、最大。首秀的重点系列,居然是中端定位。还没开始,就已经想好怎么失败了,这点信心都没有?还做什么?考虑全面是为了避免失败,而不是去想失败后要怎么找补。”他看了她一眼,“你们就为了这玩意儿吵架?你们公司都是些什么领导啊?”   温蓝觉得,他这话不止骂了她,还骂了她们公司。   “您这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鼎华的那几轮融资,不都是您投的?”   “中宸不止我一个决策者,投不投也不一定是我的决定。我每年投那么多项目,那么多公司,我能全记得?其次,就算是一团垃圾,有时候只要有市场价值,哪怕为了抢占市场,也是要投的,这只是战略。”   温蓝:“……”这人真是。   他看她,顿了两秒,忽然笑了一下:“你是在心里骂我吗?”   温蓝错愕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收得很快,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她顿时有些尴尬。   见她还是不说话,他说:“那我请你吃饭,当赔罪?”   “不用了,你也没说错什么。”她笑笑,淡淡瞟他,“而且,您这‘鸿门宴’我已经领教过一次了。”   他的便宜有那么好占?   上次吃了他的饭,喝了他的酒,带给她的可是毕生难忘的记忆。   “其实我不应该着急,领导还没决定,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说。   许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江景行笑起来,却道:“这话挺有道理,可见其实你脑袋瓜儿挺聪明,可就是太倔。有时候,工作时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领导和稀泥,你也跟着和呗,总有火烧眉毛的那一天。”   温蓝知道他的意思。   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下面人实在不应该比领导还操心。   不过,她到底还没修炼到那份上,她现在还不是领导,她只是一个想要做好项目的小设计师罢了。   “等你多工作几年,你就能做到冷眼旁观利益至上了。”江景行说,“赚不了钱的梦想,那就是废品。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的,不要浪费一分钟在上面。这样,你才能青云直上,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温蓝沉默。   有时候真觉得这人冷酷得不可思议。   他可能觉得自己有些行为特别可笑吧。不过,她确实还做不到那份上。   她热爱设计,她不止把这当成一份工作。   江景行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而道:“你真的没必要急。因为,老板肯定比你更急。她还不急,说明事态还没到那份上。她想看你们下面人斗,你就斗给她看呗。只是,项目的事儿别管,做做姿态就行了。”   温蓝没说话。诚然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她还做不到这么老油条。   “……这是不是……”   “虚伪?”他替她说了,轻笑。   温蓝小心地看他一眼,他没生气,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能赚钱能升职的,大多是这样‘虚伪’的人,温蓝,你还年轻呢。”   她不太认同:“总有认真工作也能得到领导赏识的。”   “除非你的专业能力无人可以替代,能为公司带来巨大利益,你能优秀到除了你别的任何人都不行。否则,对老板来说,你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没了你,马上就能找到下一个。在北京,像这样的多的是,排队都得排几轮。”他的语调冷静又残酷,但却是事实,让她无法反驳。   太多自以为很优秀的年轻人了,可真的扔到市场上一比,不过也就是被挑拣的菜罢了。   不适应规则的,很快就会被淘汰。   有时候,只能逼迫自己成为自己讨厌的人。   温蓝有点儿闷,她是真不喜欢这样。道理懂,可就是不喜欢。   因为她的沉默,江景行也有那么会儿没说话。   后来她实在是有点困了,靠在床头休息了会儿,谁知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感觉被人抱了起来,轻轻放到床上。   江景行给她脱袜子、脱外衣,然后又轻柔地解开了她的裤子。   温蓝在心里暗骂他不正经,奈何实在太累了,不想撑开沉重的眼皮。可谁知,他给她脱掉裤子后只是把她抱到了床里面,给她盖上了被子。   她这时才勉力撑开一丝眼缝看他。   见她看她,他笑着解释:“穿那么多睡觉,你会不舒服的。”   她的眼皮又合上了,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还以为他就想跟她……   她背过身去,安稳地闭上了眼睛。可身后窸窸窣窣了会儿,被子一角被掀开,一具滚烫的肉.体贴了上来,把她结结实实环在怀里。   因为暖气不足,她本来是有些冷的,被这样一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不由面红耳赤。   “别乱动。”江景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告诫,“还想不想好好睡觉了?乱动,一会儿起反应了我不管。”   她原本想要挣扎的手停下来。   是真的困,天大的事儿都阻拦不了她睡觉。   就这样,被他抱着进入了梦乡。   只是,夜半的时候被吻醒了。她撑起眼皮,不期而遇地撞入他漆黑的眼,见她醒了,他也不再忍着,低头含她的唇,加深这个吻。   他按着她肩的手,缓缓游移,滑动往下,刺得她战栗了一下,迷蒙地望向他,搂住他的脖子。   在这一团炙热而潮湿的气氛中,海浪般汹涌而来,身体酸软,她后来还是顺从本心,勾住他的脖子,迎接着他长驱直入的舌,接纳他。   他的节奏真是恰到好处,时轻时急,时骤时缓,弄得她欲罢不能又酸胀无力,四肢好似瘫痪。   雪细密如点般砸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像密集的鼓点,让人心潮澎湃,又急又切。   花样儿是真的多,从前到后,从上转下,颠来倒去,被单拖曳到地上,不经意又撞翻了床头柜上的闹钟。   轻微的震动声响,她心道完了,肯定是碎了。   可这会儿再顾不得其他,她像条搁浅的鱼,躁动难安,翻来覆去只想得到些许水源慰藉。   他压下来的时候,她也抵着他坚实的胸膛,头发像海妖般在雪白的皮肤上散开,勾住他的手指,缠在他的肩头,好像要把他勒紧、溺毙。   可这会儿感觉要被溺毙的是她,双眼水杏儿似的瞅着他,弓起背脊,想要又得不到的那个临界点儿:“江景行,你前女友也没有说过你很会?”   活儿是真的好。   他修长的手指拨弄她的发丝,轻易把她捞起:“那你前男友们有没有说你你很会叫?”   她又去抱他,贴着他,双手支在身后,雪白的脖颈绷成一条直线。   她像一只船,急切地想要抵达彼岸,可他偏偏勾着不让她到港,慢条斯理放缓了,若有似无吻着她,惹得她胡乱地去抓他:“你变态!”   他把她按回怀里,低头,呼吸渡过她耳边,吹得她战栗不已。   屋顶有一大捧雪簌簌落下,细微的震动惊得她跳了一下,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失守,她软得像水一样,不自觉地抽搐,小腿绷地细长,如一道直线。   醒来太阳都晒屁股了。温蓝忽然坐起,想起来还要去超市,懊恼地拍一下额头。   结果小腿抽筋似的抖了一下,她忍不住哎呦出声。   “怎么了?”江景行从外面推门进来。   “小腿抽筋。”她一脸晦气。   “我看看。”他在床边坐下,把她的腿搁到膝盖上。   温蓝喊:“你轻点——”   “这叫重吗?”他闷笑,给她慢慢揉着,掌心的热度熨帖着她,不由勾起昨夜记忆。   太放浪形骸了,抽筋就是她今早的报应。   揉了会儿,她感觉没那么痛了,抽回了自己的腿,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江景行,我没事了。”   “去洗个澡吧,我们去超市。”   “你每天早晚都要洗澡?”温蓝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当然,这可能也算不上什么小秘密。   这人好像洁癖有点严重,她每次做完都累得半死根本不想动,他每次不管弄到多晚都要去洗澡,洗完还要给她清理干净。   洗漱完,温蓝才发现他早饭也给她准备好了。   小米粥、西红柿炒蛋、清炒豇豆。   挺清淡的,色香味却是俱全。   她发现他炒的菜油都放得很少,甚至很少有油烟,真挺不可思议的,她这锅可不是什么好锅。   “去超市要买什么?”她问他。   她问得他都笑了:“你没过过年?”   “那倒不是。只是,现在越来越没有过年的感觉了。” 奇!书!网!w!w!w !.!q!i!s! h !u!9!9!.!c!o!m   他觉得她这话说得挺有道理:“连春晚都越来越难看了。小时候的时候,我经常陪我大哥、我妹妹一起看,现在嘛,大家各干各的。”   “你还有大哥、妹妹?”她真挺惊讶的,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江景行点点头:“我大哥、二姐他们在国外,我妹妹经常到处旅游,见不着人儿。”   温蓝也不好细问,只是感慨:“你们关系好像挺好的。”   “还可以吧。”他温和地笑笑,“主要是没什么利益冲突。我大哥是外交官,人很好,年底他回来我给你介绍。我妹妹跟我是同父异母……对,她是梁姨的女儿,没什么正当职业,就是个网红,天天到处拍视频吹逼。”   温蓝也笑了笑。   他这样的家庭,应该不会生出太狭隘的人。   看他跟他继母处得这么和谐就知道。   作者有话说:   ————   以后都是中午12点更新~明天白天中午也更~   困死了,有错别字明天再改~ 第19章   距离这儿最近的超市只有一千米, 因为雪下得太深了,工人还在加紧铲雪,他们只好步行过去。   雪地上印出了两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温蓝搓着手, 呵着气, 感觉冷。   她想到刚下雪的天气会很冷, 但没想到会这么冷。   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似乎也无济于事,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在胖乎乎的羽绒服里窝窝囊囊,一瘸一拐地走着,像是一只快要冻僵的寒号鸟。   “有这么冷吗?”江景行在后边看得好笑。   温蓝回头去看他。   他穿得明明比自己少,可因着身形高瘦, 体态磊落而并无丝毫局促感, 显得格外出尘而清冷。   温蓝想到了伫立在山巅上的雪绒花, 临寒而立的傲骨。   只是, 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不冷。   可要是装的,那就太厉害了。   这谪仙模样, 无论如何她都是装不出来的。   正出神, 手被人拉住了, 她不由看他, 他也在看她,温暖的热意从他掌心的地方慢慢传递过来。   原来,他是真不冷。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太畏寒了,两相对比, 便显得他的手很热了。   被他这样坚定地握着, 她只觉得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身体竟也奇异地热起来。   真是很奇怪的感觉。   到了超市那边, 江景行去推车,松开了她的手,她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目光追随着他修长的背影,看到有两个女生互相打趣着钻到他面前,不知道是说了什么,其中一个女生朝他伸出手,他怔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了什么。   两个女生耸耸肩,遗憾地走开了。   温蓝收回目光,不用问都知道肯定又是跟他搭讪的。   他这人气质很好,就算眉宇间冷冰冰的,那也是清正的那种冷,不会给人丝毫不适的感觉。   原本正看他的好戏,谁知目光扫过旁边柜台时顿了一下。   那边有个男孩一直在看她,等她转头去看他时,他又红着脸飞快转开了目光。她听力很好,隔着很远还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声:“上啊,晓阳,难得看到这种大美女。”   “就是,这个终于配得上你了。看你之前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还以为你不喜欢女人呢。”   “快上快上,拿下她!”   “不知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那个男孩子生气地说。   几人哄笑。   温蓝也笑了笑,觉得乐。   “在看什么?”江景行推着推车回来了,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一眼就和那个男孩窥探的目光对上。   男生脸色涨红,忙不迭移开视线,似是无地自容。   可不是无地自容吗?在这儿心理建设半天,结果人家早就有对象了。   “你这招蜂引蝶的本事,可真不小啊。”江景行笑道,倒也不在意,推着车子迈开长腿上了楼。   温蓝慢慢跟了上去:“彼此彼此。”   江景行对买东西的兴趣不大,绕过一个个货架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闲庭信步得像是在逛街。   只是,看到她目光停顿时就会缓下来,等着她选好东西,再把东西放入他的篮子里。   温蓝在挑东西的时候,会忍不住抬起眼帘偷偷看他。   他怎么知道她想要什么,不需要什么?   这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能这么聪明?   温蓝很少在这种方面佩服一个人。   “糖果要买吗?”走过零食区的时候,江景行还主动提醒她。   温蓝想了想说:“买点瓜子吧,糖果……现在应该很少有人会喜欢吃糖果吧,长肉啊。”   “话是这么说,但有时候,其实只是讨个彩头。”江景行回头对她笑了笑,抬手拿下了最上面货架上的一盒巧克力,看一下后面一连串的英文,扔进了篮子里。   然后,他又挑了好几样。   温蓝忍不住按住他的手:“够了。”   真是够了,她没钱了!   江景行有点好笑地看着她,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   “不用买那么多,我在这儿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不会有什么人过来拜访的。”她给自己挽尊。   “好。”他没戳穿她,给了她一个台阶。   因为下过雪,路况不好的缘故,超市里的人实在不多,像他们这样两人一块儿来的就更少了。   走了会儿,温蓝倒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尤其是路过生鲜区时,一个老大爷用饱含笑意的八卦眼神看了他们一眼时。   好像在路人眼里,他们就是一对恩爱到不能再恩爱的夫妻。   江景行看了她会儿,见她挑菜动作挺熟练的:“经常自己来买菜?”   她低着头挑菜,偷偷将不好的塞回去,捡了几颗好的放入篮子里,心满意足:“嗯,我之前自己一个人住,不过房租太高了,一个人住做饭也不太划算,就和舍友一起住了。”   江景行挺惊讶的。   她看着纤细柔弱,眉眼安静,是顶级的易碎感精致长相,和这种娴熟的挑菜动作确实八竿子打不着。   “你什么时候学会自己做饭的?”他忽然就想要知道。   温蓝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挑:“中学的时候。”   江景行看向她。   温蓝继续:“那会儿,我爸过世了,我妈去了北京,跟别人在一起了,她觉得带着我比较影响,就把我扔给了我外婆。我外婆年纪大了,烧菜特别咸,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江景行有那么会儿没说话。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像是心里绷着弦,然后一丝一缕被拉扯的感觉。   “所以,你和你妈的关系其实不是很好?”那天听她跟她妈聊天,倒是看不出来这种感觉。   她这人外表也是蛮温柔好相处的,不像是他之前以为的那样。   他一开始认识她时,只是潜意识地从外表判断,觉得她是个冷漠孤傲又内向的女孩子,后来接触了才发现,并不是那样。   只是,这外表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呢?   温蓝想了会儿才回答他:“还好,算不上差。”没有太大的期待,自然就不会太怨怼。   其实她这人对感情很淡泊,并没有太过尖锐的爱与恨。   要是别人对她太好,她反而会觉得惶恐。   正思索着,手却忽然被人握了一下。   温蓝错愕地看向他。   江景行神色自若,只是用宽大温暖的手包裹着她柔软纤细的手,那种炙热的感觉从被包裹的手掌心一点点传递到心脏,让她一颗心不受控制地震动。   这种感觉,既惶恐又有些着迷。   她原本想要笑一下把手抽回来,结果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力气。   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   “江……江景行,你先松开我,这是在外面。”她自问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但是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下撒狗粮被人围观——还是做不到的。   如果他俩还是一般颜值就算了,偏偏男帅女靓,原本就在不断吸引周围的路人往这边围观。   他这种出格的举动,像是给人提供了最好的围观素材,一下子就引来了无数目光。   温蓝欲哭无泪,抽了两次,结果他手跟铁钳子似的,根本就抽不动。   她叹了口气,决定躺平,算了,只要脸皮够厚就行。   他们买了不少东西,到了结账的时候,她本能地要去摸手机。   “扫我的。”江景行直接甩了张卡出去。   收银员楞了一下,把卡拿到手里看了看,这是超市之前年节时送出去的卡之一,额度极高,只送了十几张,不是送给领导就是送给重要合作伙伴。   “有什么问题吗?”江景行问她。   “没什么。”回头跟组长确认后,她忙转身核实,“只是,这边需要您签个字。”   江景行接过笔,弯腰在单子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温蓝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是买什么都不用付钱吗?没天理啊。   她本来想去拎那两个袋子,结果都被他接了过去。温蓝眼睁睁看着他轻松地提起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袋子,袖子卷起,结实的小臂微微绷直。   他出门穿的就是普通的毛衣和运动裤,看着很居家,眉眼似乎都柔和了不少。   这一刻,她没把他当什么京圈贵公子、投资公司的大老板,只是单纯地当成了“同伙”。   一个和她有着亲密关系、住在一起、会陪她来超市买菜、会笑着陪她看电影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有些酸。   她连忙侧过头胡乱抹一下,抬头去看天空。   竟然逛了一下午,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冬天就是这样,昼短夜长,白天时常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黑夜便骤然降至。   墨黑色的天空里只剩下寂寥几颗星星,悬在黑暗之中,清冷遥远、却似乎又很近。   她搓了搓手,被风吹得有些冷。   肩上微微往下沉了沉,回头,原来是江景行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了。他的外套很大,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完全挡住了凛冽的寒风。   只是她的小脸还是被吹得通红,在路灯下一照,倒不像是冻的,反而像是红的。   他定定望着她看了会儿,忍不住笑:“红扑扑的,像两个小苹果。”   “你别取笑我!”她难为情地别过头。   江景行笑:“我夸你呢。”   温蓝:“……”她信他的鬼话?!   回到家,她把菜简单理了一下,塞进冰箱里。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越过她,把食材重新拿出来。   “你干嘛啊……”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把这些菜分门别类理好,一一放入冰箱里的食盒里。   只一会儿功夫,就整理地仅仅有条。   她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会做这些啊?”   还做得这么得心应手,这么熟练,像是做惯了似的,真是不可思议。   江景行都笑了,去盥洗池的地方洗手:“我为什么不能会?”   温蓝望着他高大坚实的背影,忽然觉得很温暖。之前她还以为,他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那一种呢。   毕竟,像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儿,在她想象中应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一类才对。   谁知道,他不但会陪她逛超市,还会帮她理菜呢。   而且,貌似做得比她还得心应手。   “忽然觉得,你还是一个蛮居家的男人。”她摸着下巴打量着他说,笑起来有那么一点儿坏。   江景行回头把她的小表情望个满怀:“你这又是什么眼神?像是打量一件商品似的?现在觉得你老公性价比还不错了?”   “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好啊。”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可江景行不吃这套,凉凉看了她一眼:“是吗?那是谁当初犹豫了那么久的?搞得我像是逼婚似的。”   “有吗?哪有啊?”温蓝都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   至于这么较真?婚姻大事她不应该考虑清楚吗?   就得知道是和他结婚就生生扑上来啊?   当然,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下,否则,不得被他提溜着脖子教训?   晚上,她提议包饺子。   心里想,这个他肯定不会,唇角不由扬起一丝得意的弧度。   果然,他确实不会:“这个我没有包过。”   “那你帮我和馅料吧。”她低着头,淡淡地吩咐。   终于有机会可以使唤他了。   啧,翻身农奴把歌唱,就在这一刻!   大老板,还不是得当她的学徒?   “没关系,我教你。”她眉眼低垂,无限温柔地说。   不得不说,她装乖的时候是真的很乖,因为先天就有那条件,脸蛋和气质都很安静。   一点都让人想不到她心里那些小九九,   可江景行是谁啊,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   不过,他也没说穿,只是在心里面笑,面上道:“好啊,那你教我。”说话时不经意靠近她。   陪小丫头过家家,好像体验也不错。   “看着,这么包,馅料一开始不要包太多,包太多装不下不是很尴尬吗?放少一点,慢一点,不会不要紧……”教着教着,她回头。   结果他手里已经包好了一只,正搁在掌心把玩。   见她望过来,他把掌心的饺子展示给她看:“是这样吗?”   看那形状,纹理紧密,每一个褶皱都紧紧地挨在一起,一点也不松散,而且还鼓鼓的,可见里面的馅料之多。   完全就不像是新手嘛。   她心里有点别扭:“你真是第一次包?”她第一次包的时候,压根就不能看,肉馅挤到外面,皮子还破了,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是啊。”他表情挺淡的,一点看不出得意。   她看了他英俊的侧脸一会儿,自己跟自己生着闷气。   “怎么了?”江景行侧头望来,瞧见她的表情,还有些惊讶地笑了一下。   他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温蓝,你怎么气鼓鼓的?”   “别摸我脸!拜托你手上全是面粉!”她瞪他一眼,恶形恶状。   他一点也不介意,转而拄着头,专注地望着她。   他随意托着下颌的模样也是极为优雅,舒展而修长,眼神好像能拉丝。   “你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啊?”她心里面莫名的躁,许是屋子里太热了,让人恍若置身于盛夏,被迎面而来的热浪吹得心神动荡。   心神,久久不能平复,乱得让人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倒是挺无辜的,笑得人畜无害,信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就我们两个人,我不看你看谁?”   她瞥他:“管你看谁?看天看地,看天花板都行!就是别看我!”   江景行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   年前,她买了回老家的票,不忘买些水果去拜访裴言清。   裴言清是她的恩师,带她入设计这行的领路人。设计这行不但需要天赋,更需要人脉,如果四年前前没有裴言清,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快融入这个圈子。裴言清对她的帮助,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老师应该做的。   她对裴言清是发自内心地感激。   她一开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的天赋,在那么多想要拜她为师的人里,实在是微不足道。而裴言清,一开始也根本没有收她为徒的想法,而是直接拒绝了。直到后来有一天,她忽然打电话给她,说觉得她在制版方面很有才华,愿意破例收她为徒。   而且,四年前她被周乾猥亵,没有人愿意接手,这边的律所全都避之不及,是裴霁坚决主张替她讨回公道。   进门时才发现有客人。   桌案上摆着一套粉彩茶具,茶色清亮,嫩绿的叶片在水中翻卷、沉浮,缓缓舒展开细嫩的芽片。   茶壶里的水还在滚,蒸腾起细而薄的雾气。   这样优雅而缥缈的情景,让人不觉联想起雪后孤寂的松林,朝阳穿透细雪纷纷的院落,空旷而宁静。   真的很奇异,仿佛让人的心境都洗涤了。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很少有人能静下心做烹茶这种费心费力的事儿,还做得这么讲究、一丝不苟。   “来就来了,怎么还带那么多东西?”裴言清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让裴霁放去一边。   “裴师兄真是风采依旧,越来越帅了。”温蓝笑着说。   “别损我了,头发都快掉光了。还帅?”   “知道就好,别一天到晚地照镜子臭美,瞧瞧你那地中海,今年才几岁,头发都快掉光了。”裴言清没好气,“人家景行跟你差不多年纪,怎么就这么好看?”   温蓝一怔,抬起头来。   裴霁也没好气:“他三十一我三十四,拜托!这叫差不多年纪?”   “你终于意识到自己年纪不小了啊?”江景行淡笑着走过来。   他穿得很随意,一身黑,领口坠下银色的衬衫链,让他看上去清冷之余又有几分雅痞和感性。   裴霁说:“难得,大忙人居然有空来看我。”   江景行觑他一眼,端过茶淡淡道:“想多了您,我来看裴老师的。”   裴霁:“……”   他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温蓝插不上话,低头安静坐下。   “喝茶。”一只修长的手举着杯茶,端到她面前。   温蓝抬头,正对江景行一瞬不瞬望着她的目光,约莫是噙着笑,毫不避讳,目光灼灼。   她忙转开。   “谢谢。”原来这茶是他沏的。   裴霁和江景行似乎很熟,从工作聊到天气,又从天气聊到这个年要怎么过。   “还是不打算回那边?”裴霁问。   江景行兀自转了转茶杯:“回不回都一样。人家一家人,我去干嘛?去看看我姥爷就得了。”   “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江景行也没反驳:“就怕又是一场鸿门宴,劳心劳神。”   裴霁纳罕:“你还怕那帮人?你不是最喜欢和人斗吗?以前常听你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与人斗,其乐无穷’。怎么,现在转性了?”   江景行淡淡扫他一眼:“别说得我喜欢没事找事一样。没有好处的纯内耗,我可没有兴趣。”   裴霁笑了:“也对。”和他碰一碰杯子,“干杯。”   温蓝插不上话,杵在一边有些尴尬。   “你呢?买好票了吗?”江景行回头跟她说话。   温蓝没想到他会撇下裴霁跟她说,忙笑了笑:“买好了。”   “路上挺远的,要小心一点。需要我陪你回去吗?我年底有空。”   “不麻烦了。”   裴霁看看温蓝,又看看江景行,低头喝茶,唇边噙了丝笑意。   他起身佯装去接电话,把地方留给了他们。   温蓝看一眼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耳边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闷笑。温蓝不解地看向他,江景行说:“你现在的表情,真像是被裴霁卖给了我。”   温蓝:“……”这并不好笑!   她转而想到另一个问题:“你和裴检很熟吗?”   “算是吧,十多年的交情了。”他并不避讳。   温蓝觉得,心头好像有一根弦被扯了一下。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看向他:“是你……”   “是我。”他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似乎还有那么点讥诮,像是在说“你到现在才发现”啊。   温蓝完全语塞。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挑明。   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能拜裴言清为师就是因为他的斡旋。   他却又舒缓地笑了笑:“本来不想说这种事情,本来也没有什么。不过,你总是对我不冷不热,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让你知道,你就是欠着我的。”   温蓝不知道要怎么说,心里像是被扯了一下又一下。   “连一个过年问候都没有,真是小没良心。”他叹气,语气好像还挺幽怨。   他低头继续喝茶,语气如常:“还躲我吗?”   他说的是那日分别后,她都没给他一个电话的事儿。倒也不是故意躲着他,她只是不习惯,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聊天,而且也不是个喜欢经常给别人发短信的人。   可他这样问,温蓝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好像她就应该给他发消息似的。   可是,他也没有主动给她发消息啊?   难道他一直在等她给他发消息吗?   空气里俱是沉默。   好像有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揭开了一个角。   他回头看看她,笑了,眼神很静:“你这人就是这样,心理包袱太重。要么你就无赖到底,要么你就真的不好意思。”   温蓝被他说得脸上窘迫,却也有几分恨意,认真看他:“江景行,你总是喜欢这样揭人的短吗?!”   面对她愤怒的神色,他的表情却很平静:“当然不是。”在她略微怔松时,他又笑了笑,静静地盯着她,“我一般不做没有意义的挑衅。”只是,每次和她在一起时都忍不住,哪怕只是想激怒她,看她露出愤怒的神情。   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就像他曾经每次路过,都想要远远地看她一眼。   是这样的没有道理。   裴霁打完电话回来了,在沙发里落座:“聊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温蓝觉得他话中有话,便有些待不下去,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目送她离开,裴霁回头跟他笑:“你其他方面都是王者中的王者,就是感情这方面,真的拉。你是不是不会追女孩子?哦,对了,你从来都不需要主动去追人。”   “你对我这么关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暗恋我呢。”他无意识地转了转茶杯,凉凉扫来一眼。   眼神冰冷,不像是在开玩笑。   裴霁忙抬手告饶:“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动气。”   江景行敛了神色,没跟他计较。   “裴老师,我想问您一些事情。”临走前,温蓝找裴言清求证,她心里有太多疑问了。   “你说吧。”   “我是想问,当年您为什么会改变主意,愿意收我为徒?”   裴言清温柔地望着她,对她笑了笑:“因为有个人,寄了一份你的版型样本给我,我那时候才发现,自己看人太片面了,你在制版这方面确实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嗅觉。我想,这个人应该是非常了解你的人,能看到你自己都看不到的优点,这真的很难得。他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你说是吗?”   温蓝忽然就有些沉默。   说起来,她和江景行认识四年多了。   四年前那会儿,她还是傅京南的女朋友,他也很忙,经常到处跑。所以,那时候和江景行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次他回来,好像会给所有人带一份礼物,而她,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那时候也真的觉得,自己就是捎带的。   他送的东西也古古怪怪,有时候是一些奇怪的礁石,据说是他潜水时自己捞起来,有时候是一些奇怪的花的标本,据说是他登山时摘下的……总之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也没怎么放心上,因为那不值钱,而且,是经由傅京南的手转交给她的。   她就没怎么在意。那时候,跟他是真的不熟,只偶尔见面、他跟别人说话时,间歇时会转过头来跟她搭两句。   甚至都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印象自然不深刻。   作者有话说:   ——————   时间线没错吧?我数学不好,是小学水平_(:з」∠)_   转折好难写!!!回头再修修细节吧 第20章   凌旭最近很烦。不止是因为感情上的不顺, 大老板的突然回国,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但行事要倍加小心,很多账目上的问题也要好好清理。   “你这个大老板很难搞吗?你愁成这样?”钟佳悦涂完指甲油, 扭着细腰挨上来, 直接坐在他的腿上。   凌旭冷着一张脸, 把她推开,手里继续翻他的资料:“忙着呢。”   钟佳悦咬咬牙,不甘地望着他。   这段时间,他对她冷淡得很,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前两天她穿了条红色肚兜,想着增加一下情趣, 谁知他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吃错药了你?穿得跟个勾栏女一样。去换掉!”   而且, 他以为了不影响工作为由, 把她给调离了原有的岗位。   她不是没有抗议过, 可是根本没用。   “你就不怕我去告发你?”她气急了,狠狠地盯着他。   “告发我?”他当时夹着根烟靠在沙发里, 闻言都笑了, 神态却是一片从容, 夹烟的手往旁边指了指, “去啊,你最好去银监告我。把我那些事儿全抖出来,然后再拍个视频放网上。完了记得把链接发我,我给你点赞。”   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瞬间让钟佳悦冷静下来。   她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看着他微微眯着眼睛, 吸一口烟, 竟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意态, 心里只觉得害怕。   之前觉得他爽朗阳光, 能力很强,待人又谦和有礼,是个极健谈的人。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完全就颠覆了她以前对他的认知。   不但睚眦必报,脾气阴晴不定,对她也完全没有一开始那种温柔小意。   而且,有时候好好亲热着,他就会突然变脸,扬手甩她一耳光,捏着她的下巴,喝令她跪下给他舔。   好像她就是一条狗一样。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她心里其实已经清楚了。   她对凌旭而言,就是玩儿玩儿的一件物什。甚至有一次,她半夜看到别的女人给他打电话,他竟然也毫不避讳她,直接就跟那边调起情来。   她敢怒不敢言。已经走到这步田地,她不可能回头。   至少,她现在还能嫁给凌旭,嫁入豪门。   尊严?自由?去他妈的吧。   只是,在她那副逆来顺受的面孔下,隐藏的是不甘和憎恨。   她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曾经翻到凌旭的皮夹,里面有一张拍摄于两年前的照片。   是一个穿着白色芭蕾舞裙的女孩子。   看角度,是偷拍。   她舒展着双臂,在逆光里踏着舞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那张脸孔像是造物主用最精细的笔触精心描摹而成,美得空灵而心悸。   像殿堂里的白玉观音,让人想要破坏,但又望而却步。   是22岁的温蓝。   如果说,凌旭这个人很会伪装的话,那他在温蓝面前定然是伪装得最好的。   这取决于他对两者的在乎程度。   人最怕的就是比较。   不过,凌旭这人虽然有时候不正常,但也有正常的时候。比如,这会儿他不知道接了个什么电话,神色又缓和下来,爽朗地笑道:“好,那就一言而定。”   他挂了电话,回到座椅里翘起腿,认真翻他那些资料。   他记东西很快,左手翻右手记录,乱糟糟一团的资料一下子就理清了。   他唇边勾了丝弧度,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眉梢眼角有几分得意。   钟佳悦恨恨地别开头,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一个人。   她恨他,可是,她有时候又为他着迷。   “我真的不想待在亚美嘛。我是学金融的,你让我在一家化妆品公司当销售员?这不是大材小用吗?”见他心情不错,她贴过去。   “大材小用?”他“嗤”的笑了一声,瞥她一眼,“‘才’?什么‘才’?床上的‘才’吗?下次办个比赛,比谁的腿张的更开,我保证你能夺魁。”   “讨厌啊!”她抱着他的胳膊,要去亲他的脸。   “还让不让工作了?”他漫不经心地审视她一眼,要笑不笑的,“这骚劲儿,怎么没一天消停的?”   可是,相处了这么段时间,钟佳悦知道他这会儿心情是极好的。   她也知道怎么讨好他,恭维道:“哎,谁让我这么笨呢,那个策划,你教教我嘛。”   “你是猪头吗?这种简单的东西还要我教?”他虽然这么说,还是拿起她递来的纸随意扫了几眼。   “太完美了。”   “什么意思?”   “高质量的方案,代表着高投入。”他有些不耐烦了,“商人逐利,你的方法很好,但是太理想化了,一般的投资人承担不起这种高预算的开支。”   她有点不服气:“总不会每个人都是如此。”   凌旭看她一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表情竟然变得挺柔和:“真傻。”   她幽怨地瞧他一眼:“你不帮帮我吗?你好歹也是个总裁啊!”   他都笑了,玩世不恭地叹了口气:“帮人家打工的。”   不过,他这个年纪能坐到一家风投公司的这个位置,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年前的那次晋升,更是直接成为中宸国内基金的一把手。   江景行的回国,让他如今的位置有些尴尬。   不过,好在还能应付。   ……   翌日去公司,凌旭没想到在电梯里碰到江景行。他连忙笑着打招呼:“江总,早上好。”   江景行很有风度地笑了笑:“早上好。”   闲聊了两句,他不由打气十二分的警惕与小心。只是,江景行似乎真的只是闲聊,没问公司的具体事情。   他一颗心又稍微放松了些。   电梯缓缓上升,他忍不住从镜面中打量身边人。   男人和男人,多少也会暗暗比较。   不过,他再自命不凡也知道自己和江景行是没法比的。   他家世算不错,不过,距离京圈顶端的那一类还是有些距离的。而眼前这个人,明显就是金字塔顶端那一类人。   最近有传闻他要结婚了,不知道是哪个女人。不过,大抵也是联姻吧。   早上开完例会,许海峰过来敲他的办公门:“江总找你。”   凌旭怔了下,江景行找他干嘛?旋即想起之前跟他提过的那个碳芯的项目,他心头一动,连忙收拾东西站起来:“我马上过去。”   出乎他的意料,江景行没有像往常一样约他在办公室见面,而是约他去了附近的一家茶餐厅。   无论是从格调来看,还是出入的豪车名流,这地方很高级。   “来了?”角落里,江景行抬起头对他笑笑,慢条斯理地用一方帕子擦拭着手,示意他到旁边坐。   “江总。”凌旭笑着在他对面坐下。   檀木桌上搁两盏茶杯,茶壶里还在烹煮,不一会儿便茶香袅袅。   江景行用镊子取出茶盏,烫过三次。   茶汤澄澈,绿叶如新芽般在面上打了几个漩,清香扑鼻。   这人不愧是世家出身,这烹茶的一套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优雅自如。   凌旭感慨,但也有一丝微妙的不是滋味。   跟对方待一起时,他总是忍不住想要跟对方比较,但又似乎没有一个地方能比得上。光是容貌气度,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而容貌,是对方身上最不值一提的。   大概只有男人才能懂男人这种微妙的心理。   江景行今天穿得很休闲,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工作时那种锐利的压迫感,挺随和的。   对方之前一直在管理海外市场,直到近日才决定回国。中宸集团是他14年前创立的,最早是在港台那边发家,逐渐扩大版图,涉猎领域之广,渗透速度之快,令人叹惋。据说国内外的百强企业,一大半都有中宸控股的身影。   尽管他这样的身份,为他的创业提供了不少便利,但能做大到这种地步,显然不可能只是靠家里。   此前第一次在董事会上见江景行时,他心底也不免有几分轻视,因为他太年轻了,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不像是有杀伤力的那一类。可是,短暂地接触了几下,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个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做事果决极有手腕,绝不是泛泛之辈。而这种人,是最难打交道的。   不知道江景行叫他过来是为什么,心里不免打鼓。   “不用这么紧张,我找你过来,只是想跟你聊聊公司下个季度关于服饰这方面的投资计划。你知道的,我有意开拓这一块的市场。”江景行微微一笑,替他倒茶。   凌旭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接过茶壶:“我来吧。”   闲聊几句就切入了话题,凌旭试探道:“如果要选服装这一行,RS和HS都是不错的选择。”   江景行却道:“这些品牌在国内小有名气,放在国际市场上却什么都不是。虽然市场占有率高,本身品牌号召力却很低,这不是我想要的。而且,成立多年,内部势力太复杂,我不太想花费太大力气去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凌旭微怔,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想投新兴的品牌?”   “不然为什么要选服装这一行?这年头生意不好做,投资更是。除非是独一无二的科技产业,否则都一样,而这样的产业,我已经投了不少了,这两年也快到瓶颈了,投入又太高,而产出太慢,不如投一些竞争压力相对小的。”   凌旭了然地点点头:“以中宸集团在国内的关系网,还有那些分销渠道,一旦投入,必然独占鳌头。”   投什么品牌反而不是很重要了,只要江景行想,投什么什么就能兴盛。   “我明白了,回头我重新整理几个再推给您。”   “辛苦你了。”江景行说。   “哪里话。”   又聊了会儿,他们从下个季度的投资计划说到国内如今服装行业的发行趋势,凌旭叹道:“国内不但缺乏优秀的设计师和制版师,就连主要的高端面料大多都依赖进口,这使得我们步步受限,永远走在国际市场后面。”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思考的问题。”江景行取出烟盒,见他望过来,笑了下,“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而且,就算介意,也要说“不介意”。对方可是他的大老板。   似乎是猜到他的想法,江景行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你好像从来不抽烟。这在男人里,倒是少数。”   “我女朋友不喜欢我抽烟。”凌旭苦笑,“其实我也抽,有时候出去应酬,没办法。不过,我女朋友每次看到都要说,我能不抽就尽量不抽。”   江景行也笑:“你女朋友管得还挺严的。”   凌旭不好意思地笑笑:“也算不上管吧,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愿意为了她迁就。看到她开心,自己也会开心起来。”说完有些尴尬地看向江景行,觉得自己说多了。   谁知,对方却似乎挺认同地点点头,将烟推回了烟盒里:“你说的挺有道理。感情这方面,也许我要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取取经呢。”   凌旭笑道:“您别寻我开心了。您身边那么多美女,前仆后继的,个赛个的漂亮。还用跟我取经?”   “可我最想要的,对我好像不感兴趣。”江景行叹了口气,挺遗憾的口吻,旋即又施施然笑了,“不过,我这人就是喜欢挑战。”   凌旭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跟他说这个。   “来,喝茶,这茶不错。”江景行一笑置之,没有深入这个话题。   后来他们还是聊回工作的事情,越聊凌旭越觉得他学识丰富,说话颇有见地,往往能一针见血,尽管不愿意承认,多少还是有点钦佩。   在说到公司在服装领域后续的投资方向时,他们的观点也非常一致,是要打造独一无二的顶尖品牌,而不是一直依赖收购、兼并。末了,江景行似乎有意要把那个碳芯的项目交给自己负责,他心头一直跳。   这个项目里的油水,可不是一般的高。   这时凌旭有电话进来,他看一眼,是钟佳悦打来的,他给掐了。   江景行看出他神色有异,打趣:“女朋友?”   凌旭讪笑,收了手机:“不算,是未婚妻。”也许是连日来不管是示弱还是威逼利诱都不见成效,他心里累得很,又或者是聊了这么久,他渐渐对江景行卸下了防备,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应该更好理解这种事情。   他不免跟他吐苦水:“哥,你说这女人是不是忒矫情?”然后就把他和钟佳悦、温蓝之间的事情跟江景行说了,当然,没说他自己出轨的事,粉饰加工了一下,只说“关照了一下那个师妹”。   “听说你要结婚了,可千万别找这种天天使小性子的。”凌旭说。   江景行淡笑,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不会,你嫂子很贤惠。”   凌旭:“说实话,我女朋友挺多的,不过,她是唯一一个我想要结婚的。请柬都发出去了,原本婚期就定在年底,没想到现在搞成这样。现在的女孩子,真难哄。”   江景行表示同情,鼓励道:“加油。”   凌旭道:“你应该没有这种烦恼。”   江景行握杯子的手一顿,笑着看向他:“何以见得?”   凌旭笑着说:“您这样的条件,应该都是女人扑你吧?美女挑都挑不过来,哪里还需要花功夫。”   江景行斯文一笑,没有深入这个话题。   雪越下越大了,窗沿尺寸大小的地方,都积了厚厚一层霜雪。   这个夜晚,北京进入了凛冬。   作者有话说:   男二的作死之路从这章开启 第21章   到了1月末, 一场更大的雪席卷了北京城。   这场大雪持续了足有半个多月,春节过去,北京还是白茫茫一片。年后那几天都在访亲, 忙得很, 终于到了初五初六, 总算偷得几日闲。   江景行和陆宴沉去了瀛台看雪,顺便拜访两个长辈,回来时,他接到老爷子的电话。   闲扯了几句,他嘴里笑着说着快到了,挂了电话, 看那前头一长串车排得跟长龙似的, 忍不住扶额。   陆宴沉见状, 从侧边超车, 猛打方向盘,直接转道从四环抄小路过去。   “你可得谢谢我。”   “谢你什么?这车技!”冼文昊在后面骂他, 手死死拉着吊环。   江景行摸着食指上的戒指, 只是笑。   到了清大舍区, 他直接上了楼。屋子和以前一样, 还是两室一厅,摆设也很简单,叶青淮在书房里看书,桌前亮着一盏台灯。   上了年纪后,姥爷的眼睛更花了, 像这样的阴天也得开着台灯, 否则根本看不清字。   苏校长也在, 边喝茶边跟爷爷闲侃, 说着要给他在后山单独辟一间屋舍,他这样的身份,跟其他人住一块儿不像话。   叶青淮头都没抬,只是摘下自己的老花镜擦了擦,问他,都是做学术的,他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苏校长有些下不来台,讪极了,只能赔着笑。   江景行失笑,爷爷年轻时就很有脾气,上了年纪反而更甚,最看不得苏校长这样的人,怼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不过,苏校长这样的人虽算不得伟光正,但也是难得的实在人,这两年给学生谋了不少福利,只是社交场上混久了,难免染上几分迎来送往的习气。   他小时候是养在爷爷膝下的,曾经也瞧不得这样的风气,后来步入社会,游走于名利场,心态又渐渐改观,强极则辱并不是没有道理。   他抬手叩一下门板,朝里面微笑探身:“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姥爷看到他很高兴,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江景行边听边递了个歉意的眼神给苏茂,抽空跟他搭两句:“姨丈。怎么有空来这边?”   这就是一句闲侃,算是扯开话题的随意一句,苏茂却有些受宠若惊:“过年了,没什么事儿,你小姨又跟你妈出国了,这不,过来看看你爷爷,谁知道他这么嫌我。”   “你得了,在小辈面前编排。”叶青淮瞪他一眼。   苏茂干笑,不敢跟他顶嘴,转而又跟江景行闲聊,三分殷勤,更多的还是真心,他真喜欢这个后辈。   分明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却丝毫没有此类人身上那种圆滑腻歪的习气,真是怪事儿。   归根究底还是归咎于他有个好出身,祖辈却又都是知识分子,耳濡目染,常年跟金钱打交道也并不沾染铜臭味。   因为,他跟自己这种穷苦出身的人不一样,骨子里还是不拿钱当钱的。   对他而言,钱更像数字,是他手里的砝码,是用来博弈寻求刺激的筹码,是输是赢都不放在眼里。   又说了会儿,苏茂站起来说:“下午校友基金会的人要过来,我先走了,你们慢聊。”   叶青淮不耐烦地挥挥手。江景行过来了,他就是个煞风景的。   苏茂苦笑,礼貌地退了出去。   “我送您。”江景行一直把人送到门外,转身要离开了,苏茂又叫住他,“你跟温家那丫头、还有夏家那个丫头的三角事儿,是真的吗?”   “什么?”江景行微微拢眉。   “外面都传遍了。”苏茂八卦地看着他,“怪不得你不喜欢夏家丫头,那个模样确实是好。夏老头前两天特地过来问,你姥爷好面子,被一通数落,可气了,我劝你一会儿机灵点儿,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是什么话?难道要我为了他的面子牺牲色相?”江景行都笑了。   真是难得看他吃瘪,苏茂哈哈大笑:“反正你看着办吧。”   回到书房,叶青淮果然问起这件事儿。   “外面乱传的,没有的事儿,我是不喜欢夏歆瑶,不过,这跟她没有什么关系。”江景行说。   “没什么关系你把夏家丫头甩了,人家约你你还故意爽约?还不跟人家道一声歉?”叶青淮气呼呼的,“她妈不三不四的,她女儿能有多正经?你向来是头脑清醒的,怎么这次这么糊涂?”   江景行多看了他一眼,一双眸子清正且亮,隐隐带着探究。   叶青淮反而被他看得不自在:“怎么了?”   “这口气,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您面前说了什么?您都没有见过她,怎么就生出这种偏见?背地里说人那种人,才是品行堪忧。”   叶青淮被他给堵了,脸色不太好看。   这是连他都骂进去了。   江景行施施然一笑,又给他找台阶:“不过我知道,您品行刚正,自然不是那类人,只是防不过那些心术不正的人不停在您面前编排。”   他的脸色才好看些。   江景行又说:“而且,人家也未必瞧得上你外孙呢,答应结婚,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这不,过了个年,都没怎么联系我。”   他一说他就火了:“她竟然瞧不上我孙子?!”   “是啊。”江景行叹气,“她之前是跟凌旭订的婚,后来凌旭劈腿,她还对人家旧情难忘呢。”   叶青淮怒火中烧:“凌旭?谁?”听都没听过。   江景行就给他说了:“家里是做房地产的,他本人也是学金融的,现在是中宸资本北京这边办事处的高级合伙人,是家里的老幺。”   听他一通说完,叶青淮难以置信:“就这么个玩意儿,哪里比得上我孙子了?这小姑娘是瞎了眼吗?”   知道他死要面子的脾气,江景行憋着笑,面上一本正经,继续激他:“可能是我年纪大了,没有年轻人有竞争力了。”   “狗屁!”叶青淮的火爆脾气上来了,“你给我争气点!一把年纪了,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那我努力。”   ……   “就这样?你把你姥爷给忽悠住了?”事后在电话里和温蓝说起来,温蓝还觉得不可思议。   “他就一搞学术的,脾气差,但人挺单纯的。”说到这里江景行还笑起来,跟她说,“他喜欢看书,书法很好,喜欢养鱼、下棋,回头我给你补习一下,一定能讨得他的欢心。”   温蓝握紧了手里的手机,感觉一颗心怦怦乱跳,高考都没这么紧张过。   “你姥姥呢?”   “她挺好说话的。”江景行想了想,又改口,“也不是好说话,不过,她一向不干涉我的事情。她算是一个精致的‘年轻人’,记住了,见她的话,不要叫她‘姥姥’,你要叫她‘沈小姐’,或者‘沈姐姐’。”   温蓝:“……”   江景行:“她跟我姥爷,是死对头,一见面就要吵架。所以,你到了她面前得说我姥爷怎么不喜欢不喜欢你,那她就要跟他唱反调。到了我姥爷面前也是同理,千万不要说她喜欢你。她越是不喜欢你,我姥爷就越喜欢你。”   温蓝:“……”   似乎可以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江景行忍俊不禁:“我这是在教你呢。”   温蓝:“你这人的套路,真是太深了。”   江景行心情好,懒得跟她计较。   在江景行不遗余力的套路之下,温蓝成功地和两位老人家混熟了。   也不全是套路,至少,他姥姥确实是挺喜欢她的。他姥姥和他姥爷早就分居了,一个人住在颐和园那边的一座四合院里,每天写点稿子、种种花、养养鱼,偶尔去逛街,拿着花不完的公司分红,小日子过得精致而惬意。   那段时间,温蓝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陪她逛街。   她很喜欢购物,买起东西来战斗力丝毫不逊色于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   她说起叶青淮时,一口一个“那个死老头”,和叶青淮提起她时的“死老太婆”有异曲同工之妙。   温蓝忽然就觉得,这两人还真是挺配的。   她话不多,却是个很擅长倾听的人,陪老人家这种事情很拿手,渐渐的,也了解了很多关于江景行的事情。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克制,难得做一回自己。”某个慵懒的午后,沈凌风拉着她的手跟她说。   温蓝觉得荒诞:“他?克制?”   她觉得他这人可和这个词搭不上边,又霸道又强势,想要什么就必须要得到,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他让你感觉到压力了?”老人家笑,“那说明他真的挺喜欢你的。他什么都不缺,很少值得他花心思的。”   临走前还给她塞了个大红包。   她推拒不了,回头发消息给江景行。   “长者赐,不能辞,给你的你就收下吧,她又不缺钱。”   “可是……”   “不聊这个了,先给我开一下门。”他在那一头说,无奈的语气,“你们这是什么破小区啊?我都快冻死了。”   温蓝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飞快走到门口。   打开,江景行拎着一条青鱼站在她家门口。长身玉立,正对她微笑呢。   过年她回了趟老家,他也出了趟国,他们有段日子没见了。   半个月了,她忍不住盯着他多瞧了会儿。   他穿着一件烟棕色的大衣,身形修长,同色的西装压在里面,更显英挺。鼻梁上架着副细金边眼镜,一派英式打扮,似乎来得匆忙,挺括的肩上落了一层雪,还未消融。   配上那张棱角分明、无可挑剔的俊脸,让人耳目一新。   温蓝低头看了看,她脚上还穿着小黄鸭拖鞋,身上是一条臃肿的粉白色睡衣,偏偏裤子和睡衣还不是一套的,是一条鸭屎绿大裤衩。有那么会儿,她想把门再关上。   “你怎么过来了啊?”她沮丧地提了提衣角。   “怎么,不欢迎?”他跟她开玩笑。   “不是……你下次提前跟我说,我换身衣服。”她把他让进来,去厨房里煮水。   “说好了半个月搬家,你这都磨蹭多久了?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要拖到清明节?”他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带着几分轻嘲,说得温蓝耳朵红,没敢回头去看他的表情。   江景行脱下外套,在沙发里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了。   屋子不大,是那种典型的合租样式,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是共用的,南北四个角各有四间屋,北面就是厨房。上次来过一次,只是,如今更空旷了些。   “舍友都回家了,不过这两天应该也回来了。”温蓝背对着他倒水、泡茶,端过来小心地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望着她美丽纤柔的背影,江景行眸光微动,淡淡一笑说:“这青鱼是朋友送的,他老家养鱼的,送了我好些条,也吃不完,就给你捎带了一条。”   “谢谢。”温蓝去拿了水桶,把鱼养上。   她弯着腰,小脑袋往里瞅,又用手指轻轻拨动鱼尾,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很是生动。   江景行看着看着,也不禁笑了一下。   温蓝抬头时才发现他一直定定看着她,停顿了一下。   他已经收回目光:“你平时一直住在这边?”   “嗯,离公司近。”   “也算不上多近吧。”他说,“今天不堵车,我开过来也要三十分钟。”   温蓝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讷讷的:“……是吗?”   他笑了:“你是在怀疑我的数学水平吗?”   他笑起来真是格外迷人,隔着镜片都觉得那双眼睛深情款款的。外形条件太好了,哪怕只是弯一下眼睛,都让人浮想联翩。   温蓝忽然有点怕他这样笑,艰难地说:“您大老远过来,就为了给我送一条鱼?”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她:“那你觉得我过来干嘛?”   温蓝又被将军,跟他大眼瞪小眼。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喜欢为难人呢?偏偏敢怒不敢言。   她真不想跟这人单独待在一块儿,总感觉特别紧张。   陈默最近放出了很多对他不利的言论,现在金融圈闹得风风雨雨,都在传他的负面新闻,可是,看他神色自若的样子,竟像是一点也没受影响。   这心理素质,合该他挣大钱。   只是,他为什么刚刚出差回来就过来看她?   温蓝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为什么大晚上过来啊?”   “你觉得呢?”江景行看着她笑了笑,目光里好像有一把钩子,要把她吸进去。   四周变得安静,过了会儿,她到底是抬起头,发现他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就那么望着她笑。   他的笑容里总是有很多含义的,但温蓝惊诧于自己一瞬间就读懂了最深层的那一种。   没有什么预兆的,她被他抱起来,双腿忍不住缠在他身上。   他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呼吸间,低沉的轻喘灼得她耳根子发烫。他向来都不掩饰自己炙热的欲.望,像一张网,要把她收紧,困在其中,密不透风地侵占。   这一次要比之前两次契合多了,从厨房到卧室,他像是拆礼物一样把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剥下来……不过,她当时特别沮丧,因为她穿的是小黄鸭拖鞋和难看臃肿的睡衣,真是一点情调都没有。   要穿的是真丝睡袍,或者梦露裙,那必然是风情万种活色生香。   她的卧室不大,抬头就能瞧见窗台和窗台外面正对着的公园。夜晚这边路灯昏暗,偶尔会有老人和小孩过来散步,头顶是墨蓝色的夜空,挂着寥寥几颗黯淡的星辰。   暖气不是很足,她冷得呵了口气,抱紧了自己。   回头见他赤着精壮的上身,靠在床头点烟,她问他:“你烟瘾这么重的吗?”   江景行一怔,好笑地看向她:“你以前不是不管吗?现在算是混熟了,要拿捏我了?”   话虽如此,他没有在她的卧室里抽烟,只是手指轻轻在烟盒上叩了叩,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她别过头去,他长臂一伸,又把她捞回去。她想要合拢腿,又被他修长的腿强硬地顶开,肌肤贴着西裤柔滑冰冷的面料,让她微微战栗了一下。   “喜欢我这么对你吗?”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垂说。   体型差实在大,他把她往上捞了捞,固定住腰,丝绸一样的米白色内衫往上推,一直卷到上面。   她按了他一下,手摸到了结实的腹肌上,手缩了一下,翻身坐上面分开,又捞着他的肩低头吻了会儿,手去摸他的脖颈。   他倏忽抓住她细细的胳膊,因为这一下用力,额头的青筋凸起来,不显狰狞,倒是特别性感。   “我从来不让女人在我上面。”他要笑不笑的望着她。   她抿着唇望着他,不知道要怎么接。   他扶住她的腰,忽然仰头继续吻她,她解开吊带的一边,歪了歪头,乌黑的头发像绸缎一样顺着白玉般的肩头滑下来,滑过他的手指。黑暗里,皮肤也像牛奶似的,滑不溜手又白得不像话,真是无一处不美。   她是殿堂里的菩萨,是那尊供奉的白玉观音,他额头又有汗下来,还有背脊上的,密密地滚过时而舒展又时而紧绷的肌理。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雪。   之前已经下过,这次却比那一次来得急,敲在玻璃窗上发出密密扎扎的响声。   室内却是一片暖意。   她浑身都是汗,抱着他趴在他肩头。   这地方实在是冷,后半夜,她又醒了过来,后来还是被江景行带回他那儿。   第二天起来,她真是浑身都酸痛,忍着去冲了个澡,换了件衣服。   拎包、下楼。   “夫人。”周丛就在楼下等着,给她介绍身边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这是许真,以后他就是您的生活助理。需要出行、帮忙买东西之类的,您都可以联系他,我已经把他的微信推给您了,回头您看一下。”   “夫人好。”许真虽然年纪小,但是看上去很精明干练,笑起来唇边露出一个小梨涡,极好看。   温蓝对他的第一印象挺好的:“那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许真飞快绕到后座,躬身替她开门。   关于江景行到底有多少车,温蓝也不知道,反正她每次见他都很少有重样的。   这辆红色的玛莎拉蒂似乎是新的,以前没见他开过,车子里的装修也比较偏向女性化,摆着香水和娃娃。   温蓝看了一眼那个仿真的BJD人偶娃娃,穿着白色的蓬蓬裙,脖颈上戴着精致的钻石项链,和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是,娃娃身上的首饰都是真的,所有的钻石和宝石都是货真价实的奢侈品。   漂亮得让人想要摘下来戴在自己身上。   这是他给她定做的?   看着就价值不菲。   车很快开到她之前的住处。   温蓝下来,搬家公司的卡车已经在旁边等着了。   她和谢真一道上去,拿出钥匙打开门。   没想到许依依和尹荨都在。   “你这是干嘛啊?”许依依看着她身后的几个搬家人员,不解道。   “我要搬家。”温蓝说。   “为什么啊?”许依依手里的瓜子放下来。   温蓝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想了想还是觉得说实话吧:“我要结婚了。”   许依依和尹荨不约而同看向她。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啊?”温蓝感觉如芒刺背。   尹荨严肃地放下茶杯,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跟谁结啊?我们认识吗?蓝蓝,你别因为凌旭那狗逼就想不开啊,婚姻大事,要慎重啊。”   “就是就是。”许依依也担忧地说,“虽然我之前一直让你再找一个,可我就是口嗨啊。你别真听进去了,拉个阿猫阿狗就去民政局啊!”   “那个……我老公你们也认识的。”温蓝咳嗽一声,决定坦白,“就是江景行。”   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尹荨是难以置信,许依依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景行?中宸集团那个江景行?我们公司的大老板?”   “江景行,谁啊?”   两人异口同声。   温蓝坐下来,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跟她们说清楚缘由。   不过,看两人的表情,显然都不太看好。   尹荨则是对此类男人都有偏见,觉得不太靠谱。   许依依则是觉得温蓝此举太冲动了:“照你说的,你跟他也不是很熟啊,就决定要结婚了?”   “嗯。”温蓝说,“我想清楚了。而且,我对他期待不高,应该不会失望。”   她都这么说了,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婚姻大事这种事情,就是父母亲朋都不好多说什么,何况只是合租关系,关系再好也要有界限。   ……   简单的一下午接触,温蓝对许真的印象非常不错。   虽然年轻,做事极为干练,而且很会察言观色,就搬家这一件小事都处理得仅仅有条。而且她渴了,不用她开口他就会主动问她,太省心了。   “不过我上班的时候你不用来接我,不然我不好跟我同事解释的。”指不定又要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   这车的牌照也是亮眼的很。   许真迟疑了一下,提议道:“那我去换一辆普通一点的车吧?就那种二三十万的,您觉得怎么样?”   “好,那可以。”温蓝也不去问他怎么搞来车,反正这人看着就有办法。   “您有驾照吗?”许真又问她。   温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的,不过是大二的时候考的,我很多年没开过了。”   “开车不难的,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也可以帮您一起熟悉一下。这样,您自己也可以开。”许真说。   “好啊。”   他们在客厅里商量得挺起劲,江景行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   等他们聊完了,他回头问她:“说完了?”   许真下意识站起来,不知为何,表情有些拘谨。   “那我先走了。”他鞠躬退下。   门在身后关上,江景行才喝一口咖啡,没说什么。   不过,温蓝感觉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转念一想,她在这儿跟别人聊得起劲,把他一个人晾在旁边,确实是不太好。   她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个下午茶?”   “你会做下午茶?”他倒是真的惊讶。   温蓝点头:“我大学时做过美食主播,不过,我比较擅长做甜品,别的一般般。”   说着她就去厨房里忙活了。   江景行定定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动。   手机上这时接到周丛的短信,问他这个许真怎么样。   呵。   他无甚表情地回复:[不怎么样。]   周丛:[他是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金融学士,之前在花旗银行工作,双商都不错,而且人也挺来事,会点功夫。您哪儿不满意吗???]   江景行淡淡地看着这三个问号。   心里想,看来他是真的不懂。   他回:[太年轻了,看着就不太靠谱。]   周丛:[那要不我给换一个?]   江景行想了想:[算了。]   这种小事,没必要。   只是,很难说清心里那一丝不爽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老男人恋爱脑上头~ 第22章   下午没什么事情, 搬家也累了,温蓝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准备去房间休息一下。   谁知江景行叫住她:“温蓝, 换身衣服吧, 一会儿要出门。”   “还要出门?”她不解地望向他。   江景行点了点头, 笑了:“你忘了?我们还没选戒指。”   “戒指?”她真没想到这茬。   他们的关系,利益结合大于其他,与其说是夫妻,倒更像是是朋友、伙伴。   温蓝没想到他还要专门去给她选戒指。   她不好拂他的好意:“好的。”   车在胡同里兜转,毒辣的日头被挡在高高的墙檐和绿荫之下,温蓝有些困倦, 不知不觉就靠在椅背里睡了过去。等她醒来, 地方已经到了。   她揉了揉眼睛, 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一座纯中式的四合院。   红廊柱、青砖瓦, 沿着曲折的回廊一路幽深往里,入目所及皆是僻静的厢所。院中有一池青莲, 锦鲤嬉戏, 好不意趣, 路过的时候她忍不住伸手去掬了把水。   捞完觉得不是很合适, 连忙回头,前面江景行正在打电话,此刻打完了,身边不见她,搁了手机回头望来。   她下意识站直了, 可旋即循着他的目光望向卷起袖子的手, 上面还有湿漉漉的水渍。   她脸上顿时红彤彤的。   他走过来, 看一眼池子里的鱼:“喜欢这个?”   “还好。”   “那等办完婚礼, 我们来这儿住上一段时间。”   她当时不是很明白,后来才知道,这座什刹海旁边的天价四合院也是他的房产之一。   到了最里面的大堂,早有不少人等着。一个个笑容亲切,衣着不俗。   他让她到里面的红木塌上坐下,然后让人把一个个的盒子拿上来,供她挑选。   温蓝懂珠宝,但又不是特别懂。   “十四克拉,产自南非,纯度极高,可以做成钻戒,款式可以挑选,也可以重新设计。”一个不知道是哪个珠宝品牌负责人模样的人笑容可掬地过来,珍而重之地打开了一个蓝色的锦盒,露出里面透明色的原钻。   温蓝看一眼,抿着唇,没发表什么意见。   “不喜欢透明的?”江景行弯腰问她,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回头跟那经理说,“换。”   那人马上让拿着蓝锦盒的工作人员下去,又换了一个锦盒,这次拿出的是一枚蓝钻,是成品戒指,足有18克拉,边上围着两圈透明的小碎钻。   中间的蓝色钻石是长方形的,美轮美奂,流光溢彩,像海妖的眼睛。很亮,很闪,不过也就那样。   江景行看到她没什么波澜的表情,看向那经理。那经理忙让人退下,又换了一颗黄钻,这次的是椭圆形的。   温蓝也说不上来自己想要什么。   “不喜欢?”他低头询问她。   “感觉都差不多。”她抬头,认真地跟他说,“江景行,要不你挑吧。”   江景行哂笑了一下,对那经理说:“你再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我就打电话给你们老板。”   经理顿时汗如雨下,尴尬地抬手擦了擦,讪笑道:“刚刚从佳士得拍卖行取回来一枚红钻,是古董,据说是英国女王……”   江景行直接挥挥手,打断他后续的一连串废话:“拿出来看看。”   又指指温蓝,“我说了不算,她喜欢才重要。”   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过来,饶是温蓝极力镇定,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是不习惯成为焦点,但这样的情况,以往确实没有过。   她知道江景行很有钱,但她对此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在此之前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也算不错,虽然离富足还相去甚远,但也有滋有味,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至于有入不敷出的情况。   在一起之后,才能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那种差距。那是她以前没有接触过的、无法想象的奢侈生活。   像踏入从未涉足的森林,迷失途中,恐惧和茫然大于其他。   像她这样缺乏安全感的人,有时候更乐于待在自己的舒适区里。   “想什么?”江景行发现了她的走神。   温蓝回神,摇摇头:“没什么。”   经理这时从别的地方调来了这枚戒指,当着她的面儿打开。这一次,她的目光终于有所变化。   她以前一直觉得钻石就那样,无法是颜色不同罢了,款式也就那几样,没什么区别。   直到这一刻,看到这枚红钻戒指。   相比于前面几枚,这枚戒指的主钻算不上很大,只有12克拉,但是色泽嫣红,像是沉淀凝结的血液,浓得化不开,又亮得好像能刺伤人的眼。造型也很是特别,不规则的戒托做成了缠枝花的形状,四周零散嵌着蝴蝶形状的碎钻。   她的手本来就白,十指纤细,这枚戒指戴在手上,让整个昏暗的室内都亮堂起来,炫目地让人移不开眼睛。   “戒圈有些大。”江景行托起她的手看了看。   那经理连忙道:“我让人回去改一下,改好了通知您。”   “直接通知她吧。”他收回了手。   加了那经理的微信,温蓝和他一道走出四合院。夕阳西下,她看一下手机,原来都下午五点了。   江景行这时接到了一个电话:“好,我这就带她过去。”   温蓝看着他挂了电话:“……怎么了?”   “我妈让我们回家吃饭。”他对她笑了笑。   “……现在?”   看她一副要上刑场的表情,江景行没忍住,笑出来。【   他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宽慰道:“我爸妈又不是洪水猛兽,都见过了,你怕什么?”   ……   车在路上行驶的时候,短短的半个小时时间里,温蓝想过很多,好几次想要开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江景行侧过头看她,是真的笑了。   “你爸妈的感情好吗?”温蓝斟酌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你们家是听谁的?”   他真的斟酌了一下,然后开口:“算不上谁听谁的。不过,我爸很尊重我妈,虽然他这人挺有脾气,不过,我妈总有办法治他。”   温蓝不是很捋得清这种关系,抿着唇认真思量了会儿。   江景行从侧边看了她一眼,她两只手无意识地交缠在一起,还是有点紧张的。   他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   宽大温热的触感传来时,她怔了下,看向他。   “真没必要这么紧张。”他试图开导她,“我爸你也见过了,我已经做过他们的工作了,你过去,只是陪他们吃顿饭,然后随便聊聊天。反正以后不用住在一起,没有必要太拘谨。”   温蓝叹气:“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什么?”他手里的方向盘差点抖了一下,好笑地看着她。   她这话真是一字一句咬牙说出来的。   “我说的不对吗?”她剜了他一眼,“我怎么可能不紧张嘛?见首长和首长夫人,还有你姥爷,清大的院士啊,相当于三堂会审。”   江景行是真的很想笑,但看她真是挺紧张的样子,到底是忍着没有笑,只是一路上安慰她。   不过,显然他的安慰效果不大。   好在到了那边,客厅里只有江振平和梁月,叶青淮因为临时有个实验要安排没有来,没有她想象中被三个长辈一道包围的场景。   梁月很温柔,饭桌上一直给她夹菜,话家常般问些生活上的琐事。她说话似乎有一种魔力,很轻易就能让人卸下防备,让人感觉熨帖。   沈父虽然还是严肃,但是,坐在梁月身边好像也能感染她那种温柔的力量。   “以后常回家看看,劝着点儿景行,别老是一天到晚忙工作,也要劳逸结合。”梁月又给她夹菜。   夹的是她最喜欢的这道蛋黄南瓜。   因为这道菜离得远,她上桌后就没好意思夹,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她喜欢吃的。   温蓝小声道谢:“谢谢梁姨。”   梁月笑:“还叫我梁姨?”   温蓝红着脸改口:“妈。”   “真乖。”梁月看到老阿姨过来了,搁下筷子,从她手里接过一个蓝色的锦盒,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镯子,拉过她的手给她戴上。   这镯子质地水润通透,跟透明似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温蓝手缩了一下,没好意思:“这个太贵重了……”   “还跟我客气?”梁月直接将镯子套了上去,拉着她的手在眼前看了看,赞叹道,“还是你戴着好看,我的手没有你的细,也没有你白。这镯子啊,就是要手又白又纤细的人戴着才好看。”   “哪能啊?我跟您比,就是个黄毛丫头。”温蓝说。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等她吃完,江景行才开车带她去干休所那边见他爷爷。   彼时,老爷子在和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下棋,对方输了要赖账,他也不生气,挺豁达的样子。余光里看见他们过来,他站起来说:“就算我输了,下次再来。”   “这是温蓝,蓝蓝,这是我爷爷,你喊爷爷就行。”江景行给她介绍。   老人家很有亲和力,鹤发童颜,她倒没有那么紧张了:“爷爷。”   “好。”江赫甫笑容爽朗,招呼他们去庭院里坐了,又让人上点心。   和她想象中的珍馐不同,点心就是一盘五谷杂粮,用玉米、芋艿、花生等东西堆起来的。   “年纪大了,就爱吃点养生的东西,别介意。”江爷爷笑道,“来,尝尝。”   温蓝看一眼江景行。   “尝尝。”江景行笑,给她剥了颗花生。   花生有点咸香,又有股奶味,比她之前吃过的花生都要好吃。   她眼睛亮了丽嘉亮,忍不住又捏了一颗。   很快,她就喜欢上了。   “喜欢吃?回头让景行给你捎点。”江爷爷笑道。   简单聊了几句就放行了。   回去的路上,温蓝又从袋子里摸出一颗来尝,好奇问他:“这是什么品种的花生啊?这么好吃?”   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巧克力,剥开、塞入嘴里。   不是很甜,但是唇齿留香,有种特别浓郁的奶味和巧克力香,总之,和她之前吃过的很不一样。   “不清楚,别人送的,喜欢让爷爷再给你捎点。他别的没有,这些好吃的倒是挺多。一天到晚说要养生,还不是忍不住嘴馋。”江景行笑。   “你怎么这样说你爷爷?”   “才见他一面,你就站到他那边去了?”他好笑地看着她。   温蓝回头,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半的巧克力,跟他笑,弯弯的眉毛扬起来,难得有些得意又有些挑衅的样子。   “怎么,不行吗?”   江景行没说话,只是意外地看着她。   看得出来,她心情是真挺不错的。   他不禁也弯了下唇角。   回到有暖气的住处,温蓝踢掉鞋子,趴到沙发里舒展了一下四肢。   “很累吗?”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一没开车,又没有做什么剧烈运动,作这副姿态给谁看?”   他俯下身,单手撑在她的脸颊边,就这么看着她。   她只稍稍侧头,就被他近在咫尺的眸子看得定住了。   他的眼神黑沉而静谧,似乎是含着笑的,欲语还休。被他这么看着,她莫名觉得局促而不安。   “坐久了,有些酸,休息一下。”她眨眨眼。   语气却多了两分弱势。   他看了她会儿,没有如她预料中那样起身放过她,而是低头吻她的唇,细细地碾,像是在品尝一道绝佳的点心。   她被他吻得呼吸有些短促,人也不能动弹。   也许是这室内的气温有些高,她的脸蒸得红扑扑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大脑当即,有些不能思考。   他吻了她会儿,忽然放开她,好笑地说:“温蓝,你都不换气的吗?要是我不放开你,是不是还得给你叫辆救护车?”   温蓝真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丢人的了。   也不知道当时脑子是搭错了哪一根筋,紧张到竟然忘了换气。   “太累了,头晕眼花。”她嘴硬道。   江景行:“那我应该给你放松放松?”   温蓝:“……”放松什么?这算哪门子放松?是折腾她吧?!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骨碌从沙发里爬起来,溜去了房间:“累死了,我要睡觉。”   她得补补肾,她真得补补。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的,这两天感觉好虚啊。   这时收到了许依依的短信:[我的宝儿,婚后生活感觉怎么样?]   温蓝:[不怎么样。]   感觉身体被掏空。   许依依:[不应该啊,就算有七年之痒,那也得婚后一段时间才会出现矛盾。你这不刚刚才结婚吗?]   温蓝:[这两天跟他爸妈吃饭,又要见他家里人,心里紧张。]   不止心理上,还有身体上的疲惫。   温蓝:[年后我还要准备高级女装项目的正式发行,还要请模特,还要搞首秀,年也没好好过,累死了。]   许依依:[摸摸头。你老公呢?感觉怎么样?]   温蓝:[什么怎么样?]   许依依:[少跟我装蒜,嘿嘿。]   温蓝盯着那屏幕看了会儿,总感觉她后面那两个“嘿嘿”透着一点儿淫.荡的味道。   温蓝:[这么好奇,你自己也去找个男人试试不就知道了。]   许依依:[我问的是他这个人怎么样,你们婚后性格和不和谐。你想哪儿去了?太不正经了你!]   温蓝莫名有些脸热。   真不怪她乱想,许依依这人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面不改色地回:[我开玩笑的。]   温蓝:[还好,他性格挺好的,不难相处。]   许依依:[他有没有搞外遇?]   温蓝:[你想哪儿去了?他不是这种人。]   温蓝:[退一步讲,就算要搞,也不会刚结婚就搞啊,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温蓝:[他要是敢刚结婚就搞外遇,我就一把火烧了他这破房子。]   许依依:[666啊我的宝。]   许依依:[希望你不是嘴上王者,实际上的夫管严。]   许依依:[晚上有时间吗?一块儿吃个便饭。]   温蓝:[行。]   为了证明她不是“夫管严”,她也要出去。   她关了手机,去洗手间洗漱,洗完围了条浴巾就去了更衣间。   房子里有单独的储藏室,主卧里也有。为了方便,江景行之前让人把主卧里的储藏室清理出了一半,给她放衣服。   储藏室不小,但装她的衣服还是不够,她便只挑了最常穿的、当季的衣服放进去。   手在裙子间滑过,最后考虑到温度,还是选了一件毛衣。   虽然是毛衣,却是无袖的、高领,很好地衬托出她曼妙纤长的身材,曲线毕露,底下随意配了条牛仔裤。   挎着包走到外面,温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里开视频会议的江景行。   他也看到她了,目光自上而下微微将她打量了一遍,笑着问:“这么晚了,还出去?”   温蓝脸上雀跃的表情不由收了几分。   虽然他是在微笑,她莫名不自在,总感觉自己像是晚自习偷跑出去被老师抓包的那个坏学生。   “朋友约我出去逛街。”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   她又不靠他吃饭,她紧张什么啊?   她有点懊恼地想。   作者有话说:   (*  ̄3)(ε ̄ *) 第23章   温蓝在原地站了会儿, 见他没有再盘问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弯腰去穿鞋子。   “等一下。”他忽然在她身后道。   她放下穿了一半的鞋子, 迟疑地抬起头。   没有紧张是假的。   虽然在心里面告诉自己一万遍, 她又不欠他钱, 干嘛要怕他?这完全没有道理的事儿嘛!   但是事实上,她就是本能地有点怵他。哪怕做再多的心理建设,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她也搞不懂自己在他面前为什么这么怂。   她虽然算不上什么人五人六的拽人,但也不是个怕事的。   她把这归结于自己比较慢热,还没适应和一个算不上太熟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江景行关了电脑, 去了房间。   温蓝望着他的背影, 没搞懂, 好在他一会儿就出来了。   手里, 提着一件全新的长大衣。   浅蓝色和白色织物混纺,领子和袖口是水貂毛, 油光水滑, 如针尖细腻, 摸上去又很柔软。   之前她在橱柜里见过, 因为包装得很好,还以为是要送出去的礼物,只稍微拨开塑料膜摸了摸。   江景行把外套笼在她身上,细心地帮她把头发从衣领里抽出来,抚平、拨到肩头。   温蓝有些愣怔。   从小到大, 没人给她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   他低头在帮她顺领子, 表情专注, 眉眼静静低垂。   他不笑的时候, 看上去就是有些冷漠料峭的,眉弓骨长,眼窝深而眸色漆沉,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这会儿的神情格外温柔。   心里好像被夏日的一阵暖风徐徐拂过,吹皱了平静的湖面。   像是有一只小鹿,在那儿撞啊撞的。   “好了。”江景行松了手,不经意抬头,怔了一下。   温蓝猝不及防的,没收起表情,随即有些窘迫地移开目光。   她抬头望天,欲盖弥彰地在空气里甩了甩手:“那我走了,晚饭在外面吃了,不回来了。”   他只是笑。   温蓝总感觉他笑得有点那啥:“你别笑得这么不三不四的。”   他的笑更加收不住了:“温蓝,你自己心里有鬼,每次还要倒打一耙。”   她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戳破她的小心思,随即有些恼羞成怒:“不跟你说了,赶时间!”飞快溜出了门。   ……   和许依依她们约在三里屯那边的某处烧烤摊。   两杯啤酒下肚,温蓝感觉身体都热起来了,话也多起来了:“你们不知道,我这段时间真是累死了,为了那个高级女装的项目,我跟莫文熙天天撕逼。”   “她管你啊?她凭什么管你?!”许依依火冒三丈,拿着啤酒瓶跟她干杯,“她虽然名义上是你上级,可她在这个项目里和你是平起平坐的。她凭什么管你啊?”   “说是独立负责,可你们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小公司,管理都不是很明确,有时候还经常一个职位干两个岗位的事,分工哪有那么明确?”   “照我说,你还不如自己出去干算了,自己创立一个品牌呗。”许依依不忿道,“大不了跟你妈低头要点钱投资呗。你妈虽然对你吆五喝六的,其实挺关心你的。她一支行行长,手里应该也有不少资产吧?”   尹荨将酒瓶口抵着唇,淡淡开口:“干嘛不跟你老公要?”   许依依和温蓝都是一愣,怪异地看向她。   尹荨神色却是泰然,嗤笑:“你们是合法夫妻,你都跟他结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能利用的资源就要利用到底。平时咱工作对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还要腆着脸往上贴,何况是自己老公、妈?你们小姑娘就是太死要面子,没必要的道德感太高。”   温蓝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但又拉不下那个脸,沮丧地叹了口气:“我也想啊。”   可以江景行那个半点亏都吃不得的性格,她要是跟他开口,他不得折腾死她?他的便宜有那么好占?   她拿出手机,谁知手机上有有一条新鲜出炉的短信。   江景行:[在三里屯?]   温蓝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温蓝:[你跟踪我?]   江景行:[出来见一个朋友,在路口看到你的车了。]   然后发了张截图给她。   温蓝一看车窗上贴着的明晃晃的罚单,人就蒙了。   年后三里屯这边特闹,停车场爆满,太里面的车位她就停不进去,便给了入口处那便利店老板200块,让她帮忙看一下车,然后把车停在了路口。   这人也太不靠谱了吧?还她的200块!   这下好了,不但损失了两百块,还要缴纳一笔罚金。   “在给谁发短信啊?一直低着头,连话都不说一句?”许依依“呦”了一声,“老公查岗啊?”   “我车被贴罚单了!”温蓝淹头搭脑,真没心情跟她吵架,“我先去停一下车。”   到了路口,她还不信邪,盯着那罚单看了好一会儿,心情郁结。   “里面不是有车位吗?你干嘛停外面?”江景行有些好笑。   “那车位太窄了,前后都挡着,我停不进去。”   他朝她伸出手。   温蓝微怔,然后反应过来,摸出车钥匙放到他掌心。   “等我一下。”江景行拉开车门,弯腰跨进了驾驶座。其实,她这辆mini对他来说有些窄,隔着车窗,她看到他稍微调试了一下座椅,熟练地挂挡、转方向盘,车子便驰入了小巷里,像是计算过似的,稳稳停入她觉得根本停不进去的那缝隙中。   车门又打开,他从里面跨步而出,反手替她将车门关上了。   头顶昏黄的路灯晕着一圈浅浅的光晕,照得他侧影落落,极是清寒。转身的那一刹那,胸口白色的衬衣略微被绷出了两道性感的褶皱,他将臂弯里的西装穿上,略微整了一下领带。   她不免扫到他领带上墨蓝色的斜纹,还有上面那一枚细细的银色领夹,反射着一点儿幽幽的冷光,就像他镜片后的那双眸子一样,透着倦冷。   “怎么这样看着我?”到了近前,他略有些讶异地望着她,然后低头确认了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   “我跟朋友打个招呼再走吧。”   “我跟你一起。”   温蓝有一丝迟疑,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目光望过来,无声地挑了挑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些尴尬,下意识抓紧了背包。   倒不是因为别的,她也跟她的朋友说过她的和江景行的事情了。但是,其实在她的潜意识里,他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没有想象过要把他带到她朋友面前介绍时的那种场景。   虽然结婚了,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看似融入了她的生活。   但是实际上,一旦涉及双方的朋友圈,就会明显感觉到那种割裂感和差距。   比如,尹荨所在的公司亚美是由中宸控股的,那这样算起来,她算得上是尹荨的老板娘。   江景行挽着西装站在那边静静等着,似乎并不着急,只是,看着她这样纠结的模样,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我实在是搞不懂你在纠结什么。”   “咱俩位置互换一下,你就懂了。你一出现,我朋友要是尴尬怎么办?”   “你朋友未必这么想,是你想多了。”江景行说。   温蓝叹了口气,也不纠结了:“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走吧。”   “温蓝。”当她想迈步离开时,他忽然叫住了她。   声音清冽、沉稳,像寒山之巅风过料峭的霜雪,簌簌作响,比之平日,更别有一番郑重。   她迟疑地回望他,有一些茫然:“怎么了?”   他回头瞧了眼那辆mini:“为什么不开我送你的车?”   她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便有那么几秒的停顿。其实这是显而易见的问题,他应该也十分清楚才是。   普通朋友聚餐,还要开辆几千万的豪车,关键这豪车还是老公送的,这不是故意显摆吗?   虽然她不算脸皮薄的人,这么厚脸皮又有些挟势的事儿,她真干不出来。   可他这样问,倒显得她特地要跟他划清界限似的。   她只能讪讪地说:“那车太贵了,我那车技你知道的,要是给磕了,我可没钱修。”   江景行点一下头,没说什么,不知是认同了她这个说法还是决定大发慈悲放过她,不为难她了。   但她到底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这个人,平时挺大度的,可要是较真起来,那真是不好糊弄极了。   回到烧烤摊,许依依和尹荨还在叨嗑。   “停个车跟上了个大号似的,你怎么就这么墨迹呢?”许依依翘着二郎腿抬头,话音戛然而止。   她目光定定望着面前风姿绰然的男人,眨巴了两下眼睛。   “介绍一下,我老公,江景行。”温蓝咳嗽一声,硬着头皮开口。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又有什么区别?   很快她就发现,尴尬的不是她,是许依依。平时人五人六的许依依,在江景行面前显得特拘谨。   还不如尹荨更自在些。   江景行倒是很自在,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嘴里却是客气道:“叨扰了,不好意思。不过,你们是温蓝的朋友,我应该来见一见的。”   然后,在温诧异的目光里,他从随身的一个白色硬纸袋里取出了两个盒子,搁桌上一一推过去,“出来得匆忙,没带什么见面礼,路上碰到一个合作的珠宝商,捎了我这个。女士表,我也用不上,希望两位不嫌弃。”   许依依的眼睛睁大了:“Z家的玫瑰轴轮表?这……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她家也算有钱,不过,在江景行这种商业大亨面前算什么啊。   就他爸那个百来人的小破公司,在中宸这种庞然大物面前就像是豪华酒店面前的茅厕一样,上不得台面。哪能比呢?   温蓝也奇异地看了江景行一眼。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想起之前跟他说过自己要出来见朋友,他不会是路上去买的礼物吧?   表两人到底是没有收,而是收了江景行给的三里屯这边某高档酒吧的VIP打折卡,说那酒吧老板是他朋友。相比于几十万的表,打折卡这种就没那么贵重了,还帮人家揽生意呢,收下也没有多大的心理负担。   江景行很擅长交际,一开始场面上还有些拘谨,可他态度随和,笑容和煦,很快就打开了话茬。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许依依,在聊到感兴趣的话题时,很快就放松了戒备,跟他聊到了一起。   “真的吗?你也喜欢Seademon吗?我觉得他的画特别带感,有一种撕裂的癫狂的感觉,太酷了……”许依依说了一大堆,把手边的烧烤递给他,“你也吃。”   推过去后,又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你应该不吃这种垃圾食品吧?”   江景行一身衬衣洁白干净,手边的西装名贵而高档,加上他身上那种自带的矜持傲然的气质,和这个地方真是太格格不入了。   “吃的不多。”他并不避讳地拿了一串烤土豆,咬了一口。   温蓝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真的会吃这种东西。   看他表情自然的样子,她真挺佩服的。   不过,心里也有一丝微妙的动容。   他完全不需要如此。   她忽然意识到,他在很努力地——融入她的社交圈,讨好她的朋友。   虽然他这个人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类型,但对于自己没有什么价值的人,也是不会去刻意结交的。   遑论是像这样花心思去结交对他而言带不来任何好处的小女孩。   温蓝咬着嘴里的椒盐鸡心,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喝点水。一直吃这个,晚上回去你得喝更多的水,到时候,别想睡觉了。”江景行把水杯放到她面前。   感觉到尹荨和许依依探究的目光齐刷刷朝自己投来,温蓝连忙低头喝水。   她想装作如无其事,可是,她们的目光跟探照灯似的。   她知道,她的脸一定红了。   因为很热,连到耳根的地方都在发烫。   ……   回去的路上,温蓝靠在椅背里踯躅,踯躅了很久还是问他:“你干嘛那样啊?”   “哪样?”他笑,转方向盘。   她这车他开得不是很顺手,拐弯时皱了下眉头,说:“这是什么车,方向盘这么硬?你还是别开了。”   “干嘛不让我开?不开我开什么啊?”   “我不是给你买了一辆吗?要是不喜欢那个,我再给你选一辆别的。你喜欢什么样的?什么牌子,什么系列?你跟我说,我听着。”   “我不要你送的车。我自己又不是没车?”   “为什么?”他抽空侧头看一眼她。   温蓝避开了他的目光,抿着唇,憋了半晌才说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拿你这么多,肯定要被你拿捏了。”   他都笑了,想不到是这么个理由。   他也乐得跟她开玩笑:“怎么就被我拿捏了?你不应,我还能逼你不成?你可以耍无赖嘛。又不是收了东西就要办事儿,你说,是不是?”   许是夜色带起了氛围,他语调比平日更要慵懒几分,操着京腔,莫名蛊人。   温蓝却一点儿没有被感染到,很不解风情地剜了他一眼,没好气:“我脸皮才没有你那么厚!”   江景行又回头看她一眼。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喝多了。   也对,要是没喝多,敢这么跟他说话?   ……   回到家里时,温蓝的酒已经有些醒了。她揉了揉脑袋,要去勾安全带。   但是,扯了两下都没有解开。   她就有些烦躁:“怎么就卡住了?”   语气里,还带着那么点儿醉酒后的微醺的委屈。   “卡住了?”他问她,语调儿懒散。   “嗯。”她还真委屈上了,“什么质量?!”   “便宜没好货,你开我给你准备的车,肯定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他循循善诱,语气像是诱导小朋友偷吃禁果的大坏蛋。   她只是喝多了,又不是喝醉了,理智还是在的,迟钝了会儿就摇头:“才不要!”   “为什么?”他笑,明知故问。   温蓝:“不能欠着你的!”要是欠了他的,他不得把她剥皮抽筋啊?   倒不是死要面子什么的,这就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直觉告诉她,这东西没那么好拿,要付出代价的。   他像是能吃亏的人吗?付出三分,得千百倍在她这儿找补回来。   她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我帮你。”江景行掠过了这个话题,微微欠身朝向她。温蓝抬头就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俊脸,身体不能动弹了,他靠得极近,眸中噙着笑,望着她,手里的动作也不停歇。就听得“咔哒”一声,安全带被他打开了。   “好了。”   温蓝回过神,忙掰开车门跳了下去。   回到屋子,她脱掉鞋子,光着脚丫躺到了沙发里。   她闭了闭眼睛,感觉头还是有点疼。   再次睁开时,她看到江景行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双女士拖鞋。   愣怔的功夫,他已经蹲下身,温柔地托起她的脚,替她将鞋子一一穿上。   从小到大,除了外婆没有人这样帮她穿过鞋。   而且,他这么骄傲的人,竟然会单膝跪地伏在那边替她穿鞋,还做得那么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她很难说清楚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   许是悸动?许是感动?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望着他,是感觉难以说话的。   江景行抬头时发现她就这样望着他,失笑:“怎么了?怎么又看着我发呆?”   她抿着唇,沉默,半晌才说:“第一次有人给我穿鞋。”   “那我以后天天给你穿?”他的声音太温柔了,眼神也太温柔了,像柳梢枝叶不经意坠入河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也在她心里搅起涟漪。   她情不自禁地“嗯”了一声。   谁知,下一秒脑袋被他敲了一下:“还‘嗯’?以后你再光着脚丫踩地板上试试?”   温蓝被敲蒙了,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搞半天原来是糖衣炮弹!   她不服气:“这不有暖气吗?”   “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家里有暖气,外面呢?”   她说不过他,主要他也是为了自己好,她决定妥协:“那好吧。”   江景行看着她。   她乖巧的时候是真的很安静,微微垂着头,瀑布般乌黑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肩头,衬得那张雪白的脸更加小巧、精致、安宁,真的是诱人犯罪。   “去洗澡吧,早点睡觉。”他慢慢去解袖口的扣子。   温蓝也有些累了,应一声,去了洗手间。   出来时,她发现江景行已经洗好了,换了深蓝色的毛衣和休闲裤。   他在客厅的茶几上玩牌。   她好奇地凑过去,发现他在自己跟自己玩。   因为半垂着头,他的侧脸看上去倒没有平日那边冷峻逼人,温蓝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往下,是冷白的皮肤、精致的锁骨。   她又看到他洗牌的手,手指十分修长,手指上有一颗浅色的小痣,像是落了一颗星辰。   真是要命的性感。   换牌的空当,他衔了一张在嘴里,欠身去抽她手边的。   温蓝怔了一下,忙站起来:“不好意思,压到你的牌了。”   她似乎是醒酒了,有些拘谨地站在他面前。   看到他洗牌的样子就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了。   他不说话的时候,侧脸跟傅京南真的很像,也难怪她那时候会认错。   只是,性格相去甚远。   傅京南虽然闲散又豁达,但更像是围城里的人。江景行则正好相反,外表斯文,内心强势,百无禁忌。   其实,她还蛮佩服他这种性格的,她自己就做不到。   他把牌接上之前的,又甩了一张,像是不经意地觑了她一眼,笑:“在看什么?”   温蓝被他看得莫名脸热:“什么啊?没什么啊。”   “真没什么?”   “当然没有了。”   “我也没说你有什么啊。”他又笑。   温蓝语塞了。   她佯装低头去看他的牌,不自觉在他身边坐了,看了会儿就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你每次都能接得这么利索?这一轮怎么看的啊?”   “想学?”他看她。   她红着脸点点头:“你教教我呗。”   “教你?等你学会了,在牌桌上赢我?你想的美。”他呵了一声。   温蓝咬唇,气鼓鼓地看着他。   不带这么小气的啊!   “你是不是怕教会我以后就赢不了我了?”她忍不住激他。   “我从来都不会输。”他淡淡瞥她,镜片底下,那双眸子镇定、自信,那种信念感一般人是绝对没有的。   温蓝怔了怔。   有时候真是奇怪,怎么有人可以如此自信?   不是自负,就是自信,从容自若的自信,是那种知道自己的实力并且明白自己一定会赢的底气。   “教教我呗。”她不觉抓住他的胳膊。   他怔了下,抬头看她。   她脸有点红,似乎也觉得自己此举孟浪。   就在她想要收回手的时候,他已经丢了牌,单手就把她捞到了沙发里。   她惊呼一声,面前天旋地转,人已经被他压在了底下。这个姿势让她感觉不自在,想要合拢腿,他修长的腿就这样插在她□□。   让她不能动弹,只能保持这么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不行。”他低头要吻她的时候,她伸手去推他,别扭极了,“那个……那个来了……”   江景行的动作就这么停下来,修长的手还保持着拨她头发的动作。   四目相对,她脸更红了,像是要被煮熟了。   为什么会这么尴尬啊?   明明也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了。   她把这归结于两人之间算不上很熟的缘故。他们的生活习惯、性格都大相径庭,似乎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了解对方的。   江景行看了她半晌,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不过,当她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又搂着她的腰轻易把她提了起来。   温蓝惊呼一声,双手攀住了他坚实的肩膀。   脸颊,就这么贴到了他的胸膛上。   他的心跳,是这样强而有力,一声一声,震入她的耳膜,让她不能忽视。   她的心莫名也跳得快起来,手微微颤抖,推开他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你好紧张啊,温蓝。”他带着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分明是带着几分揶揄的。   “我哪有?”她才不承认呢。   “真没有?”   “没有!”   “那你身体怎么那么僵?”他宽大有力的手顺着她纤细的腰肢微微往上,轻轻的撩拨,她就有些受不了。   其实生理期的时候,那方面会更强烈。   可是,那不卫生,对身体伤害大,她从来不在生理期干那事儿,再需要都不做。   “你这是什么表情?”江景行笑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色中饿鬼?”   “那你摸我干嘛?”话一出口,她自己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江景行静静地望着她,她脸蛋儿红扑扑的,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地瞪着他,好像这样就能显得她多么理直气壮似的。   渐渐的,他眼睛里也浮起难以压制的笑意,忍不住捏一下她的脸:“那就亲亲好不好?”   这要她怎么回答啊?   “就”,仅仅、只是的意思。   这词用的,他是真的会的,好像显得她多急不可耐似的。   她脾气也上来:“不亲!”   跳下去开电视机。   他竟也不生气,就倒了两杯水,在一旁陪着她看电影。   看的是枪战片,却被她看出了恐怖片的效果,眼睛是要盯着屏幕看的,只是,声音要调得很小,就差听不见了。   江景行陪着她看了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了,只是,回头看一眼又害怕又想看的表情,忍着没有打哈欠,只略支着头靠在沙发里陪着她看。   “你帮我去拿包薯片。”她指指后面酒柜的方向,“麻烦了。”   他应了一声,只是,拿回来时没有第一时间给她,而是问:“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她怔了一下,看向他,这时候才意识过来自己的老底暴露了。   见他望着她,她努力维持着镇定:“很久以前的了,我从出租屋带过来的,到这儿后我就没怎么买了。”   “真的?”   她点头如小鸡啄米:“你说的嘛,要健康饮食,从明天开始我跟你一起去健身。”   这下子,江景行是真的惊讶了:“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她今天早上称了下,过了这个年都重了三斤了,真是要命!   她对自己的身材爱逾性命。   她身材天生的,很少需要特别去锻炼维持,不过,平时也不会太放纵,以前是一个礼拜锻炼两次的样子。   可是,和他比起来就太摆烂了。   她是一名设计师,身材就是本钱,像设计、美容这种行业,自己都没有形象是很难有顾客信任你的。   江景行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把拿包薯片扔进了垃圾桶。   温蓝:“……你干嘛?!”   他若无其事地走回来:“保持身材得从现在做起,锻炼虽然重要,饮食更加重要,七分吃,三分练。”他微微俯身,一只手撑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影扑面而来,这一刻让温蓝有一种被梦魇覆盖的惊悚感。   她忙伸出手挡住他:“打住打住!好好好,我不吃了!”   真是要大命啊!她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爹吗?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对了。”他像是想起来, 起身去了书房。   回来时,把几张卡堆在一起搁她面前:“都是合作的一些商家的,你去这些品牌的店里直接刷就行。这些是一部分,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我改天让周丛带给你。”   温蓝随手翻了翻, 都是一些大牌子,还有一些大型连锁超市和商场。不止的合作的,还有一些直接就是中宸控股的品牌。   “这个你应该不会推辞了吧?”   她也不是过于迂腐的人,不用花钱的,还专门自己去掏钱,就有点假清高了。   她把包好的饺子装到饺子盒里, 准备去洗澡。   腰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揽住, 整个人抱起来, 搁在了台面上。   台面狭窄, 她下意识攀住面前人的肩膀:“你干嘛?”   江景行在她耳边笑了笑,扣着她腰肢的手丝毫不放松。她的腰是真的细, 柔软而充满韧性, 隔着丝质的睡裙有一种如水般流动的触感。   温蓝被他弄得有点痒:“你不要再动了, 我怕痒。”   江景行停下手里的动作, 俯身贴在她耳边:“生理期过了吗?”   他声音淡然,像只是闲话家常那般,问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温蓝:“……”   她真的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怎么能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问出这种问题?   可回答“是”不好,“不是”也不好。   因为她生理期确实过去了,要是说“没有”, 岂不是骗他?可要是回答“是”, 那不是跟他同流合污?   显得她也想一样。她可不是他!   “你放过我吧江景行, 逛了一晚上, 累死了。”   他挑了挑眉,淡淡瞟她:“一晚上?”   温蓝脸红。好吧,是夸张了点,但这只是修饰嘛。   她抿唇思索的空当,他已经低头吻住她。   如疯狂骤雨突然降临,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时间。   她被迫仰头,攀着他的肩膀,人好似要向后倒去,腰却又被他牢牢扣住。   她的身体就在这样的失重中挂着,只能这样挂在他身上,找到些许平衡感。一开始还挣扎了会儿,后来只能放弃。   他吻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见她气息紊乱,鬓发散乱的狼狈样,低不可察地笑起来。   她恼恨地捶了他一下,却被他捉住手。   他定定地望着她,毫不避讳地握着她的手放到唇下亲吻,漆沉的黑眸望着她,不忘跟她做眼神交流。   温蓝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身体不能动弹。   老半晌,她才像是找回些自己的理智,猛地推开他跳下了地。   翌日去拍婚纱照。   室内场地就选在附近的一处私人展馆拍,有大大小小十个多场景。温蓝有选择困难症,看到这些头就开始大了:“江景行,你决定吧。”   “你没有喜欢的吗?”   她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我来挑的话,我们可能怎么样来就怎么样回去。”   她怔了一下才算是明白了她的冷幽默,忍不住莞尔。 [奇^书 ^网][q i].[s h u][9 9].[co m ]   工作人员端来了点心和茶,温蓝道了声谢,坐在一旁的矮几上慢慢吃着,然后看着江景行在那边和摄影师交谈,侧影如玉一般,在逆光里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低头佯装喝茶,假装不去看他,可低头的那一刻,又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皮偷看他。   长得是真不错啊。   忽然就有种赚到的感觉。   “场景就选这三个,你看看。”他将ipad上挑好的三个场景一一滑过指给她看,征询她的意见,“不喜欢还可以换。衣服的话,我帮你选了几件,你看看喜不喜欢,一会儿去试试合不合适……”   温蓝对此并不讲究,待到了更衣室,看到那一排一排的礼服她就头大,从江景行挑的几件里随便挑了两件换上,就愉快地决定了。   “二位的身材真好,穿什么都好看,真是登对。”拍照时,摄影师毫不吝惜他的恭维。   温蓝笑得脸都要僵了,偏偏拍照需要站位、调光,同一个场景得拍很多张,择优而选,从早上折腾到晚上。   一整天下来,也不过挑出了几张还可以的。   “我觉得都挺好的啊,你要求未免太高了。”温蓝忍不住对江景行说。   他低头看着相机上的照片,一张一张滑过去:“我的婚纱照,能随便对付?”   他的语气有点儿危险。   温蓝默默把后面的话咽下去,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   其实一开始结婚时,她也不过是抱着双方合适、短时间内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的想法。他们这样的关系,算是搭伙过日子吧,更像是合作伙伴。   在她的想象中,拍婚纱照、蜜月这种东西是能简略就简略。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这段婚姻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江景行不是个难相处的人,甚至相处起来让人非常轻松愉快。他成熟稳重,幽默风趣,很难让人讨厌。   回去后,江景行要办公,一个人去了书房,温蓝就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不知不觉就在沙发里睡着了。   是闹钟铃声把她吵醒的。   一来二去的,她的觉也醒了,下意识去看书房的方向。   想了想,温蓝还是走过去,悄悄推开了书房门。江景行已经靠在书桌上睡着了,侧颜安静,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看了看他宁静的睡颜,温蓝犹豫一下走过去,替他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回了沙发里。   屋子里打着暖气,倒不怎么冷。   温蓝拿出手机,给许依依发消息:“睡不着。”   “怎么了啊?你老公呢?”   “他睡了。”   “老婆都没睡,他好意思睡?把他拉起来!”   “别了,他工作很忙的。”   江景行就是工作狂,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她深有感触。   “就他忙。你不忙啊?”许依依多少有了点成见,“听我一句劝,宝,心疼男人就是女人倒霉的开始。”   温蓝都笑了:“心疼?我有什么好心疼的?互相尊重罢了。”   许依依语重心长:“女人有时候要作一点,男人就吃那套。不然你那么漂亮,凌旭那狗逼为什么出轨?虽然他就是个人渣,但这和你对他那么冷淡、放任自流也有一定关系。”   “不提他了。”温蓝皱了皱眉,“我睡不着,你陪我打会儿游戏吧。”   “行,我陪你。”   两人是多年朋友,从中学时开始的死党。温蓝谈的第一个男朋友,就是被许依依骂走的,因为她生了病,她男朋友还在外地旅游。许依依曾经说她“太害怕寂寞了,其实你根本不是找男朋友,就是想找个陪你的人”。   “不过,你除了选的第一任男朋友瞎了眼,后面的几任质量还是挺高的。”游戏里,许依依打趣她。   “我谢谢你了。”温蓝哂笑。   她并不觉得那人算她的男朋友,现在想一想,她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两人连手都没拉过。   她的第一个正式的男朋友,应该是沈琛。   两人都是菜鸡,连跪两把后,许依依受不了了:“你有没有厉害点的朋友?拉来一起玩啊,两分钟一把,落地成盒,这样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   “我平时又不怎么玩。这大半夜的,上哪儿给你去找啊。”温蓝无语。   “你随便公屏里喊几下,以你的姿色……这不是有在线的吗?他邀请加入队伍了。”   温蓝还没反应过来,队伍里就多了一人。   看到那个熟悉的黑白头像,温蓝心头狂跳,下意识抬头,果然看到了江景行。   他噙着笑,拿着手机随意在她身边的沙发里坐下。   “你是蓝蓝的朋友吗?”许依依友好地笑笑,“大半夜不睡觉?”   “社畜啊,有什么办法?”江景行笑。   “哇,你声音好好听哦,好像还有点耳熟。”许依依笑,“帅哥,你做什么的啊?”   “金融方面。”   “听着很高级的样子。我就是个开咖啡馆的,哈哈,跟你们这种技术含量高的没办法比。”   “工作还有高不高级?不都是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   许依依哈哈大笑:“你好幽默哦。”   温蓝受不了了,幽幽提醒:“这是我老公,你之前不是见过?”   许依依噎住了。   “你们平时经常在一起玩游戏吗?温蓝也喜欢玩这种枪战游戏?”江景行三言两语掠过了话题。   气氛很快又和谐起来。   他们试玩了一把。许依依表示很震惊:“帅哥,你从来没有玩过游戏吗?”   温蓝这时手机一震,也收到了许依依的消息:【看他云淡风轻的态度,还以为是个高手呢,结果落地跪[撇嘴][撇嘴]这水平,还不如我呢。】   不知道为什么,温蓝觉得有点好笑,回她:【他平时应该不玩游戏。】   这时,温蓝也收到了江景行给她发的消息,问她游戏规则。   温蓝直接百度挑了几条,给他发过去。   旁的话,也没有和他多说。   江景行的学习能力很厉害,之后几把,温蓝明显感觉到他进入了状态。   就像他工作时一样,一旦认真起来,就极为较真,必须要拿到第一为止。和他在一起玩,不像是玩游戏,而像是你死我活的较量,让她倍感压力。   许依依倒是挺开心:“帅哥,你好厉害哦,我可以加你微信好友吗?回头我有时间拉你一起玩。”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私人号一般不加人的江景行竟然同意了。   “不玩了,我要去睡觉了,头好晕。”许依依下了线。   两人都静了会儿,温蓝老半晌没说话。   还是他问她,语气低沉:“怎么还不睡啊?”   “睡不着。”温蓝不好意思地跟他笑笑,“我刚刚睡过了。”   “这么巧,我也是。”他笑得意味不明。   温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聊聊?”   “聊什么啊?”温蓝感觉头皮发麻。每次他云淡风轻地摆出要跟她聊天的架势,她就知道,新一轮“家长”会议就要开始了。   江景行的态度倒是很随和,没有给她什么压迫感:“随便聊聊。比如,你中学时的事儿,过去的生活经历之类的。温蓝,我挺好奇的。”   “这有什么好说的?”温蓝失笑。   她不太喜欢提起过去的事情。   因为,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江景行多看了她一眼,修长的手臂微微垂在膝盖上,没说话。   其实他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她看似乐观温和,其实内心很封闭,挺矛盾的一个人。   “你那么多前任里,有很特别喜欢的吗?”他问她。   温蓝怔了一下,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你不是不在意这个吗?”   江景行的目光与她相对,笑了笑,解释说:“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个人向来不计较过去,只看当下,也不在乎过程,而只看结果。我这么问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想了解你。”   她似乎很排斥别人走进她的内心。   只给人看到外表能轻易看到的那个她。   以前他也不是很在意,他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就是想要知道细节。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想要了解一个人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   他想,这可能是征服欲作祟。   他向来争强好胜,凡事都要做到第一。那么,在她心里的位置自然也是一样。尽管他装作不在意,想必自己还是在意的。   被他这样目光灼灼地望着,温蓝只觉得无法动弹,平时自若的底气一下子就没有了。   有时候佩服他为人处世的底气,有时候又恼恨他总是这样咄咄逼人。   “如果我不想说呢?”   “那我也不会勉强。只是温蓝——”江景行顿了一下,斟酌语气,“我们不可能永远只停留在这一刻。”   她蹙眉,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江景行望着她,语气忽然郑重,“我想走进你的世界里。”   温蓝沉默。   其实,她每一段感情都结束得挺体面。因为,她不会让自己过于沉溺,从来不会主动和对方提起自己的过去。   也许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吧。   她不太习惯和一个人有过深的交流。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关系越深,抽离时就越难。   而这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   可这一晚,江景行的话让她心里泛起了无可言说的涟漪。   ……   关于婚宴的事情,两人的观点很一致。   北京这边的酒店排得非常满,大酒店、好酒店大多需要提前半年预订,等轮到他们,估计都要下半年了。   也不是没想到走点关系,但转念一想,结婚这种事儿还插队,那真是不太厚道了,恐怕得被人家戳着脊梁骨骂,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他们也不急。   这日一早,温蓝起来想给自己下个面,结果发现冰箱里的东西空了。   她去书房敲江景行的房门。   这个点儿,他一般都在办公开早会。虽然年后这段时间名义上是放假,但行程还是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其实像他这个阶层的人,手底下养了一大帮人,大可不必这么亲力亲为的。不过,相处了这个把月她发现,他不是不能闲下来,他只是单纯得喜欢工作。   她真觉得不可思议。这天底下还有这种怪人?永远精力旺盛,喜欢争斗,就不喜欢平静安逸的生活。   不过千人千面,也得允许有“奇葩”存在不是?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是爱卷。   “进来吧。”   温蓝推门进去,看到他坐在办公桌后,桌面上堆了满满的文件,她有点迟疑:“我没打扰你吧?”   他摇头,失笑,把手里一份刚刚看完的文件合上了:“不会。”   她这才开口,提醒他:“冰箱里的东西没了,你让人送点过来吧。”   他把钢笔盖慢慢旋上:“好。”   不用等到中午,就有几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过来送菜。不过,出乎温蓝的意料,还有几个穿职业套装的女性,将一件件用塑料膜精心包好的衣服挂到衣柜里。   “夫人,您需要什么衣服,什么牌子或者什么款式的,都可以跟我说。”女经理模样的人跟她说,态度谦恭,连说话都是弯着腰的。   温蓝不太适应,只好打了个哈哈说“谢谢”。   这种“少奶奶”生活,她真是不太适应。   ……   温蓝是三天后去公司复工的。   今年北京的气温回暖很快,不到三月份,天气已经暖和起来。温蓝看了眼天气预报上连着一个礼拜的温度走高,心满意足地关了手机。   她一只手拎包,另一只手去拉高跟鞋,人就有些不稳,左右右晃,看着摇摇欲坠的样子。   “慢点。”江景行从书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上前就稳稳扶住了他。   她对他感激地投去一眼:“谢谢。”   江景行只是提了下唇角,不置可否,似乎对她刻意拉远距离的客套并不以为意。   温蓝到有那么几分尴尬,借着低头穿鞋的空当,避过了他如刀锋般锐利逼人的眼神,暗暗松了口气。   倒不是她矫情什么的,只是,这个人的行动力每每总是这样快速,快得让她无法反应。   而她这个人,生性谨慎,做任何事,都喜欢深思熟虑。   好吧,说得难听点就是拖沓,瞻前顾后。   其实她对这段感谢持悲观态度,觉得像江景行这样的人并不会太过深陷于其中。   后来,温蓝到底还是拒绝了江景行要送她的提议:“许真在楼下等我了。”说完提着包飞快下了楼。   江景行没说话,只是端起手边的咖啡慢慢喝了口。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将咖啡喝完,转身捞了自己挂在桌上的外套。   乘电梯下到一楼,周丛已经将车开到了地上等着,看见他飞快上来接过他手里的公文袋。   可等了会儿,江景行却没有上车的意思,只是静静站在那边,目光投向远处。   周丛怔了一下,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不远处的树荫底下,许真正把一个小袋子递给温蓝,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温蓝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夏日的煦阳。   周丛漠然,不太敢去看身边人的眼神。   他都觉得这一幕碍眼,何况是江景行。   好在江景行什么都没说,只是弯腰跨进宾利车后座,吩咐他去公司。   一路上,周丛大气都不敢出。   可是江景行只是低头看着今早的会议纪要和各大分公司递交上来的新年计划,一路无话。   快要到公司了,周丛总算松了口气。   可是,就在车停下的那一刻,他清晰听到后座的人说:“把这个许真给我开了,我不想再看见他!”   话音未落,车门已经“砰”一声从外面甩上。   周丛震惊地望去,透过玻璃,他看到江景行已经进了公司大门。   他要不要提醒他,会议纪要没拿?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温蓝一复工, 就被程颖叫了去。和她预料的一样,程颖先坐不住了,问起项目的进度。   温蓝垂着头, 模样乖巧, 又有些欲言又止:“……我和莫总, 确实存在着设计理念上的分歧,项目的进度也因此受到了影响。我觉得简约大气的风格更适合高级女装市场,纵观国内外的那些大牌,设计都是偏向这一类型的,繁琐反而不太适合。”   程颖沉默了良久,说出的提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却又在情理之中:项目真正分组, 她和莫文熙各自成立自己的品牌, 进行一个季度的PK, 然后留下胜出的那个。   “评判标准是什么?”事后,江景行在电话里问起。   他语气如常, 声音温淡如仲夏夜的绵绵细雨。   温暖之余, 又让她感到几分燠热和潮湿。   温蓝平复呼吸, 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和以前一样:“销量和秀场, 综合考量。”   “莫文熙出身名门,混迹于上流圈,认识很多的名媛贵妇,这对你不是很有利。而且,不管你们谁胜出, 对程颖来说都一样。”   温蓝不太懂:“您是什么意思?”   请教时, 她和大多数谦虚的学生一样, 态度自然带上了几分谦恭。   平时不见得这样对他。   不知为何, 电话那头的江景行却想要冷笑。   他淡淡扫了眼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座城市又开始下雨。今年开春的气候一反往常,阴雨绵绵,不是个好兆头。   空气里的料峭寒意还未散去,天空又笼罩上了一层阴霾,如灌了铅般沉重。   “你在忙吗?”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温蓝迟疑开口。   隔着话筒,江景行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一时有些走神。”   温蓝不知道该怎么应,又听得他继续说:“中午一起吃饭吧,见了面,我们慢慢聊。”   “……好。”她把电话挂了。   他们约在新东路那边的一家中式餐厅。   报了“江先生”的名号后,她分明感觉到侍者的态度变得极为恭敬。很快,经理亲自过来领路。   温蓝在经理的指引下穿过幽深而冗长的走廊,头顶昏黄的壁灯让她有些已是黄昏时的错觉。   “江先生定的就是这间包厢。”经理作了个“请”的手势。   温蓝道了谢,抬手推开移门。   门开的那一刻,温蓝愣住了。   包厢里不止江景行一个人,还有几位男男女女,个个衣着不俗,谈笑风生。不过,并不是那种侃天侃地吹牛逼的喧闹场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有格调。   温蓝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心里就有这么一种感觉。   “来了?坐我这边。”江景行撇下身边一个衣着考究的俊朗中年人,起身给她拉开座椅。   “江总亲自招呼,这是何许人也?”那人调侃,目光带有几分好奇地望向温蓝。   温蓝对他笑了笑,点头致意。   虽然算不上热络健谈,倒挺大方,挺给人好感。   桌上其余人也不由投来好奇的目光。   “江总不是向来不近女色的吗?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人打趣,目光也望向温蓝,倒无恶意。   “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温蓝,在鼎华做事,是一名服装设计师,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江景行笑着给其他人介绍。   此话不异于抛下一个重磅炸弹。   别说其他人全都沉默下来,就连温蓝都大吃一惊。   本以为只是两个人的饭局,结果到的时候里面有一帮人,他还郑重把她介绍给了在座所有人,实在让她猝不及防。   好在在座的都是场面人,很快气氛就恢复如常。只是,不少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   早就听闻江景行要结婚,只是,没想到已经领了证。   办得这么低调,还以为是个不怎么重视的联姻妻子,今天一看,这位温小姐倒是有些分量。   温蓝倒是不在意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除了一开始的猝不及防外,她倒是很快镇定下来,低头吃自己手边的东西,只是将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   “中宸年后就收购了HS、RS和CRUUA&LE等众多大牌,股价连续一个礼拜在纽交所涨停,这股势头,真是叫我等汗颜。论眼界,论目光之长远,谁能和江总相比啊?”她斜对面一个鬓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中年人笑道。   “就你,还想和江总比?我呢,要求不高,您吃肉,给我们一点汤喝就行。您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油水,就够我们吃穿不愁了。”江景行旁边一位女士和他碰杯,笑容爽朗,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江景行只是笑笑,象征性地碰了碰唇,没怎么喝。   也对,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基本没有人会强灌酒的。   “这是东林华贸的陈总,陈夏萱,掌握着很多外贸渠道。”她正吃饭,冷不防他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说。   温蓝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替她牵线。   忽然想起他电话里说过,莫文熙家世不俗,所结交的人脉绝不是她可以相比的,她又不愿意向程一曼低头,光靠自己很难胜过她。   毕竟,人脉这东西不是光靠努力、凭本事就能弥补的,没有人引路,人家根本不会搭理你一个外来者。   温蓝也识趣,忙跟季敏碰杯:“陈总,我敬您。”   然后喝了半杯。   “别别别,我可受不起。”陈夏萱似乎挺喜欢她,走过来,直接在她身边落座了,与她交谈起来。   两人很难得的志趣相投,连兴趣爱好都有不少共同点。不过温蓝清楚,这其中百分之七十是因为江景行的缘故,不过她丝毫不排斥,反而心存感激。   在北京工作的这几年,她什么人都见过,虽然不至于刻意刁难,但无利不起早,没有人会对你格外友善。   像她这样价值不高的人,一般是没有人会刻意来结交的。   “你还接私单呢?那我回头去参加什么晚宴可得联系你,我给你开这个价格一小时,你就负责帮我现场改衣服、搭配服饰好了。就是不知道大设计师愿不愿意屈尊?”陈夏萱爽朗笑道。。   “温小姐真漂亮,说是绝代佳人也不为过啊,景行真是好眼光。”另一位衣着不俗的女士笑道。   她虽然态度亲昵,口称“景行”,话语里却到底透着几分小心。   温蓝望过去,是位短发女子,模样和蔼,挺有气质。   “季敏,中达集团的执行董事,也是美高连锁酒店的执行总裁。”江景行适时在她耳边道,“也是季霖的小姑姑。”   “您好。”温蓝忙跟她碰杯。   在江景行诧异的目光里,也喝了半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季敏说:“不好意思,季总,我酒量不太好,实在喝不得多了。”   季敏忙说“不会”,倒有一些受宠若惊。   也是,温蓝不管敬谁都是半杯,不会给人厚此薄彼之感。她外貌纤弱柔软,一看就是不会喝的那种类型,又有江景行在一旁,理应不需要喝,可她还是喝了,给人重视、礼貌的感觉,丝毫没有挟势凌人,让人如沐春风。   很快,她就和这些贵妇加了联系方式,甚至连合作都谈好了,有一些还约了礼拜天一起去美甲、做美容。更让江景行意外的是,温蓝随口就能报出一大堆本地耳熟能详的高档会所,还说她可以约时间去联系。   江景行默默低头喝着杯子里的茶,笑而不语。   他没有看走眼。   这个小丫头就是那种看着柔柔弱弱实则一肚子心眼的那种人,半点儿亏都吃不得。   但是很会审时度势,利用身边资源。   就是有时候对人的防备心太重,总是瞻前顾后。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离开时,温蓝和江景行站在楼梯间里,并肩而立。四周逼仄,显得彼此之间更加安静,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江景行,你很喜欢攒这种局吗?”过了会儿,终是她先回身开口,两只手背在身后,食指若有似无地打着圈儿。   眼睛却望着他,很亮很亮,有那么点儿欲语还休的笑意。   “你错了,我最讨厌这种局。人来人往啊,吵得我头疼。”他煞有介事地说,眉头紧皱,好像真挺讨厌的。   温蓝一怔,旋即又笑起来,瞅他:“那你干嘛攒这个局?”   他望着她笑:“你说呢?我吃饱了撑的?”   意思多明显,皮球又踢回给了她。   她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窘迫难当,别过了头。可恶啊!这种时候也不忘欺负她!   过了会儿,她到底还是回头,声音挺低:“谢谢你。”   “不用,我也没有做什么,举手之劳罢了。”他无声地笑了笑。   她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甚至有几分郑重:“对你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吧,可对我而言,却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很难做到的事情。”   说这句话时,她倒是难得有些感慨。   江景行不由侧头看她。   温蓝侧脸清瘦而安静,皮肤如瓷般皎洁,又如深夜林中高高悬着的那弯冷月,泛着幽幽的白。   这样沉静的她,褪去了平日愉快、狡黠的样子,倒更像是最接近真实的她。   “干嘛这么看着我?”温蓝发现了他的目光,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感谢归感谢,不卖身哦。”   江景行扯了下嘴角:“你就算想卖,我还未必想要呢。”   她凑过去,盯着他冷静的侧脸,笑得有点儿焉坏:“真不要?”   腰里忽然被他扣住,他掌心微微用力,推在她单薄的背脊上,她整个人便自然地跌入了他的怀抱中。   “喂喂喂,打住,这是外面呢。”   “我也没有要说做什么啊。”他话这么说,手里可没有放松的意思。   就这样,看着她的脸一点点涨红,似乎挺享受看她不好意思的窘迫模样。   “我错了。”眼看楼层就要到了,她终于弱弱告饶。   江景行这才大发慈悲放过她,低头看了下手表。   一顿饭也吃了一个小时,已经过饭点了。   “你怎么过来的?”江景行忽然问她。   “开车过来的啊。”温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说,“这个许真,不知道在搞什么,说他家里忽然有事,辞职了。”   “这天底下还有这么不敬业的人?”江景行点着头,蛮气愤的样子,“要不要我回头帮你骂他两句?怎么说我也是他前任老板啊。”   “别!这有什么?我自己开不就行了。干不干是人家的自由啊,哪有不让人辞职的?”   “你会开车?”他绕过了这个话题。   “会啊。”温蓝觉得他实在是小看她,“就是车技一般般。”   江景行说:“我让周丛重新给你配个司机。”   “不用了,我自己开也行。”   他也没有勉强:“那好吧。”   在一楼分手前,他忽而停住步子,问她:“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高档会所?你经常去?”   她没料到他会问起这个,有点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我胡诌的,回头还要查联系方式呢。”   江景行一怔,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   “那你挺厉害的,有大老板的潜质。”   “别取笑我了,走了。”她在路口跟他道别,回头跟他挥挥手。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微微点头,看着她叫代驾、离开。   她没有回头,背影已经灵巧地钻进了车里,直到车子离开停车场,他还站在原地,远远望着。   直到看到她的车子安全地驰入道上,他才转身离开。   ……   对于许真的突然辞职,温蓝虽然挺意外,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工作,无暇顾及其他。   做设计这行,外行人听着光鲜,其实很苦,几乎是下班最晚的那一类群体之一。这日她弄到晚上9点,肚子才感觉到有些饿。   抬头看一眼手表,都晚上10点了。   这时才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全是江景行打来的。   她工作时手机向来是调成静音的。   想着要拨过去,她却接到了另一个陌生来电。   以为是哪个客户,她把电话接通:“喂。”   “温蓝。”凌旭在那边说,“我没有和钟佳悦结婚。”   他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倒不是平时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温蓝语气平静:“你喝多了,凌旭。”   她就要挂电话,他忽然恨声道:“你为什么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你就这么恨我吗,温蓝?!可你这么恨我,说明你还是爱着我对不对?”   温蓝沉默了会儿,叹气:“凌旭,真的已经结束了,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没有意思吗?”   “我没同意,就不算!”他咬着牙,终于是忍耐不了。   温蓝:“以后不要打我电话,不然,你打一次我拉黑一次,再打,我报警。”她直接掐了,没给他回话的机会。   肚子忽然空虚得可以,她皱着眉伸手按一下,有种饿到极致的痛。   心情忽然就变得烦躁。   偏偏这时候,电话又响起来。   以为是凌旭,她没多想,直接接通:“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来?!凌旭,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那边静了一下,语声静而清晰:“我是江景行。”   温蓝静默。   “刚刚路过,看到楼上灯还亮着。你还没回去?”他掠过这个话题,转而道。   温蓝:“……我这边还有工作。”   “吃过了吗?”他问。   “还没。”   几分钟后,他拎着一个牛皮纸袋出现在门口。   立裁室除了她,空无一人。他把袋子搁到桌上:“只有你一个人在加班?”   “他们的活都做完了,我是组长,还需要留下来复核一下。”她不经意地笑了笑。   因为刚刚把他错认成凌旭那个插曲,多少有一丝尴尬在空气里流淌。   哪怕两个人都不主动提起。   江景行抬眸淡淡看她一眼,温蓝有些卡壳。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人面前说谎,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事实上,这个小组成员做完以后都会先一步离开。   说到底,是她没有什么威信。   “你这么好脾气,做员工挺好的。不过,做领导就不太合格了。”他笑。   温蓝知道他说的的实话,只能尴尬地笑笑:“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随便找点错处,开掉一个不就行了?就把那个最不服你的开掉,如果再狠一点,随便罗列一点什么罪状,交给人事,然后公开她被开掉的理由。”他见她听得愣住,施施然一笑,不在意的推了下眼镜,“吓到你了?”   温蓝笑笑,转开目光,压住心里的惊涛骇浪。   吓到她倒不至于,她本来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没想到他可以这样云淡风轻地决定别人的工作生涯。如果上了行业黑名单,以后谁还敢用?   她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还做不到如此漠视他人。   有时候觉得,这个人冷静到冷酷。   “这家粥店的粥很好喝,你尝尝。”江景行转移了话题,给她倒了半碗,缓缓推到她面前。   温蓝看那粥一眼,捧过来舀了一勺。   “好吃吗?”他在一旁望着她,笑问她。   温蓝不经意回头,和他乌黑的眸子撞上,不由一怔。   他的目光很专注,尤其是此刻这样专注地在一边凝视着她时,眸底含笑,有种莫名深情的错觉。   温蓝静了会儿,不去看他的眼神。   可他的眼神太直接,让人避无可避。   “粥很好吃。”她说。   “那我回头把地址推给你,下次你想吃的时候,可以自己点。”   他灼灼的目光就这样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脸上,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让人的呼吸都要放缓。   但又不仅仅是压迫感和侵略性,还有一种和窗外的夜色一样流淌的静谧感。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在这个她忙碌了一下午后难得休息下来的空闲时刻,让她有了一种酒逢知己、遇到难得的倾听者的感觉。   “聊一聊?”他抄着手略微倾身,斜倚在桌边,望着她笑了笑。   “聊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温蓝抿唇,也略微后仰,双手撑在身后的桌上。   两人间略微隔了一米的距离,有一种似远非近、并不给人压迫感的氛围。   “说说你和京南的事,或者你和凌旭的。”他直言不讳。   “你怎么会有听这种事情的兴趣?”她失笑,看着他,“你应该没有这种爱好吧?”虽然他外表待人客气,但她知道,他是一个很高傲、很自我的人。这样的人,应当是不会主动问起另一半的前任的。   在他的潜意识里,应该觉得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他。   “说说呗,我真的挺好奇的,就当听故事好了。”他略略挑眉,“你就当我好胜心切好了。以你的性格,竟然还会和劈腿的前男友保持联系。”   “是他单方面骚扰我。”温蓝纠正他的说法。   江景行笑了:“那他不太聪明。结婚前还跟别的女人乱搞,都分手了,还觉得前女友会回头。但凡脑子这里有一根筋是搭对的,做不出来这种事。”   温蓝被他的说法逗笑,却也觉得唏嘘:“他不是不聪明,只是傲慢。”   可能,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离开他。   “那就是你惯的。”江景行说话向来不客气,“说说,你跟他在一起时的相处模式?”   “我做早饭、打扫卫生,他有时候回来得晚,洗澡前衣服都直接扔地上。说过他两次,不过,他每次都说会改,说自己太累了,然后就跟我撒娇。我不是个喜欢跟人辩解的人,便随他去了。”   “结果他每次都是我行我素?”江景行嗤笑,似乎在意料之中。   温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拿了打火机出来,低头点烟,语调懒散:“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儿?苦肉计罢了。这种伎俩,八百年前就过时了,他竟然还在使?”   温蓝有点下不来台。   凌旭的伎俩是老套,但是,这么老套她还上当,她也是个大傻瓜。   或者,不能用上当来形容,她心里也清楚,只是,懒得计较这些而已。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里,她不会过于计较得失,可一旦越过底线,她就不会再给一次机会。   她不喜欢吵架,也无力抵挡男人的撒娇。   有时候,凌旭就跟个大男孩一样。   温蓝怔了一下,从回忆里回神,抬头不经意看到江景行看着她的脸色,表情很冷。   他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很难得露出这样并不掩饰的喜怒。   她多少有些错愕:“你……”   她这时却又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温蓝把电话接通:“喂——”   江景行背对着她,缓步走到了落地窗前。   因为室内安静,另一边男人的声音很清晰地传递到这边:“蓝蓝,不好意思,我没有再骚扰你的意思。你还有一些东西在我那边,还有外婆的照片,我给你送来了,你让我见见你好不好?”   江景行捏着烟的手停顿了一下,几乎要冷笑。   温蓝却有些沉默,过了会儿才开口:“你放在前台吧,我回头去拿。”   “前台已经没人了,我怕东西不见了,这是外婆的东西。”   温蓝没再开口,抬头却见江景行转过脸来正望着她,不由一愣。   他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比山巅上的风雪还要冷。温蓝忽然就有些说不出话,下意识解释:“……去年过年,他跟我回过一趟杭城。我外婆挺喜欢他的。”   江景行点了点头,转头去望窗外,微微倾身,手指在冰冷的窗沿上叩了叩,半晌才又道:“他还跟你回过老家?”   此情此景,这话就有几分奇怪的味道。   虽然他是她的丈夫,问这话合情合理,但是,他在她印象里一直都是沉稳豁达、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不像是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人较真。   何况,是和妻子的前任争风吃醋这种无聊又掉价的事。   只要想想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他此刻冷漠讥诮的表情却让她有一丝困惑。   他好像,还真是很不爽的样子。   “……不是我主动带他去的,是他死皮赖脸要跟着去的。那天,我都要上火车了,他眼巴巴追过来,不由分说上了车,跟我身边的那位大婶换了票。我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跟着了。”温蓝解释着,小心看他的脸色。   她有一种荒诞的猜测。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这让原本只是有些尴尬的她,莫名又多了几分不安。   他这样,显得她好像对不起他似的。   她忽然就有些干巴巴的:“我没跟他联系过了。”   江景行不置可否,只是就着窗口洞开的位置,慢慢将那只剩半截的烟抽完了,掐灭在指尖,转身捞了车钥匙就往外面走。   “……你去干嘛?”   “跟他摊牌。”他语气平淡,却让温蓝睁大了眼睛,“什……什么?”   江景行停住步子,侧身瞟了她一眼:“你不是说他一直在骚扰你吗?我这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温蓝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她很难想象凌旭知道她和江景行领证后的表情。   江景行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凌旭也是个天地不怕的大少爷脾气,要是脑子一热,还真指不定干出什么。   她不想到时候深夜打120,然后明早被当成社会新闻的女主角。   # 两男子深夜在京城三环大打出手,疑似感情纠纷 #   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他就是个大少爷脾气,你要是刺激他,没准他真干出什么。你什么身份?跟他一般见识?总不会想明天上头条吧?”温蓝劝道。   “你是关心他,还是关心我?”江景行跟她笑。   温蓝:“……”   他越过她朝门外走。   “江景行!”温蓝深呼吸,“你就当为我考虑一下,这是我公司!我工作的地方!”   他脚步停顿。   她在一旁望着他,有些无奈,眼底却有祈求。   他的神色仍是冰冷,只是,神色怔松,细看没有之前那股子劲儿了。半晌,他才道:“我有分寸。”   她眼睁睁看着他下去,心里也说不清什么感觉。   其实,让一切淡忘、过去就是最好的。她对凌旭如今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恨意了,只是希望跟他桥归桥路归路。   以凌旭的性格,要是知道她和江景行在一起,恐怕要发疯。   只是,凌旭此举无疑是对江景行的挑衅。以江景行争强好胜、凡事都要压倒别人的性子,她没想过他会妥协。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凌旭最近很后悔, 不是一般的后悔。   这种悔恨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至少,在温蓝刚刚离开他的时候, 这种感觉并没有这么强烈。   纵观他过去的二十八年里, 不能说是所向披靡, 也算得上是春风得意。在校时,他是品学兼优的天之骄子,能来事,嘴巴甜,就连上中学时放学都有女生争着帮他整理书包、抄黑板上的作业。   到了大学里,他的追求者更是从未间断过。   温蓝是他为数不多主动追求的女人, 曾经一度, 他也爱她爱得发狂。不过, 如今回头去想, 那些过往竟有些不真切的模糊。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恐慌。   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温蓝给他的印象就是温柔而包容的, 她从不会在一些小事上斤斤计较。   比如约好了两人分担家务, 他却从来不做, 她一开始提过几次, 后来就不会再主动提醒他。当时,他心里是有一些得意的,他怎么可能会去做家务?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赢了,家务这种东西就应该女人来做嘛。   可是现在回头去看,他竟有些毛骨悚然。他错了, 错得离谱。失望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也许在很久以前, 温蓝心里就在给他“记账”。   小事上的失望逐渐累积, 最后到了那一件“大事”上时,她才会不顾一切直接掉头。   其实,在那最后一件事之前,她早已攒够了失望。   而他,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她被他拿捏着。   她不是一个喜欢吵架、争辩的人,也不屑于跟他吵,可她心里门儿清。   一旦想通了这点,焦虑和恐慌便如跗骨之蛆,逐渐侵蚀他的骨髓。这些日子,他没有一日睡得安稳。   他从未一刻这样痛恨自己的傲慢。   为什么当初要决定和钟佳悦结婚?   意气有,请柬发出去了、顾全面子也有,但更多的,他觉得温蓝不会对他毫无情意,她始终还是会回头,只要他愿意低头给她台阶。   可她的冷漠和决绝让他越来越不确定。   他抬头朝楼上望去。   大同小异的窗口如一个个黑洞,这个点儿,室内的灯光早就尽数熄灭,并看不出什么端倪。   唯有她所在那一层还亮着,只是,距离太高,只窥见蒙蒙的一片亮光,看不到别的。   这个点了,温蓝还在工作?   他静静地站在那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感觉整个人都快变为雕塑了。   江景行从电梯里出来时,远远就看到了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门口的凌旭。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小白脸确实有几分姿色。   一米八五的高个儿,身姿挺拔而修长,面容俊朗,笑起来阳光而倜傥。光看外表,确实很容易迷惑人。   而且,他装起可怜来确实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此刻淹头搭脑地杵在那边,眉眼低垂,微微咬着下颌骨,腮帮子的地方鼓起来了点,看着就像无家可归的流浪小奶狗,很能激发女人母性的那一种。   啧。   隔着大厅那一段距离,江景行就这样静静望着他会儿。   直到凌旭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朝这边望来。   四目相对,他怔了下,下意识站直了。   他实在没有想过,会在这种地方见到江景行。   自己此刻的形象实在算不得好。衣服穿的是旧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没刮,力求营造出落拓颓唐、失意的模样,以获得温蓝的同理心。   说白了就是“装可怜”。   这一招以往在女人身上极为奏效。   可是,这副形象落在同为男人的江景行眼里,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和江景行的关系虽然还可以,他可并不觉得江景行会真的把自己当兄弟,表面客气罢了。   见了自己这副模样,指不定在心里面怎么笑话自己呢。   他忙摆正了表情,主动上前打招呼:“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江景行向来业务繁忙,可这都大晚上了,还能有什么业务?   他不免在心里腹诽,也有些狎昵的猜想。   不会是偷香来了吧?   这都要结婚了,还这么不安分。这些公子哥儿,啧。   “来见一个朋友。”江景行笑了笑说,“你呢?”   凌旭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似乎是难以启齿:“我……我来看看我女朋友。”   “是前女友。”江景行低头点烟,淡淡道。   凌旭一怔,不由看向他。   “你们不是早就分手了?你跟我说过的,你忘了?”江景行说。   凌旭不疑有他,倒是想起了上次一时意气跟他吐的那些苦水,此刻又被他看到自己这副跪舔的样子,脸色更加不好看。   他干笑,沉默了会儿。   可过了会儿,又抬起头,眼神很亮,似乎是笃定:“我们不会真的分手的!”   江景行拿烟的手一顿,斜过眼来看他:“她不是已经不理你了吗?”   凌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看到面前男人冰冷不屑的眼神,闷闷地说:“蓝蓝很爱我,虽然她谈过很多男朋友,但她最爱的一定是我。”   江景行真想当场笑出声来。如果有迪尼斯普信大奖,他一定力荐凌旭去夺冠。   这脸皮之厚,他实在是叹为观止。   好不容易忍着没有笑场,他状似不解地问他:“那你怎么不直接上去?”   凌旭被他问得愣住。   事实当然是——温蓝不想见到他。   只是,这话他怎么好当着江景行的面儿说?   那可是大大的丢人。   “我们还没和好。”他过了半晌,斟酌着说,“她还在生我的气。不过没关系,我相信她很快就会原谅我的。”   “你不是都要跟别人结婚了吗?那那边怎么办?”   凌旭一愣,他跟江景行说过这事儿吗?   看到他投过来的疑惑的目光,江景行镇定如往常:“外面都传遍了,听人说的。”   凌旭不确定外面传的是什么内容,不知道有没有他出轨钟佳悦的事儿,脸上不由呈现几分尴尬。   但是转念一想,应该不会,这事儿就只有他、钟佳悦和温蓝三个人知道。   江景行又不认识温蓝,他怎么会知道?   这么想他又松了一口气:“我没结婚,我只会和蓝蓝结婚。”   江景行几乎想要冷笑,却也好奇,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你这样的条件,应该不缺结婚的女人吧?”   凌旭当他话家常呢,没多想:“就她对我最好。你不知道,虽然是我追的她,可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我。她不但每天给我准备早饭,替我打扫房间,还把我的衣服整理好放入抽屉里……”   他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   江景行从一开始的不屑,到渐渐沉默。   隔着半米的距离,他一瞬不瞬望着眼前这个人。   在他眼里,凌旭只是一个大男孩而已,远远算不上对手。他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目的,有对温蓝过去的好奇与探究,也有几分说不清的隐秘心思。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将自己和凌旭拿来比较。   论条件,他当然不会输给凌旭。   可敏锐如他,自然明白感情这种东西与个人条件无关。或者,无必要关联。   新闻里不也总是有那种博士后喜欢上大字不识的农女的故事吗?听来荒诞,却是事实存在。   凌旭自然不是一个蠢人,那么,是谁给他这种底气?   这样信誓旦旦,不愿放弃。   他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紧紧地盯着凌旭,这一刻竟然有种超乎寻常的恼恨。   偏偏凌旭完全没有察觉到,继续如数家珍,说着他和温蓝的过往点滴。此举,完全激怒了江景行。   原本想跟他摊牌,临到了了,忽然就不想那么便宜他。   江景行忽然无声地笑起来。   “哥,你怎么了?”凌旭见他脸色难看,不禁怔然。   江景行这人一直都是风度翩翩的,很难在他脸上看到平静和微笑之外的表情。   “没什么。”江景行很快回神,意味深长地说,“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凌旭没有多想,苦笑着继续:“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让她回头。”   江景行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回头?”   “她会的。”   “这么久了,她有理过你吗?女人变心是很快的。就算她曾经爱过你,现在也不见得还喜欢你吧?”他语气淡淡道。   凌旭心里一突,不确定地看向他:“哥你是什么意思?”   江景行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她可能有别的男人了。”   凌旭皱紧眉头:“这不可能!”   温蓝那么爱他,怎么可能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   她对他那些付出不是假的。她那么关心他,怎么可能爱上别人?!   而且,有几个男人比得上他啊?   就算有为温蓝的美貌所折腰的,也顶多见色起意。谁愿意像自己一样娶她?温蓝是个聪明人,最懂得审时度势,她不会那么糊涂的。   可是,一想到温蓝最近那一连串的反常行为,凌旭就沉默了,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正思索着,肩膀被旁边人轻轻拍了下。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凌旭回头,看到了江景行略带几分踌躇的目光:“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凌旭不解:“什么?”   “刚刚我上去的时候,路过立裁室,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进去了。”江景行叹气,见凌旭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又笑了笑,“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凌旭感觉难以置信。   但是,江景行没必要骗他,也没这个立场骗他。   “对不起,哥,我失陪一下。”凌旭实在难以捋清自己心里的感觉,撇下他就匆忙上楼。   见电梯狂按不下,他烦躁地砸了几下,干脆转道楼梯。   江景行冷冷望着他状似癫狂的模样,无甚表情。   原本他打算直接跟他摊牌。不过,就在刚刚,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那真是太便宜他了。   眼前又浮现凌旭刚刚那副沉浸又自得的表情,诉说着他和温蓝的过往点滴,他忽然就觉得碍眼得很。   ……   凌旭破门而入时,温蓝正整理东西,准备离开。   乍然看到他,她吓了一跳:“凌旭,你干什么?”   “男人呢?男人在哪儿?!”他好像疯了一样,抓起桌上的立裁刀和卷纸就扔到地上,一脚踹开,又猛地扑向室内休息室,拼命拧门。   门很紧,拧不开,他忽然猛地一脚踹上去。   巨大的声响,骇得温蓝后退了一步。   他又是连着两脚,把门踹开了。   看到里面空无一人,他又四处搜寻,嘴里念叨着什么,转了两圈,又回头死死扣住她肩膀,瞪着她:“你说,你把男人藏哪儿了?”   温蓝被他摇得心神胆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个男人,跟神经病没什么区别。   此刻,她唯一想干的事情就是——报警。   可是,凌旭死死扣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双眼里布满血丝,好似要一巴掌扇上来似的。   他脾气差,以前住一起时也会发脾气,有一次还把刚刚逛街买回来的热水瓶砸在地上砸碎了,碎片划到了她的手。   事后他连忙跟她道歉,又给她上药又保证下次一定不会了,之后也没有再犯。   这是她时隔两年又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没有害怕是假的。   她感觉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竖起来了:“凌旭,你冷静一点。”   “你把那个男人藏哪儿了?”他目眦欲裂。   温蓝可以离开他,毕竟是他之前不对。但是,她怎么可能找别的男人,怎么可以爱上别人?   这关乎男人的尊严问题。   温蓝看着眼前这个癫狂的男人,只觉得厌恶又可笑。男人的逻辑,她永远无法理解。   他可以出轨,她分手以后还不能找别的男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真是给他玩明白了。   他以为自己是清朝大老爷吗?   可是,这偏偏是这个社会上很多男人的心理。   她很想要冷笑一声,直接给他一巴掌,可理智告诉她,不能刺激他:“什么男人?凌旭,你冷静一点。”   凌旭的情绪这会儿也渐渐平稳下来了。   目光又四处逡巡了会儿,发现没有自己想要找的男人,一颗心稍微落了落。   理智又回来了,想去捉温蓝的手。   温蓝看他的神态已经恢复了正常,确定他不会再发疯后,这时才没有跟他客气,直接拿出手机,没等他反应就打了报警电话。   “喂,110吗?这里有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   (*  ̄3)(ε ̄ *)   ——————   不够刺激啊,结婚时请男二来当伴郎吧~ 第27章   深夜, 朝阳分局。   “姓名,性别。”民警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对面,手里记着笔录。   凌旭几乎要抓狂。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进局子呢, 还像个犯人似的被盘问着, 脸都快丢到太平洋了。   “问你呢, 姓名、性别!”见他这么不配合,民警喝道,手里的笔在笔录上敲了敲。   凌旭只好黑着脸回答:“凌旭、男,北京人……”   妈的!温蓝竟然真的报警!   她怎么可以真的报警?怎么会真的报警?   一开始他感到难以理解。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里那种恐慌感就越来越强了。   温蓝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警官,我为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一通审问下来, 凌旭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神气。   “现在想回去了?早干嘛去了?长得人模狗样的, 还去骚扰人家小姑娘。你害不害臊?”民警冷笑。   凌旭当即就急了:“她是我女朋友!怎么能叫骚扰呢?”   谁知民警听了这话直接冷笑出声, 不屑道:“说谎也不打个草稿。这警就是人家男人报的, 你说你是人小姑娘男朋友?脸呢?”   凌旭如五雷轰顶:“什么?您刚才说什么?”   温蓝的男人报的警?   温蓝她真有男人了?那个男人是谁?!   凌旭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这一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警察同志, 我要找律师, 我要保释出去……”   “干什么干什么?坐下!”另一个民警呵斥道, “让你起来了?”   “不是, 警察同志,我真的有急事,我……”   ……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交代完以后,温蓝就离开了警局。   走出几步, 她下意识抬头, 然后在树荫底下看到了倚着车门抽烟的江景行。   她的脚步不由停下来。   同一时间, 江景行也像是有所觉察似的抬起头来, 朝这边望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交织,一个温淡,一个冷漠。   温柔皱了皱眉,只觉得此刻的江景行和往日不大一样,像是褪去了温柔的表象,露出了最真实的一面。   就连镜片下那双风流多情的眼睛,此刻也只有无机质的冰冷。   她想了想才走过去:“等很久了?”   “没多久。”他把烟掐了。   温蓝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徒手灭烟的,前一秒,烟头上还有明灭的火星子,下一秒就被他直接摁灭。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他修长的指尖:“……你手没事吧?”   “你在关心我吗?”他笑。   温蓝:“……”这话题不应该这样继续?   今晚的江景行,似乎和往常不大一样。   尽管他还是那副平静如水的表情,却给她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感觉,更像是隐忍着什么。   这种感觉,让她感觉不安。   有风吹来,她瑟缩了一下,抱紧了胳膊。   江景行看她一眼,皱眉,拉开车门:“上车。”   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按着肩膀推了上去。   车门在她面前关上,他径直绕到了驾驶座。   他竟然是自己开车来的。   坐在车上时,温蓝这样想着,忍不住去看身侧开车的男人。   车内很昏暗,只有偶尔窗外如流光幻影般掠过的车灯,会在那一瞬间照亮他英俊的面孔。   他不笑的时候,冷得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温蓝实在不适应这种氛围,主动开口说:“凌旭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这副表情?   像是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江景行回头跟她笑了下:“你觉得他会跟我说什么?”   一句话把温蓝问住。   她心里有点儿烦躁,本就因为凌旭的事情心情不佳,此刻更是积累到了另一个高度:“是你报的警?”   “是。”   温蓝意外,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   却听得他低低一笑,反问她:“怎么猜到是我?你不也报了警吗?”   “时间对不上。”   她真觉得这人挺狠的。   把凌旭一个人扔在警局,让他饱受精神上的折磨。   这远比跟凌旭对峙更要让他难受。   他就像一个操纵人心的魔鬼,能精准拿捏每个人的性格弱点,拿捏人的三寸。他要是想整一个人,那真是会把人往死里整。   虽然并不同情凌旭,可他的手段也确实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蓝是那种喜欢干脆一点的人。如果他把凌旭从中宸开了,她都不会有什么,可这样耍着人玩,不是她的作风。   像是能看穿她心里的想法,江景行笑着说:“你也可以现在回警局,直接告诉他你已经是我的老婆了,我是在耍他,我这台戏自然就唱不下去了。”   “为什么?”温蓝觉得难以理解。   他应该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吧?   “你很喜欢这样折磨人?”   “我一般不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瞥她一眼,目光又很快收回。   温蓝胸口微冷。   那又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   答案只能是一个。   “你很看不惯他?”“他”自然指的是凌旭。   江景行反问她,嗤笑:“难道你对他还余情未了?”   温蓝皱眉,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她不想再理凌旭,但不是像他这样跟他纠缠、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她不跟他说了,总感觉再说下去气氛就不对味了。   江景行也没有再跟她说什么。   气氛有些冷凝。   这样到了家里,温蓝率先下车,另一侧的车门也很快被人关上。   甚至来不及关门,江景行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背过去的身子掰回来:“算我不对。”   温蓝看着他:“什么叫——‘算’你不对?”   她眼神清亮而坚定,就这样定定望着他。   江景行心里有火,几乎是控制不住,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不好意思,我只是被刺激到了,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他能刺激到你?”她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了,我又不是什么铜皮铁骨。我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我也有弱点的。”看着她微微圆睁着目光,难以置信的样子,他心里忽然就释然了,   他承认,她这下意识的表情取悦到他了。   “看来在你心里,你老公我还是很厉害的。”他玩味地说,单手圈住了她柔软的腰肢。   温蓝没好气:“我的意思是,你脸皮厚,刀枪不入。”   江景行眼底的笑意反而加深:“谢谢夸奖,鄙人真是愧不敢当。”   温蓝:“……”说他他还来劲儿了。   “笑了,你笑了。”江景行也笑起来,捏一下她的脸颊。   温蓝忙又板起脸,哼一声。   两人手拉着手上楼。   等电梯的时候了,她到底还是跟他说:“你跟他一般见识干嘛?他就是个幼稚的大男孩,你这么成熟稳重,真不应该。”   “那我也当一回小孩子好了。”他低头看一眼手表,淡淡道。   温蓝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喜怒。   她忽然就想要扶额,也觉得荒诞:“……他跟你说什么了?”让他这么冷静自持的人变成这样。   以她对凌旭的了解,他应该没有这种能力才对。   凌旭这种人看着厉害,其实就是纸老虎,狐假虎威欺软怕硬还行,真踢到江景行这种铁板,怂的比谁都快。   他敢挑衅江景行?   温蓝不太信。   今晚的一系列事儿也让她看得清楚明白,这不就是江景行单方面地“欺负”凌旭吗?   凌旭这会儿指不定还在派出所里无能狂怒呢。   电梯抵达楼层,温蓝拉着江景行出来,伸手去按指纹锁。   门一开,人就被一股大力带进了屋里。   下一秒,门又被“砰”一声关上了。她还未及抬头,人已经叫他按到墙上,同一时间,他双手捧住她的脸,带着灼热气息的吻如雨点般覆上来。   他吻得太急,又狠,极用力,从她的嘴唇含到她的耳垂,像是在发泄心里的什么,也像是想得到什么。   温蓝都感觉难以呼吸了,本能地捶了他两下。   就听得他在她耳边低低一笑,放开了她。   他在黑暗里凝视着她,双手仍固定着她的后脑勺。她望着他,只能接着月光,有点气恼。   “抱歉,我太着急了。”他轻笑。   可惜,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温蓝更觉得这人可恶得很,摆明了就是在捉弄她。   “你亲够了吧?亲够了就放开我!”   “够?”他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俯身贴近她,“你是不是太瞧不起你老公了,江太太?这只是开始。都没干你,就想着结束了?”   “你变态!”她脸颊都快烧起来了。   他笑得低靡,手里的动作却放得很轻柔,捧起她的脸,继续将吻如雨点般落洒在她脸上。   他主动,而她涨红着脸,只能被动承受。不管是强势的,还是温柔的,他都很主动,她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想要往后逃的时候,他还会弯下腰来跟她索吻,像是在玩一场两只蝴蝶嬉戏的追逐游戏。   她的脸越来越热,迷蒙中,人已经被他架起来,放到了餐桌上。   目光交融,她看到他黑暗里变得越来越暗沉而专注的神情,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轻轻咬了咬唇,把脸别开,算是默许。   虽然黑暗给人勇气。但是,她仍是紧张地不能喘息,只是静静盯着头顶的挂画。   出乎她的意料,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继续问她,而是伏低,人往下,将她竖起的腿搭在肩上。   惊觉到他要干什么,温蓝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战栗起来:“别——”   只是轻触,就让她难以招架。   “别这么紧张,温蓝,这是很快乐的事情。”   “好脏啊。”她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虽然这方面她也不是什么新手,可真没谁给她做过这种事情。   他笑出一声,手撑在她脸侧:“我都不嫌你嫌什么?”   温蓝深呼吸,别过头去不愿意看他。   脸都要烧起来了。   真是堕落了堕落了,一去不复返了。   作者有话说:   他真的很在意,只是不在女主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   第二更~ 第28章   江景行这个人, 精力之旺盛简直令人发指。晚上,温蓝被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睡着了, 半夜又被他捞起来弄醒。   她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就是在折磨她出气。   “你到底几岁了呀?”躺在底下, 她喘着气,手攀住他的背脊,忽然恶声恶气地问。   声音里,是带着几分怨气的。   “领证那天,你不看过我身份证了?”他说,语气清淡, “我89年的。”   “你怎么都不像是31啊!”她气, “哪有31岁的老男人是这样的?”   不都说男人过了30就是滑铁卢吗?精力大打折扣, 连硬度也不行了。   可是, 她已经领教过了他的力量和速度,更变态的还是持久力, 她都怀疑他都不会累的吗?   他拿指尖搔弄她的脸颊:“我当你夸我了。”   温蓝:“你的脸皮还能更厚一点吗?”   他只是笑了笑。   对于她的唾弃, 他从来不放心上, 也从来不跟她逞口舌之争, 还是喜欢在行动上找补回来。这不,她刚喘了口气,他又把她翻过来。   “你变态啊……不要!”她不喜欢这个姿势。   “怎么了?”他也不勉强,又把她翻回来,轻易就捞到怀里, 低头去吻她的眉眼, 嘴唇慢慢描摹。   呼吸交织, 他的神色格外温柔。   她红着脸推搡, 白皙的脸孔染上了醉色,格外迷人。   月色透过纱帘,淡淡映照在室内。   天边,晨曦微露。   温蓝累得趴到床上,眼皮沉沉合上。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天空变为了乳白色。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朝南的窗户铺洒到床上时,她撑开了惺忪的睡眼。   她下意识朝旁边望去,江景行还没醒,侧对着她的脸部线条流畅,极是清俊。因阖着眼帘,丝毫没有平日那种令人胆寒的冷锐逼人。   衬衣和西装早扔了一地,一条深蓝色丝质暗纹的领带缠在白净的衬衣里,仿佛鲜艳的玫瑰花瓣铺洒在一尘不染的洁白桌布上,凭生些许蛊人的暧昧。   男人侧趴在床上,背部紧实的肌理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眼帘,脊柱上几道红色抓痕格外显眼。   她都干了什么啊?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下了地,抓起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去了卫生间。   洗完澡后,她去了更衣室。   这是江景行专门为她准备的,定期会让各大大牌在北京这边的负责人送当季新款过来。他说是和中宸有合作的品牌,或者就是中宸旗下的,不用额外付钱,她也就接受了。   今天她挑了一件白色的挂脖梦露裙,在肩上批一件水蓝色水貂裘,头发挽成法国髻,只简单别了只绿钻发卡。   “这么盛装?是去参加宴会吗?”身后传来江景行的声音。   温蓝回头,江景行已经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裁剪得宜的高定西装,正低头往腕上扣表。   他眼睛里应该是有笑意的,有盈盈如水波般温柔的光泽。   不说话时,也有调侃的意味。   “我得了东林慈善宴的邀请函,陈姐给我的。”温蓝笑,眉宇间自然多了几分雀跃。   江景行:“东林虽然在业内算得上是不错的公司,可和我们中宸相比,不过尔尔,你不必高兴成这样,是陈夏萱巴结你,而不是你得了她什么好处。”   温蓝怔了怔。   诚然他说的挺有道理,可是,她很难把自己从这种身份中转变过来。   且他语气里那种淡漠的轻蔑,浑然不在意的傲然,让她心底忽然变得沉默。   他们之间的距离,确实很难用一纸婚书来弥平。   “怎么了?”发现她的沉默,江景行柔声笑了笑。   “没什么。”温蓝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跟他道别,出了门。   ……   车抵达会场的时候,气氛已经推向高峰。红毯一直从会场铺延到外面,顺阶而下,多家主流媒体争相报道,记者扛着长枪短炮,闪光灯不绝。   这次的慈善晚宴是由东林华贸、中达和众鑫这三个业内龙头企业主办,中宸亚美冠名赞助,汇聚了业内知名企业家、各界时尚人士,大牌明星云集,名流荟萃。温蓝还没入场,已经看到了多名当红小花了。   温蓝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钟佳悦。   有段日子不见,她似乎过得挺滋润,一袭金粉色亮片晚礼裙,手里挎着白色贝壳包,珠光宝气,正笑着凑在一个身穿鸦青色缠枝海棠花旗袍的女郎旁边。   那女郎身姿挺拔,清高淡雅的气质很抓人眼球。   竟然是当红小花申梨。   据说她家里很有背景,出道开始就演大制作,和众多大导演合作。也因为她演技出众,出淤泥而不染,观众缘挺好的。   只是,圈里几个大V扒了好久都没扒出她的背景,据说是带红色的,也就没人往下深究了。   温蓝去年年底曾邀请过她参加鼎华高级女装项目的首秀,不过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那天,在听清她的来意后,她的经纪人许森表现得非常不客气:“不好意思,阿梨的档期满了。”然后就挂了,可能没挂好,电话另一边还有声音传来,“什么玩意儿,也不知道怎么搞到的电话,什么野鸡小公司也来约阿梨?神经病啊!心里面没点儿逼数!”   温蓝的脸当时就红了一道,火辣辣的。   虽然知道这是人之常情,还是会感觉难堪。   之后她就转而邀请了圈内另一个正在风头上的小花宋栀。   她是网红出道,虽然年前演了部网剧爆火了,但和申梨没有可比性,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怪不得钟佳悦要这么巴结她。   温蓝没再看她们,径直从一旁走过。   申梨却像是有所觉察似的,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落到她身上时,略微停顿了一下。   温蓝穿的是一件白色的挂脖梦露裙,后背一大片精细的镂空刺绣,将身段勾勒得曼妙之极。   不过,她关注她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她身上这件裙子。   如果她没有记错,是中宸旗下的顶奢ED&EL当季新款,限量发行106件。不过,这会儿应该还没有上市,她也只是在首秀那天见过一次。   这个女人是怎么拿到的?   申梨秀眉微蹙。   注意到她的视线,钟佳悦不屑地撇撇嘴:“她怎么也来了?”   “你认识她?”申梨淡淡问。   “当然了,她是我老公的前女友,一个碧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专门钓圈里的凯子。不过,就有那么多眼瞎肤浅的男人上当。男人啊,就是看脸,啧。”   申梨:“她家里什么来头?”   钟佳悦楞了一下。   她刚刚舔了那么久,申梨压根都不正眼瞧她,这会儿竟然会主动跟她搭话。   不过,她没多想:“还能有什么背景?就南方小城市出来,大学考到这边,不过她学习成绩挺好的,专业课很拔尖,那会儿在我们学校都挺有名气,拿过很多奖,连那些挑剔的外教都在讲座上面专门夸她。”说到后面,她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申梨若有所思,但还是摇了摇头,把脑海里那个荒诞的猜想给甩掉了。   可能是通过什么内部渠道拿到的吧,怎么可能和江景行有关系?   中宸很多高层、业界名流应该都可以拿到这条裙子。   ……   “你怎么也在呀?”进入会场后,温蓝就遇到了尹荨。   “亚美是赞助方,我受邀过来的。”尹荨压低了声音跟她笑,耸耸肩,“我们老总不愿意来,说自己病了,这苦差事儿就推给了我。”   “怎么是苦差事?有那么多好吃的免费吃,好茶免费喝,还能见识到那么多大牌明星和大人物。”温蓝调侃她,苦中作乐。   “说白了,不就是看这帮人装逼吗?”尹荨啧了一声,丝毫不以为意。   温蓝笑出声来:“你小声点,这些可都是名人。”   尹荨玩世不恭地甩了下发丝,嗤笑:“我说错了?”旋即敛了神色看向她,恍然道,“我差点忘了,你现在也是资本阶级了,不该在你面前说这话。”   “滚你丫的!”温蓝没理会她的调侃,目光遥望场中。   等了不知道多久,温蓝点心都有些吃撑了,拍卖却迟迟没有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所有人的目光若有似无聚焦在门口的位置,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出现。   酒店门口是一处露天广场,希腊式雕像伫立在喷泉中,大雨滂沱,仍有摄影师冒雨在酒店门口拍摄宣传片。   这处酒店有些历史了,不说价格昂贵堪比天价,非名流士绅也很难预约到房号。   虽不是那些铺天盖地营销的连锁酒店,但是在北京,有点身份有点眼界的人都知道。   这次能租赁到整个一楼作为拍卖现场,据说不但是出了天价,也是看在某位大人物的面子上。   终于,快7点的时候,一辆宾利车乘雨而来,缓缓停靠在贵宾通道上。   马上有酒店经理和门童出去迎接。   温蓝认得这辆车,但还是等到司机和秘书下车、见到正主后才确定。   门童帮忙停车,周丛替他打伞,保全在两侧开道,而门口,簇拥着一大帮从酒店里闻讯赶来的名流富豪,人挤人,只为见他一面。   他的神色却很淡然,西装笔挺,目不斜视,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   有人说,搭上江景行,哪怕只是说上两句话,明日你家里公司的市值就会翻上两翻。   这并非虚言。   江景行不止有钱、有权,他出身名门,人脉盘根错节,且在圈子里极有威望。他一句话,顶旁人一千句、一万句。   温蓝远远看着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你老公这排场,真是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旧社会的皇帝微服私访呢。”尹荨啧啧称奇。   温蓝笑了出来:“你可真逗。”   尹荨:“他在家里也这么讲究?你们怎么过日子的?”   温蓝看她,尹荨完全是八卦的表情:“说说呗。是不是吃饭用的盘子都是镶金的?”   温蓝乐得跟她插科打诨:“是啊,下次直接带几只过来给你,少奋斗三十年,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好姐妹!”   “哈哈哈哈哈……”   正笑着,甫一抬头。在他的皮鞋即将踏进旋转门时,倏地停顿了一下。   一双深幽清冷的眸子,就这么隔着蒙蒙雨雾和她对视上。   温蓝愣住,诧异于他隔着人潮都能精准发现自己,不由往下缩了缩,避开他的注视。   她回头继续和尹荨说笑。   说着说着,尹荨的目光却停住了。   温蓝也感觉四周像是被按了放慢键一样,忽然安静下来。   她迟疑地回头,就看到江景行越过人群,弯腰进了她这一排位置。   然后,在众人的侧目中俯身在她耳边问:“冒昧地问一下,这位小姐,这边有人坐吗?”   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副旖旎暧昧的搭讪场景。   偏偏他神态自若,气质潇洒,实在和登徒子搭不上边。   温蓝:“……”   知道他有意调侃自己,在这种场合也无所顾忌,温蓝却不好搭腔,甚至不好瞪他一眼,只能当没听见。   耳边听得他得逞地笑了声,径直在她身边坐下。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你不有事吗?”   “处理完了。”   “……你怎么会来这个慈善宴?”   他没答,只是朝远处抬起下巴,示意她往那边看。   温蓝望去,看见了“中宸亚美冠名赞助慈善拍卖晚宴”的标牌,明晃晃的,噎了下。   好吧,其实她想问的是,这种宴会他怎么会纡尊降贵来参加?   他走到哪儿,众人的目光就追随到哪儿,她所在的这一块区域很快就被闪光灯“啪啪啪”拍个不停。   温蓝:“……”   江景行好心提醒:“你笑容自然点,怎么说也是个知名设计师,这种黑脸照片要是被传到网上,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知名设计师?微博2万粉有一万八都是买的‘知名’设计师吗?”她没好气。   江景行忍不住轻笑出声,侧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他有一双迷人的凤眼,眼尾修长,眸光锐利,专注地盯着一个人时,似乎能望到人心底深处,让人望而生畏。可此刻藏在金丝镜片下,气质儒雅,反而有几分含情脉脉的错觉,实在是俊美得叫人侧目。   她真受不了他这样看她,默默把头移开。   他今天心情好像还不错。   “对了,给你的。”他似乎想起什么,从随侍手里接过一个盒子,递给她。   “什么啊?”温蓝接过来打开。   锦盒里静静躺着一枚胸针,是羽毛形状的,造型很简单,尾端嵌着一颗绿色和一颗红色的星形钻石。   不远处,申梨的目光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她捏着手里的杯子,深吸一口气,目光又下意识落到对方身上。   骨架很纤细的女孩子,但是高挑、修长,全身雪白,腰肢和臀部的曲线曼妙十足,天生媚骨。   她挽了一个有点老气的发髻,可是,那张脸孔十足的精致、抢眼,不经意地笑一笑,眼波流转,好像有一只手,不断在人心里搔痒、点火。脚上翘着双高跟鞋,鞋子似乎有点紧,下意识拔出一半脚后跟。   可看她上半身,又是十分得优雅得体,不往下看,根本发现不了她这种俏皮的小动作。   美丽的女人有很多,但像这样的尤物,实在是凤毛麟角。她一个女人,看得都有点发热。   “她是谁?”她停顿了一下,压下心里那种莫名不舒服的感觉,问旁边一个圈子里的好友慕吟。   “你说蓝蓝?”慕吟挠挠小脑袋,“她是程姨的女儿,你忘了吗?”   申梨皱着眉,她不是想问这个:“她和四哥很熟吗?”   慕吟没有多想:“程姨和周叔的关系你还不知道吗?周叔和四哥他爸那是什么交情?四哥照顾她也很应该啊,而且她还是京南哥的前女友。”   申梨思索了一下:“傅京南的前女友?”   “嗯,他那个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前女友。不过,他们两年前就分手了。哎,我们那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为了那女的跟他妈都闹翻了,后来还不是分手,一个人去了国外。不过也在情理中,京南哥不可能娶这样的女人。”   申梨沉默着没有接话。   她这人感官敏锐,她决计不会看错。   虽然江景行只是坐在她身边跟她说了会儿话,递给她一样东西。但是,她总感觉他们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我去一下洗手间。”申梨撇下慕吟就离开了。   ……   温蓝喝了太多饮料,告别江景行就沿着走廊去了洗手间。   不愧是大酒店,洗手间也格外宽大豪华。   洗了手后,她抽了张纸巾擦手,又从包里取出口红补色。   这时外面走进一个穿鸦青色旗袍的女人,径直在她身边停下,打开了水龙头。   她洗完,伸手去抽纸巾时,温蓝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礼貌地给她留了足够的位置。   她抽了张纸巾擦净了手,擦完后,却没有离开,只是用那一双清冷淡静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她。   温蓝微怔:“怎么了这位小姐?我的妆花了吗?”   申梨没有回答她,纤长的手缓缓拂过她貂领上别着的胸针,“这是V家90年代最有名的首席设计师蒂凡尼为好莱坞女星珍妮弗设计的,意为热情、永远向上的朝气,原本就是用来搭配运动系衣服的,你拿来配晚礼服?”   温蓝愕然,却也沉默下来。   申梨的眼珠子是很淡很淡的琥珀色,望着她时,她能清晰从她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冷淡、漠然,并不掩饰她的轻蔑。   但却并不是有意的嘲笑,好像她做了一件失礼的事情,她只是好心提点。   这让温蓝想起第一次去傅京南攒的局时,那天下大雨,她一脚踩在了泥里,到的时候,身上湿了,鞋子上也全是泥。其他人都用一种古怪而猎奇的目光望着她,也没有多少的嘲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像是纳闷,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却远比嘲笑、不屑,要更刺伤人。   因为,他们这圈子里的人,出行一般都有配车。谁会像她这样,打车到门口,一路跋涉过来?   作者有话说:   *   么么哒~ 第29章   温蓝回到座椅上, 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她将胸针从衣领子上摘下来,递还给他。   江景行原本正抬头看拍卖, 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怔:“怎么了?”   他没伸手去接, 只是看向她。   她侧脸沉静, 乌黑的睫毛覆盖下来,像两把稠密的小扇子,在雪白无暇的肌肤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有人跟我说,这枚胸针是古董,高级拍卖品,应该配运动服才对, 跟我今天的衣服不太搭, 这样戴显得很土包子。”她说。   “谁在那儿乱嚼舌根?”他哂笑, “服饰是为人服务的, 哪有要穿戴的人去佩服衣服的道理?你想怎么戴就怎么戴,我看谁敢说你土包子。”   温蓝抿着唇, 没有再说。   她和申梨非亲非故, 人家为什么为难她?还不是因为他这蓝颜祸水。   她本不是太别扭的人, 但回想起在洗手间的那些话, 还是如鲠在喉。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在他面前说了,下的是自己的脸面。   温蓝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但每个人心里总有一些隐秘的角落,碰了就痛, 难堪到极点。   就像她装作不在意, 但她妈的身份就是她不能诉之于口的痛。   是心口上拔不掉的一根刺。   可她做不到跟她割席, 也没这个资格, 这是生她养她的母亲,为了她能过上更好的日子,接受更好的教育才如此选择。   其实以程一曼的条件,还找不到一个好的人嫁了吗?   她有多爱周崇岭吗?   温蓝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不愿意去想,更从来没有问过她。   有一些事情,说穿了就好比成年人都知道的皇帝的新衣,除了让大家都难堪难过,没有任何好处。   其实她心里也无比清楚,申梨那些话就是为了打击她,可她无法反驳。   她太沉默了,这一刻好像卸下了平日那副或温软或开朗豁达的面具。   江景行也没有心情去看场中的表演了,微微侧过身望她,语气放柔:“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江景行定定看了她会儿,温蓝实在受不住他的目光愤然侧头,他微微笑着,伸手替她摘去了鬓边沾染的什么,拿到手边看了下:“这什么?”   温蓝一怔,看了下。   他掌心是一片揉得有些皱又很薄的纸片丝儿,她摇摇头,闷闷的:“不知道,路上沾到的吧。”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他指尖摩挲了那会儿那纸条,忽而问她。   温蓝愣住,怔怔望着他,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你……”   “我猜的。”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眉梢微展,侧头又觑她一眼,将那纸条微微捻着抬起,“我之前来过几次这家酒店,这边的厕纸就是这样的。你去了洗手间?见到了什么人?”   温蓝沉默。   “不说就算了。”他笑了笑,没过于深究。   他这样,她心里又有气:“见到了你的爱慕者!”   他无声地笑了笑,挨近她耳边问:“她说了什么?说你土?还是别的?”   她气得懒得理他。   听他这样说,应该是已经猜到是谁了,可又是这样满不在乎的语气,她真觉得挺悲哀的,也懒得跟他吵:“你们男人都很喜欢这样?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的,只要有女人为你争风吃醋,男人的自尊心就能得到极大满足?”   他优雅地松了松叠腿的姿势,淡淡一笑:“别人怎么样我不清楚,对于这种事情,我只会觉得烦人,女人的争风吃醋给不了我什么心理上的满足。”   “那什么才能给你满足?”温蓝看他,“工作?”   “掠夺。”   “你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他略微沉吟,唇边抿了丝笑:“我喜欢征服,费劲千难,得到我想要的,这才能给我极大的满足。”   温蓝:“……”   良久不见她回应,他好笑地回头:“你这什么表情?”   她的表情还蛮认真的,又挑了挑眉,探究地看着他:“所以,你喜欢我是因为你想要征服我?对于你这类人来说,是不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这是直男送命题。   要是一般男人,恐怕早就反驳了,可他偏偏不反驳,反而坦荡承认:“一开始是。”   温蓝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他想了想说:“其实感情这种事情,很难用一两句话来判定。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感兴趣就会想要靠近,在靠近的过程中,又会被她吸引。也许你不信,但我很难界定这种感情是不是爱情,我只能确定,我从来没有对除了你以外的女人有这种强烈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她没接话,面上波澜不惊,心里的气却已经消了。   他确实能精准拿捏别人的心理。   没错,她想问的也不是他爱不爱她,而是,她对他而言到底是不是最特别的,他会不会将别人这样放在心上。   人最不可能接受的,就是口口声声爱自己的人,将对自己做过的亲密事情复刻到别人身上。   ——看吧,你只是其中之一,一个选择而已,并不是唯一。   她对凌旭如此决绝,绝不单单是因为他出轨,也是因为那天看到了让她无法忍受的这一幕。   对她的自我价值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江景行,你这人套路挺深的。”她展颜一笑。   他瞥她一眼,叹了口气,表情似乎很落寞:“说实话不信,真伤心。”   温蓝一怔,看着他,判断着他这话的真假。   不过,甭管是真是假,这表情肯定是假的。   “国际电影节怎么没给你颁个影帝?”她没好气,后来实在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笑什么?!”他板起脸,目光凉凉的,似乎是有些生气了。   温蓝收住笑容,不确定他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他一般不会这么沉不住气,可再理智的人,也会恼羞成怒吧?   何况是这么被人取笑。   她马上倒打一耙:“我刚刚在洗手间碰到了申梨!就是她说我土!她喜欢你!你帮我骂她吗?”   她当然不是非要他帮忙骂人。   他很识趣地表态,从善如流道:“那必须的。谁敢说我老婆土?你要是土,她就是地里的土鸡。”贴过来就要吻她。   “走开。”她推开他,整了下衣服,专注地继续望台上。   他微微欠身将那枚胸针为她别上,一贯淡漠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不经意的温柔。   落在旁人眼里,极是刺眼。   又觉得难以置信。   “阿梨姐,你在看什么啊?”不远处的角落位置,慕吟不解地问。   申梨没搭理她,根本就不想说话。   一颗心酸胀难言,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从小就喜欢江景行,不仅仅是单纯的喜欢,还有一种很特别的倾慕。   他内心之坚毅强大,在她认识的男人里无人能比。独自一人在国外求学、创业,从来没有一刻懈怠,在公司濒临绝境时也从来不会放弃,直至绝地反击的那一刻。这世上,好像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除非他想要,面对各种诱惑,他也从不会动摇。   她觉得他比她爸、比她哥都要出色得多。   拍卖已经快到尾声,主持人宣布最后一件拍品:“……是达芬奇的传世名作《吉普赛女郎》,起拍价2000万人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   “真是黑呀,一副破画要几千万?”尹荨都无语了。   “这可是达芬奇的画。相比于《蒙娜丽莎》之类的名作虽然算不上出名,也是罕见的珍品了。只是,不是收藏在慕尼黑的画馆吗?怎么拿出来拍卖了?”   “难道是假货?”尹荨吹了声口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是真的。”江景行道,“那家画馆倒闭了。”   温蓝诧异于他的消息灵通。但转念一想,中宸是赞助方,这种消息他知道也不奇怪。   “喜欢?”他瞥了眼台上已经开始竞拍的画作,问她。   “还好。”温蓝说,笑了笑,“你干嘛不去楼上包厢,要跟我挤大厅?”   “怎么,赶我啊?”他笑。   温蓝被他笑得受不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拱手作揖讨饶。   “5000万一次,5000万两次……”主持人喊着。   江景行随意按了下竞拍铃。   主持人楞了一下,低头看了下,这才犹豫着开口:“1亿,第42号桌的客人竞价1亿,请问还有出价的吗……”   场内稍微静了一下。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朝温蓝这边望来。   温蓝感觉如芒刺背,可看身边人,倒是平静镇定得很。   只留她一个人在这儿做半天的心理建设。   “你花一亿买一幅画?”   “你不是喜欢吗?”他笑了笑,从侍者手里端了杯茶喝一口,唇边抿了一丝浅笑的弧度。   虽然知道他挥金如土是常态,这不把钱当钱的架势还是震惊到温蓝了。   偏偏他每次花钱都感觉没什么开心的,这才是最让她郁闷的地方:“你有钱有颜,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应该开心一点。”   他看她。   温蓝感觉难以理解,但似乎又特别理解:“可能你拥有的太多了。有时候,也可以适当舍弃一些。”   “这又怎么说?”他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比如——”她瞟她一眼,跟他笑哈哈,“把你的财产分我一半。”   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忙缩缩脖子:“我开玩笑的。”   他微微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睛:“又想睡我又觊觎我的财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一肚子坏水儿呢。”   温蓝举起双手,表情无辜:“投降,投降。”   江景行冁然,不跟她计较。   这是最后一轮拍卖了,结束后,就是普通的活动和名人发言。温蓝看了会儿就觉得挺没意思的,问他:“你为什么不上台去发表一下感言?”   “没什么好处又无聊的事情,我一般都懒得做。”   温蓝语塞。   以他的身份地位,确实不需要靠这种活动来提高知名度和形象。   反而是给主办方撑场面倒输流量。   快离开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远远望着东北角,眼神微亮。   “怎么了?”江景行问她。   “薛琼哎,我的童年女神,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漂亮,身材还这么好,她应该有五十了吧?跟我妈妈同辈的。”温蓝惊叹,“我小时候很喜欢看她主演的武打片,觉得特飒。就是可惜了,现在她差不多是半隐退状态了吧?”   “你很喜欢她?”   “嗯,好想跟她要签名。”   他温柔地笑一笑:“那你等一下。”   温蓝回头,看到他回身对身边人说了什么。那随从点头躬身,快步离开了。   没一会儿,薛琼和一个有些眼熟的明星过来了,模样还有点眼熟,应该是哪个当红男星吧。   她对江景行微笑问好,态度很是谦卑,接过他从下属手里拿来的贺卡,就着旁边的椅背珍而重之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双手捧着递过来。   “好了,江先生。”   江景行瞥了眼,轻描淡写地说:“再写个‘蓝蓝,快乐每一天’吧。”   “是是是。”她又连忙弯下腰去写。   温蓝望着她脸上堆满的笑,还有弯着的脊梁,忽然就想不起来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傲骨铮铮的侠女了。   回去的路上,宾利车在道路上疾驰。   两边街景,幻影般不断擦着车窗掠过,明明灭灭,只留下倏忽隐现的瞬间。   温蓝魔怔般静静坐着,手搁在膝盖上,皙白的指尖微微绷白。   人也格外沉默。   “怎么了,不开心?”江景行发现了她的异常。   温蓝吸了下鼻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忽然发现,自己曾经很崇拜很喜欢的人也不过如此。”   “你是说薛琼?”   温蓝并不意外他的敏锐,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点了下头,唏嘘不已:“你看过《侠影》和《仗剑行》吗?她在里面演一代女侠,那打斗戏,那甩剑,别提多了风骨了。原来,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为五斗米折腰。这万恶的资本社会啊——”   “滤镜碎了?”江景行好笑地揉一下她的小脑袋,“我应该提醒你一下,你现在也是资本社会的一员,江太太。”   这一声“江太太”像是浮在舌尖上,莫名地蛊惑人心。   温蓝看着他,心有点被撞到。   声音是真好听,低而沉,自然的性感。   他的侧脸线条利落,从削瘦的下颌一直延伸到修长的脖颈,嘴唇鲜艳,一看就是那种充满攻击性和锐利感的长相,却又兼具冷感,让他整个人有种收放自如的禁欲气息。想靠近,又让人不敢靠近。   真是巧夺天工的一张脸。   让人,有种想要亲吻的欲望。   她忽然凑过去,在他脸上重重地“啵”了一下。   他身体僵硬,停顿了一下才侧头缓缓看向她。   温蓝从来没在他脸上看过这种复杂的表情,一开始是紧绷,那一瞬间后,眉宇都舒展开来,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深刻光芒在眼睛里。   四目相对,她忽然有些后悔地抿了下唇,故作镇定,提高声音:“……干嘛这么看着我啊?”   他也抿唇笑了笑,笑而不语。   温蓝真的从他的眉梢眼角都看到了隐晦的笑意,像是压都压不住。   他笑得这样含蓄,和他平时那副自信笃定的样子大相径庭,倒是让温蓝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第30章   回去已经很晚了, 温蓝洗了澡就准备去睡睡觉。   开门时发现江景行靠在床头看书,似乎是等很久了。听到开门声,他放下翻了一半的书本抬起头, 对她笑了笑:“洗好了?”   她莫名很不好意思起来, 点一下头, 垂下头,过了会儿又抬起来看他。   他也在看着她,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   她咳嗽一声:“那个……我今天有点累,不是……很有感觉。”   心里腹诽:天天这样,谁吃得消啊?   她吃再多的六味地黄丸都没用。   “没关系。”他把书合上,搁到床头柜, 轻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我们聊聊天好了。”   温蓝看了他会儿, 似乎是在确认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过了会儿, 确定没有危险,她才挪步过去。   刚到他旁边, 就被他捞了过去, 力道很大, 不容抗拒, 整个人就这样跌坐在他的怀里。   他仰头望着她笑:“没感觉?”   她忙点头:“累死了。”   “可我很有感觉怎么办?”他几乎是附耳在跟她说,说得她耳朵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热息拂面,微微的痒,叫人心旌动摇,不能自已。   “……江景行, 你不要老是撩拨我好不好?”   他抬起眼皮, 淡淡笑了一下:“那你表演一个柳下惠, 坐怀不乱不就行了?难道我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   她脸都红了。瞧瞧他说的什么话?   怎么有人这样的啊?!   “我生理正常。”她气鼓鼓的。   他复又垂下头, 没说话。   唇角扯动,是微微上扬的一个弧度。   真是太迷人了。   不应该总是看着他,对着这张脸很难让人说出拒绝的话。   她觉得自己就像掉入了盘丝洞的唐僧,每天都在经手男妖精的勾引考验,实在是不容易。   “你不能节制一点吗?”她试图跟他讲道理。   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下巴,捏起她的脸:“对着你,我很难节制。”   语气一本正经。   温蓝承认,有点被蛊惑到。   他眼睛里好像有一把钩子,好像她就是他的全世界,温柔得要把人勒在这张网里。   虽然知道温柔斯文不过是表象,但这一刻,她真的想要忘却一切,沉浸进去。   不管是不是假象,这个人身上确实有一种很温暖很包容的感觉。   比如,他事事都会为她考虑到。就连她穿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时候需要用到助理,他也都想到了,不用她开口就为她一一安排好。   她要出门,他还会为她整理行囊,且做事细致,不会遗漏下什么。   她自己收拾东西还经常丢三落四呢。   除了父亲在世的时候,再没有人会这样照顾她了。   父亲过世以后,一般都是她照顾别人。哪怕傅京南,虽然宠着她惯着她让着她,两人的关系也更像是朋友,打打闹闹的时间多于其他。   凌旭就更不用说了,连家务都懒得做,整天挖空心思想着怎么使唤她,空有一张甜蜜的嘴巴。   只有眼前这个人,让她感觉到了被父亲一样关怀着、照顾着的感觉。   让她意识到,其实她年纪不是很大,也是需要被照顾被呵护的。   他说着又要来吻她,她大惊失色,手抵住他胸膛:“江景行!”   “我就亲一下,不干别的。”   “真的?”她目光定定望着他。   他对她笑了笑,诚恳点一下头。   美色当前,还如此诚挚,实在叫人无法拒绝。温蓝犹豫的片刻,他已经不由分说撑起身子,原本搁在她腰间的手,倏忽按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就这样,加深了这个吻。   他很会吻,由浅入深,唇舌纠缠,舌头像是蛇一样在她口腔里探索。   一寸一寸侵占她,让她大脑缺氧,有种心脏仿佛要蹦出来的错觉。   他老说她接吻时不换气,其实只是在跟他接吻时会这样。   他吻的太急促了,如雨点一般密集,只有开头是和缓的,后面就如海浪一般汹涌澎湃,仿佛要将她覆没。   她受不住了,手攀住他的肩膀,无意识地嘤咛。   他僵了一下,然后像是被刺激到似的,更加发疯似的吻她。她想要逃离,他单手撑着床畔,弓着身子向她索吻,修长的脖颈仰起,绷成笔直的一条线。   清冷、禁欲,又有种理智完全破碎、急于释放的感觉。   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想要她,坚硬的地方直直抵着她。   温蓝大惊失色,想要逃离,纤细的腰又被他扣住。五指张开,指尖摩挲般顺着她的腰际线往下移动,滑到她的腿上。她颤了一下,就听得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颤了一下,又气恼又羞愤。   “真的要睡觉了,而且以后都要早睡早起,不然身体真吃不消了。你也是,不要老是这么……”后面的话她没说,没好意思说下去。   他挑眉:“你是在关心我吗?”   温蓝点一下头,“嗯”了一声。   她有一双迷人勾魂的眼睛,眼尾很自然地上挑着,哪怕不做表情,只是眨眼瞪人,都是色授魂与的销魂。   他的手微微上移,几乎是瞬间就把她完全推到怀里。   她的心一刹那提到了嗓子眼里,连背脊都有些微微僵硬。   他的吻缠绵又激烈,偏偏节奏极好,每次都在她受不住时抽离,给她片刻喘息,可永远也不会真正给她喘息。往往她呼吸还没喘匀,他又贴了上来。   又是新一轮的拉扯。   其实和江景行做很爽,前戏很长,极有耐心,但又不会绵软温吞。他喜欢掌控,那种力道,那种强烈的侵略性和被狠狠占有的感觉,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带给她的。   他吻得她受不了,她被迫紧绷,他用领带将她的手绑在胸前,无声地吮她的唇,然后是她的耳垂、她的锁骨……她到底还是缴械投降。   场地从床边换到窗边,她面朝下望着底下的公园。这个点儿,外面已经空无一人,高大数百米的空中,也没有人能瞧见这片春景,可心里还是紧张,缩得不行。他微微喘息,掰正她的脸:“放松一下,动不了了。”   她脸红得快要烧起来。   窗外细雪纷飞,无声地降落,落在屋檐上、房瓦上,入目所及皆是皑皑一片。   早上起来,温蓝还是起得晚了,手忙脚乱地整理着。   “我送你吧。”江景行却是一副有条不紊的样子,替她把需要的东西放入包里,“你别急,一会儿落了什么,还要回来拿。岂不是更乱?”   温蓝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来气:“你还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迟到?”   “还没迟到呢。”江景行提醒她,“不过,你要是再跟我纠结这种问题,你可能真的要迟到了。”   他将腕表扣好,微微侧过手腕示意她看。   温蓝看那时间上的指针,两眼一黑:“你快一点,江景行!”   他好脾气地说:“好。”   她忽的想起昨晚呜呜咽咽被他折腾了半宿,最后受不了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催促他,忽然就面红耳赤得不行。   怎么有这种爱好?   忽然想起昨晚那个雪夜,他们变着法子来了很多次,后一次是她被迫趴在玻璃墙前,他从后面压着她,吻她的发丝、她的脖颈,掰过她的脸颊索取她的唇。   他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让她受不了,偏偏他这种时候不爱说话,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望着她,跟她十指相扣,宽大的手背上,指骨绷紧,青筋凸显。   脚底就是几百米的高空,身体仿佛悬在半空中的一根线上,起起伏伏无处着落,实在是让人发疯。   “去上班了!”她飞快整理好东西,就要逃离出门。   “先吃早饭。”他按住她,“别着急。”   她怎么可能不急?   见她这副如热锅蚂蚁的样子,他笑了,宽慰说:“我给程颖打个电话好了,没关系的。”   “……那还是算了。”还不如迟到呢。   可以想象那种尴尬场景。   而且,上班迟到就算了,竟然还要老公以势压人,给她老总打电话斡旋?   她怎么都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见她头皮发麻的表情,江景行不再逗她,捞了她的背包站起来:“走吧。”   他替她拿包,温蓝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等电梯的时候,他伸手替她正了一下领口的胸针。   她一怔,看他。   他的唇角有淡淡的笑意。是那天他送她的那枚胸针,他原以为,她不会戴这么张扬的饰品去公司的。   他应该感谢那个说她土包子的人,完全激起了她的反叛欲。   ……   车停在路口的位置,她不让他往前开了。   江景行也没坚持,只是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轻叹了口气,蛮失落的口吻:“堂堂正牌老公,竟然混得像是个情夫一样,这真是我做人的失败。”   温蓝忍不住笑出来:“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要是被人知道她和江景行的关系,没准又有大嘴巴的要在背后说了。   没准,说她能拿下高级女装这个项目是靠了他也说不定。   说她矫情也好,心理素质不够过硬也罢,她确实不喜欢被人架在风口浪尖上议论。   “我走了。”她在外面跟他道别,弯下腰,隔着车窗冲他摆摆手。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烟粉色的泡泡袖收腰裙,甜美又不失时尚。她似乎很钟爱这种略带几分小夸张的衣服,性感又不失活泼,将她的曲线很好地展露无疑。   笑的时候,修长的睫毛像两把稠密的小扇子,像在他心尖上煽动。   他吸一口气,抬手摇下玻璃。   她原本都要走了,见此又停下来,保持着弯腰的动作望着他。   “大老远送你过来,不应该给点儿奖励吗?”他幽幽地瞥了她一眼,“小没良心的。”   温蓝干咳一声,压低声音:“谢谢你。”   “我不接受口头的道谢,毫无诚意。”他凉淡的目光注视着她。   食指,轻轻在方向盘上敲了一下,尔后又定定望她。   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她四处张望了几下,内心几经纠缠,到底是飞快凑过去,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一触即离,做贼似的又四处张望。   “这样可以了吧?”她懊恼地瞪他。   似乎是在控诉他的得寸进尺。   她这副做贼心虚又色厉内荏的样子,着实是取悦到了他:“行了,去上班吧。”   小姑娘到底是脸皮薄,他也不能太过了。   视线里,她迈着高跟鞋步履如风地钻进了办公楼,笑着和同事打招呼,笑容无懈可击。   他也笑了笑,唇线微微抿出一丝弧度。   手不经意拂扫过方向盘,腕上的金属表表盘显眼,冷而雅致。   只是,那笑容在看到她和一个男同事低头说笑时,微微地停顿了一下。   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原本想要去摸烟的手也停了下来。过了会儿,他深吸口气,径直打方向盘。   车子很快汇入茫茫车流,消失在路口。   ……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温蓝姐,这是什么缘分?”穆阳开心地说,“帮我和小奕打声招呼,我跟他也有好久没见了,我们下次一道吃个便饭吧。”   “好。”温蓝笑着应承下来。   刚到工作区,他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拿出来一看,是江景行的短信:[我给你和你的同事送了点水果,一会儿让快递员送上去,你签收一下。]   温蓝的目光转到门口,叶慧慧和于世贞都在惊呼。   世贞拿着一颗剥了一半的释迦果走过来,咬一口,把另一只没剥的递给她:“蓝蓝你快尝尝,你这个释迦果好甜,我没吃过这么甜的,果儿又大。这么多箱,这得要多少钱啊?你老公太慷慨了吧?”   温蓝怔了一下,脑子里还没消化这个消息呢。   叶慧慧又开口了:“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老公是谁啊?这么神秘?什么时候带来看看啊。”   “对啊,你什么时候和凌旭分手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把温蓝问蒙了,但她还是抓住了重点:“你怎么知道我跟凌旭分手了?”   她没宣扬这事儿啊。   同事和朋友,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从来不在公司谈论自己的私事。   别人不关心事情始末,只想把你当谈资。   “这箱子上面写了啊,江先生,一位姓江的先生送的啊,收件人是他的太太温蓝,那你老公不就姓江吗?”   温蓝:“……”总感觉哪儿哪儿不对。   他什么意思啊?   好在她没有纠结这种事情的习惯,跟几人打了招呼,拿了一颗释迦果就回了自己办公室。   这水果对她来说有点甜,她不是很喜欢吃。   给自己打了杯咖啡,她给江景行回消息:[谢谢,水果很好吃,但以后不要送了。]   [浪费钱。]   他只回了一个笑笑的表情包。   温蓝没再回,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有种目的得逞的感觉。   “首秀时间已经定好了,就是这个模特人选。”开小组会议的时候,于世贞烦躁地说,“之前定好了是宋栀的,宋栀虽然演技不行,流量很大,背靠华娱,而且时尚感很好。谁知道她抽什么风要毁约,宁愿赔三倍违约金也要违约!”   “好多走秀的衣服都是根据她的尺寸来的,现在改都来不及。这可怎么办啊?”   “太没职业道德了!能不能告她啊!”于世贞跺脚,“哪有临时反悔的?”   “我来想办法。”温蓝安抚他们,事后打了个电话给宋栀。   是对方的经纪人接的,态度轻慢,甚至有些不耐烦,根本就没有任何想要挽回的意思,没说两句就挂了。   她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别的模特来救场。   这日,世贞的活儿早就干完了,正刷手机呢,圆润的苹果脸被暖气蒸得红扑扑的。   见她望过来,她屁颠颠举着手机过来:“你看啊!”   温蓝弯腰觑了眼,屏幕上一个大大的“爆”。   # 宁玉翎拒绝和莫合作 #   点进去,温蓝快速浏览了一下就明白了来龙去脉,这是一场始于双方粉丝的斗争,导火索是一个男人。   宁玉翎是莫文熙创立的品牌“莫”的原定首秀主场走秀人,是圈里极有知名度的小花,就是脾气不怎么样。据说莫文熙也是花了大价钱和走关系,才让她答应来走秀的。   只是,莫文熙也是京圈大小姐,脾气大,早有传闻两人摩擦不断。   没想到这就闹翻了。   得咧,和她这边一样了,倒是扯平了。   她心理平衡了。   三天前,江景行被人拍到和当红小花宁玉翎共同出席法国某知名时装周,虽然只是一张侧面照,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旋即中宸集团旗下的知名顶奢品牌HS就公布了和宁玉翎合作的事,宣称将由其代言HS下一季的服装。   “这些粉丝能不能动动脑子,这图一看就是P的啊,要是江总真的和宁玉翎有一腿,这绯闻会刚上热搜没三分钟就被撤了?人家不计较,只是懒得和一个小明星一般见识好嘛?还真敢贴着他炒啊?上一个这么干的已经凉了。”于世贞说,“莫文熙也是有毛病啊,管她是不是白日做梦,这种脾气大的小花旦,捧着点不就行了?”   莫文熙虽然设计水平不怎么样,家里有钱,团队给力,营销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在网上各个平台都有账号,粉丝大几十万。   虽然比不上罗嘉懿这种国内顶尖设计师,时常发发生活照炫炫富,也有一批粉。   两人这次是因为第一场秀穿什么吵起来的,宁玉翎的粉丝吐槽莫文熙的设计没水平,糟蹋自家姐姐,还挂在微博上。莫文熙的粉丝当即反击,说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小明星懂什么叫设计,还拿她倒贴江景行还被撤热搜的事情冷嘲热讽。   这简直是踩到宁玉翎的痛脚了,当即宣布解约。   跟闹着玩儿似的。   温蓝百无聊赖地关了手机,纤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对于世贞说:“联系宁玉翎的团队,说我们有意合作,希望她能来走秀。”   于世贞一愣,随即笑起来:“你也太损了吧?莫文熙知道,还不得气死?不过她也太沉不住气了,竟然和一个小明星撕成这样,这可和她京圈公主的身份搭不上啊哈哈哈——”   温蓝莞尔一笑,眼底也透出几分促狭。   ……   宁玉翎的经纪人当晚就给了她回电,转达了宁玉翎的意思。   “你们VISSO不是和HS有合作吗?听说江景行还是你的投资人。这样吧,首秀那天,你把他请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如果你成功了,我就答应你。”   “好。”温蓝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答应地干脆,“那我们约个时间,你过来试秀,可以吗?”   宁玉翎挂了电话,不屑地撇撇嘴:“她是不是疯了?她以为她是谁?能请来江景行?他投资的产业那么多,不过是广撒网,有多少能被他记住?像这种小品牌,不过是心血来潮时随手一投,玩儿玩儿罢了。”   “那你还答应她?”经纪人罗森皱眉。   宁玉翎:“开玩笑的嘛,她请不来人我也去啊,我就是想给莫文熙添添堵。”   第二天,合作的展馆内。   “一会儿要咖啡,一会儿又要喝红茶?她真当自己是公主了?!神经病啊!”走到后台,于世贞的脸色就变了,恨恨地翻了个白眼。   温蓝彼时在整理资料,边快速翻阅边笑着给另一头打电话,打完了才对她说:“我去处理吧,你歇一下。”   “也就你能对付这种小公主。”   温蓝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你们温总呢?”前台的客座上,宁玉翎冷着脸问。   “组长有事儿,一会儿就过来,您先稍等一下。”小助理战战兢兢地说。   宁玉翎豁然站起:“耍我玩呢?!”   “不好意思,有事情耽搁了。”一道清冷温和的嗓音响起。   很奇异的,宁玉翎的火气忽然消了下去。   她皱眉回头,用审度的目光看着来人。   是个很高挑的年轻女人,身段玲珑、全身雪白,穿一件白色的无袖高领毛衣,脖颈优美,牛仔裤下一双笔直又修长的美腿,一边耳垂上戴着颗蓝钻。   气质分明是内敛的,眉宇间又有一种逼人的光芒。   虽然她在笑,宁玉翎却觉得她很有距离感。   她怔了怔,下意识收起了脸上的怒色:“你就是温蓝?”   比她想象中要美,而且美得很特别。   能跟莫文熙这种拽女人打擂台的,应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之前一直以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锐设计师也是什么资源咖,属于明艳张扬那一挂。设计这一行,没点儿后台恐怕连一场秀都办不起来,太烧钱了。   结果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气质很清纯,有种疏冷、遗世独立的感觉,但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反而更让人想要靠近她。   她身上,还有种独特的温柔的光芒。   举手投足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撩人妩媚。   媚骨天生。   一个词出现在宁玉翎心里。   “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衣服,请先休息稍等一下。”温蓝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宁玉翎皱眉,忙板正了面孔。   她竟然一个照面就被一个女人给俘获了?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她表面上极力作出傲慢、张狂、不通情理的模样,但是她心里很清楚,她已经沦陷了。   她一点也不讨厌这个叫温蓝的女人。   她太美丽了,而且特别让人想要亲近。   温蓝说完话就离开了,只留宁玉翎一个人坐那边等着。走秀已经开始,台上闪光灯不断。   宁玉翎却没什么耐心看完,正准备出去抽根烟,目光扫到一旁时却呆住了。   旁边的空位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是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戴一副细金边眼镜,眉目英挺,气质冷冽,交叠的长腿上压着份秀场安排名册,正随意翻阅,间或扫一眼T台。   明明他全身上下没什么唬人的行头,连西装都是儒雅矜淡的那种浅灰色,宁玉翎却屏住了呼吸。   竟然是江景行。   宁玉翎的心那一瞬间跳得格外快。   有好几次,她想鼓起勇气跟他搭话,可话到了嘴边还是讪讪地咽了下去,甚至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他。   像她这样的艺人在荧幕上光鲜亮丽,可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只是他们取乐或者赚钱的工具罢了。   正思索着,温蓝走过来了,弯腰贴近她说:“准备好了,一会儿换你上,玉翎,你去试试。”   宁玉翎奇异地瞟了她一眼,感觉不可思议。   玉翎?她们很熟吗?脸皮怎么这么厚?!   宁玉翎瞪了她会儿,后来还是不情愿地去了后台。   她一走,温蓝就笑了:“你觉不觉得她很可爱?”   江景行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温蓝转过脸来看他,轻笑:“怎么,不记得她了?就是三天前跟你一块儿上时装周热搜那个?”   江景行淡然道:“没印象。”   他很少参加公开的活动,就算在节目中露脸,也很少有媒体会公开,因为都知道他不喜欢暴露在公众视野中,多少会给点面子。   这次爆照的是外媒,且没有什么利益相关,所有才有照片泄露。   这种事情自然有下面人去公关。   他哪有时间关注哪个小明星又贴着他炒作了?   “所以,你叫我过来是为了……”他眸光微敛,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给我点颜色瞧瞧?”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   温蓝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不错。   她表情怔松了一下。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   一是宁玉翎确实提出了这么个要求,二是——好吧,可能潜意识里她也有这么个意思。   不过,不是想刺探什么,就是单纯地想看看他的反应。   她当然不相信江景行会和宁玉翎这种头脑简单的小明星有什么牵扯。江景行这个人,太理智,太聪明,这样的人不会给自己找任何麻烦。   就算他想包养小明星,也不会找宁玉翎这样不够聪明的,闹起来是个麻烦。   只是,女人有时候是情绪化动物,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得劲,反正她不得劲,她也不想让他好过。   就这么简单。   “那现在,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江景行饶有兴致地问她,只是,虽然还是气定神闲的表情,眸光却比平日还要冷上几分。   温蓝也能理解他的动怒。   他这人心高气傲,其实脾气大得很,只是平日一直被极强的自控力收束着。   “对不起。”她率先服软,对他笑笑,耸耸肩,“真没别的意思,我也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宁玉翎跟我说,如果首秀能请你来现场,她就答应和我合作。你知道的,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能输给莫文熙。”   这个理由挺好的。   只是,他的神色却没有多少松缓,反而比平日更加冰冷,甚至不屑于掩饰:“所以——你喊我过来,是为了让我用美男计帮你笼络你的合作对象?”   温蓝更加说不出话。   她忽然觉得,还不如刚刚承认自己就是吃醋、就是想试探他和宁玉翎的关系呢。   “江景行一向自制力都很好的。你该不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吧?”她干笑。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他反问她,目光灼灼,“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什么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呢?”   温蓝觉得,自己被他“将军”了。   她就不一定跟他理论,完全就说不过嘛。   何况,她还没道理。   还不如一开始就承认错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呢。   偏偏一开始心里有股儿劲,不愿意就坡下驴,这下好了,反而把自己给架了起来,慢火烹煮。   好在宁玉翎这会儿回来了,换上了礼服,问温蓝:“好看吗?裙摆会不会太大了?”   “没关系,高定礼服本来就是要修改的。哪里不合身,我替你改。”她的手绕到她伸手,两根手指直接插/入她的裙片和后背的空隙中。   手里用力,微微一提,一根别针直接扎了上去。   “喂喂喂,你怎么直接上啊?万一扎我身上怎么办?你不能等我脱下来再去人台上扎?”宁玉翎吓得脸色发白。   温蓝觉得好笑,柔声安慰她:“放心,我是专业的,不会扎你身上的。”   江景行冷眼旁观她对旁人的温声细语,一句话没有说。   宁玉翎看看她,又看看他,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那我先去走秀了。”   她有太多疑问了。比如江景行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来参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锐设计师的秀场?   比如,要是熟悉的话,为什么这两人见面到现在没说一句话?   太古怪了。   ……   江景行中场就走了,甚至没有和温蓝打一声招呼。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在较什么劲,跟谁在较劲。   入夜。   街角灯影幢幢,行人寥寥,冷风从半开的车窗外呼呼灌入。   他夹着烟却没怎么抽,盯着前方看了会儿,忽然嗤笑了一下,调转车头离开。   没必要,真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车开出会儿,他接到了她的短信:[老公,我错了。]   后面是一个流泪猫猫头表情包。   江景行无声地看了会儿,关掉了手机,没搭理她。   毫无诚意的道歉。   他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傅京南那会儿能被她气得半死。明明外表是个温柔淡然又可人的女孩,气起人来,真是不遗余力。   这一整天,江景行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因为,温蓝除了发那个讨好消息后就没给他发过别的消息了,电话都没有一个。   虽然他从来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可开会的时候,几个高层还是感觉到了他身上那种低气压,汇报时也是格外小心翼翼,唯恐了他的触霉头。   作者有话说:   ——   老男人恋爱脑起来很要命   *   二更合一,这章快9000字~比较连贯就不分章了么么哒   *   这章+2留言也抽30个红包~ 第31章   温蓝晚上回来得晚。   当然, 其实她不用回来得那么晚。说不清是做贼心虚还是别的,她故意拖慢了时间。   看了眼昏暗的大厅和走廊,她吁了口气, 悄悄将脱下的鞋子摘在手里, 然后屈身、弯腰、轻拿轻放。   鞋子即将落地, 胜利在望时——   一双锃亮的漆皮鞋平稳地落在她面前,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的视野中。   温蓝的动作停住,连呼吸都放缓了。   她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跳,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的,才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江景行, 你怎么还没睡啊?”   室内没有开灯, 昏暗地只余窗外洒进的月光, 将对面人依稀勾勒出模糊的一个轮廓。   高大、修长, 一个难以忽视的身影。   他不说话,就那样冷冷盯着她。   这让原本底气就不是很足的温蓝顿时有了一种心虚的感觉。   可能受到心理影响, 屋子里的暖气好像有点不足, 她下意识打了喷嚏, 搓了搓手。   她发誓, 她真的不是故意装可怜。   但在他那样盛气凌人的逼视下,她本能地有些心虚害怕,眉宇间自然多了几分弱势和楚楚可怜。   江景行的眼神和缓,眼中忍不住透出了几分担忧:“着凉了?”   他拉过她的手。   温蓝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戴手套,从底下乘坐电梯上来, 又吹了一路风, 手此刻也就比冻豆腐热一点。   他宽大的掌心慢慢熨热着她, 似乎想要把温暖传递过来。   她悄悄打量他一眼, 窥见他眼底毫不掩饰、或者说是难以掩饰的关切,忽然就——更加心虚了。   她要不要说实话啊?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了。   就像他说的,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现在,他们冰释前嫌了,甭管是什么什么原因是不?她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真惹毛他了好玩啊?   没错,就是这样,善意的谎言。   “有点冷。”她声音软糯,在刻意的营造下,更多几分楚楚纤柔。   其实,人要是铁了心要说谎,只要跨过一开始心里那道坎,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再次抬头的时候,她的模样真是又乖又软,白皙的脸颊泛着一点儿红,像是不好意思,也像是被冷风吹出的那种冻红,眼圈儿也微微红肿。   看着就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可是,戏要是做得太全套,就有些假了。   江景行定定看着她,一秒就识穿了她的伪装。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去了洗手间。   温蓝站在原地,回味着他刚刚那一记轻蔑的眼神,心里打鼓,不确定他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小伎俩。   她一颗心砰砰乱跳,快得不行,连忙揉了把脸钻进了浴室。   出来时,她手扒拉着门板,只余一个小脑袋往外探。   在发现房间里没有他的踪影时,她松了口气,趴到了床上。   可躺了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有些懊恼地爬起来,跳下去穿了拖鞋,趿拉着去了书房。   犹豫会儿,还是敲响书房的门。   “进来。”他惯常懒怠的语调,比平时还要更多几分冷漠。   温蓝在心里思考了很多,想到了应对策略,这才慢慢推开了房门。   江景行坐在实木办公桌后办公,手里握着一支钢笔,微阖着眼帘,神情寡淡。   一副——不太想搭理人的架势。   不过,他要是真的不想搭理她,直接把门反锁了不就行了?   所以,温蓝觉得他并不是真的不想搭理她。   倒像是——装腔作势在拿乔。   “我想到去哪里度蜜月了。”她镇定心神,随便找了个话题。   他搁了笔,瞟她一眼。   她讪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话题——似乎不是很应景。   但也没有办法了,扯都扯了,就扯淡到底吧。   她继续趴在门口说:“要不我们去西藏?”   他手里的笔这次是真的停了下来,淡淡的一挑眉:“你确定?”   温蓝觉得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讽刺,好像是在鄙夷她肯定受不了高原反应一样。   她本来就是随口瞎扯,如今倒是较真起来,反问他:“不行吗?”   他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手里慢悠悠转着那支钢笔。   人都会有点癖好,温蓝觉得,他这人除了那张脸,最好看的莫过于这一双修长宽大的手,很多时候,他身上那种荷尔蒙和优雅的痞气都来自于这双漂亮而灵活的手。   看着跟艺术品似的。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微微眯眼,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却也有几分困惑,眼睑垂下,淡漠扫她。   他横起来的时候,是不加掩饰的。   熟悉以后就发现。   他的不满,一点也不加以掩饰,远不像刚开始认识的那样彬彬有礼,卓尔不群。   温蓝觉得,他应该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心里暗骂一句“小心眼男人”,面上温和道:“今天叫你过去,其实是因为别的事儿。”   他平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她表演。   不过,也好像是在给她一个机会解释的意思。   有时候,台阶就是这么给的。   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那么回事,但也不愿意去深究了。   温蓝干咳一声,眼波微动,随口胡扯:“其实是因为想你了,所以才喊你过来。”   说完都觉得自己是个老六。   这瞎话说得都不用睁眼。   江景行也看着她,似乎是在判断她话语里的真实性。   可是,其实都不用判断他都应该知道是假的。   但出乎温蓝的意料,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多云转晴,摘下眼镜,露出那张令人惊艳的漂亮面孔,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温蓝迟疑一下才走过去,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还没靠近就被他拉到了怀里。   人就这样,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腰被人扣住了,不能动弹。她下意识要去挣扎,他带着几分颗粒感的低哑嗓音在她耳边劝:“别动,擦出火来我可不管。”   她人僵住了,低头看他。   他也仰着头在看她。   这样的姿势很奇怪,他比她高太多,平时都是一副居高临下俯视她的样子,而她,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   可这样坐在他腿上,虽然身体被他珍而重之抱着,他却要仰头才能看见她。   这让她有种错觉,她也可以掌控他。   有点刺激又有点小兴奋。   也许,每个人的骨子里都有征服欲。而像江景行这样事事都要凌驾于别人之人的男人,压起来似乎格外带感。   他乌黑的眼睛就这样望着她,带着一点儿探究的笑意。   让温蓝那一刻有种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又被他看穿了。可转念一想,不应该啊。   他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这么想,表情又渐渐镇定下来。像是说服了自己,底气又奇异地回来了。   江景行定定望着她,看着她一连串的表情变化,心里禁不住冷笑。   她有时候,就是有种阿Q精神,他也懒得戳穿她。   “我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让我们明天回一趟家里,把婚宴的名单核对一下,相应的事宜也要准备起来。”江景行说。   “……好。”说起要去他家,她的表情又不自在起来。   不过,今天他没像以前一样安慰她,而是带着一点儿恶趣味,欣赏着她脸上的这种拘谨神情。   “结婚这么久了,你还怕去我家里?”   有时候觉得她天地不怕,有时候又觉得,其实胆儿小得很。   她真挺矛盾的。   既有小女孩那种懵懂天真,又有强大镇定的心性,抗压能力很强。当你以为她   那会儿她和京南在一起时他就发现了,她外表柔弱纤细,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每次两人吵起来,她就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她总有办法对付京南,嘴里哄着、迁就着他,其实心里未必那样想。   没准还会在心里乖张地骂他一句“傻比”。   比如那次,学校里有个爱慕傅京南的女生找她的麻烦,她回头就在牌桌上娇滴滴地说,他真是魅力无边,嘴里却是含枪带棒的不饶人。   他当时就坐在旁边,她因身子后仰,白皙的手就支在他的手边,皮肤跟凝脂似的,诱人至极。   不过,她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傅京南身上,压根没正眼看过他。   也难怪,都记不得他了。拼车那次,他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不过,当时看她的表情,根本就没认出自己。   后来见了几次,她虽然有些拘谨,但也还算从容。   一开始他确实也存着几分捉弄她的心思,若有似无地撩拨,想看看她的反应。   果然和以前一样,每次碰到自己对付不了的状况时就开始装傻,或者露出招牌式的可爱笑容。   她真挺会演戏的,心眼儿也多。   ……   这日江景行没工作到很晚。温蓝刚刚躺下,就听得“啪”一声,他把卧室的灯给关了。   “你关灯干嘛?”她翻过身来。   他已经欺身贴近她,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   温蓝忽然觉得无比紧张,好像每一声呼吸都要被他掠夺。他一只手撑在她的手边,挡住了她和床沿之间的空隙,却叫她更有种处于悬崖边的紧促感。   “……干嘛啊?”   “你说我想干嘛?”他长臂掠过她,径直开了她身后的触摸开关。   壁灯亮起,橘色而昏暗的灯光将他阴影里的面孔烘托得更加立体分明,有一种魔魅般的吸引力。   他也不动手,就这么瞧着她就让她受不了。   温蓝不适地动了动,感觉脑子都要短路了,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忘记自己要干嘛。   他的手轻易就捉住她的手,放在唇下轻轻吻了一下,眼神追逐着她,像是噙着笑意,也像是挑逗。   表情却是气定神闲的,看着她面红耳赤,压不住唇角微微上扬。   真坏死了!   她负气地推开他,背过身去躺在那边。他在身后按住她的肩膀,发丝被他拨开,继而,他滚烫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肩上,尔后顺着她的脖颈蔓延到她的耳垂。   温蓝不停闪躲:“痒……”   人却被他按住,倏忽转了回来。   指尖勾住她的吊带,轻易就挑开了,另一边白皙的肩头,那吊带还要挂不挂地贴着,极是诱人。   他玩儿似的,勾一下,又松开,再勾一下……修长的指尖勾着吊带慢慢拉长,她胸口的风光便挡不住了。   “你变态啊——”她笑着打了他一下,红着脸捂住胸口。   “这是情.趣。”他低笑,分明那张面孔清冷而正经,俊美又端方,还那么游刃有余,像是做了再简单再不过的平常事,可语气动作却这么轻佻。   她真觉得受不了,捂住脸:“你要做就快点!”   不要再欺负她了!   “你等不及了?”他抬眼挑眉。   温蓝觉得自己的脸真要烧起来了,伸手就要去关灯。   手却被他捉住,他问她:“干嘛?”   温蓝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还问她干嘛?   “喜欢开着灯做?你变态!”她有意刺他。   谁知他点一下头,颇为认真地说:“你怎么知道?这么个小爱好都被你看出来了?宝贝,我喜欢看你,喜欢看你的表情。”   这一声宝贝尾音上扬,十足的低音炮,还带着那么点儿玩世不恭的调笑,真叫人受不了。   虽然知道他就是作弄自己,温蓝还是感觉面红耳赤,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她翻过身去,可人又被他捞了回来,下一秒一个带着凛冽气息的吻压了上来,他一面与她接吻,一边挑开她的吊带,手肆无忌惮。   温蓝被他吻得意乱,无意识地哼唧了两声,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笑,又觉得脸热。   她感觉她就像是电视里演的那些女人一样,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一世英名,在他这儿全毁得稀巴烂。   她叹气,认命地闭上眼睛。   他吻完她,又将唇贴在她的额头,埋头到她的脖颈间,仿佛是在寻觅她的气息:“喜欢我这么对你吗?”   “江景行,你能不能不要说话?”她一副颓丧的表情,似乎实在是受够他了。   “不喜欢吗?”他叹气,好像挺伤心的样子。   温蓝看他的表情,可没有一丁点伤心。   他这人是天生的演技派,开玩笑的时候跟认真的时候,往往分不清真假,叫人难猜得很。   他伸手撩起她的一绺发丝,轻轻易笑,放在鼻息下嗅了嗅,表情陶醉:“真香。用的什么洗发水?”   温蓝实在受不了他的眼神,别过头。   “不告诉我?”他把她的脸掰回来,要笑不笑的,像是跟她开玩笑,“洗发水有什么不能说的?”   洗发水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可您那表情,像是在问洗发水吗?   温蓝在心里骂他“老流氓”、“不正经”,哼一声:“浴室里有,自己去看呗!这种事情还要问我?”   江景行只是笑笑。   她确实不像外面看上去那么温软,有时候浑身带刺。   他今天格外地有耐心,比往常还要细心,一直挑逗着她,手指不时挑起她尖俏的下巴,唇贴在她耳边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   温蓝感觉要被他折腾死了,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或是升上天堂,或是坠入地狱。   他还用领带绑她的眼睛,把她的手用皮带捆住,让温蓝有种下一秒他就要抽她的错觉。   因为他每次绑着她的时候她都觉得他特别兴奋,不像是平时那副冷冰冰又兴致缺缺的样子。   是的,冷冰冰。其实她一开始就察觉出来了,他对性并不是很热衷,与其说他喜欢跟她做,倒不如说他喜欢欣赏她的表情,探究她的反应。   其实她有种感觉,比起性,他更喜欢那种种征服、掌控的感觉。   她有时候真觉得他挺变态的。   想起外界那些对他的传闻,加上今天这一次,她更确认了这一种猜想。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抖S。   外表看着斯文又温和,其实脾气大的一批,性格强硬,不允许任何人跟他叫板,喜欢欺负人。   而且,他好像特别喜欢欺负她。   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日常生活里,方方面面。   完事后都后半夜了。温蓝把吊带勾上肩膀,俯身去摸他床头柜上的烟,脚丫儿高高翘起,晃一晃,又晃一晃。   “小孩子抽什么烟?”他劈手就给她夺过去了。   温蓝:“事后烟,不行?”   眉梢儿一扬,有点耀武扬威的挑衅味道。   他都笑了。   温蓝觉得,他这个笑容带点儿嘲讽,好像她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一样。   不过,又带着点儿宠溺。   她恨恨地盯了他会儿,撇开头。   过了会儿,她忽然靠在床头靠背上,偏头问他,语气还挺认真的:“江景行,你是不是想跟我玩S.M啊?”   虽然极力克制,她还是可以感觉出来。   他拿烟的手停顿了一下,侧头目光对上她的。   “为什么这么说?”   她收回了目光,笑了:“刚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不是的话,他第一时间就否认了,或者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冷笑一声。   “看不出来,你好这个啊。”她倒没有笑话他,只是抿了抿唇,“怪不得你说你不好搞女人。”   似乎也可以理解,他喜欢高强度的工作,忙碌似乎更能刺激他的肾上腺素,他还喜欢在打压别人的过程中获得快感。那些在商场上跟他作对的人,如果一开始就认输,他不会为难别人,可要是反抗,只会招致变本加厉的对待。   温蓝默了会儿,忽然问他:“看过心理医生吗?”   江景行瞟她,似乎是没有想到,她用自己曾经问过她的话来反问自己。   偏偏她这会儿的表情还挺认真的:“或者,你跟我说说你母亲的事情吧,我挺想知道的。”   他没说话,仍是那样看着她。   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别的,表情寡淡,不辨喜怒。   不过,他这种反应似乎从另一个方面验证了,她说的是对的。   一直都觉得他刀枪不入,意志力强到有些可怕。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他也有不愿意提起的事情。   也是,这世上就没有毫无弱点的人,只在你有没有摸到他的三寸。   “没什么好说的。”江景行说。   温蓝耸耸肩,也不勉强。   只因她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   他似乎很忌惮被人知道他最真实的一面。   看着风度翩翩又斯文,其实很忌讳别人压过自己,凡事都要第一。这种极端的性格,何尝不是一种内心空虚、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当然,这话她不敢当着江景行的面儿说,也不会。   她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当然没有瞒过江景行的眼睛。   他本来不想搭理她,可他这会儿觉得,要是真不搭理她,指不定她要怎么乱想他。   “我不想提,只是觉得那不是愉快的记忆,没什么别的了。”他表情郑重。   温蓝静静望着他,显然是不信。   不过她也没问,默默转开目光。   这种心里有鬼、生怕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的样子,让江景行很无语。   “你想知道就告诉你好了。”他没什么表情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像在讲跟自己无关的事儿,“她跟我爸是政治联姻,没什么感情,我爸那会儿正值沿海经济线重整,去外地了,她就跟别的男人好了。”   算不上什么童年阴影,不过,她确实给他上了很难忘的一课。   小时候她没管过他,成年后第一次找他就是让他给她继子铺路。什么玩意儿?!他看起来这么像冤大头吗?   以至于成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太想谈恋爱。倒不是很排斥,只是尝试以后失败了,很难投入。   也许他天生就是一个很吝惜很自我的人吧,缺乏同情心和共情力,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   温蓝沉默。   这好像确实也没有什么。   她望着她,眼眸儿水亮:“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感情就破裂了,我妈还跟别的男人有一腿,我爸也早就有别的情人了。虽然瞒着我,在我面前装恩爱,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她想她不是一个正常人。要是正常小孩,那时候就应该崩溃吧。不过父亲在世的时候她一直很冷静,装乖巧,装不知道,维持着他们想让她看到的和谐。   她只是觉得,好聚好散,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他们不想让她知道,她就假装不知道好了,这样大家都会开心一点。   正思索着,他忽然又翻身过来吻她,一边玩弄着她的头发,一边狠狠含着她的唇。   他的吻很多时候都带着一点儿凶狠的占有,很霸道,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让人肾上腺素飞速升高。   但也叫人招架不住。   他无疑是一个很强悍的男人,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亦或者是那种排山倒海般的凛冽气势,让她战栗。   后来实在累了,她躺在他臂弯里睡着了。   难得睡得这么安心。   夜半时也没有醒来,一觉睡到大天亮。   温蓝发现自己一整晚都枕在他的手臂上,连忙爬起来,往旁边退了退:“我压到你了?”   江景行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说:“你说呢?你整晚都压我手上。”   他说得她不好意思极了,却也有两分委屈:“你干嘛不抽出来?”   他笑了:“怕弄醒你。”   她怔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   过了会儿,她仰着头抿着唇去看他,像是要把他给看透似的。   江景行也不躲,随她看。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她提议。   “试什么?”他好笑地看着她。   “别装蒜!”她有时候真是恼恨他这么沉得住气,每次都要把她逼上梁山,“可以试试,但是不可以打人,不可以太过分。”   江景行就那么靠在那边看着她说,看着她脸颊红扑扑的,设想着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他起身过来捞她。   在她的惊呼声中,他把她给按到怀里。   “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着他:“你不想吗?”   其实她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得到他并不是很尽兴,所以有时候会很久很久,她到了他还意兴阑珊。   一直都是他在取悦她,她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礼尚往来嘛。   他望着她认真的小脸,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温蓝。”   他忽然很认真地叫她的名字。   “嗯?”她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他对她笑了笑:“谢谢你,但不需要。”他不是一个喜欢放纵自己的人。   而且——   他的指腹捏着她的唇,微微摩挲,稍微用了点力:“跟我玩S.M?你也不看看你这个小身板受不受得住。”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时候有种想要推开他的冲动。   明明他只是很平静地望着她,指腹揉着她的唇,继而往下游走,她莫名僵硬。   因为他的神情太冷静,和惯常冷漠的模样并无不同。   不像是在调.情,倒像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她抬头望他,差点陷入他夜一样深沉的眸底。她听见他淡声说:“我要是真变态,就把你吊起来关小黑屋,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真拿他当变态了?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   第一更~更快一点,下个月要换工作,可能只有晚上有时间写了~最好在月底前能完结   (*  ̄3)(ε ̄ *) 第32章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温蓝是真不懂他,也猜不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她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 很快就忘了。   到江家大宅时, 正好是9点整。   温蓝难得看到叶老爷子和江老爷子都在, 庭院里摆一张石桌,两人正面对面对弈。   江景行俯身朝那棋盘看了一眼,笑而不语,不做评价。   “你笑什么?说说,谁赢?”叶青淮问他,非他要说出个所以然。   “不好说。”江景行谁也不想得罪, 但在两个老爷子之间, 他也是会看菜下碟的。他爷爷在这方面没这么强的胜负欲, 于是, 他对叶青淮说,“我瞧您的赢面更大。角上的黑子看似受困, 周边这一片却是呼应, 早就埋下伏笔, 观棋如观人, 您这一手相当高明啊。”   叶青淮果然眉开眼笑。   聊了会儿,他朝旁边看一眼,见温蓝一直杵在旁边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皱眉:“你愣着干嘛?”   “她胆子小,您别凶她。”江景行挡在了他面前。   叶青淮气不打一处来, 横他一眼:“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讲道理?这么不讲体面?欺负一个小辈?”   江景行知道他好面子, 正色道:“当然不是了, 您最讲道理, 最讲体面。”   陈青淮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他们两个滚了。   可两人一离开,他却觉得不对味起来。   他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讽刺他呢。   “……”   ……   午饭是梁月亲自下的厨,做了红烧狮子头、蚝油生菜、烤鸭……也照顾了一下她的口味,做了几道杭帮菜。   出乎温蓝的意料,梁月的手艺还不错。   因为她也有帮着理菜,心里蛮有成就感:“妈你真厉害,做的菜真好吃。”   梁月都笑了,给她夹菜:“那你多吃一点。”   温蓝温软地笑笑,扒饭的动作挺快的。   吃完饭他们才开始商量婚宴的事情。   江父不参与这种讨论,早早就回了书房,温蓝反而感觉松一口气。   江景行去书房陪他说话了,客厅里就只剩下她和梁月。   梁月气质温柔,说话有条理又思维敏捷,交流起来让人非常舒服。和她在一起时,她没那么紧张。   “名单景行一早就发给我看过了,你也看一下。”梁月拿着笔,在纸上给她圈划。   人物名字很多温蓝都不认识,她这边要请的亲戚朋友并不多。   本来是只打算在北京这边摆酒算了,他偏要两地都来一次。   “其实没必要这么大排场。”温蓝和梁月说。   梁月都笑了,眼尾微微上扬:“你觉得他是为了排场?”   温蓝迟疑地看向她。   梁月说:“说明他重视你。从小到大,没见过他这么重视一个女孩子。”   温蓝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咳嗽一声问道:“他以前没追过别的女孩子吗?”   “他不需要追人。”梁月笑,“上赶着倒贴他的倒是一堆,他还瞧不上,表面敷衍,躲得比谁都快。”   温蓝也笑了:“他招桃花。”   梁月:“但他不是个不懂得拒绝的人,对吗?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温蓝挺认同她这句话。   这人是一个目的非常明确的人。   “蓝蓝呢,喜欢景行吗?”梁月笑着问。   温蓝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喜欢。”   应该算是喜欢的吧。   他这人很优秀,也很会照顾人。而且,外形条件优越,人很有意思。   跟他相处的时候,会让她感觉很愉快。   而且,某些地方他们个性挺相似的。   梁月没再问了,只是笑了笑:“我觉得你们俩挺配的。其实,感情这件事并不需要轰轰烈烈,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愉快,能长久且持续地相处下去,就是最好的。”   温蓝郑重地点了点头。   拟定好名单以后,江景行也从书房回来了,过来拍拍她的肩膀:“上去吧,我帮你放好洗澡水了。”   梁月掩唇轻笑。   温蓝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在底下扯他的衣角。   ……   温蓝认床,在别的地方本来就睡不着,何况还是江景行家里。   只要一想到江父和梁月就在下面一层,她心里就紧张。   紧张她就睡不着,拿出手机一直刷,一会儿刷刷小视频,一会儿看看小说,结果越刷越清醒。   “看什么?”他在旁边问她,声音低回。   温蓝因为太紧张,第一时间没有警惕起来:“随便刷刷。”   他倾身挨过来,发丝就搡在她耳边。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对劲,瞅他一眼,语气是紧张的:“你干嘛?这可是你家里!别乱来啊!”   “想哪儿去了?我就看看你的小视频。”他笑。   温蓝:“……”   总感觉他在说“小视频”里三个字时语调不怎么正经。   好像她刷的不是什么正经的短视频,而是什么奇奇怪怪有颜色的东西一样。   跟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会儿,温蓝实在受不了,把手机关了,把人埋到了被子里:“我睡觉了。”   “睡觉不用跟我打报告。”他笑。   温蓝:“……”   他手指曲起,轻轻点了一下她鼻子,像弹琴似的,蛮有乐趣的模样。   又捉弄她!   温蓝皱皱鼻子,背过身去睡觉。   她睡觉的时候,喜欢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只小粽子一样,只留出一颗小脑袋,被子还高高隆起。   江景行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说:“你这模样,挺像在孵蛋的。”   温蓝停顿了会儿,转过身来看他。   见她恶狠狠瞪着自己,他啼笑皆非:“开个玩笑。不会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吧?”   温蓝冷笑:“我就是小心眼。怎么,有意见?”   哪有人在别人想睡觉的时候三番两次逗弄她的!   “那我道歉。”他看着她,觉得她那颗露在外面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挺可爱的,很有让人想要撸的冲动。   于是,他伸手去撸了一下。   温蓝这次真的忍不了了:“你当撸猫呢?!”   江景行:“猫可比你乖。”   温蓝:“……”这天还能不能聊了?   她叹了口气,打了个哈欠:“江景行,我真的好困啊。”   他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她:“睡吧。”反手将小夜灯调到了最暗。   室内只剩橘色的光晕,昏寐而迷离,温蓝的眼皮已经在打架了,很快就沉沉阖上。   江景行却没有睡意,仍是定定望着她。   暗色里,女孩睡颜安静,嘴唇水润柔泽,像是涂上了一层蜜糖,让人想要一亲芳泽。   他这人向来是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的,低头就将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温蓝没睡熟,这一下感觉像是在梦里被什么妖怪给压住了似的,眉头皱得死紧。   她死死拽着胸口的睡衣,大口地喘气,犹如溺水的鱼儿。   看她这副熊样,不知道为什么,江景行的心情变得特别好。   一副厉害到不行的样子,睡着的时候不还是这副德行?   可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挺卑劣的。欺负一个睡着的熊孩子,啧。   他自嘲地笑了笑,揉一下她的脑袋。   第二天温蓝起来时,感觉整个脖子不能动了。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她的慌张不是假的,眼见江景行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她忙道:“我……我好像落枕了。”   “落枕?”他将袖口的扣子慢条斯理地扣上,这才过来,倾身将手覆在了她的脖颈上。   “你轻点!”她感觉头都要断了。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懂,好像整个人那块地方都僵住了,根本扭都扭不过去,好像有一根弦从中贯穿,将她像肉串似的钉在那里。   尤其是早上刚刚起来的那一刻,根本连扭动一下都困难。   “是这里吗?”他替她揉着,顺着肩胛骨往上。   温蓝点头,忍不住呻.吟:“舒服……”   他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不继续了?”她不满地回头。   却见他玩味地望着自己。   她怔了一下,过会儿才察觉过来这对话不对劲。   还有点像是在勾引他。   但她真的冤枉,她脖子都痛成这样了,哪里还有心思想那档子事儿?她比窦娥还冤!   “还痛?”江景行问她。   她点头:“真的痛,脖子都快断了。”   “那你这应该不是落枕。”他给她分析,“应该是肩周炎。”   温蓝看着他,眉头皱得很深:“你不要咒我!”   她才几岁?就肩周炎?!   一开始她是有点生气的,但过了会儿,竟然有点害怕起来,唯恐他说的是真的。   江景行又给她分析:“现在得这病的,跟年纪没有关系,和工作、平时的作息息息相关。比如我,经常运动,就不可能得这种毛病。”   她本来还一直点着头,听到后面那句,顿时觉得不爽了。   什么意思啊?她就不运动?   她剜他一眼:“我也每天运动!”像是带着点儿发泄,“每晚运动!”还是被迫运动!   这话,好像在控诉他有多禽兽似的。   江景行定定望着她,眼神微转,将最后一颗扣子慢慢系上了。   他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这话有点露骨,好像是在跟他调.情似的。   她觉得应该给自己找回点场子:“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锻炼身体。”   他这次终于开口理她:“第一批春季系列上市了?”   温蓝纳罕:“你还管这种闲事?”   别说鼎华就是他众多投资之一,没准连鱼塘的边儿都挨不上,何况是鼎华下面的这个独立小品牌。   江景行凉凉扫她,有时候真觉得她有点欠抽:“我关心你,你还嫌我多管闲事?”   他天生一张贵公子的面孔,板起脸的时候,一双利眼,咄咄逼人,很是吓人。   温蓝真的怵他认真起来的样子。   不过,她不确定他这会儿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盯着他看了会儿,表情游移不定。   过了会儿,见他展颜,她才确定他没有生气,心里也松一口气。   今天不上班,温蓝吃完早饭就和江景行一道回去了。   他今天没有什么工作,早上10点的时候就来敲她的房门。   她过去,将门打开,见他穿戴齐整,不由一愣:“这是要出门?”   “是啊。还不快去换衣服?”   温蓝指着自己:“我也要去?”   他点一下头:“带你出去逛一逛。”   说起来,他们结婚到现在,确实没有正经一道出去过。两个人工作都很忙,除了晚上的身体交流,好像真没什么共同的娱乐活动。   温蓝想了一下就点了头:“那好吧,我先把资料发给叶慧慧。”   他们去的是颐和园那边,如今是淡季,来旅游的人不多。沿着岸边走了会儿,温蓝就觉得无聊了。   约莫是昨夜下过一场雨的缘故,泥土里泛着闷潮的湿气。   天空却是阴沉沉的,又像是要下雨。   “不喜欢这种气候?”江景行在她身后问。   温蓝回头,倒着往后走,目光直直定格在他身上:“你觉得一个正常人会喜欢这种闷沉沉的天气?”   “我喜欢。”他语气平静,她这样退,他就这样一步步进、一步一步追逐着她。   分明不快,却像是每一步都坚实地踩在她的心上。   温蓝忽然就有些讪,岔开话题:“……你怎么会喜欢这种天气啊?”   “安静,还有一种暗潮汹涌、暴风雨来临前的激情。”他在说这句话时,眉梢微微扬起,神情专注,闲庭信步中又有一种令人神往的痴迷。   温蓝:“……”贵公子的喜好,她是真的不懂。   江景行抬眼:“你呢,喜欢什么样的天气?”   她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下,手无意识地在空中一挥:“艳阳天!或者平常天气,不冷不热,不下雨也不是毒日头!最好是那种秋高气爽、微风徐徐的。”   他点一下头:“挺平常的喜好。”   温蓝多看了他一眼,笑:“平庸?”   他也笑了:“我是真心夸你,别把我想的那么坏。”   温蓝努努嘴,眼珠儿微微转动。   唇边,是有那么一丝笑意的。   既不说相信他,也不说不信,娇憨的焉坏模样,挺得他的真髓。   他真觉得她越来越坏了,也越来越叫人想要征服。   他就喜欢她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叹了口气。   “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江景行问她。   “不说。”她哼哼。   “为什么不跟我说?”   “不想麻烦你。”   她这话听着挺拿乔的,他笑了:“我特别乐意被你麻烦。”   温蓝瞅他一眼。   江景行仍是望着她笑:“真不想麻烦我?之前那次在牌桌上,你还让我帮你带资料?我们那会儿才是真不熟吧。”   他在说这话时,语气里自然而然带上了几分调侃。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像是在说“姑娘,是你先勾我的,这会儿说不麻烦是不是晚了点”。   温蓝给自己辩解:“明明是你主动提出要帮忙的!”   她说着又回忆了一遍,确定是傅京南先开的头,说他可以帮忙,然后去问江景行,江景行就顺势应了。   其实,他那会儿完全可以一口回绝,说一句“不好意思,没有时间”。而这,似乎才更符合他看似客气实则冷漠凉薄的性格。   不过,他竟然应承了下来。   温蓝到现在还是很疑惑,忽然狐疑地看向他:“你是不是那会儿就对我有意思?”   江景行看着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觉得呢?”   他的心思一向很难猜,温蓝恨恨的:“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才问你啊!”   江景行笑而不语,回头继续走他的路。   他数着脚下的石子,迎面而来的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心里却是一片宁静。   傅京南看着玩世不恭又爽朗不羁,其实是个很心细的。   也许,他那会儿就看出来他喜欢她了吧。   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试探。   尽管是兄弟,心里也有警惕吧。因为,他知道他是个威胁。   兄弟是真兄弟,可一旦对象是温蓝,傅京南就开始失去理智。那会儿,他就把这个女朋友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不让看,不带出来,藏宝贝一样。   被人笑话他也不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   他们这类人,很忌讳做那些出格的事儿,怕被人拿住把柄,可他偏偏跟失了智一样,干了那么多。   为了温蓝,他大半夜跑到海边去给她捞贝壳,大冬天去楼下给她堆雪人,还拍照发朋友圈。   不忘炫耀似的发视频给他。   那一次,他在洛杉矶一个人过年,夜深人静时,端一杯咖啡静静站在玻璃窗前,俯视冰冷苍凉的城市。   桌案上是堆叠如山的文件,偌大的室内只亮着一盏昏黄而寂寥的灯。   可屏幕对面的那两个人,相亲相爱,你侬我侬。   多么幼稚的炫耀戏码,他没有被气到,但也多少有点不得劲。   他也是骄傲到极致的人,他承认,他对这个女孩子是有好感,但不至于跟自己的兄弟抢女人。   傅京南干的这些事儿,太埋汰了,不但埋汰自己,也埋汰他。   他真懒得跟他计较。   但是,从那以后也跟温蓝保持了距离,算是心照不宣。   可这样宝贝,后来还不是分手?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够爱。   又或者说,他太清醒了,做不到为了温蓝跟他妈真的撕破脸皮。而且,他清楚温蓝不可能无名无分跟着他一辈子。   权衡利弊后,还是决定不再耽误她。   得知他们分手的时候,他倒也没有幸灾乐祸。只是有些唏嘘,再美好的爱情,也抵不过现实和阶级。   看似洒脱的人,其实受锢于围城之中。   傅京南就是如此。   其实他也蛮可怜的,所以,他从来不跟他较真。那些小心思,那些偶尔孩子气的挑衅,他全都当做看不见。   照理说,他不应该碰温蓝的。   是什么冲破了理性?   回头看一看,竟有些捋不清。什么时候开始无法自拔?   是那一次两年后的重逢,她压根没有认出他,激起了他强烈的征服欲?还是在潭拓寺那次偶遇?   又或者,是去鼎华开会、她把他认错的那一次?   感情这种事情,真的很难说得清。   哪怕是他这么理智又有条理的人,这一刻也是真的说不清。   “江景行,你在想什么啊?”见他微垂着眼帘,长久的沉默,温蓝忍不住问他。   江景行回神,不动声色地对她笑了下:“没什么。”   有冷风吹来,她抱住胳膊打了个喷嚏。   “穿上。”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随意搭在了她肩上。   温蓝还微微怔了一下,下意识抓住了衣角。   西装外套上还有他身上的体温,以及若有似无的香味,像是沉香,也像是冷杉,混在一起随着冷风灌入胸腔,竟有些酥麻的陶醉,令人沉沦。   这人用香一直都很讲究,绝无丝毫劣质之感。   而且往往都是混合了好几种,若隐若现,搭配得恰到好处,非行家闻不出其中的区别。   这要换了一般人,估计就能用出厕所熏香的效果了。   可他就是这样考究,每次搭配的香都能叫人耳目一新,绝不会有冲撞低俗之感。   “江景行。”她唤他的名字,从侧面静静望着他。   这人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管是工作时候还是私底下,很难真的看到他不镇定的表情。   一身高定西装,气质非凡,包裹在西裤中的长腿随着走动拉扯依稀勾勒出腿部线条,连走路的步子都那么有范。   可能是这风太冷了,吹得她反而有些热。   喊了他一声吼,她就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低头去数脚下的小石子。   江景行将她一连串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半开玩笑:“看得这么入迷,终于发现你老公还是挺帅的?不比你以前那些小奶狗小狼狗差吧?”   她更紧地勾着外套,回头瞪他:“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又要找回两分场子,嘴里硬气得很,“我就喜欢小奶狗小狼狗!就喜欢年轻的!”   江景行瞥她一眼,淡声道:“老的好用。”   温蓝:“……”他在说什么啊?!我的天!   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偏偏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好像只是在跟她讨论中午吃什么似的。   看着她一副要爆炸的样子,他很低很低地笑了一声。   似乎觉得很好玩。   这一声讽刺的笑也是极勾人,低沉又蛊惑,却也没表露出什么具体的情绪,叫人猜不透。   “还你!”似乎觉得自己又在他面前丢了回脸,她把外套扔回给他。   他也不介意,单手勾着挂肩头,跟她一道往前走。   走了会儿,又忍不住侧头。   小姑奶奶噘着嘴,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开心?”他问她,难得这么有耐心。   “没有。”   “语气这么差,嗯,是真的不开心。”他信誓旦旦地说,叹了口气,似乎挺惋惜的样子。   她不生气也要被他气出毛病了,回头就捶他肩上:“一天不招我你就难受是不?!”   “差不多得了,别太过分。要让记者拍到,我这大老板的面子往哪儿摆?”他好脾气地躲着,嘴里这么说,唇边隐约还含着一缕笑意,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   温蓝扫他一眼,在心里暗骂:老男人!恶趣味!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第33章   礼拜一要去上班, 温蓝7点就起来了。   她去卫生间洗漱,飞快地刷牙洗脸、涂上护肤品和防晒霜。   镜子每天都有人帮忙擦洗,锃亮干净, 倒映出她白皙小巧的脸蛋, 皎洁如新月。   她对着镜子眨了眨眼, 得意地比了个手.枪。   江景行从门外进来,手里扶着领带,问她:“你在干什么?”   温蓝对着镜子,叹了口气:“每天都要感慨这上帝赠予的这副盛世美貌,美哭了真是。”   看到镜子里他要笑不笑低头咳嗽的表情,温蓝飞了记眼刀子给他:“不美吗?”   “美。”他手揽着她的腰, 唇贴上她的发顶, 继而扣着她的腰微微用力, 将她带到了盥洗台上, 低头吻住她。   她被他吻得燥热,推了他一下。   耳边听得他无意识的低笑。   唇分的片刻, 她趁机跳了下去:“还上班呢!”   侧头回望他。   刚才的短暂交锋里, 他的领带被她扯歪了, 洁白的衬衣崩开了一颗扣子, 饱满臌胀的胸肌将那几分裂缝撑开了更为诱人的褶皱。   他单手扶着身后的台面,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系着。清冷又带着一点儿颓废,真是春光无限,诱人犯罪。   尤其是他这张英俊逼人的面孔,实在是太蛊惑。   “不跟你说了, 真要去上班了!”她转身要走, 逃也似的。   “不想放你走怎么办?”他忽然捉了她的手, 抬起来, 眼神紧紧盯着她,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轻柔,如雾气一般。   他的眼神却是炙热的,好像要把她给吞了似的。   暗示明显。   温蓝面红耳赤,狠狠抽回自己的手:“不正经!”   早餐和往常一样,只是,多了专定的牛奶,还搁在温奶器里温着。   他替她拿出来,顺带插上吸管,搁到她面前。   “谢谢。”她接过来,吸一口。   这味道确实挺新鲜的,和超市盒装的不一样。   可要是让她自己去月订这种五六十一瓶200ml的牛奶,她是绝对不可能下得去那个手的。   经济不允许啊。   “不客气,补补。”他自己也开了一罐,就靠在椅背旁,自己喝,也看着她喝。   “补什么?”温蓝看他一眼,心里腹诽。   江景行:“补钙。”   温蓝幽幽地说:“我还以为,你要给我补肾呢。”   他喝牛奶的动作一顿,笑容快要压不住了:“你肾虚啊?”   还以为她会否认呢,谁知她幽怨地说:“天天这么搞,能不虚吗?”   江景行:“你又不用动。”   温蓝:“这不得积极参与嘛?你动我不动,多不好意思。”   江景行看着她。   她原本还一本正经,看到他看过来,脸上泛起红晕。   多少还是有些赧颜。   但看他这样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她又不服输似的看着他,好像在跟他较劲似的。   他伸手就要过来捞她,吓得她一溜烟跑开:“我上班去了——”   宁玉翎一早就在公司等温蓝了,看到她,臭着一张脸:“你都不看微博的吗?火烧眉毛了大设计师!”   “什么火烧眉毛?”温蓝真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她边笑着问,边慢条斯理整理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你跟我说说,宁大明星?”   宁玉翎都快气炸了:“你看看莫文熙,今天去参加那个时装周明天去参加那个沙龙,天天跟一帮贵妇名媛混在一起,时不时跟那个港圈大小姐互动又跟那个夫人互相点赞,就你,天天摆烂,微博都不上几次。你也不营销,也不宣传,我们迟早要玩完!”   “你不要这么激动。”温蓝给她倒了一杯水,“首秀还没办,内部都没个决议,你这么紧张干吗?”   “我能不紧张吗?你输给莫文熙我的脸往哪儿摆?”   “我会输给她?”温蓝乐了。   乍然见到她的笑容,宁玉翎楞了一下。   她平时都是温温柔柔的,可此刻的笑容又是这样锋芒毕露,锐气十足。   不知怎么,她忽然就不焦虑了。   ……   温蓝三天没有回去,这几天全都睡在立裁室。   这日她将所有的首秀系列服装都检查好,已经是深夜了。   窗外飘着细雨,漆黑如化不开的墨。   室内也很昏暗,头顶的那盏白炽灯看久了,好似摇摇欲坠,昏黄而老旧。   她喝一口水,拿出手机,发现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   是江景行打来的。   那日分别后,他就出差去了洛杉矶。算起来,他们有好几天没见面了。   她连忙拨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才被人接起。   这么长的时间,温蓝以为他生气了,便沉默了会儿,试探道:“……江景行。”   “嗯。”他轻轻应一声。   许是远隔重洋的原因,声音温淡、倦懒,有种沐浴在夏日雨后清晨中的燠热,夹着文件书页翻过的沙沙声。   温蓝判断了一下:“……刚刚开完会?”   这反应,应该没生气吧。   他的语气倒是和往常一样:“嗯,刚刚开完。”   “累?”   “还好。”话这么说,他将手机搁在肩窝里,空出的手捏了捏眉心。   昨天飞纽约,今早飞慕尼黑,大半时间都是在飞机上度过的,一到连酒店都没去,直奔工作地点。   谈完一个重要的case,回到这边分公司又去开会,这会儿才堪堪得几分空闲。   只能说,她这电话来得真是时候。   所以,他其实根本没有时间去计较她有没有接他的电话,他都快忘了这茬了。   不过他没开口,倒是挺喜欢她这会儿害怕他生气的小模样。   “……我这几天都在公司,在修版型,一直睡在立裁室,我没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她组织着语言。   “嗯。”他不咸不淡地应一声,想象着她着急辩解的样子,无声地提了提唇角。   温蓝还真的有点急切:“对不起啊。”   “道歉就一句话?是不是没什么诚意?”他乘胜追击,淡淡道。   温蓝:“……那你要什么样的诚意啊?”   她听得他在那边笑了一声:“我下午三点的飞机回北京。一块儿吃个饭?”   温蓝怔了一下,一口答应:“好。”   又觉得不可思议,“就这样?”   “你想的话,我们也可以干点别的。”他闷笑。   她的脸登时烧起来,做贼心虚地去看别处。在确定四周没什么人关注这边,她才松了口气。   “一会儿见。”他跟她道了别。   “嗯。”她把电话挂了。   叮嘱了两个小助理去核对采购清单和去拿要用的面料时,温蓝才出门。   江景行定的酒店是新开的,就在首创天禧旁边。   但是,看这地理位置就知道不是一般的酒店。   温蓝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6点多,夜已深沉,华灯初上。   作为CBD中心黄金商业区,此地交通便利,坐拥国内顶级商业资源,到处都是高端会所和星级酒店,名车如流,出入人群非富即贵。   温蓝乘坐观光电梯直达顶楼,早有等候着的侍者领着她穿过弧形大堂。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江景行。   他应该梳洗过了,穿一件米白色的收腰大衣,时尚又优雅,身上看不出疲态和风尘仆仆的憔悴。   靠墙的地方是一整面的弧形玻璃,对望国贸三期。   他单手扣着酒杯,望着窗外夜景,自斟自饮。   手是真的好看,十指修长,骨节微微凸起,可见蕴藏的力量。   当然,也是十足地灵活。   摸人的时候可是半点儿不手生,随随便便就能撩拨得她心猿意马。   她在心里哼一声,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去。   乳白色的小包包用小拇指勾着随意扔到了桌上,款款落下。   这姿态拿捏的——   旁边桌上有位西装革履的英俊男士望过来,目光掠过她脸蛋时停顿了一下,继而对她露出一个笑意。   男人手里还端着杯酒,边看着她,边慢条斯理喝着,喉结滚动。   温蓝怔了一下,也露出一个微笑,尴尬又不失礼貌。   这种眼神太直接了,搭讪的意思很明显。忽然想起来,刚重逢那会儿,江景行就是用这种眼神望着她。   只怪她当时太迟钝,如今想来真是不解风情。   这种境况,她没再回头,就是拒绝的意思。   那男士也只是笑了笑,不在意地收回目光,跟对面人说笑去了。   看这天价菜单,再看这地理位置,这酒店对标服务的应该都是商业首脑人物。   这样的体面人,被拒绝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挺有魅力的,走到哪儿放到哪儿的电。”江景行抿一口酒,打趣道,“我这么个大活人,直接叫人给无视了。”   他说得温蓝都笑起来了。   也是,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被人给无视。   她也乐得调侃他:“要换了是个大美女,肯定不会无视你,被无视的就成了我。”   江景行笑而不语,替她倒酒。   温蓝见他直接倒了一大杯,忙伸手去捂:“得了,别太过分了!真想灌醉我!”   “醉什么?这酒不会醉。”   “我信你个鬼!”上次他也说不会醉,她喝了两口就觉得后劲足得很。   他这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很能喝。   她这点儿酒量,完全不能跟他比。   她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低头点菜,随便翻了一下,又默默翻回了第一页,点了份刺身和一份芥末鱼子酱。   “就点这两样?”他又叫来人,给她加了好几样,都是她爱吃的。   “够了。”她按住他的手。   他的手不像想象中那样洁白细腻,掌心有些粗粝,虎口还有薄茧。   但她觉得这样更男人,忍不住用细腻的掌心摩挲了一下。   他都笑了,漫不经心地挑起眼皮:“干嘛?”   她脸红了,松开,低头喝茶水:“给你省钱还不好?”   “好好好,我老婆给我省钱。”沙哑的低回的嗓音莫名带着几分调侃。   她被刺得耳根都发红。   这人,时时刻刻都能撩到她啊。   对面,还有一对观众。   “别看了,人桌上还有一个呢,你这就迫不及待地去搭讪,是不是掉价了点?不太符合你的性格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友人道,笑着夹菜吃,也给他夹,“这酸黄瓜不错,来,尝尝。”   “存心跟我过不去呢?”林慕辰瞥他一眼,失笑,“我就看看,又没干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得碰上这种尤物。看看不犯法吧?”   “人家有对象了,你还看?小心被人把这对招子挖出来。”   “你说的怪吓人的。”   “你也干金融的,你不认得那男的?”友人悠悠道。   “怎么说?”   “江景行,中宸的大老板。”   “他就是江景行?”林慕辰脸色变了变。   “可不是?”周延挑菜,“江振平那么多儿子,就这个最不好惹。他那个哥,他亲哥,就是跟了他妈那个,你知道的吧?”   “听过,是不是之前做投资后来又破产了的那个?亏空了快一百亿,又出了车祸,腿都瘸了。”林慕辰唏嘘,“我跟他打过交道,人是不怎么样,太狭隘,不仗义,不过能力还是有的。他妈现在嫁的那个也不差吧,财政部的,都不帮一把?怎么就沦落到这地步了?”   “他哥那会儿跟他一块儿竞争RT3的项目,他投什么他跟就跟他作对,截胡了他好几个项目,然后又去投碳芯。碳芯这种东西,能轻易碰吗?这不,套住了。”   “为了一时意气,划不来。”林慕辰叹气。   “你真以为是意外?”   林慕辰手里的筷子停顿了一下,看对面:“你什么意思?”   友人唇角一扯,低头去剥橘子,声音莫名低了几分:“他哥本来也是个谨慎的人,可架不住一直有人在他身边怂恿,他又摆出了那副必投的架势。他这人眼光稳,又准,一般来说,他看好的项目就没有亏的,耳边又有人吹风,这不,他哥就信了呗。”   “真的假的啊?”林慕辰忽然觉得嘴里的橘子有些干涩,吞咽艰难。   “这在圈里又不是什么秘密,那人就叫陈默,后来跳槽到中宸了。听说他哥车祸住院的那段时间,他还让人送了把轮椅过去。”   “……杀人诛心啊。”   友人嗤笑:“所以让你别惹他,那就是个神经病。”   作者有话说:   ————   第一更~ 第34章   一顿饭吃了五位数, 温蓝看那账单就没了胃口。虽然不是她付钱,骨子里的小农思想牢牢支配大脑,她现在脑子里只有“这吃的都是钱”啊的想法。   嘴里的鹅肝和鱼子酱也不香了。   “螃蟹吃吗?”他问她。   温蓝摇头:“我不会吃螃蟹。”这倒不是假话, 逢年过节都有这道菜, 她都不怎么碰。   往往吃完一只, 桌上那螃蟹壳里还有一大半的肉,忒浪费。   “我帮你。”他招来侍者,又点了两道菜。   过一会儿,螃蟹和鱼就上来了。   鱼是红色的,模样有些狰狞,温蓝用筷子戳鱼身。   没想到鱼肉挺嫩的, 一下子就翻出了一大块, 她试着咬一口, 还挺鲜嫩。   江景行熟练地打开工具盒, 慢慢将肉剔出,搁在一个白色的小瓷碟里。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 有条不紊, 剔个螃蟹都像外科医生用最精密的手术刀在解剖似的。   画一样优美。   可看久了, 也有点渗人, 尤其是看着他这利落的动作,再对比那张冷白的、面无表情的脸孔。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稍稍抬了下眼皮,失笑:“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摇摇头,捧着脸说:“就是觉得, 你这动作好熟练啊。以前经常给前女友干这事儿?”   他的表情都没变一下, 慢慢地将最后一丝肉剔了出来, 然后连带着碟子一道推到她面前:“你觉得, 我是那种会伺候人的人吗?”   温蓝噎了一下。   他唇上沾了点红酒,看上去嘴唇红艳艳的,衬得脸孔更加苍白,眼神无机质的冷。   温蓝就知道,他不开心了。   她缩了缩脖子,跟他笑:“随便问问嘛。”   “你想知道?”他低头,手里的叉子慢慢拨动一颗小番茄。   红色的小番茄滑不溜手,贴着银色的叉刃在盘子里滚动,他慢悠悠拨弄着,眉眼低垂。   戳一下,又戳一下,看着这小番茄滚来滚去,唇边不经意便含了一缕笑意。   温蓝还真挺好奇的,嘴里却说:“还好。”   江景行笑看她一眼,又撤回目光:“我工作很忙,她也是个事业为重的人,所以,平时一般不见面。而且,她没成为中宸的股东之前,我们是竞争对手,见了面,有时候气氛不太美妙。”   温蓝:“那什么时候见面?上床的时候吗?王不见王,好刺激啊。”   他瞥她一眼,这一眼冷而利,充满嘲讽,跟刀子似的。   她缩了缩脖子,不问了。   见他不打算再说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她两根手指模拟走路的姿势,顺着桌面慢慢爬过去,到了他面前,戳一下他手背,又戳一下。   “你幼不幼稚?”他扫她。   “你笑了,你笑了。”她伏低了,脑袋趴在桌上看着他,表情无辜。   当然,装的。   江景行这会儿挺想翻一个白眼的。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只有在她面前,似乎才会有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   “话说起来,你真的只谈过两个吗?”她语气挺不可思议的。   江景行:“你真这么好奇?”   温蓝:“嗯。”   她看着他,看着他平静的表情,心里痒痒。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知道什么,也许是好奇,也许是因为别的。   他放下勺子,用餐巾压了压唇角:“确实没什么印象了。”   温蓝:“骗人。”   “骗你干嘛?”江景行笑着说 ,“感情这种事情,在我的生活占比中实在少之又少。”   温蓝抿了抿唇:“那什么对你才是最重要的?”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事业。”   男人自当应该建立丰功伟业。一个人只有有了金钱、地位,才有资格拥有别的。没有前者,哪来的后者?   拘泥于小情小爱的人,现在还住在外环的老破小里呢。   她看向他,倒是不奇怪这个回答。只是,这回答多少也有点冷血。太懂取舍的人,有时候不太浪漫。   温蓝盯着他冷酷的脸,想着他那些浪漫的伎俩是不是现学现卖或者装出来的。   她不满地说:“我人还在这边呢,当着我的面儿这么说,合适吗?我没事业一丁点重要?”   “我是说以前。”看到她动气,他似乎心情更好了,“遇到你以前。”   这样直白的告白,温蓝有点招架不住了。   她垂下睫毛,悄悄吃螃蟹。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般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我不喜欢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以前,我是不大喜欢谈恋爱这种东西的。”   温蓝剥橘子吃,含糊:“那你这人太无聊了。”   太理性,做什么之前都要权衡利弊,考虑到方方面面,理性完全压倒情感,那还有什么激情可言?   “如果我不那么理性,那会儿我就应该从京南手里把你抢过来。”他语不惊人死不休。   温蓝差点把嘴里的橘子吞下去,拍着胸口,好不容易把这口气顺了,半信半疑看向他:“你说真的?”   “什么真的?”他垂着眼睑,无意识地笑着。   “就你刚刚说的那话呗。”她盯着他,“你那会儿就对我图谋不轨?!”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你在橱窗外看到了一样很喜欢的东西,你也会驻足多看几秒吧,但那并不代表你就一定要走进去买下它。况且,是在那已经有主的情况下。”   “你把我比作东西?”她磨牙。   他失笑:“抱歉,随口一比喻,没别的意思。”   温蓝:“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说,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江景行头也没抬,淡淡道:“你去问京南啊。”   “你神经病啊,我跟他都多少年没联系了……”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到了他眼中“原来如此”的笑。   又着了他的道了!   他就是想试探她这两年和傅京南有没有联系吧?!   她越发觉得自己亏了,他的秘密她还什么都没探到呢。   她开始耍无赖:“势均力敌的美女前女友,一定很念念不忘吧?不都说男人喜欢一个女人都是从欣赏开始的吗?”刺他刺他刺死他!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却任由她在那边演戏,我自岿然不动。   温蓝演了会儿就累了,停下来,瞪着他。   还是那副惯常漠然的表情,情绪藏得滴水不漏。   没有郁闷是假的。   她低头去吃剩下的螃蟹,不搭理他了。   “生气了?”   她不理他。   “真生气了?”他拍拍她。   她给他抖开了。   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微不可闻,语气却是郑重了很多:“温蓝,我只喜欢你,我喜欢过的只有你。”   她抬起眼皮看他,似乎是在忖度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他只能笑笑:说实话不信?   他的第一任校园恋爱只能算小孩子过家家,唯一有些印象的便是第二任,不过,一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   都是成年人,很吝惜付出,觉得不合适就分了,因为开始时就很理性,所以投入也不多,分手自然也很干脆。只能说,太过相似的人不适合在一起,太功利的人不适合谈恋爱。而人对于情感的看重程度,在于他付出多少,这和投资是一个道理。   一顿饭他们吃了快两个小时,温蓝第一次能完整地将整只螃蟹吃完,这得归功于江景行。   他剔起肉来快速又精细,竟然能把螃蟹里的肉完完整整全部剔出来,实在让她感到叹为观止,望尘莫及。   不过,他这人做事情似乎就是这样,要么不做,一旦投入就一定要做到极致。   她嘴里说着不吃了,吃不下了,但还是把螃蟹和鱼都吃完了。   期间他一直看着她,看到她都不好意思了:“干嘛啊?”   他支着下颌,认真地说:“我在想,你这小肚子里是不是有个隐形拉链,到底能装下多少东西?”   她脸颊涨红,啐了他一声。   晚上没什么事,江景行带她去三里屯太古里玩。   车就停在地面上,他在这边有专属的停车位,还有人帮他停车,车钥匙甩过去就行。   温蓝跳下来时忍不住搓了搓手:“这都快四月份了,怎么还是这么冷?”   “冷?”他回头握了一下她的手,笑,“是挺冷的。”   他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细心地替她系上。   这条银色的围巾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比羊绒的还要柔软,又很轻薄,压在脖子上好像轻若无物,且毛尖儿油光水滑,表面像是泛着一层流光。   他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温蓝抬起眼帘,盯着他使劲瞧。   他专注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真的英俊,修眉斜目,冰冷沉静,薄薄的唇有种让人想要亲吻的冲动。   一双大手穿过流苏,灵活地将两片穿插,系了个温莎结。   指尖顺着结口慢慢滑下,收了回来。   温蓝觉得他摸围巾的那一下格外缱绻,像摸在她身上一样,脸蛋儿红扑扑的。   “走吧。”江景行走出两步,复又回头。   她在原地没动,抿着唇看着他。   他怔了一下,失笑:“要我牵?”   她红着脸伸出手,像小孩子要大人抱抱一样。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热意从他掌心慢慢传递过来,传递到她的心脏。   这种感觉真的挺不错的。   至少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说,就想这么被他牵着。   晚上有文化活动,匝道里设有露天集市,不到8点一个个小摊便渐次支起。伴随着动感的音乐和变幻的霓虹,人潮如浪般涌动。   温蓝很明显地感觉到江景行不喜欢这种气氛,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他只是牵着她,只有有人要撞到她身上时,才会伸手把人给挡开,或者把她拉到怀里护着。   “你很少出来逛街?”温蓝问他。   “不怎么逛。”   “工作忙?还是单纯地不喜欢逛?”   “都有吧。”   温蓝思索:“那你应该就是和时下年轻人脱轨的那种‘老干部’类型。”   江景行挑了挑眉:“这是什么类型?”   温蓝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他很大度:“没关系,说吧。”   温蓝盯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孔看了会儿,说:“就是做事认真那种,性格比较稳重。”   她这是专挑好的说了。   心里还默默加上:不喜欢娱乐。   不过,他这人真的想要玩,还是很会玩的,花样儿多。   她在他这儿学到了不少。   但也只是陪她玩而已,他本人应该更喜欢工作吧。   “陪我出来逛街,你会不会觉得很浪费时间啊?”她犹豫了会儿,问他。   “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都不笑的啊。”走了这么一段路了,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冷淡表情。   周围的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氛围里,就他,好像游离在他们之外,让她感觉格格不入。   “我在想事情。”他笑了笑,“你未免想太多了。”   “那你再笑一个。”   他看着她,没动,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幼稚鬼。   她气不过,皮笑肉不笑地踮起脚尖,两根手指掰住他嘴角往旁边扬:“来,笑一个,给爷笑一个——”   江景行:“……”   ……   逛街这种事情,确实不适合江景行。   不过,温蓝一看就挺热衷的样子,拉着他在扶梯上上上下下,对各大品牌了若指掌。   别看她工资就那点,说起各大品牌,哪怕是一些很小众的高奢,她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好意思,职业病。”她如此说,目光掠过他领口时停顿了一下。   他穿衣服向来都很有格调。这件米白色的大衣看着样式很简单,通身没有任何装饰,同色腰带收束,只在西装领的位置别上了一枚金色的领夹。   但是,就是怎么看怎么优雅迷人。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简约大方的衣服,款式都很简单,只在颜色上作一些层次区分。   他发现了她的目光:“干嘛又这样看着我?”   “你长得好看呗。你发现没有,刚刚走过去的那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看似是在拍视频,实际上是在拍你。还有一个白领模样的女人,坐电梯的时候看了你一眼,很快转开目光,但到了顶楼时,又忍不住朝你看了好几眼。”   他忍俊不禁,也乐得逗逗她:“那你吃醋不?”   “吃啊,特别吃!”   “那我买东西给你,算是赔罪?”   “这算是哪门子赔罪?你本来就是陪我出来逛街的。”   他唇角微扬:“那你来定。”   温蓝偷偷看他:“我还没想好。”   他眼底笑意加深:“那你慢慢想。”   那语气,完全就是哄小孩子一样。   别人可不会把她当做小孩子,她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就他,好像心理境界确实要比她高出很多个层次。   不过他也不敷衍,也会认真跟她交流。   到了门外,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替他们拉开后座门。   江景行弯腰作了个“请”的手势,尽显绅士风度。   温蓝却觉得他摆姿态,拿腔拿调的,就是为了看她笑话吧?   她剜了他一眼,也跟他拿姿态,拉开车门就跨了上去,掏出手机。   可刷了会儿,没见他上来,她回头去喊他:“江景行你磨蹭什么呢……”后面的话没说下去。   隔着一条步行街的距离,她看到了申梨和钟佳悦。   两人似乎是来逛街,拎了大大小小很多袋子。不过,全是钟佳悦在提,亦步亦趋跟着前边的人。   申梨还是穿着她惯常穿的那身鸦青色旗袍,肩上搭着织锦坎肩,始终是那副不冷不热的神情。只是,在看到江景行的时候有明显的神色变化,连脚步都加快了。   隔着车门,耳边又传来不断的鸣笛声,温蓝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温蓝顶了顶后槽牙,忽然想起那日申梨扶正她胸针时睥睨的眼神,反手就将车门关上了。   她头也没抬对司机说:“老陈,开车。”   司机老陈愣了下,没踩油门:“江先生还没上来呢。”   温蓝:“开车!”   她语气尖利。   老陈有点被吓到,但还是踯躅着没有动。   这时,江景行和申梨说完话上了车,伏低了身子问她:“怎么了?”   温蓝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她的脸色不大好看。   “老陈,去首创天禧。”江景行说。   司机这才应了声,启动了车子。   温蓝忽然就觉得讽刺,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江景行:“你笑什么?”   温蓝目不斜视:“我在笑,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笑了,似乎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讽刺:“老陈是我在发工资,他当然听我的,我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倒是你,为什么乱发脾气?”   “我发脾气了吗?”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他。   江景行又笑了,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你没生气吗?那这噘起的小嘴巴是怎么回事?”   温蓝:“你瞎了!”   江景行一怔,放纵地笑起来,笑得都牵动了宽阔的肩膀。   温蓝这一刻真恨这个人,心情却是渐渐平复下来。没必要,真没必要生这个气。   她别过头,人变得沉静下来,窗外的车影一晃一晃掠过她冷清的脸颊,眼底隐约有着晶莹。   他脸上的笑意尽数收起,郑重道:“我跟申梨……只算得上认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看到她吃醋,一开始他心里是满满的欢喜,可看到她真的落寞难过,心里又像是针扎一样。   温蓝把头别得更开,憋了好久的眼泪,这会儿终于落下来,只是倔强地不肯回头看他。   说不清是为了他和申梨说那么久的话生气,还是因为他这种时候还要作弄她而生气。又或者,两者皆有。   他将她拉入怀里,唇贴在她的眉骨上,她微微颤抖,伸手要推拒他。   他却更猛地将她揉到怀里,吻去她的泪痕,又往下走,去捕捉她的唇。   她不服输,恶狠狠咬了他一口。   唇齿间尝到腥甜的味道,他没有放手,而是狠狠加深了这个吻。   终于,他放开了她。   在他放开她的那一刻,她反手给了他一耳光。   “啪——”清脆又响亮。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在对上她冰冷不屑又倔强的眼神时,两秒后反而笑了,没再说什么。   ……   温蓝这次真挺生气的,火气特别大,回去就把房门反锁了。   江景行敲了两下门,她没理他,他当晚睡了客房。   江景行睡眠质量不好,平时都是要把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今天却开着。   月光透过落地玻璃,在实木地板上晃出水波一样的光影。   他单腿曲起,枕着胳膊,静静望着天花板。   一个人躺在两米多的大床上,怎么睡?   分明以前习惯了一个人,甚至身边有人还会睡不着。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怀里抱着另一个人了?   习惯真是可怕,潜移默化侵入他的生活,消磨他的意志。   他叹口气,人往后仰,靠上了床背,手一勾就捞了烟盒。   摸了一根,含入嘴里,大拇指“咔哒”一声利落地掸开打火机。火苗儿起,点燃,他眯着眼吸一口。   夜深人静时一个人抽烟的滋味不太好过,烟草在肺叶里翻滚,有种麻木的震颤。   却能让人的心情平静。不过,平静后更加睡不着罢了。   过了会儿,他将烟摁灭,自嘲地勾了下唇角。   算了,睡觉。   可是这一晚,他确实不怎么睡得着,夜半的时候还醒了。   看一眼手机,凌晨5点。   原本想闭眼继续续眠,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只好穿了衣服去书房办公。   早上起来,温蓝去餐厅吃东西时,发现江景行已经穿戴整齐,站在落地窗边给秘书打电话。   她坐到桌上去吃早饭。   他把电话挂了,柔声提醒:“温奶器里还有热好的牛奶,别忘了喝。”   她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江景行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匆匆吃了两片面包就携了文件出门。   今天是礼拜一,一周工作的起点,周丛一早就在国贸这边的某高档写字楼里等着,看到他从电梯里出来,连忙迎上去:“陆总和冼总都来了。”   江景行点头,直奔办公室,脚下步子飞快。   周丛直觉他今天的心情不大好。   虽然江景行平日也是一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很少情绪外露,但今天,气压明显非常低。   到了办公室,他看都没有看冼文昊一眼,径直走到办公桌后,扯了下领带。   “我这么个大活人,你没看到?”冼文昊转动着椅背,手指着自己,晃到他面前让他看他。   “看到了。”江景行翻开文件,不想搭理他的架势很明显。   陆宴沉这时上完洗手间回来,笑道:“瞧这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怎么,跟老婆吵架了?”   他本是随口一问。   江景行却搁了手里的钢笔,抬头看他。   陆宴沉一怔,旋即失笑:“不会叫我给说中了吧?”   他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你不会是认真的吧?真喜欢程一曼的女儿?”   他和温蓝有过几面之缘,只能算点头之交。   算不上好感,也算不上恶感,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她那张靓丽的脸、姣好的身段和出众的气质。   美是美,可美女千千万,江景行还缺美女吗?   以前傅京南因为这女的时不时地刺探他一下,他就觉得挺无语的。一个女人而已,真当江景行会认真?   就算真有兴趣,也不会做什么。   他们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做出太出格的事情,那太跌份儿了。   情情爱爱,生活调剂罢了,当不得真。   婚姻这种东西也当一样。   他真不觉得婚姻有多么神圣和令人向往。他们这类人,天生缺乏敬畏之心。   要是以前,被他这么问,这么看着,江景行早就投来冰冷不屑的目光。可是,今天他似乎真的不在状态,甚至都没怎么搭理他,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我瞧你状态不对劲啊。”陆宴沉打趣他,接过秘书送来的咖啡,低声道了声谢。   他模样俊朗,笑起来也是格外风流倜傥,小秘书被他看得脸颊微红,忙不迭退出去。   小姑娘只有二十来岁,像是刚毕业的学生。   陆宴沉笑了笑,问他:“什么时候用起这种小女生了?”   江景行没搭腔,径直走到落地玻璃前。   这里是CBD金融中心,星级酒店云集,高端会所汇聚,坐拥全北京最顶级的资源和人脉圈子。   站在这个地方往下望去,颇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脚下行色匆匆的人群如蠕动的蚁群,不值一提。   往常他也压根不会多看一眼。   今天却忍不住想,她早上开车的时候会不会被堵在长安街上?踩着高跟鞋匆匆忙忙赶到公司时,会不会不小心崴了脚?   陆宴沉和冼文昊对了个眼神,两人都是挑眉。   挺意外的。   “你这婚,结得好像还挺认真。到时候打算在哪儿摆酒宴?”陆宴沉问他。   “本来定的柏悦,她说喜欢庄园。”江景行想起那日温蓝和梁月说话时俏皮的模样,唇角也忍不住微扬。   他就把酒店给改了,定在北四环那边的一家私人庄园酒店。   冼文昊盯着他看了好久。   江景行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回头坐回办公椅里,扶正领带,找回了工作状态。   冼文昊却不放过他:“老四你不对劲。”   江景行:“我怎么不对劲?”   冼文昊:“一副被老婆冷落、深闺怨妇的模样。”   陆宴沉原本在抽烟,闻言回头接了句:“还是极力想要表现出‘没什么大不了’,脸上却藏不住幽怨样子的那种怨妇。”   江景行:“……”   冼文昊点了点头:“你说的一点没错。”又对江景行叹气,煞有介事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老四,这是何苦?”   陆宴沉搭了下他的肩,笑道:“闲事别管,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江景行冷笑:“一搭一档的,唱戏呢?你们两个现在就给我滚。”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第35章   下午要去见投资人, 晚上还有饭局,周丛过来,将行程跟他汇报了一下。   江景行头也没抬应了声, 手里的钢笔飞快签着字。   可签了会儿, 他发现钢笔没墨了。   周丛忙取来墨水。   他旋开笔盖, 就着笔尖静静吸了会儿,忽然说:“把晚上的行程取消吧。”   “啊?”周丛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看他。   江景行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改到明后天,你看着安排,我晚上有别的事情。”   “……好。”   虽然很疑惑,不过周丛向来不多问。   一个好的秘书, 就是要多做事少说话, 尤其不要问老板“为什么”。   江景行这样说一不二的人, 尤其讨厌别人问他一些愚蠢的问题。   跟了他这么多年, 其实周丛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不过,他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江景行这个人一向都是以事业为重, 很少在男女关系上花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妻子。   虽然晚上的行程没有下午的重要。   “你出去吧。”江景行淡声道。   周丛忙道了声“是”, 躬身出门, 不忘替他把门关好。   一个人的时候, 江景行才叹了口气。   他拿出手机。   顶置只有一个人,但是聊天框里空空如也。   上一条消息还是三天前。   她说的没错,她确实不是个喜欢给人发消息的人。   手按在上面,输入了一行字。   可顿了一下,他又把信息给清空了, 关掉了手机, 翻开文件, 一丝不苟地继续。   只是, 多少有些心绪不宁。   ……   下午,三里屯附近某餐厅。   “那就这样吧,我先告辞了。”合伙人站起身,拎起公文包告辞。   江景行起身相送,一直把他送到门口,回头对周丛说:“你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周丛只是停顿了一下:“好。”   这家餐厅虽不是这地方最贵的,却是最难定的,尤其是甜点,据说甜点师是老板的朋友,亲自从法国某米其林餐厅高价挖来。   餐厅的所有甜点都需要提前一个礼拜预订,全部现做。   不过,江景行不需要。   “您稍等一下。”点了几样后,经理亲自把他让在一旁的贵宾席里,语气挺惶恐,“要不您先回去,这边做好了,我直接让人给您送过去。”   “没事,我下午没什么事情。”江景行说。   “那好吧。”经理识趣地走开了。   等甜点出炉是一件挺漫长的事情,不过,他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就坐在一旁刷着手机,慢慢等着。   只是,没想到等的过程里还会遇到意外。   “哥。”凌旭看到他也很意外,忙撇下身边朋友走过来,跟他打招呼。   “巧啊。”江景行对他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坐。”   凌旭忙不迭坐下。   聊了两句就说起那天他率先离开的事情:“说起来我就有气,那天我去了派出所。”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派出所?”江景行挑了下眉,食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下,似乎挺疑惑的样子,“你怎么就去派出所了?”   “被人给整了呗,让我知道是哪个孙子,我非弄死他不可!”   他恶狠狠的,江景行却笑了,招手叫来侍者,朗声道:“来壶菊花茶。”   凌旭一愣,不解。   “清热去火。”他微微一笑,似乎还挺有兴趣听他讲故事的,煞有介事道,“你说,你继续说说。”   凌旭不疑有他:“让我知道哪个孙子勾引我女朋友,我非跟他拼命不可!温蓝以前不这样的,她又温柔又体贴,对我可好了。”   这些话他对着熟人还真说不出来,跌份儿。   可江景行只是个点头之交的人,和他的生活圈子没什么重合。   而且,他确实存着几分跟他拉近关心的心思。   这种自我贬低的说法,适当地出出丑,挺中这种公子哥儿的下怀的。   凌旭这人,说要面子也要,可要是不要面子起来,那也是真豁得出去。为了上位,很多东西确实根本不是事儿。   “对你而言,女人也根本不算什么吧?还是,你咽不下这口气?”菊花茶上来,江景行慢悠悠给他倒上。   “您折煞我了,我来,我自己来!”他起身去抢他手里的壶。   江景行没拦,任由他接了去,自己垂眸品茶。   凌旭倒完,喝一口:“嗯,这茶不错。”   然后又扯回刚刚的话题,“我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过,我也确实放不下她。”   “她呢?你觉得她还爱你?”他慢悠悠喝茶。   “虽然她嘴里不承认,但我觉得她肯定还爱着我,只是死要面子罢了。她以前和我住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为我着想,给我做饭又帮我整理衣服……”   江景行并不想听这些废话:“你们吵架吗?”   “啊?”凌旭没懂他的意思。   江景行撩起眼帘,定定看他:“没什么,就是挺好奇的,想了解一下你们年轻人的感情相处方式。”   凌旭都笑了:“哥你跟你女朋友吵架了?不至于吧?你也有需要哄人的时候?”   江景行未置可否,又抿一口茶。   茶香挺浓,喝到后面却有些苦,他默默将杯子放下。   他本就心情不佳,听了这絮絮叨叨的一番废话,更觉心绪翻涌。   只是,面上不显。   凌旭当他只是随口一问,也没设防:“没怎么吵过,她脾气挺好的。真有冲突,她也会哄我啊。”   “她哄你?”江景行几乎要冷笑。   咀嚼了一下这句话,只觉得荒诞。   “江先生,您的甜品。”经理这时亲自拎着包装好的袋子过来。   “好,谢谢。”江景行拎起袋子,起身告辞。   “哥你要走了?”凌旭忙起身送他。   目光瞥一眼他手里的袋子。   袋子有一侧是透明的,里面色泽鲜艳的甜点映入眼帘,种类繁多,造型特别,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欢吃的那种。   “给嫂子的?”   心里腹诽江景行这种人也会哄女人?   “对,婚宴就定在五月初,到时候,请你来喝酒。”江景行对他笑了笑,忽然就很期待他那时的表情。   “好啊。”凌旭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   其实温蓝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忙了一天,什么气都消了,就剩下腰酸背痛。   她回头看了眼立裁室的钟表,指针正对9点。想起来还没吃饭,她正要点外卖,有人在门口探身敲门:“这么晚了,是谁家的小姑娘还没回家?”   温蓝怔了下,回头望去。   门是虚掩着的,他一推就开了,修长的身影就端端立在那边。   他对她微笑,提了提手里的袋子:“吃饭了吗?”   她哼一声,回头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他也不在意她不搭理她,走过来,把那个袋子放在她旁边:“这家餐厅的甜点很难定的,我排了几个小时的队。你不是喜欢吃甜的?趁热吃。”   “你这么闲的吗?”温蓝回头瞥他,抄着手,表情波澜不惊,“日理万机的江大老板,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弯腰捡一元钱的时间,都能赚千千万万了。竟然有这个闲工夫去排队买甜点?”   这含枪带棒的,讽刺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江景行知道她脾性大,只是没想到这么不饶人,这么难哄。   在她的逼视中,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本来晚上是有饭局的,不过,临时取消了。”他看她,叹气,语气诚恳,“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温蓝狐疑地看着他。   他脸上已经没有丝毫尴尬之色,表情真诚,定定地望着她,好像刚刚那一刹那的尴尬都是她的错觉。   她还在思索,他已经捉住她的手,放在唇下轻轻吻了吻:“对不起,是我错了。”   温蓝一下抽回自己的手,错愕道:“江景行,你吃错药了?”   他竟然会认错?   他一看就不是那种会跟人低头的男人。   可是,此刻他表情真挚,看不出丝毫的勉强。她盯着他的时候,他双手合十,低声下气:“我不应该和申梨说话,不应该惹你生气。”   温蓝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他这样,心里的那一丝气恼也消了。   虽然不知道这模样是不是装姿态。   不,大抵就是在装!   可是,任谁对着这样一张俊脸,都生不起气来。   偏偏他姿态还摆到了极低。   这人要说傲也傲,可要是下定决心做什么,还真是什么都可以舍弃。就是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的。   温蓝说:“其实我也没有很生气,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就是心里不舒服。”她说,只是,不愿意说为什么不舒服。   她静静望着墙上的那只挂钟,神色冷然。   她不是个喜欢把难堪的事情摆到明面上的人,但是,转念一想,为什么要让自己一个人难受,也许他根本就不在意,根本没往那地方想。   她的难受,他应当也承担一下,应该也体会一下这种窘迫。   “那天你在会场送我胸针,我去洗手间的时候碰到她了,她说我土。”她瞪他。那眼神,好像说她土的是他一样。   她的眼神太直接。   那一刻,江景行也确实感觉到了窘迫。   他很少会有这种感觉,在一个比他小、什么都不如他的小姑娘面前,感受到了这种压迫。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敛了神色,低头静声说:“然后呢?”   “你不知道吗?她喜欢你啊!”她咄咄逼人地说。   “我又不喜欢她。”他回头看她,很轻地笑了一下,眼波流转,“我喜欢的是——”   眼神直接,静静注视着她。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温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瞥开目光,过了会儿,复又回头,恨恨道:“那你还跟她说话!”   他都笑了:“那我应该怎么样?让她滚远一点吗?”幼儿园过家家呢,还得站个队?她不喜欢的人,他也不能理?什么毛病?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然还有几分熨帖。   无来由地想:她这么在意,他跟别的女人说话?这是不是意味着……   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温蓝气势汹汹:“不行吗?!”   江景行:“行行行。”   她总感觉他是在敷衍她,但又觉得,真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生气。   太幼稚了,划不来。   说到底,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这家的甜点真的不错。来,尝尝。”江景行巧妙地避过了这个话题,将袋子慢慢打开。   温蓝无意间瞥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楞了一下:“你戴这个干嘛?”   “婚戒啊,结了婚不能戴?”   “我不是问这个。”   她觉得他不是这种喜欢显摆的人,关于他的私生活,一丝一毫他都不在工作中显露。   而且,正常生活里,身边真没什么人会戴婚戒。   “忽然想戴,就戴了。”他偏头笑看她。   笑意莞尔。   她真受不了他这样看着她:“你不要老是撩拨我!”   “我怎么撩拨你了?”他笑着问。   温蓝语塞。   真不是他对手!这老家伙!   “你不要太过分了,江景行。”温蓝说。   “你呢?温蓝,不要总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没大没小的。”   “那我怎么叫你?”   他没说话,只是微微垂下眼帘,绕着她负手转了半圈。   眼神又侧过来,端详她,饶有兴味。   她被他看得局促,皱着眉:“干嘛?”   他停下步子,无声地笑了笑,忽然欺身贴近她,像是要亲吻她一样,声音压得很低:“叫一声老公来听听。”   她叫不出口,恼羞成怒,推开了他:“你有病吧?!”   这年头谁还这么肉麻?!   他被她推得晃了一下,但眼底的笑意却是怎么都兜不住了。   ……   出来时,已经快到深夜了。   一楼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应急感应灯还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以后不要留到这么晚,不安全。”江景行说。   温蓝回头,他眉头紧皱的样子,难得的严肃。   他严肃起来的时候,温蓝还是挺怵的。   她咬了下唇,也难得没有跟他拌嘴:“嗯。”   “还饿不饿?”他问她。   “刚刚不是吃过了?”   “一点甜品就饱了?”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似乎意有所指。眼神漆黑,墨一样,染了些许欲色。   她怔了下,眼神躲闪,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饱了。”   他的眼神总是很直接,看一眼,就能让对方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就饱了?”他的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腰,往上走。   她略微僵了一下,回头。   人已经被他重重抵上玻璃墙,她本能地想去推拒,却只是堪堪抵住了他的胸膛,抵住了他压下来的势头。   他捉了她的手,缓缓拿开,又捏住她的下巴,唇压上去。   她心里紧了一下,手握成拳头。   一个蜻蜓点水般细碎的吻。   吻完他就撤了,抬步朝前面走。   心里莫名空落了一下,她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一下,跟上去。   撩完就跑,什么人啊?!   她的直觉一直都没错,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开车。”到了外面,他在台阶上拍了拍她的肩膀。   温蓝没应,他已经下了台阶。   没一会儿,他那辆黑色的宾利就停靠到她面前。   温蓝在台阶上站了会儿。   江景行将车窗降下来,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不上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跟他较什么劲,就是看不惯他总是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江景行,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点头,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温蓝沉吟了会儿说:“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如果不在意,为什么当年就帮她?为什么帮她拜师,报复周乾,又为什么帮她做那么多的事情。   如果在意,她为什么总是摸不到他的心呢?   这个人真的太难懂了。   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患得患失的,都不像她了。   也许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也许……   “你喜欢上我了吗,温蓝?”冷不防他忽然问她。   她倏忽抬头,看到他眼底逐渐加深的笑意,有些愣怔,又觉得窘迫,抿着唇别开了目光。   耳边听得“砰”一声,车门甩上的声音。   他踩着车顶逐渐熄灭的光,拾级而上,走到她面前。   她没有抬头都知道他在看她,那种灼热的目光,逼人的注视,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可是,就像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他喜欢什么就要得到,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喜欢征服,喜欢掠夺,而不是他有那么喜欢。   这个人骨子里的那种冷,让人望而却步,不敢交付。   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孤勇的人,她自私又吝惜,很少真正地沉浸入一段感情。也许,这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她看不透他。要说他在意,他也可以表现得很在意,可要说他漠不关心,他也可以比谁都冷酷,比谁都绝情。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他,这人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不是她不相信别人,是她很难相信。   他让她感受到的,就那么多。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温蓝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他握住她的肩膀:“冷?”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上车再说。”   这一次她没跟他杠,而是被他牵着上按上了副驾座。她看着他,看到他低头,细心而温柔地给她系安全带。   他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放大在她面前,高而挺直的鼻子,若有似无,擦过她的鼻尖。   他身上那种淡而好闻的气息,像雨后的松林,透出衬衣,混着扑面而来的体温。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一阵一阵。   “林冉那件事,是不是也是你?”她忽然问他。   他动作一顿,抬头看她,目光隐在黑暗里,但这一刻她觉得他的轮廓是柔和的。   他一只手还撑在她身侧的座椅里,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动。   沉默等于默认。   “为什么?”她开口。   “什么为什么?”他轻笑。   她忽然恨恨的:“为什么帮我?!”   “你说为什么?”他又靠近了些,气势逼人。   她心跳骤急,被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在黑暗里。   他抚上她的脸颊,她微微颤抖。   挨得太近了,他的气息强悍而令人窒息,仿佛无孔不入,叫她迷乱,又有些害怕。   偏偏避无可避。   这样的男人太危险,完全斩断她的退路。   和她以往谈过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   她是真的着迷,也是真的害怕。   踩钢丝一样的感觉,又觉得无比刺激。   “温蓝,我喜欢你,一点一滴,我喜欢你。”   她微微颤抖,脸孔在他面前,娇而俏,眼睛莹莹如秋水。   似乎是很意外他会这样说。   好像还有一点怀疑。   他没动,定定望着她,冰凉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她的脸孔,指腹扫过她的唇,眼神炙热又直接。   他向来是能动手就绝不动口的人,上一秒还在看着她,下一秒就狠狠封住她的嘴巴。   气息是霸道的,也是凌厉的,甚至都有点发狠,捧着她的脸,不让她逃离,但也带着无限的缠绵,肆意地侵入她的口腔。   她的呼吸好像都要被他吞噬,一开始实在是跟不上他的节奏,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被他牢牢按在座椅里。   一场大雨不期而遇,噼里啪啦把玻璃打得作响。   雨水顺着车玻璃蜿蜒而下,窗外的景物模糊成了一片阴影。   车外冰冷,陡然降温,车里却是热烈。   他扯开她的裙摆,甚至有些急躁,她闭上眼,他就埋在她脖颈里。   她仰起头,纤长的脖颈绷直了,手握成拳头。   他似乎是不满意她的紧绷,放缓了,按着她的手往下。   她微微发抖,脸红成小番茄:“你变态!”   他一脸戏谑:“我怎么变态了?”   她说不出来,她脸皮始终是没他厚,瞪过来扫他一眼。   只是,真没什么威慑力。   他衣衫凌乱,看起来颓唐得很,衬衣领口的扣子在刚刚的交锋里被她扯开了几颗,锁骨处,隐约还有红色的抓痕,约莫是她的指甲划出的。   她脸更红,别开脑袋。   他拨开她她黏腻的汗湿的发丝,去吻她的额头,唇轻轻贴着她,又抬手碾她的唇。   他知道她的弱点,只一会儿她软得像水一样。   他复又抬起手,变戏法似的,在她面前拉开一道银丝儿。   “你变态!”她拍打他,这次是真的受不了了,脸红得快要煮熟了。   他又要吻她,被她给躲开了。   “这是在外面!”她小小声,“回去再说。”   “遵命。”他托起她的手背,低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可那眼神,总感觉是在调戏她。   把她所有的火都撩拨起来,点了又不负责扑,让她不上不下的难受。   这种人,不该天打雷劈?!   怎么会有这种人?!   ……   温蓝再次见到申梨是在三天后。   那天是礼拜天,她没什么事,和江景行一道去新东路那边的一个金融峰会。   “这种无聊的交流会,你也有兴趣?”他笑着问她。   “长长见识,反正没什么事情嘛。”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是他爷爷给她捎的。   她细心地拨开,送入嘴里。   “少吃点甜食,小心头发掉光光。”他刮一下她鼻子,煞有介事地说,“知道为什么日本人秃头多嘛?就是因为爱吃甜食。”   她恶形恶状瞪他。   “四哥。”申梨就是这时候出现的,难得穿了身深灰色的西装,静静站在走廊里,像是专程等他的。   温蓝看她一眼,又去看江景行,低头剥下一颗巧克力。   “我跟她说两句话。”他拍拍她肩膀,附耳说,“别生气,十分钟就回来。”   “我有那么小气?”她撇下他一个人离开,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咚咚咚咚”的声响。   是真的小气。   江景行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心情不错。   收回目光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那种平淡与客气:“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请你吃饭吧,我们坐下聊,我有话要跟你说。”她淡淡道。   “不必了,话说完我就走。”他低头看了下腕表,一分钟过去了。   申梨默了会儿,心口冰凉,忍不住冷笑:“你现在是成为妻管严了?连跟异性吃个饭都不敢?江景行,你不是这种受制于人的人吧?这日子真舒坦?”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舒坦?”他淡笑,丝毫也没受她的激将。   她胸口剧烈起伏,但很快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今天来也不?蒊是为了谈这些儿女私情的,转而道:“不吃饭的话,找个地方坐一下总可以吧?站这边说,太难看了。”   她斜他,“你也不想成为明天的娱乐八卦头条吧?”   他偏过头看她:“我倒觉得,你这架势,一副要打我的样子,我可能会成为明天的社会新闻头条。”   她胸口一堵,被他这无所谓的样子刺到了,但还是忍耐着:“前面有休息室,我跟你说两句话就走,不耽误你太多时间。”   他哂笑:“好。”   ……   温蓝一个人率先到了会场,怎么想怎么不爽。   “你脸色不太好看啊。病了?”一个认识的某投资公司高管问她。   温蓝忙收拾好表情,心道有这么明显?   面上对她笑了笑:“可能身体不舒服吧。”   随意扯了两句,她掏出手机看时间,都过去八分钟了。   还十分钟?呵。   她气愤之下就点进去那个黑白头像,把他给拉黑了,然后关了手机,一个人生着闷气。   但过了会儿,又把他给放了出来。   这算什么?没什么意思。   她拉黑他也就是自己生会儿气,谁知道他这会儿是不是温香暖玉?回来随便哄她两句就糊弄过去?他想的倒美!   她冷笑,直接去了外面走廊里,一面拨通他的电话。   ……   休息室里没人,挺安静的。金线绒帘幔坠着,完全挡住了窗外的视线。   有座位,但两个人都没坐。   申梨站在门口的位置,站了会儿回头,隔着两米远,江景行站在落地窗边,西装革履,长身玉立,是她记忆里冷静潇洒的那个男人。只是,这份霸道冷漠作用到她身上,可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你凭什么让冼文昊撤我的资源?”她问他。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他侧转过身来,瞧她。   “我不懂你的意思。”   江景行眼帘轻抬,终于正眼看她,唇边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宋栀的事情,是你的手笔吧?”   她错愕地看着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被他这么盯着瞧,她脸上阵青阵白,似是难堪。因为心里也知道,这确实上不了台面。   “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本来不是很确定,可刚刚你的表情,告诉我答案了。”他淡淡道。   申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过了会儿,还是嫉恨压倒了的别的情绪:“江景行,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出头?你不觉得很掉价吗?”   “随便你怎么说吧。”他已经没什么耐心,转身欲走,“别再做无谓的事情。否则,你知道的。”   “你威胁我?!”她惊怒不已,反而嗤笑。   “只是提醒。”他看她,语重心长,“你别逼我。”   “难道你还敢对我做什么?”她冷笑,有恃无恐。   褪去温柔表象,她美丽的面孔竟有些狰狞。   虽然早就知根知底,不过,她这副模样还是让他大开眼界。   “我不知道。”他笑了笑,语气很轻,像开玩笑,“谁知道呢?如果你不信,也可以试试。”   申梨却觉得一寸寸发冷,拳头捏紧了,又松开、又捏紧,她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又恳切地望着他,楚楚可怜,示弱道:“四哥,我不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不管你怎么对我,雷霆雨露,都是恩泽。我爱……”   “申小姐。”他打断了她,似乎是听不下去了,低头咳嗽一声,尔后古怪地看她,“冒昧地问一句,你这个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申梨:“……”   四目相对,她脸上故作的表情也慢慢收了起来,似是没想到他这么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江、景、行!”   “不用这么大声叫我,我听得到。”他面无表情,也懒得再装,“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要正常一点,那以后见面还能问句‘好’,你要一意孤行,那咱们就走着瞧!到那时候,场面可能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我难道会怕你?”她冷笑。   “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也不在乎自己的事业毁了。但你怕不怕身败名裂呢?”他看她。   申梨蓦然一怔,狐疑地看着他。   “我猜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我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别人都道你出身好,但我知道,你从小就不被重视,一直活在你姐姐的阴影里。所以,你讨厌你姐姐,讨厌所有别人拥有你却没有的东西。所以,后来你姐姐出车祸了。”   她手抖了一下,下意识去握另一只手,犹豫会儿抬起头。   “你不要胡说八道。”   他却只是静静笑了笑:“我看人很准的。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一清二楚。”   她笑了笑,紧绷的身体又松懈下来:“因为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你总是这么要强,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是这个原因吗?你瞧不上你哥,也瞧不上你妈,但其实你也很缺爱吧,从来没有真正懂你的人。”   他脸色冷漠:“随你怎么说吧。”   申梨却笑着说:“江景行,其实你也不是那么刀枪不入啊。其实你很嫉妒傅京南吧?你小姨虽然很强势,但很爱他儿子啊,你妈呢?你对他来说就是绊脚石,她走的时候带的是你哥,她改嫁后,心里只有她的大儿子和她的继子。她唯一找你就是为了跟你要资源,要人脉。”   “你跟傅京南长得像,却完全不一样。你为什么喜欢温蓝?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不甘?或者——是愧疚?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无怨无悔的付出?你不过是心中有愧,才一直默默帮助她。”   他抬起头。   申梨毫不躲闪,冷笑,都撕破脸了,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当年,如果不是你旁敲侧击、煽风点火,她妈会逼着他们分手?或者你会说,他们本来就不可能在一起,既然注定要分手,不如早断了,也好过一直浪费她的时间。但是,再多的借口,也改变不了事实。”   “你就是嫉妒傅京南!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   她说到这里停下了,看到他眼光一闪,抬头望过来。分明也是平静的眼神,但就是和平时不大一样,好像暗沉的夜,没有尽头,莫名渗人。   他被她说中了心事。   她无端害怕,但也有几分说不出的快意,声音像是呵着气:“但你对他多少是有几分兄弟情的,他在国外过成那样,也都是你在帮忙、接济,不像你那个好大哥。你是真恨他啊,害得他破产瘸腿、妻离子散,还有你那个前女友,她不过是想挽回你,你呢?你觉得她是真的背叛你,把她逼到绝路上,从78楼跳下来。你这个人,有心吗?你打心底里不相信任何人。你这些丧尽天良的勾当,要是你那个宝贝老婆知道……”   “啪”一声,她的头歪到一边,声音戛然而止。   却是他结结实实甩了她一耳光。   她慢慢的、慢慢的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似乎是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也会动手打人。   他却是十分地镇定,只笑一笑:“你冷静一点。这些话,我当你喝多了,我今天也没听见,后面的也不要说了。别这么疯,我是为你好。”   “要是我不冷静呢?你怕我跟她去说吗?”她说的是温蓝。   瞪着他,真是恨到了极点。   “那就随便你。”他转身拧门走出去。   “江景行!”她发了狠,“你为什么不辩解?难道我说的全是真的吗?!你真不怕我跟她去说……”   他压根就没回头,似乎根本不在意她说什么。   ……   江景行刚刚走到外面,就接到了温蓝的电话。   他看一眼屏幕上备注的“小没良心”就笑了,接通:“喂。”   “江景行,我脚崴了。”她可怜兮兮的,听着就是闻着伤心见着落泪,“好疼啊。”   这装腔作势的。   “哦?这么严重?”他忍着笑意,语气紧张,“那我赶紧给你叫辆救护车吧?”   “哎哎哎,别!”她忙道,“没那么严重!”   她咬唇。   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肯定猜到自己在说谎了。   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瞒他。   她清了清嗓子说:“没有那么严重,不用叫救护车这么麻烦,就是有些疼。你人呢?”   “你往左边看。”他淡笑着说。   温蓝下意识回头。   长长的走廊尽头,他就站在那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只手将手机平举着按在耳边。   看到她望过来,他将手机掐了、收起,朝她走过来。   温蓝:“……”他站那边多久了?岂不是把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全给看进去了?   老天爷!为什么总喜欢跟她开这种玩笑?   但是转念一想,她在他面前丢脸的次数还少吗?只要她不觉得丢脸,就没什么好丢人的。   调整好心态后,她对他扬起笑脸,先声夺人:“不说就去十分钟吗?你去多久了?”   “遇到了一点意外。”他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温蓝忖度着他的话,也不打算追究,但多少还是有点不得劲:“她跟你说什么了?”   “你这是——在查岗?”他单手抄兜,低笑。   她脸红了一瞬,但很快镇定:“那就算是查岗好了。谁昨天说喜欢我的?”   “不对吧,明明是你说喜欢我。”   “有吗?”她回忆了一下,确信是他问的她是不是喜欢他。   怎么到他嘴里就成这样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后来还是江景行先示弱:“我跟你开玩笑的,是我喜欢你,可以了吧?”   他朝她递出手。   温蓝犹豫一下,才把手交给他。   不过,心里多少是有点疑虑的。去参加交流会的时候,她都没怎么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   手被人碰了碰。   她惊醒回神,发现是他用手背敲她的手背。   “干嘛?”   他将一个装着小蛋糕的圆盘递到她手边。   温蓝怔了一下,去看他,他已经偏过头,一本正经地跟旁边有过合作关系的朋友说笑去了。   她犹豫一下,拿起小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吃。   有点甜,但又不是那种甜腻的甜,绵软可口,蛋糕的清香在唇齿间蔓延。   甜品能让人的心情愉悦。   这一刻,她真的有这种感觉。   她又叉一口,默默吃着。   那边他已经和朋友说完话了,侧过头来看她。   她用小叉子又叉一口,送到他嘴边:“啊——”   他怔了一下,没张嘴,看着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惊讶。   她挑眉:“怎么,嫌我脏啊?”忘了他有洁癖了。   她就要收回叉子,他伸手从她手里接了过去,咬了一小口。他平时基本不怎么吃甜的,感觉齁得慌。   不知道是天生的毛病还是别的,他是真不喜欢。   不过,今天的这口蛋糕似乎没有那么甜腻,入口还可以,不叫人讨厌。   温蓝感觉他有些超乎寻常的沉默,问他:“你怎么了啊?”   “什么怎么了?”他看她,又叉了一口小蛋糕,默默吃着。   他吃小蛋糕的样子,真是千年难得一见。   有点像大人偷吃小孩子的糖果。   她抿着唇默了会儿,真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他眼神危险。   她忙举手,作投降状:“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当真!”   他哼笑,把小蛋糕连带着盘子一块儿拍回她手里。   温蓝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说:“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他微顿,回头看她。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猜的。”她耸耸肩,“我看你好像跟平时不大一样。”   “……没有,你想多了。”   她复又看他。   他失笑,目光转向别处。   温蓝也不再问,低头去发自己的消息。只是,过了会儿,她听到他问:“如果,我是说如果——”   她讶然抬头:“什么?”她刚刚没听清。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会原谅我吗?”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那得看是什么事情啊。怎么,你出轨了?”她半开玩笑。   江景行:“……”   她哈哈笑起来,为自己终于捉弄到了他。   作者有话说:   ————   二合一~ 第36章   能看到江景行吃瘪的时候真是不多, 温蓝一整天都心情不错。   这种愉悦一直伴随着她,做事时都感觉眉梢带笑。   回去的路上,她在路边买了一袋薯条, 回头见他专注在那边开车, 自己伸手拨了一根, 递到他嘴边:“尝尝?”   他眉头皱得老深,别开头:“拿开,我不吃这种垃圾食品。”   “真不吃?”   “不……”话音未落,嘴里已经被她塞了一根。   江景行:“……”   “试试看嘛,偶尔吃一下不会影响你身体健康和身材的。”她打趣他。   他笑了笑,一句话没说, 直接挂倒挡, 把车停在了路边。   她意识到不对, 伸手要去开门, 谁知他动作更快。就听得“咔哒”一声,保险上了, 车门从里面被反锁。   她心里警铃大作, 人已经被她拽到怀里。   他单手扣住她的腰, 她整个人被他按在怀里,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要她看着他:“捉弄人好玩吗?”   他语气幽幽的,眼眸狭长。   只是,语气里一点儿情绪都没有。   温蓝一开始就觉得他今天不太正常,想招招他, 只是没想到他今天这么不正常。   “江景行,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她认真问。   语气里是含着一丝担忧的。   他怔了下, 手里放松了, 眉头微锁。   她就势挣开了他的怀抱,揉了揉下巴,回头不解地去看他,心里也有些心悸的感觉。   他没再说话,已经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夜深了,偏僻的街道口看不到几个行人。他就斜倚在车门口,低头点烟。   一个人,那样抽,默默地抽。   他很高,加上今天穿着一身黑,整个人有种融入夜色的阴郁感,像暗沉沉的天幕。   温蓝虽不是个敏锐的人,但他这么反常,她是能看出来的。   这种感觉更像是一种直觉,第六感。   这不,他手抖了两下才点着烟。   那张脸实在是好看,又白到反光,晦暗的夜色里,削瘦又冷清,显得轮廓更加立体。   他不说话的时候,真叫人难猜。   她在车里坐了会儿才下去,在后面拍拍他肩膀,喊他的名字:“江景行。”   他把烟掐了,手臂垂下来,指尖还夹着熄灭的烟蒂,也不说话,就那样望着远处出神。   温蓝不确定自己哪儿又招他了:“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是故意问啊。”   “对不起。”半晌,他侧头对她笑了一下,薄唇微抿,摇摇头,眼睛里有淡淡的笑意,“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她点一下头,没问了。   两人沿着路边走了会儿。   晚7点,北京市区又开始降温,风刮在脸上像是在刮刀子。   温蓝很没有形象地搓着手:“该死啊!早知道就回去了!陪你出来搞什么文艺?散什么步?”   江景行闻言,冷笑睥睨她:“你这个女人——”   她瞪他,抬高了下巴:“我怎么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啊?!要不是陪你出来装逼逛街,陪你散心,我会碰到这种事情?!真是冷死了!”   “有多冷?”   她哼一声,别开头,两只手握在胸前,搓一搓,又搓一搓。   路灯下,脸蛋也冻得通红。   她皮肤本来就白,这样一冻,反而更添几分娇媚。   江景行一瞬不瞬望着她,叹气:“其实挺漂亮的。”   “什么?”她没懂。   “我说,你被冷风冻得脸蛋儿红扑扑的样子,还真是别有几分姿色。”   温蓝:“……”   看到她杀人般的目光,连忙捉了她的手,哄道:“走回去也要一段路,去路边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吧。”   他低头看她,她抿抿唇,光影沉浮之中,她那双猫儿眼格外清亮、可怜。   她委委屈屈的,不经意间就有几分可怜:“行吧。”   他无意识地弯了下唇角。   ……   这个地方算老小区,周边的很多店铺都关了门。斜对面,只有一家馄饨店和一家麻辣烫还开着。   “想吃什么?”他也看到了对面今生的两家店铺。见她沉默,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有心刁难他:“麻、辣、烫!”   岂料他说:“那就麻辣烫。”   当两人面对面坐在狭窄的小店里时,温蓝频频看对面人。   他倒是泰然自若,穿着几十万的高定西装坐在这种小店里被熏着,明早起来,肯定一身的麻辣烫味。   不知怎么,想到这里她就笑了起来,恶趣味爆棚。   快11点的时候,窗外开始下雨。锅子里冒出滋滋的热气,把她的小脸蒸得仿佛两只红苹果。   她看到对面人手边的串串,伸手去够。   一只大手比她快一步,拿了两串放入锅子里。   她去夹浮起来的菜,动作太快了,有两滴红油溅到了他的袖口上,雪白的衬衣立刻染上了一点污迹。   “不好意思。”他应该不会让她赔钱吧?   “没关系。”相比于她的紧张,江景行的神色倒是和往常一样,只抽了张纸巾擦去油渍。   她松了口气,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可要赔的话到了嘴边又滚了下去。他的衣服那么贵,她赔不起啊。   而且,他一件衣服也不见得穿两次,很多衣服都不见重样的。夫妻不应该计较这种小事是吧?   江景行把她一连串变幻的表情看在眼里,有些玩味地说:“没要你赔。”   温蓝没想到他能猜到她的想法,更尴尬了,埋头吃自己的串串。   他有条不紊地把串串放入锅里,等熟了,一一夹给她。   温蓝看他空空如也的盘子一眼,说:“你也吃。”   他笑了笑:“我不饿。”   温蓝:“想起来你不吃夜宵了。”   印象里,好像确实没有见他大晚上的吃东西。就算是聚会,他也不动桌上的食物。   他笑了笑。   温蓝默默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心道:生活这么规律,这日子得有多无趣啊?   有时候真觉得他这人古怪得很,生活规律到几近刻板,一点正常人的生气都没有。   江景行忽然看着她:“又在心里说我坏话?”   “没有!”她一抬头,就跟他定定的目光对上。他是气定神闲的,她就有些心虚气短。   她咽下嘴里的东西:“没有说你坏话。”   “真的没有?”他定定地望着她,眼神冷淡。   她摇头,如拨浪鼓。   到底是有点怵他,她垂下头默默吃东西。   江景行看着她,这会儿的模样倒是挺乖巧。他继续给她添菜,闲聊道:“这么能吃,怎么这么瘦?”   “天生的,吃不胖。”她含糊道。   她的脸蛋和身材是继承了母亲,虽然她有时挺看不惯程一曼的某些行为,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她给了她优越的先天条件。   江景行说:“没有人说过你很美吗?”   她手里的筷子停了一下,看他。   他也在看她,目光是平静的,但又那样神秘莫测,让人难以揣摩。   你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就想逗逗你。   雅黑色的西装很衬他的气质,色调沉稳而内敛,他过白的皮肤,又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清冷颓靡劲儿。   分明衬衣领口一丝不乱,但就是有种斯文禁欲范儿,让人心猿意马。   感觉心口被风吹得有些乱。   今天的他好奇怪啊,比往常要沉静些。但又似乎,好像更接近于最真实的他本人。   她深呼吸,难得乖顺:“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他直视她的目光,语气坦荡,像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所以你不能怪我,打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吸引着我,是你先勾引我的。不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往我身上贴?”   温蓝瞠目结舌。怎么有人可以把厚颜无耻的话说得如饮水吃饭一样自然?她那不是认错人了吗!什么叫“往他身上贴”啊?   “不要乱说啊!我那时候不是把你错认成傅京南了吗?我那时候可对你没兴趣!”话虽如此,目光落他身上却有些底气不足。   男人气质成熟,俊眉深目,坐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又因线条利落,眉弓骨高,自带清冷的疏离感。   打从进店开始,店里寥寥的几个客人都频频朝他投来注视。   温蓝是真的不懂他:“好端端的你提这个干嘛?”   他今天,是真的很古怪。   莫名其妙的,好像是在给某种行为找补什么。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不应该啊,他这人,做什么会亏心?   “只是忽然想到了,就想说了。”他表情如常,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你的。等我感觉到的时候,已经身不由己。”   这话肉麻的——   温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论美色……要不您还是自个儿照照镜子,和自己过算了。”   他没忍住,放纵地笑出声来,牵动了肩膀:“这算不算是对我魅力的一种认可?”   她不擅长说谎,他本身就很难让人讨厌。   但这确实是两码事。   “不讨厌不代表喜欢。”她瞟他一眼。至少,刚认识那会儿她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时候,只觉得他是个斯斯文文、俊美端方的谦谦君子。   而且还挺有人情味的,帮了她不少,似乎不像表面上那么难以接近。   “那你喜欢过凌旭吗?”他眯起一双长眸,眼中的光芒深沉莫辨。   在这双眼睛的审度下,一般人都很难从容。   她有那么片刻的迟疑,不太理解:“好端端的,你又问这个干嘛?”   “我只是好奇,从京南到凌旭,你的口味是不是变得太快了?或者换句话,这审美降级是不是太厉害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无可奉告。”她不驯地瞟他一眼,一副他不能拿她怎么样的样子。   “不敢回答吗?”他微一挑眉,眼神平静却也隐隐带着挑衅。   他是那种骨相清正、自带疏离高傲感的长相,笑起来风度翩翩,可眯着眼睛打量一个人时,盛气凌人,给人说不出的凛冽压迫感。   温蓝觉得难以呼吸。   凭什么?她又不欠他的!凭什么啊?!   难道她上辈子挖了他家祖坟吗?!真是不讲道理。   他今天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啊?!   她总感觉他今天不太正常。好像是要证明什么,想要得到什么他要的答案,来填补内心的那种空缺和不安。   “我没必要回答你!”她起身去结账。   出门时发现他那辆宾利已经停在门口,车窗降下,他在里面对她说:“上来。”   她没动。   “生气了?”   “你说呢?江景行,你今天是怎么了?”她皱眉问。   他神色怔松,但很快就别过了头,没说话。   她拉开车门,沉默地上了后座。听得他在前头笑着说:“我很少给人当司机的。你一点儿也不感动?”   温蓝:“……”   感动你个大头鬼!她心道。   车开出了老长一段路,她才正色,郑重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他不像是这种没事找事的人啊。   一副受了刺激、破大防的样子。   谁招他了啊?谁能把他逼成这样?   总感觉他在害怕什么。   ……   温蓝这晚没怎么睡好,总感觉枕边人心里有事。不过,她问了他两次他避而不答后,她也没多问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没必要问那么清楚。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不过,你要是心情不好,我可以陪你分担啊,没必要一直憋在心里吧?”夜半的时候,她侧身跟他说。   他怔了一下,侧头看她。   虽然已经是夜半了,他瞧着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单腿曲着,双臂枕在脑后,一副慵懒却又——紧绷的模样。   慵懒是假,紧绷才是真的。   ——温蓝心里莫名有这种直觉。   就像雪岭的雄狮,狩猎和进攻前那种蓄势待发的状态,在思考、琢磨着什么。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他对她笑了笑,伸手就把她捞入怀里。   温蓝猝不及防,扑在了他身上,隔着丝滑的丝质睡袍,他坚实的胸膛和肌理充满着饱胀的力量感。   她脸微微发红,趴在胸口没动。   手就这样扶着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宽大的手掌顺着她的腰线往上游移,挑起她的发丝。   他做得慢条斯理,做得极具挑逗。   只是,更像是在跟她开玩笑,眼神清明。   她感觉他今天没什么做那事的兴致,心事重重的。   “江景行。”   “嗯?”   “就是忽然想叫你的名字。”   她就这样趴在他胸口,脑袋蹭在他的肩窝里。   他顺势搂住她,单手按着她的脑袋,将她紧紧搂在胸前。   夜凉如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听着耳廓里传来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还有鼻息间那种熟悉的淡而好闻的味道,她陶醉地吸了吸鼻子。   “江景行。”   “嗯?”   “就是想喊喊你。”   他都笑了,手扬起来,“啪”一下,不轻不重拍在她臀上。力道不大,掌控得极好,更像是恶趣味。   温蓝怔住,红着脸瞪他:“打我干嘛?”   “试试手感。”他一脸戏谑,“果然不错。”   “你怎么这样?”   “这样是怎样?”他佯装不解。   她咬着唇:“流氓!”   他点着头,玩世不恭地说:“你第一天知道我是个流氓啊?”   温蓝没法答了。   他斯文磊落,矜贵端方,待人接物又彬彬有礼,和“流氓”这种词汇应该是搭不上边的。   可他偏偏这样自我贬低,好像只为博她一乐。   温蓝轻笑,手指在他胸口慢慢画着圈圈,眼神挑逗。   他微微眯起眼睛,要笑不笑的:“干嘛?撩拨我啊?”   “不行吗?”话音未落,人已经惊呼一声——他反身将她捞起来,牢牢扣着她纤细的腕子。   手指缓缓滑入指缝里,跟她十指相扣。   “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他笑,指腹揉捏她柔软的唇。   布料如一堆翻卷的浪,柔软而丝滑,又带着一丝夜的冰凉。今夜没有开灯,她看不清他黑暗里的面孔,只依稀辨认出他那双冰冷酷寒的眼睛。   他吻得太凶了,狂风骤雨,密如雨点般不透一丝风,强悍霸道,不能辙止,仿佛要吞噬她的一切。   他可以很凶狠,极具侵略性,但也可以很温柔。   真是缠绵悱恻又让人不能呼吸的吻。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吻她。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感觉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温柔乡,真是要人命。   有时候真怀疑,他是不是话本里那种专吸人精气的男妖精,看着是光风霁月一本正经,可真到了床上,可是哪儿哪儿都不正经,哪儿哪儿催人命。   江景行第二天5点就起来飞了深城,那时候她还在睡觉,根本没有注意,他只给她留了张纸条。   他不喜欢发短信,而是喜欢写字。   温蓝看着纸张上的“出差三天,勿念”,在心里“呸”了一声。谁会想他?   真是自作多情。   这么想,禁不住笑了一下,微微摇头。   ……   其实江景行根本没有飞深圳,而是去了国贸那边的某高档写字楼。   这也是他平时最常办公的一处地方。   一大早就到了。   他心里有事儿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待着。越想见一个人,就越不会去见她,免得让心里更乱。   早8点,新来的秘书陈雅叩门进来,一眼就瞧见了躺在沙发上敛眉养神的男人,不由一怔。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虚虚地笼在他身上,将他半边身子拥入光影里。   他是真的英俊,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就有贵公子的雍容气度。窄腰长腿,连架在靠背上随意翘起的鞋尖,都带着清贵和高不可攀的味道。   他松弛地躺在那边,曲着腿,身体随意陷入沙发里,手里高高地举着一只怀表。   那表一端收入他修长的指尖,微微晃动,如钟摆摇晃。   他神情专注,敛眉望着,瞧不清眼底的情绪。   像走神,也像在思考。   他只穿了衬衫,白色的衬衣下摆工整地收在皮带里,只是,领口略开,依稀可以窥见紧实的肌理。   陈雅脸有点儿红,忙收回不该有的旖旎念头,咳嗽一声提醒:“江总,文件到了。”   “搁桌上吧,一会儿让周丛来见我。”   “是。”出去时,不忘替他带上门。   大老板对下面人是挺客气的,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脾气。相反,他很有脾气,只是不轻易发作。   但凡见过他怎么冰冷睥睨、面无表情地指着人的鼻子大骂时,都不会再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周丛很快就到了,在外面叩门。   “进来。”江景行信手收了表,“啪”一声扔茶几上。   周丛进来时,他已经起身,整着衬衣袖口慢条斯理地走到办公桌后:“你这差事是办得越来越好了,8点给你的消息,8点半才到。是您给我打工,还是我给您打工啊?”   他慢悠悠拖着京腔挖苦人时,真是比骂人还要难听得很。   周丛头皮发麻,忙不迭道:“真不是我误事儿,东四环那边修路,我是饶了一大圈才过来的。”   江景行瞥他:“那还是我冤枉你了?要不要给您颁个敬业奖啊?”   周丛连忙告饶。   真受不了他这样冷嘲热讽的,还不如直接骂他呢。   不过也瞧出来了,他心情确实不好。   低眉敛目,气质深沉,但偶尔倏忽转来的目光,锋利如刃,像出鞘的利剑,让他觉得无比渗人。   江景行这人气质出众,如朗月清风,很少会给人这种阴鸷的感觉。   周丛一句话没说,等着他先开口。   江景行却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周丛才听到他开口。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塞住她的嘴巴!”他忽然站定,点着他的鼻子喝道。   周丛一愣,有些为难:“这……”   “她知道我太多事情了。”半晌,江景行才继续道。   “不一定,有一些应该也是道听途说。”周丛冷静分析,“而且,就算她到处乱说也没什么,她又没什么证据。倒是您,何必跟她闹得这么僵呢?小姑娘,哄一哄就好了。又让冼总撤她的资源又逼她退圈的。”   后面的话他没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申梨还不是兔子。   他有时候也觉得江景行做事太狠,不给人留后路,也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   可他这个人,就不是个会受制于人的那种人。他不在乎后果,自然无所畏惧,只是,这一次他似乎很在乎这个“后果”。   “我建议您还是跟她谈一谈吧。”周丛迟疑地看他一眼。   这是很明摆着的事情。   可以用钱、用交情解决的,没必要闹得鱼死网破。   以江景行的冷静理智,不可能会想不通这一点。   周丛觉得,他这两天有点不清醒。   当然,这话他没敢说。   作者有话说:   ————   过度章好难写_(:з」∠)_第一更~ 第37章   江景行约申梨在三里屯那边的一家日式餐厅吃饭。   地段很不错, 在一处胡同里,算是闹中取静。餐厅外面还有一个独立院落,庭中栽两棵樱花树, 深木色的门廊前坠着两串铜线风铃。   风过, 伶仃作响, 很是雅趣。   她故意迟到了十分钟,在侍者的带领下穿过长廊。   这餐厅四周除了承重梁和屋顶,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穿行在长廊上就能将室内情景一览无余。   她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在桌边烹茶的江景行。   他穿着一件米色的西装领呢子大衣,扣子是金色的,里面压一条混纺的毛衣, 丝巾从领口露出一个角, 给人一种简约干净又很别致的感觉。   跟他工作时西装革履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不太一样。   “来了?坐啊。”他起身给她拉开椅子, 热情招呼。   粉瓷茶盏依次推开, 镊子去茶饼、去浮沫。   一套动作优雅自如,一丝不苟。   申梨坐下, 将包放在桌上。   茶放到她面前, 她也没看一眼, 只是扫了眼桌上的红色锦盒。   她信手打开。   一条祖母绿钻石项链躺在里面, 主钻足有15克拉,晶莹剔透,像一颗凝结的绿葡萄,周围的小钻密集排列,绚烂得能晃花人的眼球。   申梨一眼就认出, 这是陈列在Z国国家博物馆里那件珍品。   对女人来说, 这实在太有吸引力。   不过, 她没多看一眼, “啪”一下将盒盖压上,推回他面前。   江景行眉梢一挑:“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只是,这喜欢的代价太大了。四哥是真心送我东西的吗?还是,就想着堵住我这张嘴?要是前者,我肯定很开心,要是后者,我这张嘴只用这个可能不太堵得住。”她跟他笑,“钱对你而言,不过就是数字。随便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四哥,是不是太不用心了?”   江景行也笑,也没勉强,收回了那盒子。   “那你想要什么?说说看,我要是能给,我就尽量给,让彼此之间能够息事宁人。”   “不愧是四哥,求人的话也能说得这么好听,您可真会给自己找台阶。”   江景行只是微微一笑,好似没听出她话语里的讽刺。   她四处看了下:“这地方环境挺不错的。”在这种地方开这么大一家餐馆,肯定造价不菲。   竟然还清了场。   “一个朋友开的,之前请我来品鉴过。”他笑着说。   申梨端详了一下他的神情。   他神色磊落,态度大方,待她也是谦和温柔之极,一点也没有那日的冷厉凶狠,实在看不出端倪。   “怎么了?”江景行失笑,“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就是忽然有点不太认识你这个人。”申梨叹气,似笑非笑,“以前觉得我挺了解你的,现在又觉得,我好像也不是那么了解你。”   这话听着像是讽刺。   江景行垂着眼帘,右手把玩着一只粉瓷茶杯,淡笑道:“你要我请你吃饭,我请了。你说的,地方我定,我定了。我既来了,也定了地方,你又不开心了?你们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   申梨轻笑:“女人的心思有什么难猜的?我倒是觉得,四哥你的心,才真是海底针,摸也摸不到呢。”   他神色不变,十指交叠,后仰靠入椅背里:“这话怎么说?”   这种时候还是这副潇洒仪态。   申梨在心里冷笑,既佩服又有些恼恨。   “那天不是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吗?怎么,今天又改变主意了?”   “我什么时候要杀了你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妹还亲,我怎么会呢?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申梨嗤笑:“我差点就信了。真是想不到,四哥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能这么低头,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莞尔,也像是讽刺,“四哥这么要强,从来不跟人低头的。怎么,难道我那天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他笑。   “假的你怕成这样?”她也跟他笑,挑眉,“还是,有些真,有些假?而你最怕她知道的那些,是真的?”   她目光灼灼,虽然是在微笑,却饱含深意。   满满的讽刺意味。   江景行迎视着她的视线,反倒悠悠然一笑,就靠在那椅背里低头点了一根烟:“我是怕啊。好不容易结了这么一桩婚,日子太平着呢,也不用天天应付老头子安排的那些个相亲了。你要是给我这么一搅合,她不干了,非要跟我离婚怎么办?我这安生日子不是没了?”   “你就是怕这个?只是怕这个?”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俏脸微扬,冷笑道,“你别把我当傻子。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要不喜欢她,至于这么害怕?她没那么重要吗?”   “重要什么?就是合法妻子,一个摆设。”他喷一口烟,欠身将烟灰缸轻轻拨到眼前,慢条斯理地就着掸了掸。   申梨望着他浑不在意的模样,心里不信,却也有几分犹疑。   只因他这人自小就不会格外耽溺于某件事物,专心事业,何况是小情小爱。   优秀的人大多都很吝惜付出感情,绝不会让自己受困于某种绝境。   只是,女人的第六感是不讲道理的。   她就是有种强烈的直觉,他很在意温蓝,强烈到不讲道理。   申梨望着他,忽而笑道:“我知道你是在诓我。你这么说,无非是怕我继续对付她。四哥,你不怕我录音啊?”   他倏忽抬头。   虽然眼神中的光芒收得很快,但她还是看到了。   申梨咬牙,冷笑,有一种再度被欺骗的愤恨:“关心则乱,看来你真是爱惨了她。要换了以前,甭管我说什么,你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见她这样恨,目光冷得像是冰渣子,他反而放松下来,淡淡笑着闭上了眼睛,似是闭目养神。   “没必要,真没必要。阿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何必呢?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作对?跟我作对会有什么下场你不知道?这好玩吗?”   申梨也不怕,笑着说:“要是我就想跟你玩呢?”   他悠然起身,绕着她走了半圈,忽而俯身按住她后颈,贴她耳边道:“跟我玩?你也不怕被我玩死!”   她背脊僵硬,好似有无边的寒意缓缓从脚底升起。   虽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可到底也没有见过他真的发狠的样子。   两家是世交,她也是他的发小,她真不觉得他会对自己怎么样。但这一刻,她忽然有种感觉,他会,他什么都敢,他没什么不敢做的。   ……   申梨这几天心绪不宁,总感觉江景行要报复她。   好几次她都想服软算了,可拿起电话,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这日家里来了电话,让她回家一趟。   申梨想着很久都没回去了,便应了下来:“这个礼拜六我回去一趟吧。爸,您和妈最近身体还……”   话音未落,申兆远已经把电话掐了。   申梨看着忙音不断的手机,手心下意识收紧,过了会儿又松开,只是冷笑一声,将手机扔回了桌上。   礼拜六,她忙到晚上才回去。   路上申兆远给她发了两条短信催促,她还纳闷。   她爸平时从来不管她几点回去的。   直到踏入客厅,看到端坐在沙发里跟他爸聊天的江景行,她才明白为什么。   不知为何,脚底有些发软,总有些不吉祥的念头。   “爸。”她犹豫会儿才走过去,又对江景行喊,“四哥。”   申兆远没看她,只是对她招了招手。   她会意,乖顺地俯身贴近。   可还没完全伏低,就听得“啪”一声巨响——她整个人被扇倒在沙发里。   她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爸你为什么打我?”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打你?!”申兆远怒不可遏,“你四哥从小看着你长大,他对你这么好。你呢?你都干了什么?!”   申梨心里一突,既惶恐又不可置信,猛地看向江景行。   她不认为江景行会把这种事情告诉申兆远。   这不是给他自己难堪吗?   可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竟然不顾自己的脸面,也要把她拖下水。   真够豁得出去的。   只是,申兆远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瞠目结舌:“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女儿?你四哥已经结婚了,你这么眼巴巴黏着他是几个意思?当初我就说过,不许你进娱乐圈!好的没学,尽学了这一身的寡廉鲜耻!”   申梨又羞又恼:“这跟我进圈有什么关系……”   “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申兆远都要疯了,指着她的鼻子,“你今天就给我退圈,待家里哪儿都别给我去!”   “这不可能!”申梨又气又荒诞,瞪向江景行,又瞪向他,“你相信一个外人你也不相信你自己的女儿?!你没毛病吧?!”   “你这个忤逆女……”   “申伯父,公司还有事,我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江景行不想听下去了,站起来道。   申兆远忙起身送他:“好好好,你慢走。”态度虽亲切,到底还是存着几分小心。   申梨却一直瞪着他,眼神不屑,似乎是瞧不上他这么卑劣的手段。   他却对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   温蓝在网上看到申梨退圈的消息还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就是事实。   她的退圈理由是这个圈子太累了,想回去追求自己的生活,用粉丝的话来说,那就是回家继承家产。   正思索,门“咔哒”一声响了。   她抬头,看到一身西装的江景行回来,弯腰将文件袋搁到桌上,低头脱鞋子。   她有好几天没见他了:“这次出差怎么这么久?”   “处理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   “处理完了?”   他点头:“算是吧。”   她向来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随便问了两句就回头跟叶慧慧发消息了,关于首秀秀场的事情。   身边听到脚步声,她诧异抬头。   人已经被他搂进怀里。   江景行的怀抱热烈又充满窒息感,紧紧搂着她,好像要把她勒进身体里,偏偏他一句话都没说,侧脸安静。   温蓝皱着眉头看他:“干嘛?”   他无声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要抱抱你。”   她都笑了:“你这模样——”她忽然仰起脸,认真地说,“真挺像豪门深闺怨妇的,还是那种天天患得患失怕被人给甩了、求抱抱的那种。”   江景行:“……”   虽没说话,他唇角挑起的那一丝弧度,怎么看怎么讽刺:“你这个女人……”   温蓝眼睛里的笑意也放大,抬手抱住他。   好几天没见他,居然还有那么一点想念,她都怀疑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但这种感觉,是这样不讲道理。   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就是你做事情时会有种不自然的恍惚感,没有办法投入,当你想要拿起手机给他发一个消息时,又碍着脸面犹豫着放下手机。   当你看到聊天界面时空空如也时,你又会忍不住在心里别扭地骂他:没良心!   明明很想要发一条消息,心里又很不爽。   瞧瞧他嘴上说的,真有那么在乎她他干嘛不先给她发?   工作真有那么忙?还是就不想发。   他还老说她,他自己不也是这样?这人是真难猜。   “有没有想我?”他好似能透过她的眼神看到她心里,忽然这样问。   温蓝被问蒙了,表情有那一刹那的怔松。   便有点像是恍神,因为被他说中心事的那种恍神。   一秒后,她马上恢复如常:“有点吧。”   语气漫不经心的,像是假的,也像是真的。   要是江景行刚刚没捕捉到她眼里那一丝稍纵即逝的恍然,他还真以为她一点不想他呢。   他心里是说不出的熨帖,连唇角都忍不住上扬。   他无声地笑起来时,给人的感觉就是憋坏。   温蓝被这种无声的揶揄弄得火大,捶了他一下:“再笑我真不理你了?!”   他忙端正了神色,双手合十:“我错了。”   认错态度是真的好。   温蓝挑了挑眉,似是不信:“你转性了?”   “我脾性一直都很好啊。”   温蓝只是笑,眼神往别的地方飘,不做评价。   “你什么意思?”江景行哼笑。   温蓝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只是,这手举得松松垮垮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江景行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去冰箱里拿了两罐酸奶。   她伸手就要去够,被他给拦了。   温蓝:“干嘛?”   然后就看到他把酸奶搁到了温奶器里,调了温度。   温蓝:“你也太讲究了吧?而且酸奶解冻后味道不好。”   江景行只是盯着温奶器上的数字:“冷的吃了会拉肚子。”   温蓝:“我不会。”   他今天似乎特别执拗:“对身体不好。”   温蓝停顿了一下。   他回头,发现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失笑:“干嘛?”   温蓝:“就是觉得你这几天怪怪的。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江景行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垂下眼睑,捉了她的手:“我确实有话想跟你说。有一件事,我藏在心里两年多了。只是,不知道说了以后你会不会原谅我。”   温蓝皱着眉:“两年?什么事儿啊?”   他看她一眼,似是欲言又止。   这人生得一副好相貌,俊眉修目,气质舒朗,虽然很沉稳,眉眼间就有一种磊落坦然的潇洒神态,笑起来时颇有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北京人常用条顺盘靓来形容人,他大抵就是这种类型。   反正,他一看就是那种很给人好感的类型,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第一眼就不可能是一个坏人。   江景行坐到了椅子上,手里还拉着她的手,微微侧头,侧脸就贴在了她的手背上。   温蓝微微一怔,低头。   他的侧脸清削而俊美,轮廓立体,在逆光里仿佛被阳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颇有佛性。   她的心也不自觉安静下来,作出倾听的姿势:“你说吧。”   江景行低垂着眸子,叙述道:“其实,我这几天是被人给威胁了,威胁我的人就是申梨。她知道我当年破坏你和京南的事情,拿这个来威胁我。”   “什么?”温蓝有点跟不上。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苦笑:“对不起,不过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和我小姨的关系还可以,她问我这件事,我不可能藏着掖着不说。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听来的,不过,京南那时候那么高调,她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而且,我觉得你跟京南没有什么结果,所以我就告诉她了。我不打算为自己开脱,对不起。”   他认错的态度非常诚恳,连一句废话都没有说。   温蓝却觉得他眼神闪躲:“就这样?”   虽然觉得挺意外的,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跟傅京南都分手那么久了。   就算当初意难平,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她不是会眷恋过去的人。如果还眷恋过去,当初就不会分手。   傅京南受制于他母亲,他们不可能有结果,这就是她跟他分手的主要原因。   哪怕摆到现在,这依然没有改变。   所以,江景行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她根本无所谓。他是推波助澜也好,只是一个旁观者也罢,她并不在意。   “其实……我那时候就可能对你有好感。”他似乎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尴尬地看向她,“所以,其实我也有私心。”   温蓝也尴尬起来:“真的假的啊?”   不过,他用的是“可能”,可能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吧。   她早就发现了,他这人什么都很直接,想要得到什么就会去努力争取,就是对感情,好像很克制。   他好像不是很会处理感情。   “她就拿这个来威胁你?”是不是太过家家了?   这有什么好威胁的?   他怕被她知道这种小事?   温蓝一开始是觉得荒诞,可过了会儿,见他格外沉默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笑。   他好像,还真挺在意的。   这种小事,他这么怕被她知道?   在她对他的印象里,大多都是自信而笃定的,很少会有患得患失的时候,何况是如此小心翼翼。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虽然她妈在意她,但母女俩相处时候不多,弟弟也在意她,不过他性格幼稚,更多时候是她在照顾她。   她很少能明确地感觉到这么被爱、被在乎,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忽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一刻,似乎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半晌,她才半开玩笑地看向他:“你有这么在意我?”   眼儿是笑着的,似乎想要驱散彼此间那种心照不宣的沉默。   他抬起头,眼神却是郑重的,握着她的手也很紧:“我确实很在意,非常、非常在意。所以,如果以后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你会原谅我的吧?”   温蓝怔了一下,话没有说太满:“看你做的是什么事。”   江景行哂笑,似是被气到了,甩开她的手:“你这女人!”他站起来,随意整了下袖口,走到落地窗边,垂眸朝下面望去,“你只要别乱听别人嚼什么舌根,胡乱猜忌我就行了。反正,她说什么你都别信。”   “你说的是申梨?”温蓝笑,没放心上,“我跟她关系那么差,她说什么我会信?你这么紧张,不会真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吧?”   “我是觉得你这脑子太笨了,容易听人挑唆。”他目光淡淡扫来。   “呸!”她转身回了房。   望着她的背影,他眸光微转,脸上的情绪渐渐收拢。   恢复了惯常的漠然。   申梨说的不全是真,也不全是假。   有一些,他不在意被她知道,有一些,他怎么也不想让她知道。那就是一种本能,觉得可能无法承受这个后果的规避风险的一种本能。   以前觉得自己无坚不摧,现在看,是高估自己了。   他没想过要害人,但确实也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   而且,她对傅京南的感情到底有多少呢?真的是她嘴上说的那样吗?她这人,也不是个什么都说实话的人。   有一些事情不能去赌。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第38章   到了三月底, 北京的天气才算是彻底地暖和起来。   再没有反复辗转的陡然降温和升温。   这半个月江景行基本都在出差,据说是中宸控股的一家公司内部出了点问题,因为产业链问题牵扯到的市场很广, 他有大半时间都在国外。   温蓝没多想, 因为她的工作也很忙。   人一旦忙起来, 儿女情长那种事情很快就会抛诸脑后。   因为面料的批次问题,她和于世贞这两天天天下工厂,去了深圳又辗转广州,累得只剩下半条命。   这种时候,凌旭还打电话来骚扰她。   “蓝蓝,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谈一次。”   温蓝仅剩的耐心, 早在之前就耗光了, 没想到被她拉黑了那么多次, 他居然还有脸打来。   她是真觉得不可思议, 声音都放轻了很多:“我已经结婚了,凌旭。难道你都没有听说吗?消息这么闭塞?”   “你胡说?!”他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 “就算为了打发我, 你也用不着编这种谎话吧?!”   “真诚建议, 有病治病。”温蓝把电话挂了。   真得换个号码了。   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啊。   ……   “我他妈的……我不就搞了个女人吗, 至于这样?我都第几次腆着脸去求复合了,她理都不理我!神气什么?她又不是什么奥黛丽赫本,我还非她不可了?!”天上人间帝王包厢,凌旭喝多了,气得破口大骂。   可与他硬邦邦的嘴相比, 他脸上的情绪已经出卖了他。   眼尾泛红, 握着啤酒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就连高大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四周听他叨嗑的一帮发小噤若寒蝉。   谁都看得出来, 他心里可不像他嘴里说的那样满不在乎。他这是真的上心了!   他们甚至觉得,他可能下一秒就会崩溃大哭出来。   在此之前,他们也以为凌旭就是玩儿玩儿,可这段时间凌旭的反应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他是真的喜欢温蓝。这不,连婚都没结,还这么撂着。   他这是连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啊。   他们之前还劝过他,他笑笑表示自己根本不在意,一个女人而已。   可是,现在他这副鬼样子也太自我打脸了吧。   这大少爷疯癫起来,连形象都不要了。   凌旭是家里的老幺,从来备受宠爱,不过他妈算是小三上位,给他爸在外面当了十多年的情妇才被扶正,虽然人挺有手段,挺得他爸的欢心,这事儿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总感觉身边朋友都挺看不起他的,特在意别人看他的目光,也很要面子,很要强。什么时候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失智?一副要沦为圈里笑柄的样子。   “她凭什么!凭什么呀!”凌旭崩溃地砸着桌面,桌上的十几个啤酒罐哐哐当当滚了一地。   一双白色的皮鞋在他面前停下,继而是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弯腰将之拾起。   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将这些啤酒罐都放回了桌上。   “池礼,你怎么来了?”其余纨绔下意识站起来,纷纷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凌旭红着眼抬头。   面前是一个穿着一身纯白西装的年轻男人,看着只有26、27的样子。任这世间多华美的辞藻,都不足以修饰他万分之一的美丽、高贵、优雅与疏离。   是的,美丽,他的美已经超越了性别,四肢修长而匀称,面孔清俊而疏远,一双湖绿色的眸子定定地盯着他,好像不带感情。头顶的一抹灯光正好打在他的半边侧脸,显出眼尾处那一颗浅色小痣,仿佛星辰点缀。   看到他,原本情绪还能控制的凌旭忽然就崩溃了:“老池,我……我失恋了——”   “喝点水。”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的拥抱,池礼嫌恶地皱眉,将水递给他,语气却是满满的安慰,“你慢慢说,别动手动脚的。”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有洁癖了。”凌旭接过杯子喝了口,感觉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下,但他看上去还是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一样,满满的不可置信,“温蓝不要我了……”   “你喝多了。”池礼把他手边还没开封的啤酒罐拿开。   他却像是疯了似的,又狠狠抢回来——可能,他也不是想抢啤酒,就是想夺回点什么。   池礼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天涯何处无芳草。”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凌旭苦笑,一副大情圣的模样。   池礼默默看了他会儿,移开目光。   离他最近的刘毅不由多看他一眼,刚刚他似乎是很低很低地笑了一声,不乏嘲讽意味。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池礼和凌旭是最好的朋友呀,和他们这些塑料兄弟可不一样。从温蓝和凌旭在一起开始,池礼就已经是凌旭的好兄弟了。虽然两人性格迥异,这么多年来关系一直非常亲密。   “你真的和温蓝分手了?”池礼垂下鸦羽般的睫毛,眸底的神色有些晦暗。   凌旭垂着头,拒绝回答。   池礼站起来,语气温润却没什么诚意地说:“那就恭喜你恢复单身吧。”他的机会来了。   ……   “老大,你和宋栀是不是有仇啊?不然她干嘛老是找我们的麻烦。”VISSO品牌独立办公区,许娜欲言又止。   温蓝沉默。   起因是宋栀最近接受一则访谈时,被问及对于最近国内服装品牌的发展有什么看法,然后主持人举例到了他们VISSO。宋栀直接冷笑一声:“这种连一个新锐设计师都没有的野鸡品牌,你觉得能有什么发展前景?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收了他们的钱,故意借我的名气来给这种辣鸡品牌炒热度!我拒绝这趟采访!”   温蓝打开VISSO官博,原本粉丝就可怜的5万,其中四万还是她自己花钱买的,现在已经涨到了50万了。   不得不说,宋栀的流量还真是牛逼。   当然,下面的评论不怎么好看:   “虽然讨厌宋栀,但是她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国内的设计行业之所以这么萎靡,就是因为这些设计师一个个不想着深造,全都想着营销炒作!”   “这个什么VISSO品牌?一个叫得上名儿的设计师都没有。就这种野鸡品牌,也能在***办秀吗?”   “出钱了吧。我小叔混圈的,私底下跟我透过,那地方一小时六位数起价,明码标价,谁出得起钱谁就能上。你要是给得起钱,你也可以,你要是给的多,在里面搞烧烤开party都行。”   “卧槽!真的假的!壕无人性啊!有这钱干啥不行?”   ……   就在大家纷纷唾弃号召抵制VISSO这种辣鸡品牌的时候,有人转发了VISSO的官博开业动态:   池礼V:开业快乐@服装设计师温蓝@VISSO   “这个号是真的吗?假的吧?池老师这种身份,会下场转发这种玩意?”   “卧槽应该是真的!我刚刚看到凌氏集团官博号和许少的微博都关注了他!还有好多时尚圈的大咖!”   “所以,这个VISSO其实不是什么野鸡品牌吧?野鸡品牌能和池礼这种国际顶尖设计大师攀上交情?”   翻到这条的温蓝却很莫名。   她和池礼很多年没见了,算起来,并不是多么深厚的交情。当年他拜裴言清为师后,得到了一个去法国交流参展的名额,过去深造了半年,认识了池礼,池礼也是凌旭的朋友。   她刚入职鼎华时,为了找一款很稀少的面料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时,凌旭把池礼的联系方式推给了她:“池礼肯定知道,你问他吧。不过他这人有点高冷,谁的面子也不给,你态度好点求求他,没准能成。”   温蓝听了凌旭一番叙述,本以为池礼很难搞,谁知他很好说话,二话不说就替她找到了那款面料,还包邮送到了她这边。   她倒不是傻瓜,曾经也微妙地察觉到了池礼对她有好感。   不过,知道她和凌旭在一起后,他就没有再表露过任何的好感,而是专注在国外的事业。她没那么自恋,自然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男女之间的好感来得很容易,去得也很快,都是成年人了,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才是无关紧要随时都能舍弃的细枝末节。   这么想,聊天界面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温蓝看一眼,居然是池礼发来的:“温蓝,我现在在你们公司楼下,你可以下来一下吗?”   ……   纯白、优雅、清贵,像一个淑女一样安静。   这是温蓝对池礼的第一印象。   她在心里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走过去,大方地对他笑了笑:“池礼,你怎么会来这儿呀?”   “我辞职了。”他对她温润一笑,耸耸肩,“现在想要加入你的品牌,不知道欢不欢迎。”   温蓝虽然惊喜,但惊讶大过其他:“真的假的啊?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池礼哎!多少顶奢品牌邀请他去挡首席设计师都被他给一口回绝,他就职的前公司EVL隶属于御华集团,更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顶奢品牌,在国外的知名度和咖位还要在RS之上,更是RS的老对头。   他竟然会离开EVL加入她这个弹丸工作室?他还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别这样看着我,我没吃错药。”池礼无奈地笑笑,“我跟老刘闹掰了,他那人你知道的,看着斯斯文文的,可不是什么好人,我现在没地方去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留我?”   “当然愿意啊,欢迎欢迎。”虽然还是心有疑虑,不过,她确实是惊喜更多。   ……   介绍了一圈后,温蓝把他的安排在靠窗的位置:“那个办公室最大,本来应该是我的,现在是你的了。”   池礼的目光落在最末的那个房间上,顿了一下:“我可以选择那一间吗?”   温蓝一怔,他选的是她隔壁的房间:“为什么呀?那个房间采光不好,而且也不是很大。”   “距离立裁室近,还有单独的内开小门。而且,我不是很喜欢太阳。”池礼解释,低眉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姿态放得很低,“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温蓝笑道,“我马上让小周帮你整理一下。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给你安排了庆功宴。”   “算了吧,我不是很喜欢热闹。”池礼微微一笑,望向她,湖绿色的眸子像某种名贵的宝石,熠熠生辉,“不过,如果是你请我吃饭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温蓝怔了一下,就听得他又道:“你是我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你知道,我不是很擅长交际。”   说着又对她笑了一下,有些腼腆,有些不好意思,眼中还带着满满的信任。   温蓝略微停顿了一下,低头咳嗽一声。   要是到这儿她还不明白,她就是傻子了。照理说,她应该寻个由头拒绝,不过,想起江景行三天没回来,她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那我请你吃饭好了。你远道而来,我应该尽一下地主之谊的。”她表示理解地笑了笑,眉眼弯弯。   这时接到了电话,她抱歉地对他笑笑,去旁边接电话。   池礼静静站在玻璃窗边,望着脚下的车水马龙,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明明隔了好几米远,温蓝的话却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好了,我们走吧。”温蓝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开我的车吧?”   池礼回头,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微笑:“好。”   “你想吃什么?”路上,她问他,不由回头看他。   池礼侧脸安静,斯文俊朗,说话都是彬彬有礼的:“你决定就好。”   “那我们去吃牛肉火锅吧,我想吃这个,哈哈……”人就是这样,和太过强势的人在一起,人自然就会显得局促。和看起来温和无害的人独处时,话都会忍不住多一些,好像自己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   温蓝觉得,和池礼相处还是蛮愉快的。   一点压力都没有。   只是,不知道他这温和无害的模样是真的还是装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去的是三环这边一家很普通的火锅店,人多,生活气息挺浓。   温蓝心不在焉,只随便点了几样,只是在挑好后对着锅子拍了一张照,顺便发到了朋友圈。   [遇到老朋友了,竟然要抛弃那么厉害的老东家加入我们公司,我真是受宠若惊!是不是代表着我就要发财了哈哈哈]   附图是两个人吃火锅的合照,池礼修长的手入镜。   一看就是男人的手。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喝了一口茶。   给自己这段茶艺表演打了个满分。   过了几分钟她去刷朋友圈,底下多了很多评论和点赞,可就是没有江景行的。   没看到?还是真这么忙,在美国忙得连老婆都忘记了!   醒醒,再不回来你头顶绿了!   她无来由的不爽。   但是转念一想,江景行这么精明,不会是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吧。   也对,她应该让许依依帮忙发这条朋友圈的。自己下场,指向太明显了。   ……   江景行是开完会才看到这条朋友圈的。   彼时,他在加州这边的工厂视察。   江景行一旦投入工作,那就是全身心的投入,外界的一切事情都影响不到他。这样过了三天,一开始那种心绪不宁的感觉终于淡了很多。   他在脑中梳理了一下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确信不会再有遗漏,才把心里那颗大石头放了下去。   这日开完会,他就靠在办公室里假寐,手里,摩挲着一枚领夹。   ——温蓝某次去超市逛街,随手凑单给他买的。   他戴过几次,但更多时候还是珍藏在盒子里。后来又专门让意大利那边的某著名设计师帮忙设计了一条领夹链,串在了领夹上,以防掉了。   这副珍而重之的样子,实在是没眼看。   这领夹有没有两百块都不一定。   周丛在一旁默默腹诽。也就是江景行戴了,要是旁人,还不得被笑掉大牙。   可是,江景行这人就是有把地摊货穿出名牌的味道。而且,配饰的价值有时候更多来源于戴着它的那个人。   要是你身份一般,无权无势,背着真包别人都只当是A货,要是你家财万贯,就算背着淘宝一百块买的包,人家也会纷纷猜测这是不是某个名牌还未推出的新款。   说来也是讽刺,江景行戴着这廉价领夹出席活动时,还真不止一人问这是哪个品牌的新品,是不是限量款。   “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帮您定回程的机票吧。”周丛向来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不由出声道。   “算了,过两天再回去。”江景行收了领夹,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周丛忙应声。   谁知,就在他转身要走出办公门时,江景行忽然叫住了他:“周丛,给我定最快回北京的机票。”   周丛:“???”   他愕然了会儿才回头,下意识去看江景行。   不过,江景行没看他,而是低头滑动着手机屏幕,目光一直定格在上面。   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   总不会是夫人有了新欢吧?这么火急火燎的。   作者有话说:   ——   小绿茶男配上线~本来想晚点写的,正好卡在这个节点,直接拉出来推一下吧   下章写男主大战绿茶修罗场~ 第39章   时间过得挺慢的, 窗外又开始下雨。火锅里冒出滋滋的热气,温蓝很热,将大衣脱下挂在了椅背上。   手机上还是空空如也, 没有点赞, 没有评论, 也没有她想要看到的那个人的消息。   她沉默地搓了搓手,把肉串不停往里涮。   热气蒸腾中,她明丽的面孔竟有些看不真切。   池礼笑了笑,随意跟她话家常:“你和宋栀有什么仇怨吗?”   温蓝:“我也不知道。她原本是我们品牌定下的首秀模特,还是走主场的,合同都签好了, 她又临时反悔, 宁愿支付巨额违约金也要反悔, 可能真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池礼:“那倒是。她要是跟你没仇, 早不毁约晚不毁约,偏偏在一切就绪的时候毁约。你之前做的衣服不都白费了?该狠狠敲她一笔。”   温蓝都笑了:“池礼你看起来这么温柔、善解人意, 想不到也有这么狠辣的时候。”   池礼也笑:“那得是看对什么人。我对我喜欢的人, 肯定会非常温柔。”   目光若有似无扫过她。   不过, 温蓝一直垂着头在挑菜, 没有看见他的暗示。   “你应该没吃过火锅吧?你朋友估计也不会请你来吃火锅。像你这样的人……和火锅店实在是不搭,不,简直是难以想象。”   想象一下,两个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坐在火锅店里吃火锅,身上熏满火锅味——温蓝笑。   池礼也笑起来:“和你聊天真的很舒服。对了温蓝, 关于下一个季度的秀场方面, 我有些想法想和你探讨一下。”   “你说。”她原本要去看表, 见他这样说, 又被转移了注意力。   聊着聊着,时间逐渐推移,很快就到了11点。   彼时,江景行正好下飞机。   他看了下手表,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拨出顶置的电话。   “喂——”温蓝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带着一点儿微醺的笑意。   他眉头皱起:“你喝酒了?”   “嗯,跟朋友一块儿喝了点。”其实她只喝了一口。听着他这不善的语气,不知为何,她唇角一直是上扬的。   “这个点了,你还没回去?”   温蓝叹气,还挺为难的:“下大雨了,你知道的,我的车技不好。”   “你和朋友在一起?他不会开你的车吗?”   “他说他车技也不好。为了安全起见,我想一会儿雨停了再走。”她又叹了口气,为难得很。   “你在哪个地方?”   温蓝报了个地名,关掉了手机,忍不住双手捧了捧通红的脸蛋。倒不是喝多了,纯粹是暖气熏的。   心里觉得乐,唇角就是忍不住上扬,快要憋不住了。   江景行还真回国了?   就是坐超音速客机,恐怕都没这么快吧?难不成他包了架飞机专程赶回来“捉奸”的?   “老公查岗?”池礼开口。   温蓝干笑。   池礼表示理解,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是我就不会那么早结婚。两个人生活哪有单身来得自在?”   温蓝尴尬地笑笑,没接话。聊工作可以,她不喜欢和不太熟悉的人聊私事。   池礼看了她一眼,感受到她的抗拒,马上转移了话题:“我觉得鼎华过往展出的服饰虽然美,美则美矣,缺少一点力量感和廓形。如果要一鸣惊人,这次的秀场最好选用不一样的裁剪法。其实我觉得,有时候版型比设计更加重要。”   温蓝觉得他的观点和自己不谋而合,刚要说点什么,身后传来门铃声。   温蓝回头,正好看到推门进来的江景行。他套一件烟灰色的暗纹长大衣,大衣里是笔挺整洁的同款西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细金边眼镜,坠着防滑链,显得气质格外矜贵清冷,侧脸立体,极有质感。   温蓝目瞪口呆。   不意外他的出现,意外的是他这么快就出现,还能打扮成这样过来。这是干嘛?要去参加什么宴会吗?   原本要替他开门的店员都楞了一下,目光直勾勾地钉在他脸上。   江景行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谢谢。”他很有风度地点了点头,不过,仅限于礼节性的那种客套,疏离又冷淡。   无视掉店员花痴的目光,他将脱下的大衣挽在臂弯里,摘下皮手套,径直朝温蓝的方向走来,笑容优雅,无懈可击:“宝贝,这是你的朋友?不给我介绍一下?”   温蓝看着眼前出现的男人,有那么会儿说不出话。   江景行平时穿得很随意,只有在出席一些重要会议和要紧场合时才会这样盛装出席。   温蓝目光下移,落在他的手上,发现他无名指上还戴了那枚他们结婚时买的素圈戒指,不由一愣。   他手生得好看,越简单的样式越是彰显出这双手宛若艺术品般完美。   只是——这是要干嘛?   她已经开始脚趾扣地。   可温蓝是何许人?   尴尬了好一会儿她就默默深呼吸,平复了情绪,镇定地重新抬起头。   “池礼,国际顶尖设计大师,是我的同事。”她压住心里的惊涛骇浪,又给池礼介绍江景行,“这是江景行,我的丈夫,他是做金融的。”   “你好。”江景行朝对面人递出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那一圈银色忽然就刺痛了池礼的眼睛。   他顿了一下,这才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江景行将外套挂在一边,在温蓝身边坐下:“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打电话给我。要是这雨一直不停,你难道要一直呆在这边火锅店?要是这边店铺关门了怎么办?你难道还要上大街上去吹风?”   他语气温柔,带着长者的那种宠溺和诱哄,还有一丝责怪,“你自己没什么,打扰到别人就不好了。”   说着,他歉意地看了池礼一眼,“抱歉,蓝蓝平时被我宠坏了,没轻没重的,我们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们”、“你”,三言两语,把他撇到了界限之外,姿态礼貌而高雅,手段相当地高明。   但是,又毫不掩饰的轻蔑,话语里暗藏玄机,敲打的意味很明显。   池礼看着对面人,一瞬间就能判断出来了——大家是同类人。   他忽然觉得有意思,也笑了笑:“没关系的,我和蓝蓝也认识很久了,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以后,大家要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不用这么客气。”   江景行笑意不改,静静地望着他:“池先生倒是和我想象中有些区别。”   “哦?江先生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江景行轻笑:“池先生斯文有礼,看着似乎是挺本分的人,没想到这么能言善道的,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池礼笑道:“谢谢夸奖。”这是在骂他不要脸皮?   无所谓。他要是以为这样就能吓退他,也太看不起他池礼了。   脸是什么?能吃吗?   虽然心里不屑,池礼还是下意识郑重起来。   他想象过温蓝的丈夫应该长相不错,颇有社会地位,能把凌旭给压下去,但是见到了本人,还是有些意外。   他下意识和对方比较起来,竟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地方不如他,这让他多少有些如鲠在喉。   眼神对视的那一刻,池礼就确定了——这不是凌旭那种头脑简单的货色。   这家伙,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难对付。   池礼抿了口温水,状似无意地笑了笑:“我和温蓝也认识很多年了,此前倒是没听过她说起自己的丈夫,还有二位是如何结识的,实在是好奇极了。方便透露一下吗?”   ——她要是真在乎你,会从来不提起自己的老公?   塑料夫妻吧。   这在这个圈子里可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这男的长成这副样子,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不安于室那种,和温蓝难道还是真爱不成?笑死他了。   江景行轻笑:“蓝蓝一向害羞,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说起我。至于我们是如何结识的?这在圈里其实不是什么秘密。”他有些惊讶地望向他,微微挑眉,困惑的表情,“怎么,池先生,她一次都没有和你提过吗?”   池礼的笑容有些僵硬了,褪去笑容,湖绿色的眸子有些冰冷,像是某种坚硬的物什。   江景行毫不躲闪,与他对视,任由他注视着自己。   乌黑的眼睛平静无波,甚至隐隐含着挑衅。   “那个……你们还要加菜吗?这都快吃完了。”温蓝尴尬地出声。   这气氛,是个猪头都看出来不对劲了。   火药味不是一般的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一眼就看对方不顺眼”?   不过,资本家和艺术家,似乎本来就不是看得顺眼的类型。   她忽然就有些后悔,干嘛要搞这么一出,似乎玩大发了。   未免殃及池鱼,温蓝低头吃东西。   “温蓝,来,尝尝这个橙子,这个品种很好吃的。”池礼笑着为她递过来。   温蓝看一眼那比一般橙子大的橙子,没动。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这个吗?”   江景行淡淡道:“我妻子对这个过敏。你不知道吗?”   说着,拿过了他递来的橙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不介意我吃吧?”   池礼深呼吸:“不介意。”   他很快就恢复了常色,对温蓝安静地笑了笑:“温蓝,火锅吃得有些辣,我给你点杯饮料吧?你想喝什么?”   温蓝没吭声,真想马上就走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对她有想法,还是就想跟江景行抬杠。   江景行已经替她回答了:“她有选择困难症,是我就不会让她选。”   池礼:“……”   江景行笑得人畜无害,略略抬手:“不如就点一杯绿茶吧。池先生觉得怎么样?”说着已经抬手叫来侍者,“一杯绿茶。”   等茶上来,他当着池礼的面端起来轻轻闻了闻,叹道,“真是茶香四溢。”   四周陷入诡异的安静。   温蓝悄悄抬头,池礼脸色铁青。   “那个,池礼,雨停了,要不先回去吧?我让我老公送你一程吧。”温蓝小声道。   “不用了,我朋友会来接我的。”池礼挤出一丝笑容,起身,“失陪。”   ……   温蓝目送他离开,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问旁边人:“你干嘛这么针对他?他没惹你吧?”   江景行一般情况下都很冷漠,看不顺眼的人直接无视,很少见他这么不遗余力地怼人。瞧,这都气走了。   不会真吃醋吧?   他什么时候会这么情绪化了?   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然后,人愣住了。   他靠坐在椅背里,单手支颐,就那么静静打量着她。英俊的面孔被阴影笼罩,此刻,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温蓝莫名打了个寒噤:“……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不好,好可怕啊。”   “你也有怕的时候?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他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容毫无温度。   她就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温蓝下意识坐正了:“我……我跟池礼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就是同事,你别乱想啊。”   “我想多什么?你也觉得我会想多啊?”他冷笑,“刚刚那个人是谁?”   “……池礼啊,顶尖设计师,很有才华的。”   “才华?”江景行微不可察地哂了一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不笑的时候很高冷,这一笑,又说不出的勾人心魄,虽然是无意的,周边寥寥几个还没散去的女生都朝他们这桌望来,温蓝也垂下眼不敢多看。   其实她心里想说的是:他是幼稚,可你江老板这样较真,难道就不幼稚了?   五十八笑百步。   当然,这话打死她也不敢在江景行面前说。   “他刚刚加入了我们公司,我请他吃个便饭,就这样,你不要想多了。”温蓝忙道,真怕他对池礼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仿佛能看出她的心事,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孩而已。”他起身捞了自己的外套,朝外面走去。   温蓝看了他离去的背影一眼,迟疑地跟上。   外面雨下得还是有点大,她穿的高跟鞋,差点滑出去。她拍拍胸口,看看前面的江景行,迟疑着要不要开口,他已经折返回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温蓝窝进他怀里,反射性地揪紧了他的西装外套。   “你干什么?我……我很重的。”她小声逼逼,蛮不好意思的。   旁边人那么多。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她人也不小,可他又实在高大,在外人看来倒是挺有反差萌的。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靠在路口,连号的牌照非常显眼。   司机忙下来,躬身开门。   江景行弯腰将她抱上了车。   ……   没有人说话,车里尤显得安静。   尤其是在这样寂静的深夜。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过了会儿,温蓝开口问他。   明知故问。   江景行闲适地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不太想跟她搭腔的样子。她这样开口,他才淡淡道:“忙完了,就回来了。路过这儿,顺道接你一下。”   “就这样?”温蓝说,眉毛挑了一挑,“那你穿成这样过来?”   “哎,戏法被你看穿了。”他遗憾地叹息,回头看她,优雅地拨了一下戒指,“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吃醋了,醋得不得了,所以马上定了最快的机票回来,路上找了家酒店洗了澡顺便换了衣服。情敌当前,怎么能不重视?你说对吧?毕竟年纪大了,比不上这些小鲜肉有竞争力了。要是回来晚一步,老婆跟人跑了怎么办?”   他的表情是云淡风轻的,但语气——   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温蓝被噎得一愣,迟迟说不出话来。   见她语塞,他唇角的讽意放大:“怎么,无话可说了?我不过是出差三天,你就在这儿给我搞三搞四的。”   “什么叫搞三搞四?你这说得也太难听了!”   “行,那我换个说辞。”他挑起一边眉毛,“‘愉快交友’。还是,你想管这叫‘联谊’?”   温蓝:“……”   没有生气是假的,可到底还是理亏,虽然她本意就是想刺刺他。   谁让他一个消息都不给她发。   心里这么天人交战,她面上极其下不来台。   他这时又缓和了表情,替她挽尊道:“当然了,我想你也瞧不上这种小孩子,只是不想伤了同事的颜面,理解,理解。”   温蓝脸色稍霁。   不得不说,他这人说话挺有艺术。   就是你明明知道这就是套路,是迂回的战术,但还是会被他拿捏。   温蓝真是佩服:“江景行,你真挺厉害的。你这脸皮是砌的吧?比城墙还厚。”   他淡淡一笑,微微颔首,似乎是发自真心地感谢她的赞誉:“多谢夸奖,鄙人愧不敢当。”   温蓝:“……”   是不是脸皮越厚的人就越容易成功?   试问还有哪个人能像他这样?做什么说什么话都理所当然,毫无羞耻之心。别人嗤于提起的事,他说来做来坦坦荡荡,毫不遮掩。   “算了,不聊这个了。我大老远赶过来,你就跟我聊这个?”他看着她,好整以暇地对她眨了眨眼。   温蓝一怔,没懂。   直到看到他眼睛里的暗示。   下一秒,人已经被他拦腰搂过去,炙热的气息一瞬间将她包围。他低头,坚硬的下颌抵着她的额头,低头吻了吻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她温馨纤柔的气息。   温蓝都愣住了:明明他们上一秒还在吵架……   “江景行,你这人真是……”   “我怎么了?”他好像没听出她欲言又止的挖苦,不在意地笑了笑,手自然地往下探。   温蓝脸涨红了,去按他的手:“这是在车里!你能不能要点脸?”   “我看起来像是要脸的人吗?”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真诚而困惑地发问。   温蓝:“……”   这一刻她真觉得,江景行之所以能在事业上这么成功,也许很大一个原因在于他不要脸。   要说他心高气傲,也是傲得很,可要论起没脸没皮,他也是独一份,偏偏每次这样做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叫人大开眼界又无可指摘。   其实她心里也有气,他一出差就好几天,没电话就算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现在一回来就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他生个什么气?她还没生气好不好?!这倒打一耙的架势倒是挺熟练。   她跟池礼又没有什么!   对,没什么!   一开始那点儿心虚过了后,她又硬气起来:“你呢?出差那么久,没背着我搞个什么小蜜什么的?”   江景行笑了笑,执起她的手吻了吻:“吃过山珍海味的人,哪里还咽的下清粥小菜?我老婆跟天仙似的,我就是有那心,也下不去那个嘴啊。”   温蓝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您还是正经一点吧。”   人对于另一个人的第一印象是非常深刻的。她一开始认识江景行时,他就是一个端丽沉稳的谦谦君子。   冷淡疏离,但待人有礼,在社交场上游刃有余的能人。   这样一个人,说起这些肉麻兮兮的情话竟然连眼都不眨一下。真是……既感觉不可思议,又有种让人想要沉沦的致命引力,很要命。   这个人,就像冰山之下的海,难以捉摸。   “在想什么?”他忽然出声。   温蓝回神,看向他。   “到家了。”他修长的食指挑着点了点车窗外,取了自己的外套开门下去。   她愣神的功夫,他已经绕到另一侧,替她开门。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温蓝迟疑了一下,把手放了上去。就着他拉她的动作,她顺利跳下了这辆底盘比较高的车,但人也因惯性往前冲了一下。   江景行顺势揽住她的腰,强而有力。   他的怀抱温暖又坚定,让她一颗乱糟糟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夜风把她的发丝吹得很乱,遮住了眼帘,她伸手要去撩,他已经替她拨开,顺势捧起她的脸颊。   她的脸是真的小而精致,白皙而明艳,在他掌心更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他捧着她看了会儿,看得她都不自在了,伸手去推他:“干嘛?!”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要看看你。”他放开了她,背过身,径直朝楼上走去。   温蓝怔了下,连忙跟上。   人可能就是犯贱,他忽然放开了她,她心里又生出些许失落和逆反心里,亦步亦趋,不忘回头看他沉静的侧脸:“没事儿吧你?”   “我能有什么事?”他好笑地看她。   “你没为池礼的事情生气吧?”   “我看上去有这么幼稚?”他眼神危险。   回想起来,从在洛杉矶看到她的朋友圈到他让周丛定机票,再到赶赴现场怼池礼……种种事情,确实是有点失了智。   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当然,这事儿他不会在她面前承认。   这不埋汰自个儿吗?   作者有话说:   修罗场!刺激!   还有大概一个多礼拜完结,下本开《我的银行家先生》   【文案】   虞惜一开始并不想和沈述结婚,奈何家里安排,她几乎是被赶鸭子上架一样见了两面就跟他领证了。   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她短暂的22年中,上学、工作,一切按班就部,甚至因为不能说话的缺陷,还是靠着走后门才能进入这家公司的翻译部,平凡到不能再平凡。   沈述则和她完全不同。   他自信、强大,年过而立已经是这家跨国公司的大Boss,游走于名利场,雷厉风行,所向披靡。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面时,他操着一口京片子,冷嘲热讽含枪带棒,把一众办事不力的高层骂到狗血喷头。   师姐吓得躲在厕所不敢去,她就成了替罪羊。   轮到她传递文件时,他随便扫了两眼,问她几个关键节点。   “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说话?!”   在他凌厉冰冷的逼视中,她脸涨得通红,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这样两个人,一个天一个地。   没想到竟然会坐在同一张相亲桌上。   虞惜感觉他是被她妈给忽悠了,主动在纸条上写下:“我不会说话,平时只能接点翻译工作糊口,你不要被骗了。”   沈述没见过这么老实的女孩子,看着对面那张乖巧安静的小脸,他忍不住笑了笑:“没关系,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婚后,沈述总是很忙,两人像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虞惜原以为,婚后的日子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谁知,某日有男同事送她回家,她开心地笑着,以示感谢,回头就看到了冷冷伫在门口的沈述。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   晚上,直觉做错了事情的虞惜抱着小熊抱枕悄悄叩响他的房门。   甫一进去,人已经被他按到了怀里。   沈述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沈太太,没人跟你说过,已婚是要跟异性保持距离的吗?”   虞惜:“……”难道他们不是形婚吗?   ★女主哑巴是后天的,后期会恢复;   ★先婚后爱,1V1,双C,冬日暖茶,温馨治愈小甜文;男主以前认识女主,有好感,女主不认识他;   ★乖巧内向小哑巴X社会精英投资大佬; 第40章   “啪”一声, 屋子里的灯亮了。   江景行站在玄关处朝屋子里望去。   离开前是什么样子,回来后还是什么样子,就连东西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一下。   连他领带挂在沙发靠背上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她虽然会整理, 但向来不是个特别细致的人。   他诧异地回头去看她:“都是你整理的?”   温蓝的脸色有些不自在, 撇开他朝前面走, 欲盖弥彰地扯下他的领带,在手里顺了一下:“我是怕你说我不修边幅!你老说我!”   “我什么时候老说你?”江景行的心情好起来,走过去,将她的身子掰过来,让她望着自己。   温蓝愣神的空当,他已经捞了她在怀里。   脱了外套, 隔着薄薄的毛线衫, 他扣着她的腰的动作很紧。   手臂上的肌理微微紧绷, 力量感很明显。   更让人浮想联翩的还是他望着她的眼睛。他也不说话, 就那样搂着她,望着她。   温蓝微微颤抖, 小巧的脸蛋上, 一双大眼睛也静静盯着他。   “有没有想我?”他问她。   低沉的声音好像呵气在她耳边, 让她一阵发颤。   她下意识攀住他的臂膀, 也不说话,将一颗小脑袋窝进他的臂弯里,钻了钻,好像是在汲取想要的温暖,也像是在发泄。   刚刚从外面进来, 她的手还有些冷, 脸蛋也有些冷。   他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冰?”   “还好。”   “冷成这样, 还好?”见她发丝乱糟糟的, 他伸手细心地替她拨开,语气沉沉,“那个该死的小绿茶,约你出去就算了,还搞到三更半夜。要是我不去接你,他打算什么时候让你回来?真以为北京的治安那么好?”   他的语气冰凉中还带着几分冷意。   温蓝一开始还觉得好笑,为他这别扭的样儿,听到后面,反而沉静下来。   像是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慢慢将她一颗心给攥紧了,让她有些透不过气,却也格外暖意融融。   很奇怪的感觉,并不讨厌。   “你还没回答呢,没有想我?”他手里微微一用力,她已经被凌空抱起,放到了中岛台上。   这下,是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了。   他身子前倾,双手撑在了她的手两侧,就这样仰视着她。   温蓝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被他仰视的感觉,反而比刚刚更觉紧张。   他那双清寒的眼睛,此刻满满的都是她,是她清晰的倒影。手指贴着她细白的手,静静搁在那边,她好像无形间被禁锢在了这尺寸的地方,不能动弹。   她格外紧张,他的靠近,让她更加紧绷。   那种缓慢而沉稳的贴近,不管是距离上,还是体格上,都带给她极强的压迫感。   十指慢慢交叠,他直起身迎向她,呼吸开始交错、迷乱,为了不向后倒,她下意识抱住他,双手陷入他略有些硬的发丝间,严丝合缝。   “你剪头发了?”温蓝有些诧异地问。好像短了些,也硬了些。   “变丑了?”他笑着反问,单手扣着坚硬的台面,另一只手扶正她的脸。   温蓝用细白温软的手指慢慢抚摸他刚毅的脸颊,感受着掌心那种凌厉与精致、温柔与冷硬的完美结合,缓缓吁一口气:“帅死了!”   “宝贝,你这样是会刺激到我的。”他要笑不笑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激得她又是一阵战栗紧缩。   他们紧紧贴合,因着屋子里热,人也热意翻涌,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   她闭上眼睛陶醉的模样格外诱人,白皙的脸蛋没有丝毫瑕疵,如精致的白玉美人,让人想要弄碎、亵染。   江景行捏住她的下巴,慢慢碾着,眼眸暗沉。   温蓝以前觉得自己挺冷感的,从不会主动去追逐别人。纵观她之前的几段恋情,一旦选择抽离,那就毫不留情。   而她选择开始,也是因为对方有某种特质吸引她,或者某一方面给了她想要的。   在那么多任里,只有江景行给了她持续不断的激.情与惊喜。   他的霸道却不失温柔,沉稳而又乖戾,多情又似无情,强大却也脆弱……种种特质,如此矛盾,却又如此和谐地交错融合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像一个谜,窥不清、探不到底,却是如此地让人着迷。他低头吻着她,她搂住他的脖子,紧紧攀着,也迎接他的吻,被撞得支离破碎,意识都混沌不清了。   手机忽然响起来。   温蓝颤了一下,他笑,手轻轻拍她的腰、托住,顺势捞起她搁在岛台上的手机。   屏幕上闪着“池礼”两个字。   江景行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手掌微微往前一伸,将手机递给了她。   温蓝被他看得如芒刺背,犹豫会儿才接过来。   “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其实温蓝不太想接这个电话。   池礼这个人,工作上是一个很好的伙伴,私底下……她觉得他和江景行是同一类人。   至少,在某一些方面挺像的。   可惜,段位没有江景行高。   这样两个人凑一起,注定了鸡飞狗跳。   她是喜欢看热闹,可要是这热闹成了她自己,那就不怎么美妙了。   “没什么,就是问个平安。”他的声音温雅谦和,透着满满的关心。   要不是温蓝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真会感觉很熨帖。   余光里瞥见江景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温蓝更加坐立难安。   “我和我老公在一起,怎么会有事?你多心了。”她想要挂电话。   池礼笑着开口:“对了,过两天法国那边有个高奢品牌时装秀,我得了邀请函,一块儿去吧?这种机会,很难得的。”   温蓝下意识看向江景行。   他的表情倒是云淡风轻的,只是,眼神挺意味深长的。   好像是在说:你还挺有魅力的。   温蓝头皮发麻。   虽然感觉错过这种高奢品牌的秀挺可惜,但也不想跟池礼去,就要拒绝。   谁知江景行开口道:“去啊。为什么不去?”   他忽而俯身贴近电话,跟那天的人笑道:“我替我太太谢谢你了。”   那边一顿,似乎是没想到他就在旁边。   因为伏低了的缘故,压得更深,肩膀相抵,温蓝用尽力气压抑自己,才让自己没有出声,气恼地推了他一下,立马挂了电话。   她改成发消息:[不用了,你自己去吧。]   [池礼:机会很难得的,我也就得了两张邀请函。]   温蓝心道:那就更不能去了。   [温蓝:不了,谢谢你。]   [池礼:好的。]   他没有再纠缠。   温蓝舒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他就狠狠扣住他,她抬手去抵住他胸膛。   可话还没出口,他已经压上来,狠狠吻住她,将她的细碎声音尽数吞没。   刚刚的一派平静,就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此刻悉数爆发出来,要在她身上狠狠找补回来。   她呼吸不稳,感觉快要被他溺毙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结束这一场战役,松开了她。   温蓝撑在台面上,感觉腿儿冰凉。   他却是一派平静,扣上皮带,单膝跪地,替她穿上拖鞋。   她瞪他,下一秒人就天旋地转,被他抱着去了洗手间。   他将她搁在了盥洗台上,单手打开水龙头。   水流哗哗,温度渐渐升高,他探手摸了摸,不再冰凉,又抽了一次性面巾纸打湿了,在手心拧了下。   知道他要干嘛后,她脸涨得通红,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你自己擦不干净。”   温蓝实在不想跟他讨论这个事儿了。   但这不是一码事。   “我自己来!”   “好吧。”他没勉强,将面巾纸递给她,自己去了外面的洗手间。   ……   几日后,VISSO首秀成功举行,温蓝早上7点就去了会场。   到场的除了业内的名人,还有各大鼎华的合作商,陈夏萱和季敏都来了。   现场闪光不断,前两排观众席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莫文熙本来不想来,但听下面人说了一句,中途抽空过来旁观了一下,结果脸色越来越难看,没看完半场秀展就走了。   “你和陈总、季总都有交情?”第一排观众席上,老总程颖好奇地侧头问她。   温蓝谦逊地笑了笑:“只是普通朋友。”   程颖没再问,心里却是掀起了大浪。   普通朋友?她请这两位都不来呢。   瞧她们待温蓝热络的姿态,程颖料定她有大背景,人脉通达,要么就是非常会做人,很会结交攀附。   本事?   能混到这一步的,哪个没有本事?不管哪行,从来不缺有本事的人。   她程颖要的,也不是单纯地有本事。   一场秀办得挺顺利,除了指挥现场,温蓝不忘招呼到场的嘉宾。   离开时,她接到了江景行的短信:“顺利吗?”   他今天去深圳了,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没想到还会记得她这种事儿,她忙给他回:“非常圆满。”   “晚上一起吃饭?我给你庆功。”   “多谢江总,无以为报,我决定以身相许。”   “别贫了,我让季霖来接你吧。”   季霖?   温蓝意外,想了想,给他拨了电话。   那边响两声就被人接起了:“喂——”   温蓝开门见山:“干嘛让季霖来接我?是什么重要饭局吗?”   季霖又不是他的助理,帮他管那么大一个公司,这样的人过来给她当司机?她觉得她会折寿。   “没,就是普通饭局,我叫了几个朋友。”   “?”   “别想多了,就是老陆、文昊他们,你都见过的。”   温蓝一颗心这才往下定了定:“行吧。不过,你下次别让季总来接我,怪不自在的。”   “怎么不自在了?”这会儿,他还有闲心逗她。   温蓝哼了声:“他可是我弟弟公司老总,你让他来给我当司机。这见了面,多尴尬啊?”   江景行压着笑,下一句话却让她完全破防了:“这就尴尬了?那我要是还让他接了你弟呢?那你怎么办?”   温蓝:“???”   五分钟后,一辆银顶迈巴赫径直停靠到她面前。   四周还未散去的人流似乎都停顿了一下,有不少人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车,在名如车流的三环都是极少见的。   温蓝不想被人围观,忙拉开后座上去。   一眼就看到了窝在后座的温奕。   温蓝:“你怎么也在?”虽然江景行电话里提过,她还是感觉挺不可思议的。   温奕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只是跟她讪笑,模样下意识朝前面驾驶座望去。   温蓝一瞬间懂了。   上司帮着开车,自己作为下属却坐在后面,确实挺如坐针毡的。   温蓝倒是不怕季霖,就觉得温奕这模样挺没出息的。   “你最近工作顺利吗?”她问温奕。   “还好。”季霖在,温奕显得特别沉静,眼睛都不敢乱飘,坐得像是小学生听课似的。   温蓝:“……”   她干脆拿出手机刷视频。   到了目的地,温蓝跟季霖说谢谢,带着温奕下了车。   这地方是一个小型的度假区,旁边就是旅游区,星际酒店林立,到处都是高端会所,寸土寸金,像占地这么大的地面停车场实在是少见。   入目皆是极上档次的豪车,但江景行那辆银顶迈巴赫还是很显眼,位置瞩目。   能停在地上的,大多是不差的豪车,位置决定车主地位。   下了车就有人过来接应,态度礼貌而恭敬:“请问是温小姐吗?是江先生让我来接您的。”   温蓝颔首,跟着对方进了专属的接应车,绕着山道驰了会儿,继而进入大堂。   这酒店大堂后是悬空的,颇有几分苏州园林的味道,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悬梯凭空架在三栋楼宇之间,呈一个品字形,中间竟然是一个偌大的温泉汤池。   这样的天气,袅袅热气蒸腾而起,若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姐,这地方可真漂亮。”温奕惊叹,目光不断四处张望。   温蓝真受不了他:“你能别像土包子一样吗?你小时候没去过豪华酒店?”   温奕:“去过吗?我不记得了。”   “温小姐,这边请。”经理笑容可掬,带着他们步入楼内,穿过冗长的走廊,抵达尽头。   包厢门开,扑面而来的热息,混着一点冷杉和松木的香气。正厅很大,皮质的雕花沙发围成半弧形,白色的大理石护栏嵌着罗马柱,宛如进入中世纪的殿堂。   东边是整面的落地窗,推出去便是木板搭成的阳台,掩映在葱茏绿意中。   头顶的枝型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   偌大的正厅空无一人,温蓝四处看了下,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向偏厅,推开门望入。   一群人坐桌上搓麻将,陆宴沉和冼文昊都在,就是不见江景行。   几个衣着性感的艳女在其中穿梭,有勾着男人肩的,也有坐人腿上的。她随意扫,看到了一个裙底被掀起的,忙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有人托住了她的腰,笑声传来:“你这是干嘛?”   温蓝回头,江景行就站在她身后。   室内温度挺高,他没穿外套,黑色的丝质衬衣勾勒出精壮的身形,无比贴合肌理,金属皮带收着西装裤,窄腰劲瘦,往下一双腿长而笔直。   她很少见他穿得这么……   他一般都是一本正经的,这身也太撩人了,透着惑人的野性。偏偏他气质斯文,雅致冰冷,浑身都散发着危险又迷人的雄性气息。   “你干嘛约我来这种地方?”她先发制人。   她耳朵还有点红,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不正经!”   “哪里不正经?”他眼底透出一丝笑意。   “就是不正经!”她小声在后面加了句,“那么多美女。”   他眼尾朝里面扫,了然,却不忘侃她:“给你也点一个?”   “自个儿留着吧您!”温蓝啐他。   “我又不好这个。”他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往里带,回头不忘招呼温奕,“还愣着干嘛?进来啊。”   温奕恍然回神,忙屁颠颠跟进去。   “姐夫。”他凑上去。   见江景行摸出烟盒,忙掏出打火机替他点火,笑得那叫一个狗腿。   温蓝真受不了他:“知道吗?你现在这模样特像咱家以前隔壁家那阿旺,它叼到肉骨头时就这表情。”   温奕:“……”   温蓝拍一下他肩膀,语重心长:“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我弟。”   江景行憋笑憋得难受,低头吸一口烟,拍拍温奕肩膀,又叫了个模样清秀的男生过来:“这是我弟,你带着他去玩一下,照顾着点儿。”   那男生明显很尊敬他,忙不迭点头,对温奕笑了笑。   温奕乖巧地跟人走了。   那模样,温蓝觉得就算江景行卖了他,没准他还会笑着帮他数钱呢。   “你把我弟带这儿来干嘛?”温蓝是真的不解。   江景行随手招来一个女郎,将烟灰掸在她手里的烟灰缸里:“你不觉得他太单纯了吗?”   温蓝瞥一眼那女人。   身高应该有一米七五,穿着金色鱼尾裙,后背露出一大片,蝴蝶骨削瘦显眼,性感又撩人。   她双手捧着烟灰缸时,人是伏低了挨过来的,态度谦恭到近乎卑微。   温蓝挺不舒服的:“你们平时都这么玩?”   他看她一眼:“你指的是?”   温蓝:“叫公主。”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表情倒是郑重了几分:“只是吃个饭,喝个茶,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然我叫你过来?”   温蓝努努嘴,往场中看了眼,刚刚那美女已经把裙子掀下去了,似乎还真是意外。   但这纸醉金迷的,真不像什么正经局。   而且,她这一次看得更仔细点,有几个还是熟人,好像还是小明星。   真会玩啊。   她倒是不怀疑他的话。   要真是玩小明星,他也不会把她叫来啊。   不过,他这见怪不怪的淡漠态势,还是让她有点儿如鲠在喉。就算他不参与,他跟这帮人也是一个阶层里的,属于“同流合污”的那一类。   “别想太多,就是普通局。而且,你以为她们不愿意吗?”江景行说,目光随意往场中一扫,眼神漠然。   温蓝语塞。   跟他一个圈子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而且,这场中的男士个个样貌不俗,气度不凡。   他确实不拿此类事情当异类,见惯不惯。   倒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多少有点不舒服。   “如果你不喜欢,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他将烟掐了,回身捞了外套。   “不来一局?”陆宴沉从牌局里抬眸,问他。   “不了,你们玩,我出去透口气儿。”他托了温蓝的后背,将她带了出去。   也没去别的地方,他推开落地窗,将她带到了外面阳台上,回身关了门。   室内的热闹和谈笑都被隔绝在了玻璃门内。   四周寂静下来。   温蓝抄着手,深呼吸,又闭上眼睛,感受着鼻腔间清新的空气。   江景行将外套拢在她的肩头,手掌微微下压:“温蓝。”   “嗯。”她敷衍地应了声。   江景行静静注视着她平静的侧脸,失笑:“真生气了?那我以后不来这种局了。”   “别,这是您江公子的生活,我可不敢干涉。”   “你还来劲儿了。”他瞟她一眼,挺无语的,“我没叫过公主,都是朋友叫的,我也不好这个。”   “小明星呢?”她瞥他。   表情是淡淡的,可又挺别扭的。   想表现得毫不在意,可眼睛里又压不住的在意。   他其实心情挺好的,乐得看她拈酸,可又不敢真的笑出来,怕真惹恼了她。   “没有。”他说。   温蓝挑眉,似乎是不信:“真的假的?”   他也火了,冷笑着转回去,修长的手贴着栏杆缓缓垂下:“爱信不信。”   低头摸了根烟,才发现没有拿打火机。   得咧,真背。   他又把烟塞了回去。   温蓝盯着他半晌,气消了大半:“那就信你一回。不过,你得跟我赔罪。”   “赔什么罪?我怎么惹到你了?”   “非礼勿视,你让我看到了不该看的。”她一本正经。   江景行笑,跟她抬眉,半开玩笑似的:“那我给你也点个公主?让您消消气?”   “我不要。”   他笑,刚要说点什么,她又道:“我要小明星。”   “小明星?”他都转回去了,听得这话,又皱着眉转回来,似笑非笑瞧着她,“小姑娘家家的,玩什么小明星?”   “你给不给?”   他只是笑。   “很贵?”她激他,“你是不是舍不得?”   “还好。”他复又转回头,思忖了一下,“看咖位。”   “什么价?”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一次?还是一晚上?”她咋舌,“就这十八线,还这个价?抢钱吧!”   “那你还要不要?要的话我给你点。”   “我点男的你也给我点?能把人叫来?”她扬起脸,哼一声,“那我就要最红的最帅的!”   他原本低头沉思,她说什么都只当笑话,听了这话,终于转过来看她,眸光微闪:“你那个初恋男友?”   温蓝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   她怎么忘了,沈琛这会儿最红呢。   原本想挤兑挤兑他,好了。这下,被他抓住把柄了。   她移开目光,不敢去看他凉飕飕又暗含讥诮的眼神,咽了咽口水:“还是算了,我还不如点你呢。长得帅,身材棒,还不用付钱。”   “你拿我当鸭子呢?”他要笑不笑地回头,抬手就要抽她。   她一溜烟跑开了:“抓不到!”   他真被气笑了。丫欠收拾呢!   ……   首秀的顺利让温蓝心情大好。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接踵而至。   莫文熙下去后,她能明显感觉到罗嘉懿对她的态度变化。   俨然有视她为竞争对手的意思,虽算不上针对,但也有打压之意。   程颖是一贯的作壁上观。   这日有个品牌门店的剪彩活动,温蓝一早就和罗嘉懿商议了要一道过去。   坐的公司车,车到了,温蓝率先过去打开后座门:“罗总,您先请。”   “这怎么使得?你现在可是公司设计部的一把手,我怎么受得起啊?”她半开玩笑地说,却一点也不含糊地跨了上去。   到了现场,她们就分道扬镳了。   温蓝全程忙着招呼到场的合作商和客人,还要安排明星商演,顺便支持服装展出活动,和各大报社的记者代表交流,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她边记笔记边坐到了第二排,拿出手机来看。   江景行早上8点给她发过一条,简单的问候。   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怅然若失。   不过也不是非常失落,早知道他不是个喜欢发消息的人。   她收拢心神,将手机收好,一边看台上的演出一边思忖,不时在笔记上写下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温蓝认真工作的时候,模样特别专注,白净的面孔仿佛被洗涤过,在逆光里格外夺目。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收腰针织开衫,金属大纽扣搭配绿宝石项链,优雅又明丽抢眼,偏偏她气质疏冷,低眉抬眼间,名媛风范十足。   江景行从场馆外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唇边不由噙了丝笑意,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他的到来,也吸引了无数目光。认识他的惊叹不已,不明白他这样的身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不认识他的也为他的风采气度所迷,忍不住频频投来目光。   他的身量本就鹤立鸡群,穿这身米色收腰风衣,远远望去纯白如雪,优雅如旧时代的贵族。   “不好意思,让让。”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温蓝身上,面上微笑着拨开人群,仗着身高腿长很快进入场内中心圈。   他气质出众,无论男女老少,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无法移开目光。   继而自然地为他让开道路。   很顺利,他到了她身后。   温蓝正记录,忽的感到肩膀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两下,诧异回头。   江景行正弯腰对她笑呢,见她回头,自然地在她身边的空位上落了座,掸了掸衣摆。   “……你怎么会来这儿啊?”温蓝不觉笑了笑,收起了手里的钢笔。   “开完会了,下午没什么事情,过来看看。”   “你对这种小商演感兴趣?”   “我对这种无聊又公式化的东西向来都没什么兴趣。”他冲她挑眉。   她一怔,就听得他话锋一转,直勾勾望着她,笑意莞尔,“我感兴趣的是——”   “打住打住。”她抬手,眼神禁止,“江景行,我在工作。”   “我才刚到,就要赶我走?”他伤心地叹了口气,一手捂住胸口。   温蓝都笑了:“差不多得了,江公子,这演技——给你打2分。”   她说,“辛苦分。”   他也笑了。   “真忙着呢,一会儿跟你说吧。”温蓝道。   “OK。”他比了个“请”的手势,自若地站起来,一副要转身离开的模样。   温蓝一怔,没想到他真这么简单就走了。   大老远赶过来,就为了跟她打个招呼?穿这么洋气,就为了过来打个招呼?   “……等一下。”她忍不住又叫住他,略抿了下唇角,心里挺别扭的。   “怎么了?”他侧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这边没别的地方可以坐。”她点点旁边的空位,“你就坐这边吧。”   “好。”他佯装没有看出她的小心思,复又翩翩落座。   温蓝过了会儿就后悔了。   他坐在旁边,她就得忍受四周不断投来如探照灯一样的目光,还有认出他的记者,朝这边一顿拍,把她也给拍了进去。   江景行皱眉,抬手挡住她的脸,给旁边的随从递了个眼色。   其实不用他提醒,几个保镖早就过去把人给围了,礼貌地“请”对方不要拍摄。   那记者讪讪地交出了底片,又被“礼貌”地请了出去。   温蓝:“……你一直这么横行霸道的?”   他一顿,好笑地侧过来看她:“我横行霸道?那行,我让人把他叫回来。”他作势要抬手唤人。   她忙捉住他的手:“我就是说了你一句,至于吗?”   他反手将她的手捉住,笑吟吟的。   温蓝没想到他大庭广众下也这么肆无忌惮,脸都红了,忙把手抽回来,声音压得又小又低:“老流氓!”   “怎么还骂人呢?”他瞥她,义正严词,“文明礼貌呢?”   她说不过他,干脆低头继续工作,当他不存在。   江景行在一旁笑望着她,眼睛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作者有话说:   ——   发点糖~ 第41章   事实证明, 江景行这人天生就有引人注目的能力。他坐在她旁边,别说工作了,她连心都静不下来, 时刻都得承受着来自周围的瞩目。   温蓝坐了会儿就跟他告饶了:“江公子, 江老板, 算我求你,你换个地儿坐行不行?”   “你求我?”他端端坐着,“求人是这种态度?”   她抿唇,泫然欲泣:“求你。”   江景行冷笑:“一点诚意都没有。”   温蓝:“……”   欣赏够了她吃瘪的表情,他转而笑道:“不过,对于你的要求, 我一向都是没法拒绝的。”   他叹了口气, 似乎是很失落, 站起来大跨步离开。   温蓝望着他的背影, 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但转念一想,这人的演技一向是天花板级别, 他真有那么伤心?未必吧。   她收敛心神, 继续低头记笔记。   感觉侧边好像有人在看她, 目光灼灼, 温蓝诧异回头,和罗嘉懿探寻的目光正好对上,她下意识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罗嘉懿也回以微笑,收回了目光。   ……   商演要到晚上8点才结束,但大多数人下午就寻个由头离开了。到了傍晚时分, 走廊里已经人烟稀少。   江景行静静等在那边, 似乎是在想事情, 眸光深邃。   约莫是等久了, 他摘下眼镜,取出一根烟慢慢点上。   他有一双斜挑迷离的眼睛,在烟雾缭绕里更加迷人,只是,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副冰冷漠离的模样,生人勿近。   罗嘉懿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在原地等了会儿。   江景行是个很敏锐的人,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皱眉朝这边望来。   她率先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踩着高跟鞋走过去,走近了,屈身朝他手里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抽烟?”   “等人。”   见他不太想多说,罗嘉懿也很识趣地点了下头:“一个人等人是很无聊的,我陪你站会儿?”   他这才放下烟,正眼看她:“你有话就直说吧。”   罗嘉懿一点也不尴尬,耸耸肩:“你和温蓝是什么关系?”   江景行:“你有什么立场问这个问题?”   似乎没想到他这么不客气,罗嘉懿哑了好一会儿。   半晌,她才清声道:“你对她什么态度,取决于我怎么对她。莫文熙下去了,她已经威胁到了我。如果她是你的人,那就是一条船上的,我应该不会太……”   他约莫是笑了一下,发自内心地问她:“难道你还敢碰我的女人?”   语气是挺轻的,但讽刺的意味很明显。   她没作声。   有风穿堂而过,只觉得冷。   原本只是随口试探,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她一时进竟不知道该回什么。   ……   累了一天,终于结束了工作,温蓝觉得脖子都酸得僵硬了,一边揉一边将东西分类整理好。   “温蓝,还没吃饭吧?一起?”叶慧慧忙完了,从偏馆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抱着一摞资料,随手就扔了一半给她。   她俩关系好,温蓝也没介意,接过来:“好啊。”   正要出门,她手机响了。   温蓝将东西都拿到左手,空出的右手去接电话。   是江景行打来的,屏幕上跳动的“江先生”三个字很明显。   “喂。”她接起来。   “忙完了吗?”江景行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温润清朗,低沉含笑,夜深人静时有别样的动人情意。   “嗯。”温蓝脸有点红,下意识去看旁边的叶慧慧。   叶慧慧不明所以,但看她这表情马上反应过来:“你对象啊?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他本人呢。”   温蓝咳嗽一声:“其实你见过的。”   可能这会儿场馆里就剩她们两个人了,她倒没那么局促。   叶慧慧慢慢睁大了眼睛。   “你在哪儿?”温蓝去问江景行。   “看你东边。”   温蓝下意识往右边看,又往左边去看。   江景行的语气无奈极了:“东边,东边……算了,你看你右边。”   温蓝回头望去。   江景行就站在距离她几米远的侧门口,没戴眼镜,外套卸了搭在臂弯里,见她终于看到他,他抬步朝她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他熟稔地接过了她的拎包和手里的那摞资料,又微笑跟叶慧慧打招呼:“你好。”   叶慧慧还处于震惊中:“你……你……”   “江景行,我们见过的,在鼎华A轮融资的集资会议上。”他微微一笑道。   叶慧慧这下是确认了,顿时就有些不安起来:“江总,您好。”   “没吃饭吧?一起?”江景行提议。   “不了不了,你们去吃吧,我妈刚刚给我发了消息。”叶慧慧很识趣地不当这个电灯泡,跟他鞠了一躬,灰溜溜地跑走了。   温蓝看看她的背影,又去瞪江景行:“你把人吓走了。”   他摸了摸鼻子,遗憾地说:“那你同事胆子太小了,没口福了。”   “?”   他接着说:“我朋友新开了一家日式餐厅,请我们过去试菜。”   温蓝说“好”。   “一点也不期待?”他伸手将她垂落的一绺发丝拨到耳后,忽然伏低了看她,眼神专注。   江景行的俊美不俗很多时候来源于这双无与伦比的凤眼,这样定定凝视着一个人,好像她是他的全世界,实在是太深情。   温蓝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说不出话。   他却还要认认真真地端详着她,好像是在观察她窘迫的表情:“温蓝,你害羞的样子真是好可爱啊。”   她言不由衷地说:“你好烦人啊,走不走啊?”   他低低一笑,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温柔而坚定,微微收紧。这一刻,她感觉一颗心也跟着紧缩了一下,顺从地被他拉着朝外面走去。   她的手其实是有点冷的,他的掌心粗粝而温暖,非常炙热。   温蓝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路上说:“明明你也就穿了一件毛衣和风衣,这风衣还这么薄,怎么就不冷呢?”   他面不改色地说:“心里想着你,没办法不热。”   温蓝的脸腾的一下就涨红了:“你……你怎么这样?我……我今天生理期。”后面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在警告他,别想这些不正经的事。   “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东西?”他回头瞟她,从容不迫,“我说的是想跟你吃饭。你想到哪儿去了?”   温蓝语塞,脸上的红晕都染到了耳根。   偏偏他一派正义凛然,看得她心虚气短。   明明……明明不是这样的!才不相信他这么纯洁!   见她一副恨恨的吃瘪又无处发泄的模样,他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笑,手里用力,她已经被他带入了怀里,牢牢扣住。   这个怀抱温暖而宽厚,还带着淡淡的灼热的烟草味。   他手顺着她的背脊往上,按住她的脑袋,将她按在自己怀里,温蓝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热。   不过,她没挣扎,放纵自己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那种温暖又窒息的侵略感。   这个点儿,过道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温暖抱着他的腰,过了会儿仰起头:“江景行。”   “嗯?”他作出倾听的姿态,漆黑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   眼神是能传达很多情绪的。   他抚上她的脸颊,低头去吻她。她稍微往后缩了下,下意识朝旁边看。本意是看看有没有别人,谁知一眼就看见了罗嘉懿。   她怔了下。   罗嘉懿歉意对他们笑了笑,似乎无意打扰,转身离开了。   温蓝忽然想起罗嘉懿第一次请她吃饭时的情景。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   “她是不是喜欢你?”   江景行没答:“为什么这样问?”   温蓝想了想说:“她请我吃饭那次,感觉出来了。”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他,有意无意找着话,不要太明显。   “不否认就是承认了?”她剜他,推了他一下,转身就走。   江景行好笑地跟上来,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后:“你这火气发的太没有道理了吧?”   “那怎么样才算是有道理?”   “怎么说也得两边都有苗头你才能生气是不是?要是你这样都要生气,我早就被气死了。那个小绿茶,还跟你一块儿工作,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有说过什么?做人不能太小气。”   温蓝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就大度了?”   谁那天从美国包了架飞机连夜赶回来怼人的?   他牵住她,将她揽回了怀里。在她跌入他怀里的那一瞬,他单手将她的脸掰起来,狠狠吻上去。   温蓝呼吸乱了一瞬,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任由他干燥的唇慢慢碾压着她的。   他的舌尖若有似无挑逗着她的唇畔,从侧边吻着,勾得她呼吸不稳,忍不住张开唇瓣,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就探了进来,长驱直入。   她受不住了,想要后退,他偏偏勾着她,舌尖挑逗着她,当她想要迎接他时他又缩了回去,只在外围吮着她的唇边。若即若离,似远非近,既不断吊着她又不让她轻易满足。   她真觉得这人是坏透了。   过了会儿,他放开了她:“走吧,吃饭去。”   她有点意犹未尽,但又不好承认,脾气更加不好了,哼一声没有搭理他。   他似乎能看穿她的想法,搂着她跟她并肩走出去,低声解释:“再吻下去,我怕忍不住化身为狼。”   她被他话语里的暗示说得面红耳赤,剜他:“你能不能稍微有点羞耻心?”   他忍不住笑起来:“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啊?”   到了外面,她看到周丛已经将车开到门口。江景行亲自躬身为她开车门,将她轻轻推了进去。   车在公路上飞驰,又快又稳,沿途的风景跟放映似的飞快往后飞掠。越往外环开,车流越是稀疏。   其实温蓝挺不适应这种车速的。   江景行握住了她的手:“害怕?”   温蓝摇头,又点了点头:“有点。”   “别怕,周丛车技很好。”他笑,“就算出什么问题,我第一时间肯定护着你。”   “乌鸦嘴!”她讨厌他这样说。   “你关心我啊?”他好像还挺开心的,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温蓝受不了被他这样看着,别过头去。   他却伸手将她的脸又扳回来,热烫的唇径直贴上来,又扣着她吻了会儿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温蓝红着脸平复了一下心跳,没敢回头,悄悄看前面的周丛。   好在周丛神色平淡,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但温蓝肯定他听到了看到了,就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秘书,怪不得江景行出行都带着他,偶尔还当司机使。   他司机其实有好几个,但还是习惯压榨周丛。   偏偏这人还甘之如饴,对江景行忠心耿耿。   只能说,愿打愿挨,尊重祝福。   去的地方在一处立交桥底下,一个独门院落,是仿日式庭院的设计。木质走廊上悬着纸风筝和鱼灯笼,院中流水潺潺,玻璃墙内,身着和服的艺伎低头碎步走过。   面孔都涂得雪白,温蓝觉得有意思:“这是真日本人还是假的?”   他笑:“一会儿我帮你问问老板?”   她也笑。   这地方的环境确实好,人也不多。越是高级的餐厅人流越不会很密集,这是常识,甚至有些餐厅为了保持优越的环境会刻意空出一些包厢。   江景行点了两份鱼子酱,剩下的将菜单推给她:“你自己看,想吃什么自己点。”   温蓝随意一瞥,看到价格后面清一色的几个0,默默往下翻。   她也不是吝啬的人,但像他这样一顿饭吃上五位数,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尝尝这个寿司吧。”见她翻到其中一页,他修长的手指按住页面,随意点了下红黄相交的这盘寿司,笑道,“这个鱼是每天从北海道空运过来的,很新鲜。这边的梅子酒也不错,你要试试嘛?”   “你看着点吧。”她合上菜单,推回他面前,默默喝了口茶。   真是贵。   再新鲜再珍惜的食材,也就是生鱼片,难道还是吃鲍参翅肚长大的?   当然,这话说出来就煞风景了,她没说。   每个人的生长环境决定了消费水平,没必要以自己的标准去看待别人。算了,反正是他付钱。   东西上来后,她就默默吃着。   江景行吃东西的速度很慢,似乎再美味的食物都见惯不惯了,很难在他心里兴起什么波澜。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吃着,一边给她介绍这道菜的产地、那边的风土人情,说些趣事。   温蓝默默听着,偶尔点一下头,或者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   一顿饭吃得还挺尽兴的。   江景行很会聊天,讲的故事也很有水平,尤其是说话的时候,一双漆沉深邃的眸子一直注视着她,眼底的情意让她心跳得特别快。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她脸烫烫的,好像发烧了似的。   她伸手捧了捧,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了。   “不舒服吗?”他起身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   温蓝摇摇头;“还好,就是有些热。”   江景行:“吃饱了吗?”   她“嗯”了声,然后打了个饱嗝。   温蓝有些窘迫,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果然看到他眼底浮起笑意。   她懊恼极了,为在他面前丢了脸面。   走到外面时,她也没回头跟他说话,自己跟自己生着闷气。   他将手搭在她腰里,自然地环着她,低头贴在她耳边:“瞧你,我又没有笑话你。”   温蓝抬起头看他。   看到她扬起的脸孔,他怔了下。她喝醉的样子格外迷人,白皙的脸上染上了驼红,眼神迷离,欲语还休。   虽然还没有东倒西歪,也是一副醉眼惺忪的样子。   他托着她,按着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下去。他的唇很干燥,混着淡淡的酒香,和她唇间的味道混到一起。她被他亲得有些站不住,软得仿佛化成了水。   他松开她,指尖细细描摹着她的轮廓,感受着她纤弱柔美的气息,笑了一下。   他亲她的时候,她就特别乖,哪里平时的刺猬样儿?   “你好会吻哦,江景行。”她有些迷糊地说。   “是你水平太烂。”他扶着她,半托半抱将她抱上了后座。   脚下太虚浮了,她下意识想要去勾住什么,就这么勾住他的脖子,将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又窝到他怀里蹭着。   “别乱蹭,起反应了。”他低头看她,语气郑重。   温蓝被他说得一愣,迷糊地眨了下眼睛,似乎是酒醒了些。   他笑,指腹捻着她的唇慢慢揉压着,又按着她吻了会儿。   很晚了,路上车流稀疏,很快就到了地方。   江景行轻易就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入户大堂。   头顶的大灯明晃晃的,照得她清醒了。   她柔软的手挂在他肩上,推推他:“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他倒没勉强,将她放下了地,只是在她落地摇晃了一下时适时地扶了她一把。   “谢谢。”温蓝小声。   她声音温软,喝了更甚,尤其是这副乖软迷糊的样子,让人很有欺负的欲.望。   等电梯的时候,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温蓝回头去看他,脸颊再次泛红:“你干嘛啊?”   “我怎么了?”他对她微笑,低头摸了根烟,在指尖微微捻了下。   这副玩世不恭的疏懒模样,让温蓝脸颊更红。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这人正经的时候很正经,可不正经的时候,也是怎么怎么都不正经。   “快到家了你还抽烟?!”   他一怔,苦笑着将烟收起:“那不抽了。”   温蓝没想到他这么“听话”,到嘴的话又噎了回去。   “我这么乖,是不是应该给点奖励?”他顺杆儿往上爬,笑得有点坏,食指挑起她滑落的一绺发丝。   温蓝红着脸啐他:“滚开!”   “叮——”她熟稔地用指纹锁按开门,踉跄着推进去。   “小心。”他眼疾手快捞住她的腰,单手环着她,反手将门关上。   温蓝又跌到了他怀里,两只小手攀着他的肩膀。   隔着薄薄内衫,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精壮的胸膛,结实的肌理、暗藏着的力量,尽数掩在这副乍一眼看上去修长清瘦的身躯下。   如此地令人着迷。   她虚虚地挂在他身上:“江景行,抱抱我。”   他有些意外,但眼神很满意,牢牢地将她揽在怀里,又勾起她的下巴慢慢吻着她。   这是一个温柔的吻,带着无限的缠绵和思念。   他吻人的技巧实在是高,轻重缓急,节奏极强,就像他深谙人心一样,他永远知道对方什么时候需要被侵入,什么时候需要被爱抚。   温蓝呼吸急促,感觉自己以前是白谈了那么多。他压过来的时候,沉沉的,仿佛要迫使她臣服,却又有种深沉到极致的包容,让她欲罢不能。   她勾着他肩膀,去解他的皮带。   他放开她,双手还勾着她的脖子:“你不是生理期?”   温蓝手停住,迷蒙地眨了两下眼睛,忽然清醒了。   清醒后又有些羞恼,推了他一下:“叫你勾我!”   他丝毫也不生气,被推得一个踉跄还在笑,双手自若地撑住身后的台面。   她转过头去不理他了。跟他在一起后,她所有的节操全都碎地了,一再突破下线。   这边还别扭着,他曲起食指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朋友,讲点道理。你要是没那想法,我还能霸王硬上弓?诚实一点,OK?”   她被他说得更加面红耳赤,下不来台,徒劳地瞪他。   他又转变了口风,给了她一个台阶:“当然,主要原因在于我,是我先勾引你,所谓先撩者贱,你顶多算个从犯。”   她脸色稍微舒缓了些。   大概没有女人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个荡.妇吧?可真的好快乐。   怪不得人都喜欢堕落。   “走吧,这么晚了,早点洗漱睡觉。”他托着她的后背将她推入房间。   “好懒。”她叹气。   “难道还能不洗澡了?”   “我就是说说!说说不行?!”   “行行行。”他忍俊不禁,宠溺地捏了下她的鼻子。   他深切地望着她,此时此刻,满眼都是她。   温蓝真受不了他这样看着她,撇开他去拿了衣服,进洗手间洗澡。   她洗得很快,洗好后就换了睡袍窝进被窝里。   没一会儿,江景行也洗完了,从后面进来抱住她。   他身体滚烫,温蓝往前面躲了一下:“生理期!”   “我又没想干什么。”他瞟她一眼,淡淡的,“还是,你想干点儿什么?”   “说不过你。”她转过来,一副投降的沮丧模样。   他反而笑了,捉住她的手吻了下。   温蓝觉得痒,抽回手。   下一秒他又掰过她的脸,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脸颊,探入她嘴里,拨弄她的舌尖。   她顺势含住,用舌头卷他的指尖,闭上眼睛,作出享受的模样。   他怔了下,抽回了手指。   温蓝也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感觉要比平时兴奋,不自觉就做出一些放浪形骸的事。   “你很喜欢这样?”过了会儿,她回头问他。   “你指那样?”他和她的目光对上,“刚刚那样吗?”   温蓝抿着唇,欲言又止,但看他表情又很从容镇定的样子,就问了:“什么感觉?”   江景行似乎是略微思忖了一下,淡笑:“这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刺激?”她看他,见他还在笑,就是不说就有点气恼。   他大手一捞就把她抱到怀里:“没什么特别含义,喜欢就这么做了。”   温蓝也懒得纠结这个:“睡觉了。”   “你脚好冷。”   “嗯,生理期第一天都这样,明天就好了。”   他将她的脚握在手心里,慢慢捂着。   “不要啊,痒——”   ……   凌旭最近过得很不好,原本他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可温蓝越是不理他,他心里就越难受,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且一旦接受“她已经结婚”这个事实,原本觉得尚能接受的事实,忽然就难以接受起来。   而且,她真的一点也不想搭理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本来明明是自己甩了她,可现在却像是她甩了自己一样。   这种感觉,真是如鲠在喉,上不来也下不去。   本来以前回到住处,温蓝早就给他做了一桌子的饭,现在却只能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饭桌上干瞪眼。   “那个,凌哥……要不我们点外卖?”小弟A腆着脸建议。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凌旭就气得踹了他一脚:“点你妈!大晚上的他妈的上哪儿点外卖?人家不要睡觉啊?!”越说他越气,发了一通火后,他心里又说不出的委屈。   温蓝不要他了!真的不要他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了好几罐冰啤,一个人喝起来。喝多了,脑袋就有些发热,他掏出手机打给了温蓝。   结果,手机那边只是一遍遍地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于是,凌旭知道,他这个新号也被她拉黑了。   他看着手机,难以置信地拨出一个又一个不会被接通的电话,到最后,丢下手机崩溃地大哭起来。   温蓝和她老公在干什么?以前这个点儿她都跟他在一起。   记忆忽然如潮水般涌来,他觉得心脏压抑地难受,好像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他吸了吸鼻子,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下来,望着头顶的灯光发呆。   茫然中,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一个事实——他后悔了。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吃。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还可以挽回吗?   他颤巍巍地掏出手机,再一次徒劳地拨打。可惜,另一边永远只会回复他“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忽然就笑了,眼角笑出了眼泪,然后打给了池礼。   手机响两声,被人接起,池礼的声音格外冷淡:“找我什么事?”   不过他这人平时就挺冷漠的,凌旭没多想,而是跟他诉苦,声音很闷:“你在哪儿啊?要不咱俩凑一对吧?我一个人好孤独,睡也睡不着。”   池礼那边停顿了老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池礼很不耐烦:“我没空。”   “连你也不理我!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凌旭少爷脾气上来,“我不管,我就要跟你一起!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   池礼忽然就笑了,语气变得很轻松:“那好吧,你过来,我们在月亮轮上开派对。”   “好,我过去找你。”凌旭叫了个代驾,“师傅,去海边。”   三环这边附近只有一个地方靠海,一帮富二代在岸边停泊着一些私人游艇和轮船,月亮轮就是其中之一。   凌旭到了那边,却发现甲板上没有一个人,游轮的窗口倒是发出着黄光。   他顺着吊桥走上去,按照池礼说的走上二楼,推门进去。   屋子里的人男男女女一齐看向他,竟然全都是他陌生的面孔。但是,无一例外,全都相貌不俗。   凌旭郁闷地发现,自己的颜值在这帮人里居然毫无优势,一张脸更臭了。他巡视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的座位上发现了池礼,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燕尾服,正低头摆弄着餐盘。   凌旭有些轻微近视,今天又没有戴眼镜,约莫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好像在弄什么红色的东西,不是草莓就是浆果吧。长长的餐桌上似乎倒翻了红酒,染红了一片斑驳,只因四周光线昏暗,显得那颜色更加沉淀了些。   艺术家就是有这些怪癖——凌旭心道。   “哇,他好可爱啊——”一个长得非常可爱的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对方穿着粉色的蓬蓬裙,扎着两个马尾辫,一张漂亮的脸蛋简直毫无瑕疵,像洋娃娃似的。   “麻烦让一让,我是来找池礼的。”   “池礼,他是你的朋友吗?”马尾辫女孩回头。   池礼却有些兴致缺缺,低头认真地摆着他的餐盘:“方玥,你最好不要来惹我,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马尾辫女孩遗憾地耸耸肩:“好吧,那祝你用餐愉快。”   凌旭皱着眉头朝池礼走去:“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倒霉!心情好差啊!我后悔了,我想和温蓝复合……”话音未落,他的脚步停住了,愣愣地看着池礼面前的桌子。   上面横七竖八摆着很多照片,有女孩大学时的照片、也有工作时的,嬉笑怒骂、神态各异,只是,一看就是偷拍的,照片的主人公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温蓝。凌旭脑子发晕,有那么会儿的宕机:“你……”   “我什么我啊?”池礼叹了口气,“太累了,不想再装了,今天我们就摊牌吧。”   他撩起眼帘,湖绿色的眸子就像冰冷的海水,美得如梦似幻。   “其实,我也喜欢温蓝。”   凌旭怔怔地望着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   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怎么每个字组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呢。   池礼皱了皱眉:“你的理解能力这么差吗?我说,我喜欢你的女朋友温蓝。哦,不对,是前女友。这样说,你听得懂吗?难道,还要我再用手势给你比划?”他一脸嫌弃的表情。   凌旭这会儿终于听懂了,只是,脑子理不清,直到呆愣了好久,他才暴怒道:“你他妈在说什么?!我拿你当兄弟,你他妈竟然想搞我女朋友?!”他不但愤怒,还很茫然,这一整天,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大得他有限的脑容量都有些不够用了。   他死死瞪着池礼。一般情况下,“小三”不都应该很心虚吗?可是,这个小三和别的小三好像不一样。   池礼始终神色安静,静若处子,和以往他每一次见他一样,平静得不能更平静,衬托得他这个愤怒中的正主倒像是个神经病。   凌旭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怎么就能这么冷静?撬兄弟墙角这种事情,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要不是因为温蓝,谁稀罕跟你做兄弟。”池礼提了一下唇角,露出个轻蔑的笑容,“算了,不陪你玩了,以后你也别找我了。以前理你是因为温蓝喜欢你,现在她都这么讨厌你了,我再跟你混一起不是讨她嫌吗?”   他丢下餐盘,用一方干净的帕子擦干净了手上的桑果汁液,声音如叹惋,“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以后别来烦我。”   凌旭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楞是没挤出一句话来。   ……   他不知道是怎么离开轮船,又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几个跟班也都回去了,他坐在客厅里发了好久的呆,忽然就荒诞地笑了出去。   感觉跟做梦一样。   温蓝怎么就结婚了吗?她跟谁结婚了?   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不停在念叨,更有一种强烈地想要知道的欲.望。   就像你明明知道自己输了,却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一样。   打给温蓝显然不明智。   他想了想,打给了许依依。   那边响了几声,被人接起:“喂?”   他这个是新号,凌旭深呼吸,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辞,把姿态摆到了最低:“依依是我,我是凌旭。先别挂——”怕她直接挂了,他一鼓作气地说,“我想问问你,温蓝的老公是谁?我认识吗?”   许依依明显很警惕:“你想干嘛?我跟你说,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能放过她?”   凌旭吸了吸鼻子:“我没想怎么样,就是想知道。如果那个人靠谱,我真心祝福她。”   “放心,好得很,比你好一万倍!”她直接掐了。   凌旭看着“嘟嘟嘟”的手机,烦乱不已。   他以前怎么就没跟这小娘皮搞好关系呢?现在这样,她都不帮自己。   翌日顶着黑眼圈是上班,在电梯里遇到了江景行。   对方西装革履,丰神俊朗,精气神儿更是十足。反观自己,像是纵欲过度没好好睡觉似的,凌旭自惭形秽地垂下头。   江景行好心地多看了他一眼,咳嗽一声:“你这是怎么了?”   凌旭摇摇头,苦笑:“没什么。”   “感情不顺?”   “她不理我。”   “是吗?”他闲闲地撩起眼皮,“你还缠着她?”   “不是缠着!”凌旭觉得没面子,徒劳地给自己挽尊,“她说她结婚了!我怕她所遇非人,我这是关心她。对,就是关心她!”   “那你不用关心,她嫁得挺好的。”江景行低头整了整挺括的衬衣袖口,语气疏淡。   凌旭不是很明白,但似乎也会了几分意过来,看向他:“哥……你什么意思?”   江景行跟他笑,很轻很舒缓的那种微笑:“那个人我认识。”   如投下一个重磅炸弹。   凌旭既觉得震惊又觉得不可思议,震惊的是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就他一个人不知道,不可思议的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提过那么多次他怎么说都不说?   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像只耍戏的猴子似的。   凌旭无来由的恼火,可目光一对上他那双冰冷沉静的眸子,又好似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清醒了。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埋怨江景行。   人家就是耍他看他的笑话又怎么样?地位不如人,没人家有权有势,就得跟孙子一样受着。   他知道江景行看不起他,不管是出身、能力还是其他。   可他偏偏不能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心里自我建设了很久,到底还是矮了一截,他挤出一丝笑容:“哥,你告诉我呗。我真的很想知道,我输给谁了?那男的我认识吗?”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不但你认识,我也认识。”江景行体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觑他,“不过,他也是我朋友,我总不能出卖好朋友吧?”   “这……”凌旭惊疑不定。   江景行的朋友,应该身份不低吧?   他心里又有些打退堂鼓。   “怎么,不想知道了?”江景行抬眉。   “我想知道!”凌旭握紧了拳头,这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江景行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腕表,低头一笑:“5月1日这天我和我妻子办婚宴,你来给我们当伴郎吧,你来了,我就告诉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绝不反悔。”   作者有话说:   池礼也是个疯批神经病,在男主这里吃了瘪就要找补回来凌旭还有几章下线了,所以这两章集中写一下,涉及一个转折剧情~   * 第42章   江景行一般不会在工作时间打电话给她, 遑论是发消息。   所以,温蓝在接到他的消息时挺诧异的。   她把采购清单检查了一遍递给于世贞,又交代了几个设计师几句, 这才拿着手机去走廊里回消息:[在忙, 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跟你说。]   [江景行:没什么事情。]   [江景行:我让人徐婧给你送了姜汤, 你喝点。]   [江景行:生理期不要太累了。]   温蓝看着屏幕上又长又短的一句句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江景行很少给人发短信,何况是这么长篇大论的。   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正思索着,手机响了起来。   她只是迟疑了一下就给接通了,虽然是午休,但毕竟是工作时间, 她一边接通一边走向走廊尽头的平台:“江景行, 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他约莫是笑一声, 反问她:“我为什么不能给你打电话?给自己老婆打电话, 难道犯法?”   他那边不是很安静,应该不在办公室。温蓝去过他的办公室, 特大, 膈应效果特别好, 跟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有的一拼。   可能是信号不太好, 他声音时断时续,还伴随着沙沙的忙音。   温蓝略微思索:“你不会是躲在楼道里给我打电话吧?”   说完自己都笑了一下。   本是玩笑话,谁知那边还真安静了片刻。   江景行有些尴尬地说:“竟然被你猜到了。”随即笑了一下,坦荡地说,“没错, 我就是开小差, 就是不务正业。满脑子都是你怎么办?”   温蓝的耳朵有点红。   这样直白的情话, 也就只有他能说得出口了。   开小差?不务正业?   这种词汇用在他身上还真是荒诞。   他与此类词汇应该是绝缘的。   可是, 他偏偏就给她打了这通电话。   温蓝才不相信他真的想自己想到忍不住在工作时间给她打这个电话,但是,又似乎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   因为她的安静,电话那边的江景行也安静下来。   他贴得手机极近,沙沙的忙音中,似乎还混杂着他低沉而有节律的呼吸声。   很性感,莫名想起昨晚他抱着她时,用温暖宽大的手替她暖脚,贴在她耳边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恋爱了。   这和为了结婚睡觉而敷衍对方的那种调.情不一样。   她可以明确地分清两者的区别。   “身体还不舒服吗?”江景行再次开口。   温蓝心里熨帖,轻轻嗯了一声,恰当的示弱撒娇:“还好,就是第一天上吐下泻的,第二天就没那么难受了。”   “上吐下泻?”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没揭穿她。   温蓝脸红。   好吧,她是夸大其词了。   忘了他昨天一直跟她在一起了,要命,说谎被当场揭穿的感觉真不太美妙。   不过,他似乎挺喜欢她跟他撒娇的:“一会儿记得把姜汤喝了,回头我会检查的。”   “你怎么检查?我倒了你能知道?”她得意。   他也笑,声线却是低沉了点,莫名危险:“你敢倒试试。你看我也没有办法知道,有没有办法治你。”   温蓝收住了笑,下意识朝四周望去,好像他就在附近一样。   确定他不在,她才松了口气,随即暗暗唾弃自己没出息。   干嘛这么怕他?   “你打这个电话,就为了给我送姜汤?”温蓝有些不信。   他这人目的性强得很,没明确好处的事情,才不会去做,哪怕是对自己的妻子。   这样殷切关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两天生理期,干不了别的。”她小声提醒他。   “温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他似乎都被气笑了,一副训诫的口吻,“我就不能单纯地关心关心你?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也不是这种只知道活塞运动的衣冠禽兽吧?还是,你心里就想着这档子事儿呢?”   她被他训得面红耳赤,徒劳硬气地反驳:“我才没有!”   他又是轻轻一笑,语气却郑重了很多:“有句话你倒是没说错,送姜汤只是顺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打这个电话,就是单纯地想打,我就打了。”   温蓝没法接话了。   他这话说得挺情绪化的,他这么冷静的人,应该和“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去做了”这种事情绝缘吧?   “很离谱是不是?”他自己失声笑了一下,像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你说,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你得负责。”   “负……负什么责?”她讷讷的,难得不知道怎么接话,“怎么负责?”   “给你几个小时,好好想清楚,下班时我来接你。”没等她应,他把电话掐了。   温蓝恨恨地看着手机,又被他给拿捏了!   这人是不是她的克星?   她摇了摇头,失笑,回到岗位上继续工作。   下午天气不算明朗,她去了趟门店,刚出门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虽然是坐车,下车时还是淋到了。   “慢点。”池礼撑着伞从廊下快步过来,替她挡在头顶。   “你不是去法国看秀了吗?”温蓝有点意外。   池礼对她笑了笑:“一个人去挺没意思的。而且,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   温蓝干笑,不太想接话。   见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池礼也很识趣地没问。   温蓝一下午都待在门店,池礼陪着她,不过,只是各忙各的,他没有跟她聊什么工作之外的事情,温蓝自然也不好赶他。   他这人大多时候都会表现出这种极好的分寸感,让你不能指摘什么。   快5点的时候,温蓝接到了江景行的电话。   她快速划开:“喂?”   “下班了?”他在那边对她笑了笑,“还没吃饭吧?我们出去吃。”   “又出去吃?江公子,你真有钱。”她往后斜斜一靠,慵懒地靠在了身后的台面上。   “怎么,你想替我省钱啊?那你晚上做给我吃?”   “怎么不是你做给我吃?”   他笑了,语气温柔,无限制的妥协:“好,我做给你吃。”   “这么好?”   “要收利息的。”   “你这人,能不这么功利吗?做个饭还要从我这儿收利息。”她轻轻地哼了一声,但是唇角上扬的弧度毫不掩饰。   可是,落旁人眼里可就很碍眼了。   池礼在一旁静静看着,低头默默喝一杯茶,不置可否。   叶慧慧在旁边艳羡地说:“温蓝和他老公的感情好好啊。”   于世贞问:“你知道她老公?”   叶慧慧点头,旋即鸡贼地看向其余几人,朝温蓝看一眼,又压低了声音说:“你们还不知道她老公是谁吧?说出来肯定吓你们一跳。”   “谁啊?”几位女同志都饶有兴致地竖起耳朵。   上次送的那些水果价格可不低。   别的不说,至少这男的很有钱且很慷慨。   叶慧慧卖了个关子:“你们都见过的,猜猜看啊。”   一人推她:“说嘛!”   另一人八卦地问:“是帅哥吗?是不是帅哥?”   还有人问:“跟池老师比起来呢?”   听到提到自己,池礼回头,温雅笑道:“你们在说我什么?”   几人忙道“没什么”,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讨论。   不过,她们的话还是清晰传入耳尖的池礼耳中:   叶慧慧:“当然是大帅哥了,而且比池老师帅多了。”   池礼挑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装作不在意地撇撇嘴。但是说真的,他心里真的有点不爽。   他没有江景行长得好看?这些女人都是什么眼光。   叶慧慧又道:“好吧,其实也不能这样说,他俩就不是一个类型的。池老师也很帅,但是,温蓝的老公更帅。你们懂吗?就是那种很有男性荷尔蒙的那种好看。当然,他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类型,很斯文的,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魅力和磁场……”   “什么?你说凌旭?那简直是没法比了?凌旭怎么能跟她老公比?他都没池老师长得好看。”   “反正是超级大帅逼。”   池礼在旁边听得好笑,胸中却更有一番气闷。   温蓝手里还拿着电话,门铃已经响了。   几人回头,然后齐刷刷顿住了目光,其中,也包括温蓝。   江景行一身休闲西装,优雅地站在门口,戴着皮手套的手抬起头来轻轻叩了叩半开的玻璃门:“打扰了吗?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他的出现的如刮过一道龙卷风,让门店里的几人都愣住了。   温蓝也很惊诧他竟然会直接过来,也有些猝不及防。   他越过几人径直走到她面前,摘下围巾低头替她系上:“怎么穿这么少?”   态度亲昵,一看就不是普通关系。   叶慧慧这时也结结巴巴地跟其余人开口了:“蓝……蓝蓝老公……”   几人都说不出话。   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江景行,但他那周身的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加上之前他匿名送过一整层设计部的高端水果,给人留下的印象很深刻。   温蓝不是个喜欢被这么围观的人,但江景行来都来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给其余人笑着介绍:“这是我老公江景行,你们应该见过的。”   回头不忘剜了他一眼。   他只是笑,倒是镇定得很,目光越过她淡淡落在她身后的池礼身上。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目光交汇那一刹那,两人都勾起嘴角笑了笑。   上次就交锋过,对方是什么货色,心里门儿清。   温蓝循着江景行的目光朝身后望去,也看到了池礼,忽然就有些如芒刺背。   “我先走了。”她连忙跟其余人匆匆打了招呼,拉了江景行就出了门店。   到了外面,她恨恨甩开他:“你来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   江景行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于公,我来视察投资的品牌有什么不对?于私,我来老婆工作的地方混个脸熟怎么了?我很上不了台面吗?”   温蓝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说的没错,他没做错,但确实让她承受了不少非议。   可说起来,其实这也只是她的自尊心作祟罢了。   “温蓝,你的道德感太高了,有时候,这样会让自己很累。”他忽然说。   温蓝思忖了一下他话语里的意思,倒并不介意地笑道:“你是想说我虚伪吧?”   她点了点头,“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总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我挺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的。”   “那要不要试着抛弃这些,让自己过得更自在点?”他微微笑着望向她。   温蓝迟疑地看着他,然后就看到他摘下眼镜,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住了她,带着无限的缱绻和思念。   这个吻太过突然,他唇间的热度也实在灼人,温蓝大脑缺氧,一时蒙了,过了会儿才回过味来,气恼地去推他。   推一下还没推动,他反而捉了他的手背在身后,温蓝挣扎无果,只能任由他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   她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样?这是在外面!而且我同事……”完全不分场合。   “就是因为你同事都在,我才这么做。刚刚不是说,要试着抛下这些不必要的心理界限吗?”他还挺有道理,让温蓝无话可说。   她只能一个人生着闷气:“反正你就是看我好欺负是吧?”   “你还好欺负?”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温蓝恼羞成怒,狠狠推了他一把。   他身量高,她自然推不动,他却很配合地往后倒退了两步,笑着捂住胸口,叹息:“力道还挺大。”   余光里看到池礼出来,江景行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要,细心替她整理了一下发斌:“你头发乱了。”   温蓝一怔,这时也看到了从门口出来的池礼,一瞬间就明白了。   这宣示主权的样子,不要太明显。   但是,这么低级的手段,难道池礼会被刺到?   温蓝是不信的。   但是,她显然不够了解男人。不管是多聪明的男人,在这种事情上都很难避免犯蠢。或者说,他们明明知道对手就是故意的,但就是忍不住不生气。   这是对自己明晃晃的挑衅和嘲讽。   池礼的脸色很难看。   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做,对方仗着“丈夫”的身份就狠狠压他一头。   而他,只能装温柔装大度地跟温蓝“做朋友”,要是明晃晃地表露出自己的意图,道德上就站不住脚了。   显然,江景行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软肋和短处。   池礼第一次有棋逢对手的感觉。   他本身就不是什么有道德心和羞耻心的人,他想要的他就要去得到。要是江景行以人夫的身份找他谈判,他肯定会狠狠嘲笑他一番,可是,江景行压根没有这么做的意思。他似乎,真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让他气恼又如鲠在喉。   他知道情绪化是不对的,这样很容易自乱阵脚,可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很难不做到不情绪化。   池礼迅速收拾好情绪,上前道:“江先生,好巧。晚上一起吃饭?说起来,你现在也是我的半个老板,我应当好好敬敬你。”   “别,我可不敢当。”江景行不接这茬,眉峰微挑,“不过说起来,你怎么会离开EVL加入鼎华?这降级可不是一星半点吧?”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嘛。”池礼笑意毫不动摇。   江景行露出困惑的神情:“原来,池先生这样的大设计师也只是‘鸡头’?这是不是太妄自菲薄了?”   “您太过誉了。其实我离开御华也不只是如此,我和刘总存在一些理念上的分歧。”他又加上之前就找好的说辞。   温蓝也适时道:“其实他还是挺想留在御华的。”   意思是:可不是她主动邀的他,江先生你可不要继续吃这种飞醋了。   谁知江景行关切了一句:“那真是太可惜了。说起来,我和刘总还是老朋友呢,要不我跟他说说?我要是开口,你想回去御华也不是问题。”   池礼被堵了个结结实实,忽然就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日光下,江景行的眼睛漆黑深邃,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那意思似乎是在说:编,您继续编。   池礼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也不提要一起吃饭的事儿了:“蓝蓝,我先回去了,回见。”   温蓝巴不得他走,也客套地笑笑:“路上小心。”   眼见池礼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温蓝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这两人凑一起,就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侧边感受到一道强烈而刺目的视线一直定格在她脸上,她迟疑地、慢慢地回过头。   江景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需要这么依依不舍?”   温蓝:“……”她哪有?   她苦笑,“你这飞醋吃的是不是很没有道理?你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江景行?每次见面都这样,不太好看。”   “我的客气是看人的。要是有人把这种客气当福气,别怪我不客气。”他确实一点也不客气,冷笑,抬脚朝前面走,“都蹬鼻子上脸了,我还要忍着?真当我是吃素的?”   温蓝亦步亦趋跟着他,去拽他的袖子,摇一摇,又晃一晃:“那我拉黑他?”   “你还有他微信?”他望过来,眼神危险。   温蓝忙抬起头:“我错了我错了,除了工作时间不理他。还是——你想让他滚?”   “那我倒没有那么幼稚。”江景行失笑。   这个池礼一看就是死皮赖脸那种人,温蓝拗不过他的。   他也没表白,就是一副朋友的姿态,她要是小题大做,反而不太好看。   何况,他加入的是鼎华,名义上帮衬她这个品牌,她赶他走?岂不是越俎代庖?她上司怎么看?老板又怎么看?   他没那么不近人情,也没那么幼稚。   而且,他不想让她难做。   “还生气吗?”她歪着脑袋,用手指戳戳他的胳膊。   他反手将她揽入怀里,掰正她的脸去吻她。这个吻和之前那个吻不一样,带着一种狼性,充满入侵意味。   好像是要惩罚她,要使她被迫臣服。   温蓝被他吻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往后躲了一下。   他趁势松开她,只是仍环着她的腰,过了会儿,又低头捧起她的脸。   他们挨得极近,在刚刚的接吻中,她后背被他抵上了车玻璃。   温蓝垂着头,脸蛋有些红,低声哀求:“去车里吧,别在外面。”   这一次江景行没坚持,抬手就拉开了车门,将她推入了车里。   这次的司机竟然是个女生,模样清秀,看到江景行办推半抱地将人抱上来,还怔了一下。   显然,她不认识温蓝。   在她的印象里,江总向来不近女色,对各路投怀送抱的女明星名媛都不感冒,这样细心温柔地对待一个女人实在是很不可思议。   “这是我夫人。”江景行简单解释。   女司机忙道:“夫人好,夫人您真漂亮。”不忘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温蓝。   当然,没敢盯着久瞧。   只是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看着一心扑在事业上的江景行也有软肋。   ……   吃完饭后,已经很晚了。温蓝被江景行牵着走到外面,冷风刮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怎么会这么冷?不是快要五月份了吗?”   江景行觉得她皱鼻子撒娇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捏她的鼻子。   温蓝不爽地甩开他的手:“你别老捏我鼻子,捏扁了怎么办?”   他皱眉思索会儿,尔后伏低了,认真建议:“再给你捏回去?”   “滚!”她笑着推搡他,“鼻子能捏回去?你以为捏橡皮泥啊?!”   江景行凉凉地扫她,哼笑一声,单手入兜:“你也知道鼻子不能捏扁搓圆啊?”   温蓝就有些讪。   这边很暗,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地面是很老旧的那种油柏路。   风吹过,冷得她瑟瑟发抖。   她忍不住抱怨,手往他怀里伸,被他捉了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她这才感觉暖和了点,像只被牵着的小狗一样跟着他往前走:“北京的气温也太变态了吧?这都五月了,晚上怎么还这么冷?”   “我不觉得冷啊,是你穿得太少了。”   见他不配合,她飞了他一个眼刀子:“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   他都笑了,偏过头睨她:“时间还早,要不要去逛逛?”   “好冷啊。”   “那去商场?”他单手指了指前面,“那就是,几步路就到了。”   “有电影院吗?”   “你想看电影?”   “嗯。”主要也没什么别的娱乐。   这会儿,她就想跟他呆一块儿,多一点时间也好。   她以前很烦情侣间这样腻歪,总感觉肉麻得很。但是,和江景行在一起似乎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她说不清是她现在心态变了,还是因为和江景行在一起的缘故。   商场是老商场,地上还铺着那种廉价的老式白瓷砖,染着不知名的斑斑污迹。灯光昏暗,四周几乎没什么人,偌大的地方一眼望去却很是萧条。   温蓝随意找了个货架看了看,上面的东西标价很便宜,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人这么少?”   江景行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不用她将话说完整:“不止是商场,这个社会,不都是这样?旧不如新,要是还没有光鲜亮丽的外表,不去用心经营,谁还愿意光顾?你看看这地面,这装修,看这都觉得卖的不是什么好货了,人都是视觉动物。”   温蓝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但又似乎不是很认同:“但其实东西是一样的是不?这么便宜,以后我来这儿买。”   “油费不是钱?省的那两毛还不够付这个的。”他善意提醒,好笑地看她。   温蓝一噎。   看她吃瘪,他又笑了笑,用指尖勾了勾她的掌心,算是变相的讨好。温蓝把手移开,他又勾过来,她又移开,他又勾过来,乐此不疲。   三四次后,她哼一声,不躲了。   他趁势捞起她的面孔,深深地吻了下去。   两人相拥着、吻着,不刻就到了电梯间,江景行空出一只手去按电梯按钮。   耳边听得电梯清晰的升降声,她的脸红了,推开了他。   电梯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清扫的大爷,一边低头说着“让让”一边将车推出来。   清扫车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大半电梯箱。   温蓝想起江景行有洁癖,本能地拉住他往旁边一闪。他怔了下,垂头看着她。   她本来没有在意这种小动作,可被他这样深切地注视着,一颗心忽然乱得可以,咚咚咚地作响,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的原因,她总感觉那大爷离开时看他们的目光挺暧昧的。   温蓝低着头,任由江景行拉着她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他按了下按钮。   她看到按钮亮了,然后数字变幻,缓缓上升。   四周太安静了,电灯老旧失修,散发着昏寐的光芒。   她盯着那按钮发呆,还挺专注的。耳边听得江景行低沉地唤了她一声“温蓝”,她才转头:“嗯?”   他的眼神很无奈,但眼底似乎又有更深更沉的东西。直白地翻译过来就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不解风情”。   温蓝诧异于自己那一瞬间就读懂了他的眼神,只是迟疑了片刻,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她的视线顺着他贴身的毛衫往上,看到他流畅清冷的下颌骨,不知怎么,心里有一种难耐的渴求,仰头送上自己的唇。   江景行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单手搂着她纤瘦的腰,舌尖勾着她的舌尖,迫切又凌厉。   温蓝被他吻得身子发软,只能牢牢勾着他,堪堪挂在他身上。   身体这样紧密贴合,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像是陷入了一个泥沼里,每动一下都万分艰难。   江景行却放开了她,只是亲了亲她的耳垂。   温蓝迷蒙地看向她,眼中还有没有消散的情.欲。   他指了指门口:“电梯到了。”见她还瞪着他,他搂紧了她,在她耳边笑,“不是要去看电影?”   她不说话,沉默地被他牵住去,心里恨恨地想:那就别撩拨她啊!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电影院在顶楼, 这地方商场都没什么人,何况是电影院,入口的地方只零星游荡着几个人。   “想看什么?”江景行问她。   温蓝抬头看一眼上方的展示牌, 目光在几部影片之中游离, 最后艰难选择:“《灰姑娘之魔镜魔镜》?”   “你确定?”他的眼中有笑意。   “你笑什么啊?”温蓝看他, “这又不是动画片!”她强调,“嫌我幼稚你来挑啊。”   他的表情哭笑不得:“我就说了一句,你怼我一堆。”   她恶形恶状:“那你怼回来啊!”   江景行:“好男不跟女斗。”   她眼神危险。   他笑:“我不对,我不对。”   “几张票?”售票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阿姨,板着脸孔看他们,似乎是觉得大庭广众下打情骂俏有伤风化。   江景行:“两张。”   因为是午夜场, 影院里基本没什么人。温蓝看了会儿就昏昏欲睡了, 感觉挺无聊的, 回头。   江景行倒是看得挺专注, 手里拿着一桶爆米花。   他的五官在明灭的阴影里更加立体深邃,让人有想要顶礼膜拜的欲.望。温蓝看着看着, 忍不住从他手里偷了两颗爆米花。   可是, 还没塞进嘴里就被抓包。   他漆黑的眼睛望定她:“你竟然偷吃?”   不知怎么, 她有些赧颜, 被他这样看着,一颗心跳个不停。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明目张胆又从他桶里偷一颗:“怎么了?不给我吃啊?我就吃!”   说话的时候,她脸颊是红红的,直直看着他。   她想吃的是爆米花吗?   温蓝自己也说不上个所以然, 目光一直定格在他英俊迷人的脸上。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 反应过来时, 她已经被他禁锢在了怀里, 带着淡淡灼人烟草气息的唇,狠狠压在她的唇上。   温蓝大幅度地喘息,感觉整个人都深深陷入了座椅里,不能动弹。   身体燥热,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四周虽然人流稀少,但到底还是有那么几个人的,她只能尽量屏息,不打扰到前排的人,也怕引起关注。   可这种事情,越是压抑,激情越像是燎原的火,不能控制。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犹如溺水的鱼儿,濒临崩溃。   好在他放开了她,影片跳过了前奏,进入正题。他抽回目光,继续看电影,温蓝也盯着荧屏,过了会儿才侧过来看他。   像是心有灵犀般,他这时也回头看着她。   两人都笑了笑,收回目光。这下,是认真地看起了电影。   虽然是灰姑娘的延伸故事,这电影没什么新意,看点就在于特效和女主角美轮美奂的衣服。   温蓝看得有点儿无聊,到了后面,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影片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她的脑袋就枕在江景行的肩膀上。   “醒了?”他对她笑了笑。   温蓝坐正了,还有点迷糊:“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刚看没五分钟。”   他说的这样信誓旦旦,温蓝反而不信了:“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这种事情有什么骗你的必要?”   “你老是取笑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骗我的?”她乐得跟他犟嘴。   她撒娇的时候也是很可爱的,表情纯真,带着点儿不服输的傲气,让人想要把她搂在怀里爱抚。   江景行拿起自己的外套,单手搂着她站起来:“回去再说。”   她难得这么乖巧地应一声,声音里还有没睡醒的倦懒:“嗯。”   整个人像只猫儿似的挂在他身上,被他带着走出了电影院。   上车的时候,温蓝还有些愧疚。   司机还是之前那个小女生,居然在这儿等了他们几个小时。   虽然这是她的工作,她多少是不适应这种剥削者身份的。   可能是走了太久的路,她一上车就觉得小腹坠痛,好像被绑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拼命往下沉似的。   “不舒服?”见她脸色不对,他握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冷,秀气的眉毛也皱了起来,脸色惨淡。   “你不要动。”他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半靠在自己怀里,吩咐司机,“去附近的酒店。”   “好。”司机不忘从后视镜看一眼,不由一愣。   男人目光深切、痛惜,侧目看向身边人时,毫不掩饰的关切。   温蓝此刻也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下意识伸手去握他的手:“江景行,我没事。”   “你不要说话。”他把她抱紧,唇贴在她的额头。   温蓝心底寂静无声。   只是痛经……他的反应,感觉她得了什么大病似的。   她心里有些许别扭的同时,又有些不易察觉的惊喜,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最近的酒店只离这儿一公里,到了后,他就让客房部送来了热水,连烧都省了。   喂她喝了后,又打了空调,抱着她窝在被窝里。   她一痛经手脚就冰得像冰块似的。   江景行握了会儿,忽然说:“都是我不好,不该拉你去看电影。”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觉得他这自责挺没有道理的,“突发状况,什么时候都有。而且,是我要去看电影的。”   他定定看了她会儿,苦笑:“你可以不这么理性的。这种时候,就不能跟我闹一下?”   “你希望我跟你闹什么?我没事了,你太小题大做了。”她觉得他的反应挺乐的,不忘打趣他,“不可一世、向来自我得不得了的江公子,也有这么大惊小怪的时候?”   他眼神危险:“你再说一遍?!”   温蓝下意识收起了调侃他的表情,讪讪的,缩了缩脖子:“玩笑开不起?你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吧?”   “你错了,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他捞过她,对着她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吻完后,他靠在床头抽了半根烟,然后斜斜伸过来一只手。   “什么?”她本来都趴下去玩手机了,不解地看向他,“干嘛?”   “手机借我一下,我发个短信,我手机没电了。”他表情镇定无虞。   温蓝没多想,拔下充电器把手机递给他。   “密码。”屏幕上亮起淡淡的白光,江景行垂下眸子,问她。   “六个6。”   他失笑:“这么摆烂?”手指输入,飞快解锁,径直打开了微信聊天界面,输入“池礼”。   没找到。   转而从联系人里找,很快就在列表找到了池礼。   然后点进去,删除。   温蓝也看到了他的动作,再去看他波澜不惊的脸:“……你干嘛?”   他把手机还给她,淡淡道:“幼稚一把。”   温蓝:“……”   刚刚说他小心眼,他还来劲儿了。   再看他那副故作平静的表情,她忽然就想要笑。原来,他也不是总那么冷静总那么理智嘛。   也有无可奈何被不要脸的情敌气到的时候。   这种拿另一半手机做文章删人的小女孩行为,他竟然也会做。   温蓝忽然就觉得,他其实也没有那么高不可攀那么遥远了。这一刻,她深刻地感觉到他也是有弱点也是有七情六欲的。   “这样才可爱嘛。”她忽然就想要逗逗他,扑过去捏住他两边脸颊,嬉笑,“不要老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江景行,其实你很防备别人吧?所以在外才总是戴着一张面具,不让别人看到你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她想了想,歪着脑袋看他,“心理学上管这叫‘规避风险’?说到底,是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行为。”   “你还懂心理学?”他轻笑。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壁灯,浅灰色的纸灯罩拢住了大半光芒,只有些许溢出。   江景行棱角分明的脸,在这样昏暗的灯影中格外疏冷。   虽然在笑,温蓝却感觉不到有多少暖意。   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她才开口,不知怎么就开口了:“你介意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吗?”   之前每次一提到这个事儿他就岔开话题,或者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可越是这样,温蓝觉得那越是他不愿意诉之于口的隐秘。   倒不是想要窥探什么,她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有很多不愿意让人揭开的羞耻事情,比如她妈的事情,但是,并不是提也不能提。   有时候你越是在意,那个伤口就越是伤你越深。   她望着他的时候,一双眸子清亮且坚定,是那种很容易在人心尖上破开一个口子的目光。   江景行忽然变得很沉默。过了会儿,他捞了一旁的打火机,只听得“咔哒”一声轻响,他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你,关于你……妈妈。”她声音不由放低。   他没抬头,只是无声地抽着烟。   “算了,你不愿意说的话……”   他却开口了,声音很淡:“她姓叶,将门之后,出身很显赫,到了她父亲这辈,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几乎把最好的都给了她。但凡是物质上的需求,父母都竭尽全力地满足,可能是爱之深责之切吧,管教也很严厉。这种教育方式下,她的性格既像公主般骄纵,也非常胆小懦弱,一贯的欺软怕硬。她的婚姻也是被安排好的,男方是世交家的孩子,年轻有为,出身同样显赫,性格却有些古板,不是她喜欢的那一类。”   “结婚后,她既逃脱了那个名为‘家’的牢笼,也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牢笼,很快,她迎来了迟来的叛逆期。她不断跟丈夫吵架,动辄打骂摔东西,一开始还算和谐的婚姻很快千疮百孔。后来,她在外面有了很多男人,坚持要和丈夫离婚,她的第二个儿子就是在离婚前生下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所以,她很讨厌她的第二个儿子。不过,就算剥离了这一层原因,我想她也不会喜欢他。有些人的磁场就是天生不和,就像每个人出生后都性格迥异一样。有些家长,哪怕同时生养了两个孩子,却非常喜欢其中一个讨厌另一个,不需要有什么理由。对吗?”   他的声音太平静了,好像只是在讲述一个跟自己完全不相干的故事。   温蓝默了会儿:“也许……也许……”   “也许”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她又闭上了嘴巴。   感觉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没有经历过完全一样的事情,再多共情也无法体会对方的心情,再多的安慰都只是站在旁观者角度的指手画脚。   都是笑话罢了。   “不需要安慰我。”江景行平静地说,轻轻一哂,“从来就没有什么希望的人,是不会去期待什么的。”   这个笑容有些突兀,也有些讽刺。   温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后来谁也没有说话。   窗外月色凄清,她趴在那边看了会儿,回头将脸贴在他搁在一侧的手背上,蹭了蹭。   她的脸颊皎洁如新月,莹润白皙,眼底是全身心的信赖。这种毫不掩饰的示弱和依赖,让江景行这一刻感觉到了被强烈需要。   其实,她的经历并不比他好多少。   四年前刚认识她那会儿他就感觉出来了,她外表总是温柔谦和,对谁都很有礼貌,其实就像是一只刺猬,时刻进入警戒状态。   却偏偏还要装作大度、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的样子。   “你呢?温蓝,说说你家里的事情。”   “没什么好说的,你都知道啊。我爸以前是做建材的,挺有钱的,后来生意失败,他受不了这个打击,跳楼了。我妈就把我和弟弟交给了我外婆,一个人去了北京……”她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   他抚摸着她精致的脸孔,忽然觉得此刻的他们就像是两棵同根树,泥土下的根须交缠往复,早就密不可分。   尽管从地面上看,是截然不同的两棵树。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轻柔如雾的一个吻。   ……   那日之后,凌旭就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想一个濒临绝境的赌徒,明明知道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但还是不信邪,还要孤注一掷赌上一睹。   心里更有一种执念。   既害怕知道那个人是谁,又非常想要知道。   他这样的男人,要承认自己失败太难了。   墙上的日历一页页过去,手机上的日期一日日临近,终于,到了五月一号这日。   他前一天就联系了江景行:“哥我几点过去?”   江景行给他发了个地址:“明早4点。”   凌旭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关了手机,事实上,这一晚上他都没睡,熬到凌晨3点就爬了起来,换上伴郎服去了酒店。   外宾有专门的休息室,定的是一间总统套房。   江景行的朋友亲戚,必然都是非富即贵的。   凌旭敲门进去时,姿态友好又谦卑,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就笑着问:“四哥呢?去接新娘了吗?”   其余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有几个,神色还特古怪。   凌旭当时摸不清这种眼神的含义,只是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见没人愿意搭理他,他悻悻地找了地方坐了,抽了根烟。   喝了几口茶,他觉得有些内急,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有人,他只好转道去外面。   过道冗长,脚踩在厚而绵软地毯上没有丝毫声响。加之因为是凌晨,天还未亮,四周没有什么人,稍有一点动静就能清晰入耳。   凌旭就要转过拐角,忽然听得拐角另一边有道声音说:“他是凌旭?就是温蓝那个前男友?”   凌旭刹住步子,一颗心忽然诡异地跳了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另一个声音附和,满含嘲讽:“是啊。”   这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不可思议的声音再次响起:“心真大啊,前女友跟自己老板的婚礼,还过来当伴郎。啧啧,为了巴结老板真是豁出去了,牛哇。”   “可不是。你看看他刚才那腆着脸的癞蛤蟆样儿,啧。”   “能攀附江景行,给前女友当伴郎怎么了?就是现任女朋友那也得洗干净送上去啊哈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男人嘛,为了事业就是要豁得出去,头顶一片草原算什么?”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应该去走向了走廊另一方向。   凌旭却像是被钉住了似的站在那边,根本不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   过了会儿,理智回笼,血液像是倒灌似的疯狂涌上脸,他一张白净的面孔涨得通红。   他们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后,他又觉得自己哪一句话都听不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觉意识彻底清醒过来。   细想过往江景行对待他的举动,那种平静中暗含哂笑的意味,似笑非笑的眼神……似乎都有了答案。   偏偏他像是被蒙在鼓里的猴子,尽情地在他面前表演,还自以为得到了他好感的模样。   一开始他以为江景行这种公子哥儿,对谁都是这态度,尤其是对他这样跟他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来说,多少会有点优越感。现在看,这哪里是优越感?这纯粹就是看智障的眼神。   现在想起来,他就觉得自己煞笔透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江景行肯定觉得自己特别滑稽吧?   想起自己在他面前无数次提过自己和温蓝的事情,还有添油加醋说的“恩爱”,他就觉得难堪。   以及自己撒过的谎,说自己只是出于怜悯帮助了一个师妹……可没准,温蓝早就把他的老底给掀了,他出轨的事情江景行都了若指掌。   他就那么静静看着他演戏,还要他在他和温蓝的婚礼上过来当伴郎。   凌旭又气愤又心塞,懊恼到了极点。   这一刻,他也有豁出去跟江景行闹一场的想法,但是,到底还是不敢。他太清楚了,江景行不知道有多少方法让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他要是得罪了江景行,甚至都不用他开口,其他人就会远离他。   他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外面,迎着风点一根烟,点了好久都没点着。他气恼地把打火机砸出去,颓然地靠坐在台阶上。   气愤之余,还有那么几分说不出的委屈。   作者有话说:   渣男社死现场!写得又爽又尴尬,尴尬到脚趾扣地! 第44章   温蓝早上3点就起来了, 任由化妆师给她画了两个多小时的妆,差一点就要睡过去。   只有真正经历过婚宴的人才知道,什么“洞房花烛”, 全是胡说八道, 真正办酒席这天, 新郎新娘不累成狗就不错了,哪还有精力干那事儿?   凌晨就要起床,全天招呼客人,还得拍视频留念。   一整天下来,沾了床就想睡。   而此刻,她只是在经历第一个阶段。   温蓝保持着上半身不动, 仍跪在喜床上, 捞过手机看了下时间。   凌晨五点半。   “我得跪多久啊?”她问床边的许依依。   其余人忙着布置屋子呢, 就许依依闲着, 听她问就凑过来了:“还早呢,一会儿新郎过来会跟你求婚的, 还有很多流程要走……”   她说了一大堆, 温蓝只听进去两个字。   “等着”。   之后就是冗长的仪式, 各种习俗夹杂着婚闹。不过, 现在是文明社会了,大家也都点到即止,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好不容易下了地,要去现场了,江景行招呼完其他人过来跟她耳语:“你别绷着一张脸, 要笑啊。”   温蓝动了动僵硬的脸颊, 拼命挤, 终于挤出了一丝苦笑。   “算了, 你还是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叹气。   温蓝:“……”   不应该跟他拌嘴,跟他拌嘴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婚宴仪式也很枯燥很公式化,主持人在台上慷慨激昂地陈述着各式的肉麻台词,两人维持着笑容撑了几个小时,明明疲惫不堪却还要硬撑着,不能让台下的观众看出一丝一毫的状态不好。   她身上穿着几十斤重的婚纱,中途又换了两套衣服,全程跟赶集一样。   婚礼,无非如此,看着光鲜亮丽,实则苦不堪言,完全为了长辈和自己的面子强行硬撑。   好在一天结束,终于完了。   温蓝在酒店套房换好自己的衣服,脸上还带着妆就拎了包。   化妆师说:“那我先走了,一会儿你自己回去?”   温蓝点头:“我没事儿,你先走吧,我老公会来接我的。”   化妆师说:“那好,你自己小心。”   两人一道出门,温蓝揭了房卡,将门带上。   出去的路上,温蓝给江景行打了个电话,江景行很快就接了起来,声音低沉,带着笑意调侃她:“这么快就我想了?”   他酒席上喝了不少,有别于平日那副沉稳的模样,带了几分平时瞧不见的浮浪。   温蓝红着脸握紧手机:“你喝多了?”   他笑:“还好。”   温蓝:“以后别喝那么多,让你在酒里掺点水,你非不听,你这人这方面也太实诚了。”   这年头谁酒席上真喝啊。   要碰上不能喝的新郎,岂不是要当场趴下?   明明大家都是真的酒里掺一点假的,他非要喝全真的。   不知道该说他实在好还是心高气傲,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作假。   电梯到了,她走出来继续跟他说:“刚刚在坐电梯,信号有点不好。你还在听吗?”   “在。你不挂,我就不挂。”   很简单的一句话,不知为何温蓝的眼眶有些酸涩。   他那边太安静了,以至于她可以清晰听到他的皮鞋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在酒店大门口。你来接我吗?”温蓝问他。   “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到。”   “不急,你慢慢来。”   挂了电话,被冷风一吹,温蓝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她忍不住伸手捧了捧脸。   目光不经意往旁边一扫,她顿住了,看到了一个不该看到的人。   不远处的站牌下,凌旭一脸憔悴地望着她。   其实她在酒席上时看到他了,不过当时他只是远远站着,她以为他是来参加酒席的客人之一,就没在意。   毕竟,他也算江景行的得力下属。   “蓝蓝……”他走过来,欲言又止。   他比半年前见到时要瘦多了,脸颊还有些凹陷,看上去颇有些落拓颓唐,哪里还有从前的意气风发?   不过,温蓝只是皱了下眉,目光没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你怎么来了?”   她语气冷漠,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凌旭心里发苦,但还是强自挤出了一丝微笑:“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不是来捣乱的。之前是我糊涂,但是请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想跟钟佳悦结婚,我跟她分开了。我之前只是为了逼你回头……”   凌旭顿了顿,苦笑,“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和江景行结婚。”   “你到底想说什么?”温蓝皱起眉,不太想跟他浪费时间。   “江景行他不是什么好人。”凌旭见她一副要走的架势,终于忍不住了,“你知道吗?今天就是他喊我来的,让我来给你们当伴郎。他之前提都没提过,你知道我到了这边才知道这事儿的感受吗?当然,我不是想为我自己说什么,这都是我活该,是我咎由自取。”   “但是温蓝,我想说的是,他这人太有心机,而且睚眦必报,不是什么好人。我在中宸也做了那么多年了,你知道他怎么对付竞争对手的吗?那些被他利用完了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他连自己的亲哥都能下得去狠手,别说对别人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跟你结婚,但是,他这个人冷心冷性,你以后不会过得好的。他那么强硬,不会像我这样低声下气地哄你的……”   凌旭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抬眼就瞧见了好整以暇站在不远处的江景行。   他身上还穿着婚宴上那身西装,长身玉立,器宇轩昂,跟他这副落魄憔悴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触及他冰冷睥睨的眼神,凌旭下意识就矮了一头,后面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在江景行面前,他天生就有些气短的感觉。加上此刻说的话做的事,甚至都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但是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要心虚?!   这事儿江景行才做的不地道。   他复又抬起头,看向江景行,想要说点什么,江景行却直接无视他,越过他直接走到温蓝身边,将脱下的西装替她披到了肩上。   他问她“冷不冷”,又说“司机一会儿就来,等一等”,全程没给他一个眼神。   凌旭又气又心塞,车到了,江景行握住温蓝的肩膀,两人要走了。   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蓝蓝!”   温蓝停顿了一下,回头。   江景行也大发慈悲地望过来,脸上的表情挺玩味,似乎是想看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样。   凌旭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今天这一遭,他面子里子全都丢得干干净净,偏偏他根本不敢对江景行说什么出格的话。   有那么一瞬,他也想冲上去照着他面门打上两拳头。抢了他女人就算了,这样耍着人是几个意思?   可也只是头脑发热的那么一瞬间而已,冷风一吹就立马清醒了。   他不敢,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而且,他也不见得打得过江景行……   江景行一米八七的高个,身量修长又高大,光身高体格就稳稳压过他一头。他早些年在校和刚工作那会儿也会锻炼身体,身上还有八块腹肌,后来工作越来越忙,就疏于锻炼了,腹肌也由八块变六块,到最后只剩下隐约的一点轮廓。   虽然身上没什么赘肉,也和真正的好身材有天壤之别。   江景行却完全不一样,他这人自律到简直可怕,常年锻炼,从不间断。而且,他这还不是花架子,之前一块儿出去吃饭时他有幸见过他教训一个醉鬼。那架势,拳拳到肉,三两下就把人撂倒,可不像是开玩笑。   他自动把对方替换入自己,感觉自己连他一拳头都挡不住。要是挑衅不成反被揍,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可是,就这样看着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走,他心里也是说不出的不甘。   他一直知道温蓝很美,不过,这半年没见,她比以前更美了,像是一块开过光的宝玉,毫不避讳地散发着身上的光芒,夺目到仿佛能攫取人的眼球。   但是想象了一下她这段时间都跟江景行在一起,是因为跟这人在一起才变得这么容光焕发,他心里就更憋屈了。   目光扫过温蓝身上穿的衣服,戴的配饰……随便一样都是几十万起步。   偏偏她好像不以为意已经习惯的样子。   他虽然也有钱,远远达不到这种挥金如土的地步。   她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不管是容貌气度,还是眼界气场。   一想到是因为另一个男人带给她这些,他就更气闷了。   之前跟他在一起时,温蓝还不是这样的,现在经由另一个男人一手雕琢,变得如此风华绝代。   这好像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她已经完完全全属于另一个男人了。   且他不如江景行。   虽然这是事实,但这样对比鲜明,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凌旭心里怄得很,脸上的表情却很落寞:“我前几天回老家了,我去看了外婆。”   温蓝一怔,眉梢微微跳了一下。   凌旭原本快要黯淡下去的眸子,倏忽又亮了起来,像是即将熄灭的火苗被风一吹,又再次擦亮。   他再接再厉:“外婆眼睛看不见了,我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她很想你,你有时间也多回去看看吧。我怕刺激到他,没说我们的事情。”   温蓝没说话,垂着头。   这似乎是她的软肋。   江景行看了她一眼,将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安慰道:“我五一没什么事情,陪你回去,顺便见见你家那边的亲戚。放心,我和他们一定会相处愉快的。”   温蓝轻轻地“嗯”了一声,顺从地跟着他上了车。   江景行弯腰将她送入,反手将门关上。   完全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凌旭被这一幕深深刺痛了。   这是他在江景行面前唯一有优势的地方,现在也被碾碎了。   江景行回头,这才正眼看他。车玻璃完全升起,确认温蓝听不到什么声音后,他才迈步走过来。   凌旭一颗心提起来,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江景行拨了根烟,径直走到他面前,到了近前,他才掸开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反手将盒盖弹上。   一套动作,流畅且自然。   跳跃的火光照亮他阴影里冷峻的脸,一言不发,就这么面无表情盯着他。   凌旭心里发毛,大着胆子开口:“……你……你想干什么?”   不会是要打他吧?!!   江景行倏忽笑了,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只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凌旭摸不准他的意图,但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一颗心更加难受。   江景行从始至终没把他当对手。   他心里像是无数杂草被狠狠拔去一般,难受极了。   骄傲、自尊、男人自信心都被碾压得彻底。   ……   车门关上,江景行对前头的司机说:“回首创天禧。”   “好的,江总。”司机恭敬应声。   车子很快启动。   车内重新安静下来,黑暗里,他的面孔看不真切。   温蓝从一侧静静打量着他,忍不住开口:“耍完威风了,江公子?”   “什么?”他偏过头跟她对视,微微挑眉,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叫他来参加酒席就算了,还让他来当伴郎?”温蓝无法形容这种行为。   虽然凌旭不值得同情,但是,那是在和她的感情方面,其他方面,他应该不值得江景行这样大费周折地折辱。   而且——   “我不想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你以后做这种事情前,能跟我先商量一下吗?”温蓝无奈。   他不给人留脸面的时候,简直是毫无顾忌。   这样我行我素,全然不顾。   这和温蓝的为人宗旨完全不一样。   “你现在是在心疼你的前男友?”他认命地点着头,状似不解地发问。   温蓝跟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对上,只读到了一种讽刺意味。   “我只是觉得,这没有必要。我跟他已经没有什么联系,我也只是希望这些往事都能够淡化。你有没有想过,今天来参加这个酒席的不少人都认识我,也认识凌旭,他们背后会怎么说?”   “温蓝,你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事实上,别人怎么说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侧脸冷得像结了冰。   之后他便一言不发,只是抽着烟。   她被烟熏得咳嗽了一下。   江景行皱眉,抬手打开车里的空气净化器,将烟掐灭了。   她不认同他的行为方式,觉得他是没事找事,无非是她内心凉薄、冷感,根本无法感同身受他此刻的心情。   难道,看到凌旭一次又一次地纠缠着她,一次又一次哪怕是无意地提起她跟他的过去……他不应该生气?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在挑战他的理智。   他本来也不是这样情绪化的人,可是,如今的这一切……是这样难以忍受。   他心里很清楚,他最不能接受的还是她跟凌旭那两年里,她对凌旭的纵容和付出。那是他无法企及和探知的,独属于别人的过去。   她一手把他变成了这样,却还要指责他不应该这样。   ……   回去的路上,温蓝没怎么跟他说话。   她觉得江景行的行为是有失妥当的,完全不计后果,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他可以这样,她做不到。   车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烦躁。江景行又下意识去拿烟盒,但瞥一眼身边的她,就只是拿着,没动。   心里思绪万千,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率先打破僵局:“你现在是为了凌旭要跟我冷战吗?”   “你很清楚,我不是为了凌旭。”她神色平静,也不像是要跟他吵架的样子。   只是,他看上去要比她更平静更坦然。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于是,两人间虽然沉默,倒也不像是要吵架的样子。   温蓝忽然就觉得很荒诞,觉得挺没意思的。   “你总是这么以自我为中心吗,江景行?折腾别人让你觉得很有快感?”   “你这话的逻辑不对,我没有要挑事的意思。”他看她一眼,强调,“相反,我已经一再退让。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不会这么无聊。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喜欢没事找事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呢?他那么怕你,你告诉了他实情,我不相信他还敢继续缠着我。可你不告诉他,就是耍着他玩。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温蓝感觉无法理解,甚至觉得他很“变态”。   这就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   偏偏他做了,还觉得兴致盎然。   这让温蓝觉得他有点“恐怖”。   不过再为了这种事情争吵也实在没有意义。   她转头望向车窗外。   夜深了,路边只有零星几盏路灯还亮着,老旧昏黄,像笼罩着行人虚幻的梦。   ……   在老家再摆一次酒席的想法被温蓝否决了。   除了外婆、大伯和二伯家,她在那边没什么亲人了,出来这些年,邻里关系也早就生疏。   五一长假临近末尾,若是再不回去,便没有时间回去了。这两天她很纠结,回不回更像是一个“仪式”。   这两天,江景行都在公司忙着工作,两人几乎是零交流。   不过倒不是冷战,他像是有意避开她,给彼此一个缓冲期。   他太了解她了,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不想看到他,时间反而会冲淡她心里那种压抑的情绪。   这日温蓝想了一上午,还是决定回去一趟,她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回一趟老家吧,这就两天。]   [好。]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公司。]   [很忙?]   [还好。]   [算了,我回头找你。]   她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挺无聊,又把电视机关了,低头拧了拧眉心,感觉静不下心来。   温蓝不是一个喜欢放着问题不去解决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既然决定了要回去,那还是早点回去算了。   心里想清楚后,她就去洗了个澡,出来后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出了门。   抵达那边公司大楼下,她才给江景行发了消息“我过来了”,言简意赅,上了楼。   电梯快要合上了,外面又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等等”,迎面扑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   温蓝忙往旁边站了站,给他空出位置。   “谢谢啊。”中年人头发有些乱,伸手无意识地捋了一下,对她干巴巴一笑,随即又心不在焉地垂下头去。   停了会儿,温蓝提醒他:“您没按电梯。”   对方这才回神,又说了声“谢谢”,飞快去按按钮。   这人太奇异,像是几天没睡好似的,温蓝从侧边悄悄打量他,这才发现他有些眼熟。   对了,似乎之前在餐厅下面见过,来找过江景行,好像是中宸下面的一个公司的高层,叫什么陈默。   与她无关,她又收回了视线。   到了顶楼,她直接去江景行的办公室找他,但是,还未靠近就听见里头传来压抑而讨好的声音:“江总,我已经知道错了,我跟徐德冲那边也断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看着我去死啊!”   “您这话说得可就过了。”江景行端端坐在办公桌后,表情风波不动,“您跟徐总的恩恩怨怨,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当初也是你主动找上我,说要曝光明远的一些行业内幕,明远也算中宸旗下的核心公司,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之后你得到的好处还少吗?谈什么功劳?就算有,你我之间也早就扯平了。是你自己太贪心,之后那些事儿我可没有半分插手,怎么,现在出了问题又要我替你兜底?”   陈默被他说得一噎,见他这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又急又气:“对!你是没有插手?!可是,你一直都在引诱我,旁敲侧击地暗示那个AI304的项目,还有中恒那个策划!刘静是你的人吧?!要不是她带我去市场,我会上当?!”   江景行听着就笑了,淡淡抬眼:“你的意思是,我逼着你去跟风投这些个项目,逼着你跟那些个股东作对,弄成现在这样?我是按着你的手去做了,还是控制了你的大脑?”   沉默的脸当即涨红,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他急了,真的急了,额头豆大的汗珠滚下来:“可是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不想进监狱。就算你不帮我,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送进监狱吧?!”   他心一横,脸变得狰狞起来,“反正我是走投无路了,你要是见死不救,我就把你那些事儿全抖搂出来!咱就走着瞧!”   江景行冷笑,抬手,作了个“慢走不送”的手势。   周丛这才拿着资料上前,小心窥探他的神色:“你确定要这么赶尽杀绝?像他这种人,其实很好打发。”   “你的意思是,让他一直有机会威胁我?”   周丛顿了一下:“我只是担心你适得其反。”   江景行冷笑。   过了会儿,他对他招了招手。   周丛会意,俯身贴近,听他在自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脸色稍变,点了点头直起身。   周丛拿着文件出来了,温蓝自动站远了些。   “夫人?”周丛脚步明显一顿,但很快恢复了镇定,“您怎么会在这儿?来多久了?”   温蓝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自己这种问题,但还是笑了一下:“没多久,我刚到。对了,我找江景行,他在忙吗?”   “您进去吧。”周丛没多说,微微颔首,携着文件离开了。   温蓝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过去敲了敲半开的门。   江景行的视线从文件中抬起,看到是她,阴沉的脸才稍稍缓和,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跟你说过了,我想回老家一趟。不知道这两天你有没有时间?”   “当然有了。”他过来握住她的手,微微加重了一点力道。   温蓝迟疑了会儿才说:“那买下午的票?坐飞机?不知道还买不买得到。”   “不用买票。”他笑了下。   温蓝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抵达京郊的机场,换了贵宾专车直达某专属停机坪。   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就绪,副机长亲自过来招呼,另有工作人员陪同服务,替她提行李。   飞机降下阶梯,温蓝踩着上去。   江景行到了上面,将手递给她,让她更好地借力。   这辆湾流G650算是市面上比较流行的豪华飞机,虽然载客量不多,内置酒店、餐厅、豪华休息室等设备,一应俱全,在上流圈层中备受好评。   机舱内部是大面积的奶白色真皮软包,偶尔配一些棕色的大理石硬包,和他几辆豪车喜欢的内部装潢挺像。   没有多么花哨的配饰,延续了商务机应有的格调和简约。   温蓝在半弧形的深棕色沙发里坐下,忍不住四处打量。   空姐将切好的水果、点心端上桌面,又询问她有没有什么别的需求,有需要可以跟她们说。   温蓝笑着说“好”,端过桌上的红酒抿了口,不由皱起眉。   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江景行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开视频会议,见状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对面正汇报的高管一怔,下意识出声:“江总,我刚刚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江景行忙收回视线,神色恢复如常:“没什么,你继续。”   “好,那继续之前说的这个问题。关于加州的这几个矿山,我个人认为不需要去竞抢,第一,这都是市面上比较常见的石种,且只开采了12%,谁知道后面会开出什么东西,风险太高了。其次,参与的人太多……”   作者有话说:   ————   完结倒计时,不到十章了,好好收尾~   下本开《我的银行家先生》or《为你疯魔》,求收藏~四月份中下旬就开 第45章   温蓝坐了会儿又觉得挺无聊, 抽了本一旁书架上的杂志看起来。   翻了会儿才发现是财经杂志,她压根就看不懂,只能掠过那些专业性的术语看看行外的趣闻。   比如, 这一刊专栏里的名人专访。   她下意识朝对面正专注开会的男人望去。   杂志上的他有一张安静的面孔, 眉眼修长、周正, 清晰的轮廓线透出疏冷精明的气质。   一身再简单不过的黑西装,再简陋不过的半身寸照,依然这么英俊。   不得不说,相貌气质这种东西真是天生的,别人羡慕不来。   她也见过很多富豪或者名人,杂志专访上P得像男明星, 私底下一见, 一个个大肚腩还油光满脸, 哪有照片上半分英俊?   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小时, 她将杂志合上,干脆靠在沙发里闭眼假寐。   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肩上微微往下沉了一下。   她睁开眼睛, 江景行弯腰站在她面前, 手里拿着一块薄毯子, 一个角刚刚搭在她肩上。   “我吵醒你了?”他看上去有些歉疚。   温蓝笑了下,摇摇头:“没有,我也没有真的睡着。”   他转而将毯子盖在了她光裸的膝盖上。   “你呢,开完会了?”温蓝抬眸问他。   他点了下头,屈身坐入她对面的沙发里。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 又问她:“不喜欢红酒?”   温蓝耸耸肩:“味道挺奇怪的。不过, 你的酒大多都是名酒, 是我不会品鉴。”   她曾经打开他的酒柜研究过, 他的酒最最便宜的也是十几万一瓶。   她不会品酒,倒是尝不出跟一般的酒有什么区别,更不懂他说的入口顺滑还是灼口之类的。   到了目的地已经是傍晚,温蓝和江景行先去了下榻的酒店。   翌日一早才出发。   她老家在一个小镇上,算是城乡结合部,虽然这两年也建设过,与真正的大城市还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画风。   两旁的门店装修落伍,大红大绿的灯牌是常态。摩托车、三轮车穿行过市,与汽车货车混杂在一起,缺乏基本的交通规则和整洁度。   所以,像这样一辆豪华、一尘不染的劳斯莱斯出现在街面上时,难免会引得路人侧目。   虽然这里大多数人不认识这车的牌子,但是,从锃亮的车玻璃、流水线一样的车身、精致独特看着就很昂贵的立体车标……也可以看出,这车价值不菲。   “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向来冷淡的大伯母待她超乎寻常的热情,餐桌上,不住给她夹菜,“来,尝尝这个鲤鱼,都是你大伯去捞的,还有这个香椿炒鸡蛋,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温蓝自然欣然应允。   虽然以前离开时闹得挺不愉快,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   温蓝虽然没有那种“血浓于水”的想法,也不是个喜欢绷着脸跟人吵架的人。   除了涉及实际利益,她不会松口,面子工程她一般做得很好。   所以,一顿饭还算融洽。   只是,因为江景行也在,这顿饭的气氛到底还是存着一丝古怪。   大伯母虽然一直给她夹菜,跟她说话,目光下意识还是会瞟向对面的男人。   一开始大伯母还笑着招呼了两声,江景行也礼貌回复了,但气氛很快又冷下来。   江景行西装革履,气度不凡,只是静静坐在那边就很有气场。他虽然不算冷脸,却也跟“平易近人”不搭边,身上到底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   无形间,将他和这间狭小而老旧的土胚房、和这个地方的人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   一顿饭吃得实在是尴尬,温蓝草草扒了两口就结束了。   跟大伯母聊了两句,她走到外面,远远就看到江景行站在廊下抽烟,侧脸安静。   月色把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出很长很长的一道。   温蓝走过去,抬手敲敲面前的廊柱。   他回头,眉梢微抬。   “少抽点。”她信手摘下了他手里的烟,扔地上、踩熄了。   他深邃的目光奇异地落在她脸上,似乎很意外,她竟然会这样强势又不讲道理。   不过,他也没计较,只是笑了笑:“你跟你大伯母一家关系不好?”   温蓝微怔,原本都回过头去了,又侧过来看他。   她意外的神色被他精准捕捉,江景行得逞一笑:“我猜的。”   “怎么看出来的?”   “刚刚你的表情。”   她待人的情绪有明显的区分,刚刚就是那种客套疏离又隐隐不耐烦的味道。   不知何时,他已经能准确分辨出她种种不同的情绪。   她还要说点什么,他将西装脱下来,随意铺在地上:“坐。”   “你确定?”她挑眉,“几十万的西装,给我当垫屁股的?”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地上凉。”   似乎,贵不贵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她会不会着凉才是关键。   “不是要去看你外婆?”江景行问她。   “她在东湾那边,开车过去还要半个多小时,一会儿跟这边的亲戚打个招呼再过去。”   江景行静静地望着她:“你还没跟我说,你跟你大伯母家是不是有矛盾?”   他又补充一句,“当然,不方便可以不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温蓝哂笑,抽回目光,望着远处黑魆魆的桑树林。过会儿,她朝他伸出手。   “?”   “给我根烟。”她淡淡道。   江景行闻言就笑了,低沉开口:“你确定?”   温蓝总感觉这双漂亮的凤眼里满含嘲讽之意。   “瞧不起谁呢你?”   他笑了一下,不在跟她争辩,拨了根烟递给她。   她一看就没抽过烟,拿的姿势歪歪扭扭,很是生疏。   他好心地将打火机打开、递过去。   她就着点燃了烟,皱眉吸一口,然后一阵咳嗽,差点被呛死。   她把烟拿起来,放眼前仔细端详,发出灵魂拷问:“男人是不是有毛病?花钱找罪受。”   他笑得不能自己。   温蓝到底没有再抽。有些人天生不适合做某些事,比如她对于抽烟。   那种烟草在胸腔里滚动的感觉,干涩又疼痛,确实有种侵入肺腑的刺激,但也难受。   反正,她不喜欢。   话题又扯回之前的:“你问我跟我大伯家有什么矛盾?我爸那会儿跟他们合伙做生意,后来我爸过世了,这就成了一笔糊涂账。我不知道我爸投了多少钱进去,不知道盈利多少,但是,后来清算的时候,连本金都没拿到。他们说,都赔光了,一分都没有还给我跟我妈。”   说着,她唇角不自觉浮起一丝冷笑。   江景行诧异地看着她,似乎很意外,这样了她还能看似心平气和地跟对方一家人坐在一张桌面上吃饭。   还要过来看他们。   “你以为我过来是问候他们?”温蓝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冷笑,“我过来是想让他们看看,我跟我妈现在过得有多好。”   江景行对此不做评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也不知道当年十几岁的温蓝经历过什么。   不过,他觉得她回这一趟也并不是单纯地想要炫耀、打压一下对方。   “你想讨回你爸的本金?”他问她。   温蓝点头。   “那应该挺困难的。”他直言不讳,“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如果能讨回来,你会等到现在?还是,你就是想单纯地跟他们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   “也可以这么理解。”她又摇摇头,“可能是一种执念吧。我永远都记得,当初我跟我妈饭都吃不上了,连给我爸下葬的钱都是借的,结果上门去,他们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亲情这种东西,在金钱面前真的一毛不值。”   这话,江景行挺认同的。   他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们必须不断地奔跑,才不会被人踩在头上。”   温蓝并不意外他会这样说。   至少这一点上,他们的价值观高度一致。   他又点了一根烟,缓缓地吸了一口,过后问她:“需要我帮忙吗?”   “怎么帮?”   “帮你对账。”   “对哦,你手底下那么多能人。”   “我说——”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掸了下烟灰,“我亲自帮你对。”   “你?”温蓝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怎么,瞧不起我?”他微微拢眉,“我主修的是金融学,但数学和商学也是大学里必要的课程。我的专业课,没有一项是落后于他人的。”   他说的隐晦而谦逊,其实,应该是没有人可以在专业领域压倒他。   他天生就思维灵敏,有高人一等的灵活头脑和记忆力,这不是普通人寒窗苦读可以弥补的差距。   温蓝毫不怀疑地点点头:“我相信你,但是不必了。”   “为什么?”   “我们还在招架。”她淡淡道,看他一眼,“不想让你从我这儿薅到好处。”   “需要算得这么清楚?”他失笑。   “跟你必须锱铢必较,否则,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他笑得身子微微后仰,望向远处,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无处凭依。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做什么都能谋而后定,游刃有余,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   可现在却明白,没有人是能真正完全控制自己情绪的。   ……   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江景行就陪着温蓝去东湾看了她外婆。   她外婆现在是跟她小外婆一家住在一起,一个人一栋房子。不过,相较于旁边的两层楼洋房,她住的那栋房子低矮老旧,是很多年前修建的了。   温蓝穿过院子,正要上前叩门,就听得屋子里传来声音:“你怎么来了啊?这么大老远的,还带东西过来?”   凌旭的声音清亮,带着讨好:“我出差,路过这边,就过来看看您。”   温蓝下意识回头去看江景行。   他的神色倒挺是镇定,只是唇边略勾了一丝讽刺的笑。   门这时从里面打开了,原来是凌旭搀着外婆出来了。他身形高大,搀着佝偻的外婆时,人也习惯性地佝偻着,脸上带着爽朗而纯粹的笑容。   像一只讨好人又乖巧的大狗。   这种笑容,很容易就让人卸下心房。温蓝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他刚刚开始追她时,就经常露出这种笑容。   光阴飞逝,时间过得是真的快,转眼已经快三年了。   只能说世事变迁,知人知面不知心。   外表光鲜的人,内心指不定早就千疮百孔。而某一方面出众的人,不一定其他方面面面俱到。   凌旭就给她上了很好的一课。   至少,那时候她绝对想不到他会出轨,他就不像是会出轨的那种人。   “蓝蓝……”看到他,凌旭明显很高兴,可脸上的笑容扬起还没两秒,目光就扫到了一旁的江景行,又垮了下去。   他是有点不忿的,可一和对方对视,又有些心虚,连忙转开目光。   心里又说不出的懊恼郁闷。   在外婆面前,温蓝给他留了点面子,从他手里接过了外婆,把人往远处搀。   远远的,凌旭看到温蓝和她外婆到了院中的那棵腊梅树下,温蓝笑着搀她到石墩子上坐了,又俯下身给她捶腿。   说他不要脸也好,卑劣也罢,要不是这样做,恐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接近温蓝了。   从前就觉得她美艳无双,但呆久了总会厌倦。   如今一段时间没见,她竟美得如此夺目,低眉抬眼间都是说不尽的风情。   而这一切改变,都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他就难受得不行。   偏偏自己各方面都被江景行吊打,完全没有可比性。   和江景行待在一块儿时,他那口气真顺不下去,可与之相比,是那种心脏疯狂的心悸感。   他真没哪一刻这么恨自己的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大着胆子开口:“蓝蓝的外婆有老年痴呆,有时候是清醒的,有时候又很糊涂,需要人照顾,她就她在这边请了个认识的相亲做护工。”   江景行看着他,没有开口,似乎是想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凌旭抿了抿唇,一鼓作气道:“我照顾过她外婆一段时间,之前每年过年,我都陪她回来,所以她外婆很喜欢我。”   江景行点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她为了不刺激她外婆,还会允许你赖在她身边?”   凌旭被堵得语塞。   江景行说话太不客气,把他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等于扯下了他的遮羞布。   偏偏他还无法反驳,他确实存了这种心思。   说他不要脸也好,说他狗皮膏药也罢,他真的不想就这样跟她分开,哪怕只是陪陪她也好。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时才会明白那有多珍贵。   ……   “外婆。”温蓝见她意识清醒,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说实话,“我和凌旭已经分开了,刚刚你看见的那个,是我现在的老公,他叫江景行。”   出于她的意料,外婆表现得很平静,还笑着说:“长得很帅,你眼光真的好。”   “……你……我以为你会反对呢。”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温蓝舒了口气,“你之前那么喜欢凌旭。”   “我喜欢他,是因为你喜欢他呀,囡囡。如果你不喜欢他了,我也就不喜欢他了。”外婆拍着她的手说。   原本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暖的清明。   温蓝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反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温蓝过来时,凌旭已经走了,江景行单手抄兜,一个人站在门口看头顶的一方青瓦。   她看他,看到他唇边含了浅浅一丝笑:“这是清朝道光年间的瓦片,文物啊。”   温蓝一怔:“真的假的?”当然,她关心的是,“很值钱?”   “一套的话,可以卖到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下,随即又说,“当然,一两片也就是一只鸡的价格。”   温蓝垮下一张脸:“你还不如不说。”   江景行失笑。   温蓝:“你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来过。”   “你来过?”   “早年来这边跑过单。跟人撕逼,还进了警察局,所以印象深刻。”   温蓝说不出话。   他侧过头,看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温蓝沉吟了会儿:“只是觉得很难以置信。你这样的人……”   “我什么样的人?”他似乎来了兴致,定定地望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见她有些为难的样子,他又笑了笑,“没关系,你随便说。”   温蓝于是实话实说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以为你是个内向、不合群的人。”她悄悄看他一眼。   包括后来重逢,在牌桌上那次也一样。   他点了点头,忍着笑望她:“所以,你好心地跟我搭话,说外面冷,让我回去,真是太善良了。”   温蓝不吭声了,后来才知道,自己干了件蠢事。   这个人只是看着清冷安静,可不是一个需要人同情的人。他是凌驾于规则之上,也践踏规则的人。   真真正正、各方面都站在金字塔顶端傲视众生的狩猎者。   “你总是这样不自禁地关心别人吗?”他的眼睛清澈而深邃,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她。   温蓝停滞了会儿,才不自在地转开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他低笑。   温蓝听出了他笑声里的画外音,耳根微红。他们离得不算近,他英俊逼人的面孔却好像近在咫尺。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就安静地站在她对面,面孔清俊如画卷,眼神中却好像有一把钩子。   浅浅一笑,就叫人陷入他墨一样的眼中,不能自已。   温蓝强自镇定,苦笑,闭了下眼睛:“江景行,你别总是用美男计套路我,我不吃这套。”   “那你吃什么?”江景行淡淡的,“凌旭的‘苦肉计’吗?”   温蓝:“……你别这样,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平时理智冷静的人,阴阳怪气起来真是让人浑身发毛。   温蓝回头又去陪外婆,要扶她去睡觉。   “这是?”老人终于发现了另一个人。   温蓝耐着性子又解释一遍:“江景行,我老公,我刚刚跟你提过的,你忘了?”   老人家表情茫然,过一会儿又有些恍然,似乎是想起来了。   “你问我们怎么认识的?”温蓝随口胡扯,“那说起来话就长了,这就是放到小说里,也是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不比你电视上看到的差。说起来,我们认识四年了,其实他一直暗恋我……”   他就站在那边,看着她瞎编,笑而不语。   哄好了老人,温蓝回头:“你不会真的要在这里过夜吧?没地方给你住。”   “我刚刚看了一圈,院子后面的楼房有两层,阳台就有三个,说明这屋子起码有五个房间。”他俯身靠近她,乌黑的眸子定定望着她,这会儿还有心情开玩笑,“怎么样,我算术可以吧?”   温蓝:“……”   他笑侃她:“就算为了赶我走,你也不用扯这种借口吧?”   “我的意思是,这边没有好的房间给你住,都是老房子,条件很差的。”她是真觉得他住不惯。   “没关系,我不介意。”   “有老鼠,还有蟑螂和虫子!”她强调。   两人目光对视,他单手插兜,站在原地没动。   对峙了好久,温蓝认命地往回走,后来把他领到二楼一个空房间门口:“这是我小时候的房间,已经很多年没住过了,我换了新被褥,您就将就一晚吧。”   他走到橱窗前,抬手打开了玻璃柜。   温蓝看到他拿出了一个金属相框,刚要阻止,他回头看她,指了指那相框上脸涂得红彤彤的小女孩:“这是你?”   温蓝窘红了脸。这照片,脸涂得像红屁股一样。   不过,小时候的舞台妆大多是这样。   好在他把相框放了回去,没有太看她的笑话。   乡下晚上气温低,又没有暖气,她给他多送了两床被子,犹豫一下说:“你冷的话,就把空调开高点吧。”   “谢谢。”   她都要走了,他叫住她:“温蓝。”   他喜欢连名带姓地叫她,不像她其他男朋友那样喜欢叫她“蓝蓝”,黏黏糊糊。他的声音低沉而动人,冰冷沉静,让人柔肠百结,此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能被人叫出这种味道。   她心里矛盾又害怕,觉得事情朝一个自己不知道的方向发展。   总感觉他这人身上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沉沦。   所以,他走近一步时,她下意识退了一步。   简直是无意识的本能动作。   却让他挑了挑眉:“我很可怕吗?”   她只能笑笑,开玩笑说:“你很难不让人害怕。”   他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眼神躲闪,似乎也笑了笑,淡淡一嗤:“晚安,让人害怕的人祝你晚上有个好梦。”   温蓝:“……”这人!   她在老家待了几天,江景行也在这儿住了几天,期间两人交流也不多,更多的时候,他陪外婆说话,或者和隔壁的李老头一起下地。   温蓝第一天听到他去下地时,几乎难以置信,差点喷出一口茶来。等到了地里才发现自己想多了,他穿着套鞋,毛衣的袖子高高挽起,不但没有丝毫局促,反而反过来教那些常年下地的人:“这个水,不应该这么浇……”   然后还亲自给他们示范。   温蓝觉得不可思议,事后踯躅很久,问他:“你以前下过地吗?”   他当时在喝水,仰头,喉结微微滚动。慢条斯理地喝完,他回头跟她说:“我刚刚学的。”   温蓝:“……”所以,竟然能这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仿佛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说:“我可没胡说,我有认真研究过,刚刚还和李叔对过答案,一点不差。”   温蓝说:“你是在告诉我,你很聪明吗?”   好吧,好像也不是假话。   怪不得他总是这么云淡风轻,一副自信笃定的模样,他确实是有底气。   “你很有设计天赋,对版型的敏锐直觉,更是其他设计师望尘莫及的。”他忽然转到了这个话题,“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她沉默,过了会儿说:“谢谢你。”其实说起来,他算是她的半个伯乐。   “我可不接受头口的感谢。”   温蓝滞了一下。   他也回过头来看着她。   目光交汇,她又很快移开了目光,低头看着楼下的土地。   他笑了笑,回头去看远处的湖面,没再说什么。   阳台上有点冷,她打了个喷嚏。低头揉鼻子时,发现肩上微微沉了一下,被披了件男士外套。抬头,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面孔,阴影里,似乎格外冷峻而深邃,浓密修长的睫毛密密地扑在眼窝下,薄薄的一片唇微微抿着,抿成性感的形状。   这种嘴唇,很适合接吻。   而她也领教过。   不远处似乎有小孩子在放烟花,打破这四周死寂般的沉默,耳边隐约传来欢声笑话。她心里不知为何松一口气,收拢了脸上的表情,说:“很晚了,我们回房间吧,明天就要回北京了……”   耳边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她迟疑地回过头。   可就在回头的那一瞬间,他缓缓地靠近她,英俊的面孔如放慢的影片一般在她面前无限放大。   和以往那种肆意不同,他定定凝视着她,望着她,缓慢靠近,也给了她充分的反应时间。   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推开他。   两人之间,呼吸交融,温度急剧攀升,只需他微微前倾,就能吻住她的唇。   他们又能回到亲密无间的关系。   但是,那又是不清不楚的。温蓝想起那一晚,她说自己不认同他的行事准则时,他只是笑笑,一句话没说,一句话没反驳。却也,没有要改变的意思。   也许她要的并不是改变,而是收敛,是他能顾虑她所处的位置,不要让她承受更多的非议。   又或者是,更深刻地了解这个人。   迟疑的片刻,她已经别开了头,躲过了他的索吻。   江景行微怔,看了她半晌,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从烟盒里摸烟。微弱的火苗将他的面孔微微照亮,烟尽了,他才开口:“温蓝,我真的喜欢你。”   “你想象不到的喜欢。”   她心里震动,心跳得竟格外快。   “你别说了,让我想想。”她捂住脑袋,感觉思绪一团乱。   ……   到了六月份,北京的天气才逐渐暖和起来。   温蓝早上起来,像往常一样洗漱、准备上班。她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看着她。   她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去餐厅吃东西。   江景行站在落地窗边穿衣服,稍微用力扯正了领带,一丝不苟地别上领结。他回头看到她,走到她身后问:“鸡胸肉清蒸更健康,你尝尝。”   “都健康了,味道肯定不怎么样。”温蓝笑,用叉子叉了一小块吃,眉头从紧皱到渐渐舒展,似乎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过了会儿,她又叉一小块。   味道竟然还可以。   江景行失笑,单手撑在她身侧,俯下身看她:“鸡胸肉只要正常烹饪,难吃不到哪里去。”   她笑笑:“也许吧。”   两人在楼下分道扬镳,各奔各自的公司。   又是一整天的忙碌。   到了晚上5点时,她接到了江景行的短信,催她吃晚饭。   她心里懊恼地想:他怎么知道她没吃晚饭?   便撒了个谎,回他:“我吃了。”   他那边也回得快:“没骗我?”   她满嘴跑火车:“当然,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骗你的?”   关了手机,微微耸肩,还有点心虚。   这个点儿,行政区的员工本应陆续下班,今天却聚了不少人。温蓝去茶水间倒热水时路过,不慎听了一耳朵:“你们听说明远和申达房地产的事情了吗?”   “什么啊?”   “明远前总经理陈默和申达房地产涉嫌巨额行贿受贿,中宸基金北京这边的负责人凌旭也牵涉其中,据说凌旭今早就被拘留了,现在正接受调查。”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陈默今天下午直接跳楼了。你说,要不是送进去就直接关到老死,能这么想不开?”   “不至于吧?经济犯罪而已。”   “那也可大可小……”   “要我说,金融行业这种事情不是很普遍?有点身份和地位的,谁的屁股底下干净了?我看是得罪了什么人,要把他们往死里整。一爆出来就掀起这么大的风波,排山倒海的,几个报社一起报道,上午刚揭发,不到中午警察就上门了,根本不给人反应机会,这是蓄谋已久了吧?”   “谁知道,做事还是要小心点,保不齐得罪了什么人,也落得这种下场。”   温蓝握着保温杯的手顿了一下,水差点满溢出来。   她忙关掉取水键,心情复杂。   忽然想起之前去找他时,在门外偶遇沉默的事,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手笔。   倒是挺像的。   他从来不说软话,也不手软。   晚上7点,温蓝回到住处,却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江景行还没回来,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犹豫了会儿,不知怎么就点开了手机。这件事挺瞩目的,因为牵涉众多,在圈内掀起了一阵浪潮。   不过都是正经报道,直到她点进某私密论坛才刷到一个小视频,是陈默跳楼前被拍到的,镜头晃得很厉害。   他对着镜头吼着:“你们说我咎由自取?他又是什么好人了!我跟着他四年了,任劳任怨,做牛做马,为了RS我背叛了我上一任老板!现在,他为了收拢国内市场的集权,随便找了几个理由就要踢了我!”   “我召开记者会曝光有什么错?!我就是想给我讨回个公道!他倒好,干脆连抚恤都不给了,直接要把我送进监狱里去!我都这把年纪了,去牢里待个几十年我还活着干嘛?!跟他比起来,我干的那些算什么!”   “别以为他长得清心寡欲就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的血都是冷的!垄断兼并,栽赃陷害,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什么都干。不信你去问问那些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企业老板,问问那些跟我一样被他用完了就扔的可怜虫,有几个不是对他恨之入骨!我就等着,看他能有什么好下场!”转头当着众人的面跳了下去。   “砰”——血肉模糊,四肢扭曲,面皮一般瘫在了地上,像一只从高空抛下,砸得稀巴烂的西瓜。   温蓝愣在那里,四肢僵硬,不能呼吸。   斜侧里伸过来一只手,不由分说夺过了她的手机,关掉了,搁到一旁的沙发里:“别看这种血腥的视频,晚上会做噩梦。”   温蓝停顿了会儿才抬起头,看着他。   过了会儿,她又垂下头,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他也没催她,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喝点水,你手好冷。”   她无声地捧过杯子,半晌,终于问他:“是不是你?”   “是。”他在她身边坐下。   温蓝很意外他这样坦诚,又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他偏过头看她,手微微拢在膝盖上,解释:“他逼得我太狠,如果我不解决这件事,我会一直被人缠着勒索。”   “他勒索你?你有把柄在他手上?”   “商业人情往来,算不上什么把柄。只是,对我在业内的个人形象会有影响。”多的他不说了。   温蓝也不想问。   她也不是幼稚园小朋友,很多事情行业内心照不宣,没必要刨根究底的。   “虽然视频被和谐了,但是,他在媒体面前那么说,对你的影响肯定也不小,你自己注意。”   “好,谢谢。”他笑了一下,单手扶住她的面孔,似乎想要亲吻她。   温蓝下意识侧了一下,避开了。   真的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她自己都楞了一下,随即就有些尴尬。   江景行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渐渐浮起一丝讽意,语调倒是挺平静:“口是心非的女人,其实还是怕我。”   温蓝徒劳地想要替自己辩解一二,却不知道要如何说起。   真不是他说的那样,但是,刚刚看过那个视频,心理上的冲击性确实很大。   而且,心里也有太多疑问。   “我没冤枉他。”仿佛能猜出她在想什么,他站起来,信步走到窗边,高大的身影定格般伫立在那边。   身上,似乎也沾染了窗外寒夜的凛冽气息。   “都是他咎由自取。”   温蓝不知道他说的是“陈默”,还是“凌旭”。   亦或者,两者都是。   “不过,凌旭的事情是个意外。我虽然小心眼,但没那么斤斤计较。”他笑着回身,转回她面前,弯腰拉起她的手,“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和陈默私底下也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只是意外被牵扯进去。”   温蓝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他可能不知道,他一般不会解释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明远和申达也算业内的庞然大物, 这样的震荡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过,放眼整个金融界仍是不足一提。过后,再大的风波也消弭, 一切恢复了平静。   温蓝有时候盯着墙面上发焦的空洞时会疑惑, 这是什么时候扎上去的?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老师, 您看看,我这个袖子怎么做都做不到。”旁边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   温蓝回头,是新来的实习设计师小刘。   她手里正捏着一枚别针,无措地摆弄着人台上的白坯布,袖子怎么弄都没办法成型。   温蓝从她手里接过别针,利落地将省道往上提了一下:“余量太少了, 多放一点, 你别针的方式也不太多……”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_9_ ._ c_ o _m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门后有人笑着开口, 抬手轻轻在门板上一叩, 发出“咚”的一声。   温蓝回头,意外居然在这里看到罗嘉懿:“罗总……”   “别这么叫我, 折煞我了。”罗嘉懿笑着走过来, “你忘了我今天就离职了?”   她今天穿得很随意, 白色小西装, 内搭波西米亚风的裸色裙,绸缎一样堆叠的质感,显出胸前深深的沟壑,让人血脉贲张。   不过,工作时很少见她这么穿。罗嘉懿在公司里、员工面前都是内敛而温柔的。   温蓝对罗嘉懿的感情挺复杂的。   一开始她对她的提携是真的, 她利用自己也是真的, 后来莫文熙离开后, 她就不再是她的得力助手, 而是威胁她的存在,她对付她暗暗打压也是真的。   不过,种种都是从自身利益出发,也情有可原。   换了她,站在罗嘉懿的位置,恐怕做的比她还过。不过,理解是一方面,不代表她要认同。   人就是这么自私,她无法同情自己对立面的人。心疼敌人,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陪我说两句?”罗嘉懿若有似无地瞥了眼旁边的小刘。   小刘神情紧张,下意识看向温蓝。   一个是现任设计部一把手,一个是前任公司高层,再笨的人都知道怎么站队。   虽然温蓝和罗嘉懿没有公开撕破脸,VISSO首秀后两人不和也是不争的事实。这在公司里,不是秘密。   看到小刘下意识的举动,罗嘉懿轻笑:“真是人走茶凉啊,现在刚出校门的学生都知道迎高踩低了,一个个聪明得很。哪像我们那时候,一根筋?”   小刘到底是脸皮薄,闻言登时涨红了脸。   温蓝只是笑了笑,温柔地对小刘说:“你先出去一下,我跟罗总说两句。”   小刘乖巧点头,飞快出了门。   出去时,不忘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温蓝走到饮水机前,替罗嘉懿泡茶:“我这边没什么好茶,只有正山小种和茉莉茶。您要哪种?”   罗嘉懿四处一看,顺了下裙子,悠然在沙发里坐下:“随便吧,我对喝茶不是很讲究,哪像有些人。”   温蓝泡茶的手一顿。   这个“有些人”显而易见。   温蓝直觉她来者不善。   这么想,她不动声色地端着茶走到她面前放下:“喝茶。”   “谢谢。”罗嘉懿很自然地捞过茶杯抿了口,眉头皱紧,并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本来以为你开玩笑,原来你这茶是真不怎么样。”   “我这人对茶没那么多讲究。”   “那倒挺稀奇。那你是怎么忍受江景行的?”   温蓝笑笑,不接她的话。   罗嘉懿这才正眼打量她。   温蓝外表明艳,却是丝毫不带攻击性的长相,眼波流转,柔情似水,可你仔细看时,却会发现她目光坚定,温柔而有力量,更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劲儿。   罗嘉懿微微挑眉,纳罕自己以前怎么没这么清楚地琢磨过这个对手。   大抵,以前她根本就没把温蓝放在眼里吧。   她的外表太有欺骗性,实在不像是那种会狠狠咬人一口的类型。   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某些方面,她和江景行还挺像的。一样的深藏不露,一样的内敛,但骨子里都透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思考的时候,罗嘉懿低头摸了一根烟,看向旁边。   温蓝笑笑:“你抽吧,我不介意。”   罗嘉懿也笑:“也是,你要是介意,就不会跟江景行那个老烟枪在一起。”   温蓝一怔,困惑地望着她:“他?老烟枪?不会吧?他在我面前基本不抽的。”   她的表情太真,以至于罗嘉懿一时分辨不出真假。   但确实挺刺人。   江景行在自己面前可从来不顾忌。   不过,这种想法只在脑子里匆匆一过,理智又回来了。   温蓝大抵是在诓她。   罗嘉懿笑了笑,表情转为郑重:“温蓝,你不用对我这么防备,我来不是找茬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吗?就算我们以前有矛盾,也是过去式了,我都要离开鼎华了,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矛盾?有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温蓝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略微沉吟:“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关于江景行的?”温蓝不用猜也知道。   她轻轻一笑:“那就不必说了。”她站起来,“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你听都不敢听吗?”罗嘉懿挑眉。   “你不用激我,知道你不怀好意我还留下来陪你演,那我不是脑子有问题?吃饱着撑的?”   罗嘉懿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一样,颇有刮目相看的味道:“从前觉得你谦虚又谨慎,对领导殷勤又不失体面,原来都是装的,刺儿都在骨子里。”   温蓝假装没听懂她话语里的嘲讽,笑了笑:“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样的事而已。”   罗嘉懿也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个:“你很聪明,很多事情都看破不说破,因为你知道刨根究底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人生没有圆满。这一点,我挺佩服的。”   温蓝皱着眉望向她,等着她下面的话。   “当初你和傅京南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其实一个圈子的,大家都有所耳闻。那么爱,后来又为什么分开了呢?”   “这是我的私事,无可奉告。”   “因为他妈反对?”罗嘉懿放下茶杯,缓缓走到落地窗边。外面是明晃晃的太阳,照得她的脸孔仿佛蒙上一层盈盈的白光。   “那你知道他妈为什么那么激烈地反对吗?”   温蓝没说话,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她。   罗嘉懿回头冲她一笑:“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   温蓝心跳加速,心底莫名生出些许不吉祥。   虽然表情镇定,手心却慢慢沁出冷汗。   “虽然你很美丽,也很优秀,但对于江景行那样的男人来说,并不算多么特别。他为什么一直关注着你,无条件地对你好?这真的是出于爱吗?他只是嫉妒傅京南,看不得他过得比自己好,所以就破坏你们的感情。”   罗嘉懿错了,她从来没有往那个地方想过。一开始她也有过不解,有过迷茫,为什么江景行这样冷漠的人会对自己另眼相待。   哪怕他们四年前就认识,他也不该如此。   这有悖于常理。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一开始的一切行为就有了合理的动机。无非是算计后的愧疚,对她心生不忍。   可是,如果他连最亲的兄弟都会算计,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忽然想起那日他跟自己说过的话,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无意之举。可真的是无意吗?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傅京南的事情是,凌旭的事情也是。一次她会信,可次次就未免太巧了。   他觉得她很傻,所以可以把她玩弄于鼓掌中?   温蓝从未有过的迷茫。   罗嘉懿望过来,温蓝没有再看她,而是微微垂着头,幽黑的睫毛如蝴蝶纤弱的触足,覆住了眼底的情绪。   罗嘉懿摸不准她的意思,但也觉得够了:“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可能觉得你跟我挺像的吧。其实我们都很热爱设计,都想要追求纯粹的灵感,但又困囿于这个该死又现实庸俗的市场。我是喜欢江景行,但没有那么喜欢,他这个人太可怕了,你还是早为自己打算吧。以中宸对鼎华的控股,你就是他手里的一只小鸟,想捏死就捏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离职?我想做自己的事,不想再给人当制衡开疆的棋子。”   温蓝想要冷笑一声,到嘴的话却说不出口,脸上火辣辣的。   虽然罗嘉懿只是陈述的口吻,但她心里也明白。   她能这么快上位,挤走莫文熙、踩在罗嘉懿头上,就是因为江景行。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以中宸对鼎华的控股,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之前她觉得自己也很有能力,从来没有向他开口求助过,也能摆平很多事情。   但是无形间,她还是享受着他给予的人脉和资源。   这遮羞布被人这么明晃晃地扯开,到底是不太美妙的。虽然夫妻一体,借着亲戚朋友丈夫的光没什么,可总是受制于人确实不是她的性格。   而且,如果四年前开始他就在算计她,她对他而言到底算什么?   她之前所有的感动岂不都成了笑话?   再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了。   为什么要让她一颗心已经系在他身上时才发现——他对她所有的付出,都并非出于真心。   ……   江景行回来时已经很晚了,一进门他就闻到一股浓烈呛人的烟味。   屋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不开灯啊?”他笑了一声,抬手按下开光键,将防风的皮手套慢条斯理地摘下来,朝温蓝走去。   温蓝侧对着他坐在沙发里,背脊挺直,有着练舞者独特而优美的肩颈线和背脊弧度,自带清高傲岸的风骨。   只有她想对着你笑时,她才会发自内心地笑。   他曾经也只能远远望着她,而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   不是喜欢,无关厌恶,只是一种自然而彻底的无视。   曾经他不以为意,可随着对她的感情深入、难以自拔,这种不甘就像是蚀骨的痛,在他心底里逐渐挖开一个洞,需要用毕生去填补。   有时候也无可奈何,她为何可以如此冷漠?   可没关系,她此刻就在他身边。他俯下身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暖而纤柔的气息,陶醉地闭上眼睛。   “怎么不说话?这两天连个消息都不给我发,是不是工作很忙?”   温蓝终于开口了:“我工作忙不忙,你不是了若指掌吗?你对鼎华的控股究竟达到了多少?恐怕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吧?”   她的语气尚算平静,只是,江景行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出其中的尖刻。   她很少这样跟他说话,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些微的惊诧过后,他很快冷静下来,笑一笑看向她:“怎么了?我哪儿得罪你了吗?”   温蓝说:“你心里清楚。”   “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   温蓝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质。要换了别人这种时候早就慌乱得丢盔弃甲。   可是,他不一样,哪怕真的到了绝境,也不会丧失理智。   他也在赌,赌她知道了多少。   她不开口掀牌,他就绝对不会率先亮牌。   以不变应万变。   数百米的高空,窗外暗沉沉一片,仿佛蒙上了一块黑布,只有远处偶尔闪过的射灯,倏忽一下照亮一片田地。可黯淡下去后,四周又归于死寂。   温蓝说:“当年是你告诉京南他妈妈,我跟京南的事情,对吗?”   “是。我不是早就跟你坦白过了吗?”   她冷笑,禁不住微微发抖:“可你没说你是故意的!你说你是不小心,那会儿你跟我不熟,他妈是你的小姨,对你还不错,她问你你不得不说!”   些许之差,就完全把自己摆在了一个被动的位置。   塑造了一个重情重义、无奈大度的形象。   可是事实呢,完全相反。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会玩弄人心,把握别人的心理。   “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甜枣,觉得把别人玩弄在手心里,很好玩?”温蓝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又傻又笨,对伤害算计过自己的人感激涕零?”   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略微沉吟才抬起头:“我对你是真心的,每一分情意都是真的。”   温蓝多看了他一眼:“避重就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现在!”   “过去的事情很重要吗?”他眼眸微垂,不紧不慢地说,“还是,你对京南旧情难忘,所以现在还这么在意?”   “你不要倒打一耙。”温蓝都气笑了,目光冰冷地盯视他,“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你一开始接近我,就不是出于真心。”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喜欢上的她?   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在她对他倾心相付的时候,他是真心相待,还是像个局外人一样看戏?享受着自己征服她的过程,看着她一点点沦陷的快意。   践踏她的尊严,把她玩弄在股掌上。   “江景行,我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你,哪个是假的。”她摇摇头,叹了口气,眼神疲惫。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爱她,像对待爱人一样的爱,还是把她当做手掌心里一只可以玩弄的小鸟。   过去不计较,是因为她全身心信任他,也觉得他是真的为她好。   如今信任不再,回首过去,自己跟他手心的鸟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工作,她的事业,甚至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让她在面对他时都提不起底气来。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他是不是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这种时候也能这么游刃有余,这么镇定自若?   温蓝深呼吸,真不想跟他争吵,可胸腔里的气息在不断翻涌,把她往不可名状的地方推。   “我们这样吵架没有意义。”他心里莫名烦躁,远不像外表那么镇定,手心捏紧又放松,放松又捏紧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低了姿态:“我承认我做过很多错事,我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人,我自私自利又凉薄,嫉妒心极强……但是温蓝,你不可以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好啊,那你说一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已经说过了,这是很难用言语来界定的,感情是潜移默化的,很难用一个准确的时间来判定。”   她冁然一笑,眼神却很是讽刺:“说不出来了吧?因为你一开始就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审度、施舍般的姿态来接近我。你轻而易举毁了我和傅京南的感情,很得意吧?”   “我没这么想。”他握紧手心,感觉心绪难平,“我确实想让你们分开。不过,不仅仅出于私心。我那时候,对你也是有好感的,我不想你沉溺在那样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里。我小姨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所以我应该谢谢你?”她自嘲一笑,“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判断别人的感情,主宰别人的命运?”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景行深呼吸,手抖了一下,下意识要去摸烟。   但一想到她在旁边,他又克制住了。   温蓝看他一眼,他心里紧张或者烦躁的时候就会去抽烟,手指无意识地去摸另一只手上的戒指。   虽然他此刻的表情看上去很镇定,可内心也许并不如此。   这个认知,让她翻涌的火气多少稍微消了一点,可更深刻的还是无力和无奈。   她没办法原谅江景行。   他太傲慢了,回首自己在他面前种种的局促和不安,感觉都像是小丑一样。   如同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扇在自己的脸上。   温蓝无声叹息,两人间再次陷入了沉静。   好像一幕冗长而枯燥的黑白电影,毫无头绪,剪不断理还乱,播到一半还被按了暂停键。   后来还是江景行开口打破僵局:“也许在你看来,我很坏,很不讲道理,没错我有时候确实是这样。你知道吗?我妈刚被确认怀孕的时候,正好是她和我爸要闹离婚的时候。在那种时候降生的孩子,谁会期待?她觉得我是累赘,我爸怀疑我不是他的种,从小就看我不顺眼。虽然以他的教养不会对我做什么,但冷落是常态。直到5岁那年,我爷爷骂了他一顿,拉着我跟他去做亲子鉴定,他对我的态度才有改观。”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   神色平静,眼底却好似酝酿着一场风暴,晦暗难明。   温蓝心里微微揪紧,不敢置信外表高傲自信、无往不利的江景行居然有这种童年。   虽然他之前也隐晦地提过,不过,他从来没说他父亲也是这样看待他的,说起他母亲时也只是冷漠不屑,似乎并不在意。   可是他如今的神态让温蓝感觉,他其实是在意的,只是因为太过骄傲,不屑于把这种在意表现出来。   “我3岁的时候,我和我哥一起放学,我妈接了我哥就带着他去游乐园玩,把我一个人丢在校门口。直到回家我爷爷问起来,她才想起来这件事。”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荒诞,轻轻笑起来,笑得让温蓝都觉得有些渗人,“有时候真恨为什么我的记性这么好,那么多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烙印在脑子里一样,忘都忘不掉。”   “她从来没有真的对我好过,我创业的时候,根本没有给予一丝一毫的帮助。在我成功后,却想要我帮助惠泽她身边的人。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大度?”   温蓝说不出话。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别人在她面前示弱,她就会忍不住共情别人。   虽然,尽管知道这可能是他的苦肉计,她还是会心软。   “不过,我也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坏。”他看向她,从未有过的专注和郑重,“如果不是真心,我会那么大费周章地去接近你吗?”   情不知所起,然一往而深。   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关注她的。   “你说你想征服我。”她迎视他的目光。   “你不觉得你很钻牛角尖吗?只有我极为在乎的,我才会想要去征服。征服和喜欢,这两者并不冲突。我如果不去争夺,那就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而且你不觉得,费劲千辛万苦得到的,才会倍加珍惜吗?”   温蓝点点头,似乎是同意他的话,可又不是非常认同,眉头又皱起来,继而归于平静和漠然。   “算了,这样争也没有什么意思,你让我想一想。”她站起来。   江景行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你要去哪儿?”   “冷静两天。”   他没放手,再没有一刻这样放低身段了:“不要走好不好?你又没有房子,你上哪儿去?”   “和许依依她们合租的房子还空着一个房间,我还可以去住酒店,实在不行,去投奔我妈也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找不到住的地方?而且,我要重新换工作,我不想跟你在工作上有太深的交集。”   江景行说不上话,只能道:“你住这儿吧,我搬走,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话,你住外面我不放心。”   “这算几个意思?”温蓝摇头,“而且,我住在这儿就会想到你,这和我想要冷静的初衷不一样。”   他没办法反驳:“那我送你。”   “……好吧。”她也不想做得太绝。   去房间整理东西的时候,江景行就在旁边,帮她把需要的衣服拿出来,有条不紊地折叠好,然后又把她的洗漱用品、办公用品等用密封袋装好……他弯着腰蹲在那边,脊背弯曲,高大的身影因沉默竟显得有些单薄。   温蓝逼迫自己抽回目光,觉得不能再看他了。   再看可能要心软。   江景行在洗手间和衣帽间来回穿梭,东西放进去又拿出来……温蓝看着他,觉得今天的他效率特别低。   “算了,就这样吧,拿一些基础用品就行了,不用这么面面俱到。”温蓝觉得他是在拖延时间,皱眉说,“缺什么我回头在外面买吧。”   “……好吧。”他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望着她冷漠平静的侧脸,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替她合上行李箱,拉着到了门口。   坐电梯到底下时,两人也没有什么交流。   “你等一下再出去,晚上外面冷,我车开到了再跟你说。”   “好。”   温蓝在入户大堂的客椅沙发里坐了会儿,就看到了大灯亮起的声音。   她站起来,径直走到外面。   车子在黑暗里行驶,公路像一条蜿蜒的蛇,温蓝闭眼揉了揉眉心,感觉比加班了好几天还要累。   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那种情绪消耗。   从首创天禧到她租住的地方不远,江景行却开得很慢,温蓝这一次没有出声提醒他,只是静静望着窗外。   终于到了楼底下,她就要去开车门。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微微用了点力道:“温蓝。”   她回头。   江景行深深地望着她,表情颓然。她真的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让人的心都揪了一下。   她感觉喉咙干涩,嘴唇发紧,几乎就要意志不坚定起来。   好在迎面而来晃过的车灯,一瞬间的刺眼明亮,让她清醒过来。   她挣开了他的手:“我想清楚了会找你的。”   车门打开,她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楼里。   很快,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他坐在原地发呆,原本要去摸烟,手发抖,却怎么也点不燃,后来发狠似的捶了下方向盘,把那烟扔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都很不舍~   * 第47章   许依依是晚上快睡觉前才接到温蓝的消息的, 她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认真的?”她给她发短信。   温蓝回:“我已经到楼下了。”   许依依:“……”   两分钟后,许依依给她开了门,看到她手里的行李箱, 连忙替她提进来:“快进来。”   温蓝对她笑笑, 进屋换了拖鞋。   鞋柜里的陈设还是和以前一样, 好像她没有离开过。   温蓝忽然就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她以前住的房间还是空着的,陈设都差不多,简单收拾打扫了一下就能入住。   温蓝拨了拨窗前挂着的那串风铃,忽然想起刚结婚那时,江景行就来过她住的这个地方。那时,他们还不是很熟, 她有点怵他, 在他面前有些局促, 但又禁不住被他吸引。   许依依原本都要睡了, 因为她的到来,也不去睡了, 而是把她拉到了客厅, 还把想睡觉的尹荨都给叫了起来。   “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尹荨一副要崩溃的表情。   “蓝蓝和她老公都这样了, 你还睡得着?塑料闺蜜啊你!”许依依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控诉。   尹荨翻了个白眼,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男人嘛,没了这个再找一个就是。结了婚都能离婚,怕什么?而且,这不还没离吗?就算真要离, 也肯定是蓝蓝占便宜。财产对分的话, 她下半辈子不用奋斗了, 还白睡那么帅一个帅逼老公。”   温蓝原本心情还挺郁闷的, 听她这么说都笑出来了:“你说的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惜,抹不去心里那种苦涩,再强撑笑意也不过苦中作乐。   许依依被尹荨噎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老大,偏偏还无法反驳。   尹荨又笑了笑,却是正色看向温蓝:“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愿意当一个听众的。朋友和睡觉之间,那还是朋友重要点。说吧,干嘛搬过来?”   “搬过来还能干嘛?当然是吵架了。”许依依像是终于找到机会怼她,完全不遗余力。   尹荨拆了包瓜子来嗑,边嗑边喝茶,不跟她计较。   她的目光落在温蓝身上,似乎是在等她说下去。   温蓝想了想说:“确实是有一些矛盾,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许依依:“他出轨了?”   在她贫乏的脑容量里,男女吵架,无非是这个。   温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才好,苦笑:“跟这个没关系。”   “说你蠢你还不承认。要是他真出轨,蓝蓝现在早就找律师办离婚手续了,只是搬过来冷静一下?”尹荨颇看不上许依依这种家里有矿头脑简单的家伙。   许依依不服气:“男人嘛,除了出轨还能有什么别的劣习?对大多数女人来说,男人的很多劣习都能忍,唯独这一点完全忍不了。”   尹荨冷笑,见桌上有烟盒,拨过来就抽了根,熟练地夹上指尖:“所以说女人悲哀,男人那么多的劣习都能忍,不出轨反倒成了能歌颂的了?有没有想过,这是底线,是男人应该遵守的底线!”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不出轨的男人都是稀缺品种。”许依依摇头叹气,“而且,很多女人还真觉得男人不出轨就不错了。”   尹荨:“所以我宁愿不结婚。”   温蓝点头,觉得她俩说的都挺有道理。   不过,她和江景行的矛盾跟出轨这种烂俗事情没关系。   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他们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吵架也是理智清晰的拉扯。可温蓝此刻觉得,还不如刚刚大吵一架,把情绪发现出来,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得劲。   她不过就是只纸老虎,表面装得云淡风轻,心里其实很在意。   尹荨又对她说:“我支持你离开鼎华。像你说的,中宸对鼎华的控股早就达到了可以决策的地步,你等于在你老公的羽翼下,虽然享受他的庇护,但说得难听点,他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就死,这太没有保障了。而男人对于自己能够完全掌控的女人,往往是不会多上心的。不管是从工作角度,还是从情感角度出发,我都觉得你应该离开鼎华。女人可以利用男人,但绝对不能被男人所左右。”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我明天还要去交接工作。”温蓝站起来,径直回了房间。   她不是个喜欢把感情摆到朋友面前说道的人。   感情这种事情,始终是私密的,别人没有经历你经历过的事情,谈何共情?   她也不需要所谓的“意见”。   感情这种事情,只能当事人自己想清楚,旁人说再多也是惘然。   带着这种思绪,温蓝在床上辗转反侧,努力劝服自己入睡。事实上,她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两个人睡久了,再回归一个人睡真的很不适应。   她不想承认,但还是有点想念江景行从后面抱着她,让她枕在自己臂弯里宠溺地吻她的样子。   温蓝觉得自己挺没出息了,这才第几天?   她甩甩脑袋,决定不去想,强迫自己进入梦乡。等绵羊数到第101只的时候,她的呼吸终于逐渐平稳。   温蓝是个下了决定就要立刻付诸行动的人。   礼拜一她一早就去了公司,向程颖递交了辞呈,程颖万般挽留都无济于事,便穷图匕现,表示人走可以,VISSO得留下。   温蓝寸步不让:“这是我创立的品牌,从设计、人员招募到招商办秀,全是我一力经手的。”   程颖也笑:“可这都是建立在背靠公司这棵大树的基础上。鼎华给了你这个平台,你才能施展,年轻人不能这么好高骛远,小心爬得越高,跌得越狠。而且,你这么一走了之,江总同意了吗?”   温蓝一怔,心里那一刻产生了极其不好的念头。   去洗手间的空当,她发了消息给江景行:[你让程颖扣着我?]   那边很快就回她了:[?]   简单的一个问号,充分表达出了他此刻的心理。   发完后温蓝也冷静下来了,她直觉自己错怪了他。   江景行这两天没有联系过她,虽然她走那天他极力挽留,可她真的离开以后,他又给了充分的空间和尊重。   不像凌旭,刚分手那段时间对她狂轰滥炸,一天八百个电话恨不得把她电话打爆,逼得她只能拉黑他。   这方面,江景行充分地展现了他的素质和情商。   不过,也让温蓝有些怅然若失。   人就是这么犯贱,他要是拼命黏着你,你恨不得比谁跑得都快,可他不来打扰你了,你又不自在起来,甚至忍不住频频被勾起过去的记忆。   这两天,她没有少想他,不过嘴上不承认罢了。   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   而且,她有时候也会卑劣地想:也许这又是他玩的套路——欲擒故纵。   这人深谙心理学精髓,知道怎么样拿捏一个人的心。   温蓝回到办公室,程颖却意外地换了一副笑脸,不但同意了她离开,也同意她带走VISSO,甚至提出她可以带走用惯了的下属。   温蓝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忍不住道:“刚刚是不是有人给您打电话了?”   程颖有些为难。   温蓝:“没事儿,您说吧。”   程颖这才道:“江总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不许为难你。”   又有些疑惑地问她,“你跟江总是不是吵架了?”   江景行会亲自打电话给她警告她,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重新定义了一下温蓝在这位心里的地位。   “程总,这是我的私事。”温蓝不想聊这些。   程颖忙赔笑:“没事儿,你说吧,你想带走谁?我直接给你批了。”   这事温蓝不能拒绝,得力的下属很难找,出去现招也不现实:“谢谢了,当我欠您的。”   程颖大度地笑笑:“哪能呢?”   温蓝把工作地点暂时定在肖村那边的一栋老写字楼,地方挺简陋的,胜在便宜,且能快速入驻。   她车技不好,还不如坐地铁,还能省点儿油费。   离开鼎华后虽然算不上不顺,但也算不上顺遂,好在从前的人脉还在,她不主动提起,人家就不知道她和鼎华闹掰的事儿。   陈夏萱和季敏几人还是待她非常优厚。   不过,温蓝心里也清楚,这和她和鼎华关系如何无关。   她很清楚她们是为了什么对她另眼相待。   说起来也是悲哀,明明和江景行闹成这样,无形间还是享受着他身上附带着的光环。   偏偏她不能摒弃这些,也做不到。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离开鼎华后,一切更加明显。   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温蓝回到楼底下时,全身的细胞都没有得到放松。   原以为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会让人忘记一些事情,但是事实上,人在极致的疲累过后,大脑反而会呈现一种极致的兴奋和清醒。   这真是糟糕透了。   温蓝望着空荡荡的入户口,脚步停下来。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入户口和之前的住处那么相像呢?   她觉得她是疯了,这种老破小,怎么会和那种豪宅的布局相似。   温蓝静静站在那边,拿出了手机,却意外发现江景行发了一条朋友圈。   时隔三天后,第一次发了一条。   偌大的餐桌上摆了两碗面,筷子却只有一副,搁在其中一碗上。   配字:[做完以后才想起来,她走了。]   眼睛忽然就酸了一下。   温蓝抬头眨了眨眼睛,把湿润感又憋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   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苦肉计。   他怎么会发这种啊?以江景行的骄傲,不是个喜欢把自己的私事发朋友圈的人。   果然,过一会儿她再刷新,那条朋友圈已经没了。   像是他一时失智发的,清醒后马上就恢复了理智。   却像是在她平静的心湖上投下了一颗小石子,带起一圈又一圈泛动的涟漪。   温蓝不淡定了。   人是真的犯贱啊,他不来打扰,她反而忍不住去思念。   尹荨晚上有饭局,只有许依依在。   看到她,许依依就过来帮她提包:“我们的大设计师回来了。”   “你这话像是在讽刺我。”温蓝笑着将包勾着挑给她。   许依依狗腿地接过:“哪儿能呢?你没看ERP杂志吗?你上了这一期的首刊啊!”   温蓝愣住,接过她的手机看去。   果然,观望头条就是这一期的目录概述,她赫然在列,版面还很靠前。   ERP是业内有名的时尚杂志,专门报道国内外有传奇经历的服装设计师,国内设计师也就罗嘉懿上过一期,还没这么靠前。   “你要火了你要火了,要是再有几个大牌明星跟你合作,名气一上去,还怕挣不到钱吗?”   温蓝喜悦的同时也觉得挺不可思议,她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情。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温蓝马上拿起来,结果发现是瘟疫打来的。   她的表情落了下去,心里有稍纵即逝的失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期待什么。   收拾好情绪后,她给接通:“什么事儿?”   “姐,这个礼拜天我生日,你别忘了啊。”温奕的声音听上去很快乐,“我定了安缦酒店。”   “知道了,我会过去的。”她挂了。   翌日一早她就定了蛋糕,到了那日,晚上早早离开了工作区。   “我到了。”到门外时,温蓝还给他打了个电话,沿着露天长廊纵深往里。   这一处总统套房坐落在倾斜的山坡上,四周是仿造原始森林设计的,灌木茂盛,偌大一个院落在东西南北四个角开了缺口,阳光斜斜照进,有种宁静悠远的空旷美,仿佛能洗涤心灵。   包厢是没有门的,温蓝转过一个拐角就到了。   偏厅和主厅相连,也只用文化石格挡,入口就是一个生态水池,流水潺潺,颇有意境。   “姐——”温奕看见她,殷勤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蛋糕,拉着她往里走。   温蓝一开始不是很明白,等进了最里面的包间,看到斜倚在露台边的人,忽然就明白了。   她回头凉凉扫了温奕一眼。   温奕干笑:“你跟姐夫怎么吵架了呀?”   温蓝:“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掺和什么?”   温奕撇撇嘴:“这么好的男人,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你还拿乔?”   “你是不是讨打?”温蓝冷笑。   江景行听到她的声音,回头朝这边望来。   他只穿了件黑色的衬衣,皮带收住窄瘦的腰,随着转身,敞开的领口露出些许风光。   温蓝盯着他看了两秒,目光转开。   感觉他清瘦了点,那双眸子更显凌厉。   可真正望入时,又觉得有一种要将人拽入潭底的落寞。   以至于她不太敢跟他对视。   两人间视线交错的那一刻,都沉默了。   温蓝回头和其他人交流,有温奕的同事,也有高中时的朋友。   他们有共同的话题,也有相似的经历,很快就能融入到一起。反观江景行,在这个局里像是一个异类。   没有人主动跟他搭话,他也不想放低身段去迎合其他人,就一个人去了露台上抽烟。黑暗里,火星子明灭,衬得那双如寒潭般的眸子,格外深邃、冷漠。   “小弈,这谁啊?气派倒是不错。”一人问。   “那可不,我姐夫?中宸集团你们听说过吗?我姐夫的。”温奕得意洋洋,喝多了,满面红光。   他平时就很得瑟,稍微有点成就恨不得嚷嚷得整个朋友圈都知道。   温蓝真觉得没眼看,默默开一瓶鸡尾酒,边喝边半倚着沙发朝远处望。   耳边听得众人有一搭没一搭讨论着:   “真的假的啊?他叫什么名儿?”   “江景行。”   “就是北京有名那个公子哥儿?我听过他的小八卦,前段时间明远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听说就是他在幕后操控,可真够狠的,把申达往死里整啊,听说那个陈默就是听了他的指使才……现在利用完了,一脚踹开。狗咬狗,都不是好东西。”   “……不会吧?看着不像啊,气质这么好,翩翩贵公子。”   “你们女人啊,就是只看脸。这些个投资公司信托代理的,有几个屁股底下干净?不过是没被挖出来罢了。陈默不是好人,申达有问题,这中宸就干净了?明远还是中宸控股的呢。”   温蓝多看了此人一眼,年约三十,油光满脸的,说起来时眉飞色舞,有种异样的挖掘别人隐私的兴奋。   温蓝走过去,敲敲他面前的桌面:“您是不是喝多了?我人还在这儿,这么说我老公,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这人一愣,显然没料到隔那么远她还能听到,听到了她还会走过来提醒自己。   这种事情,不都是听到了也当没听到吗?   温蓝平时也是这样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烦躁,就不想听这人在这边聒噪 。   说话时,她目光一一扫过其余人,被她看到的人纷纷垂下头去。   温奕讪讪开口打圆场:“姐,他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喝多了……你知道的,闲聊嘛。”   “交友不慎。”温蓝瞥他一眼就走开了。   不是没看到其余人或愤恨或不屑的目光,她无所谓。   人不可能讨好每一个人。   人也总是在往高处走,带不来同等价值的人,不需要放低身段去深交。   她有时候看不惯温奕就是他这副和稀泥的样子,永远不知道自己需要和什么样人交往,拒绝什么样的人。   温蓝不太想呆在这地方了,转身朝外面走去。谁知,露台和外面的弧形走廊是互通的,她拐着拐着就和江景行狭路相逢。   隔着温泉池,温蓝停下了脚步。   虽然只过了三天,温蓝那一刻竟有种想要说出“好久不见”的想法。   好在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过了一下就被她压下去了。   “你怎么会来参加这种小年轻的聚会?”   “我从来不参加这种聚会。”他哂笑,像是自嘲。   “那为什么……”话一出口她就后悔,感觉着了他的道。   还能为什么?   其实这话语里的陷阱太明显,但凡她稍微不愿去接,就接不下去。   可她接了,几乎没有思考,像明知是陷阱,但乐得往下跳下去。   承认吧,其实你也并没有那么淡然。   ——有个声音在她脑海里不断回荡。   温蓝深吸口气,转身避开了他的目光。   天气暖和起来后,她穿得就少了,白色蕾丝裙搭裸色荷叶袖风衣,长发弯弯地拢在一侧肩头,弯腰时,肩颈线柔美。   她似乎更成熟了些,但依稀仍有过去的影子。   温蓝没有看他,也能感觉到灼灼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回头,弯起唇角:“江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   “江总?”他将这个两个字在唇齿间回味了一遍,极淡地扯了一下唇角。   温蓝也有些尴尬,在心里鄙夷自己。   如果界限划得太明显,就有些故作的嫌疑了。   但此刻她心情不平静,这样能让她感觉平静些。   她抿了下唇,头一次感觉情绪这东西真的很难控制。   “工作还顺利吗?”江景行问她,目光柔和。   他不是个喜欢这样僵着的人,虽然姿态很低,但温蓝仍能感觉到他明确的意图。就像那天那条朋友圈,她一开始觉得他是头脑发热发错了,所以过后才删除。但是,之后仔细一回想,他这个人就不像是会头脑发热的人。   他在表达对她的思念。   但他又不会像凌旭那类小男生一样,催命似的不断联系对方,给了足够的空间。   张弛有度,保持了一个很好的拉扯点,就像钓鱼。   这个道理她心里明白,但又很难抗拒。   所谓清醒的沉沦,不外乎如此。   这个人就是这样,哪怕是十分的真心,也掺杂着五分的套路,手段高明。   温蓝又看向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还好,挺顺利的。”她说。   她说话时也很温柔,像毫无攻击力的鲜花,只是,这花带刺,若是不小心,就会被扎得满手伤。   偏偏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么扎人,永远是那副无辜又温柔的样子。   江景行阅人无数,打过交道的人千千万,总有弱点可以对症下药。   她算是他人生履历里的滑铁卢吧。   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   这种挫败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她教会了他怎么去爱,明白被人需要是什么感觉,又这样冷漠地抽离,让他仿佛经历了半个人生。   给了希望又让人失望,无疑是生命里无法承受之痛。   他深吸一口气,面上又恢复了往日风波不动的平静,似乎觉得戏演过了,她还不接招,那还不如保留一点体面。   他这样沉默,温蓝心里却有些不得劲,侧过头看他:“那个杂志是你做的?”   “什么?”他皱眉。   “ERP杂志?”她提醒,心里暗暗唾弃自己没话找话。   “为什么这么问?”他淡笑,叫人看不出情绪。   温蓝觉得他这笑容更像是冷笑,也被噎了一下。   她心里莫名有几分不爽:“以我的资历,上不去。”   “那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   温蓝:“……”   磨了会儿牙根,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刺回去:“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他明明白白望向她。   但是,目光里并没有被揭破真相的弱势,反而像是带着一点恨意。   这目光太夺目,让温蓝不敢跟他对视。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欠你的。”说到后面语气又弱下来。   但是事实上,她确实是欠着他的,哪怕是被动欠着。   他知道她是一个心软的人,也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所以他帮助她,尽管没有告诉她,却明白她一定会知道。   他每一分付出,都必须得到回报。   她有时候真恨这个人,不管是事业上还是情感上再到生活里,都被他牢牢牵制,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她谈过很多段感情,有地位上比她高的,也有比她有钱的,更有心眼儿多脾气不怎么好如凌旭还自以为拿捏住了她的,可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真正全身心投入,没有人可以攻破她的心理防线。   直到遇到江景行。   他让她真正感觉到了棋逢对手。   她急于想要冲破这种心灵上的束缚,所以离开鼎华成了她迫切想要做的事。   她想证明的是自己不欠他的吗?   不,她只是……她只是……   她不是不想自己在处处受制于人的时候,过深地沉溺在一段充满陷阱的感情里。   江景行这个人,太善变,太深沉,让人无力招架。   但人很难控制自己,在这一个礼拜的冷静期里她就发现了。看不到他还好,一旦看到他,那种心悸又害怕的感觉就会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他算是她第一个不敢正视的人吧。   “你总是在套路我,算计我。”她喃喃,“你比凌旭高明,他只会不断打电话发消息,你呢,知道别人的弱点,知道怎么样道德捆绑别人。你看似是在付出,其实是在等待收网,以退为进。”   他认命地点着头,禁不住笑了:“你们女人都是这样喜欢胡思乱想吗?暗暗帮助你,你觉得是套路,是在逼你回头;要是完全不搭理了,你又觉得我没那么在乎你。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温蓝语塞。   他这么一说,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像挺没有道理。   想要低头,可心里又有一种很强烈的危机感、畏惧感,那是来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   归根究底,在于她从来没有见证过真正从一而终的爱情。   “……那就是我的问题,就当是我的问题好了。”她摇摇头,一颗心揪紧了,有种又痛又清醒的麻木,“我就是自私,我很害怕,我怕……”   在她说出“我爱你”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彻底征服了她。   “江景行,你可不可以不再管我?”   “什么意思?”   她说:“在事业上,不要再给予我任何的帮助,不要再关注我。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你让我自己做吧。”   江景行没有接话。   她抬头望去,只看到了他冷漠的侧脸。   她心里抽痛,强迫自己生生扭开。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听到他说:“好,我不会再打扰你。”   他勾了车钥匙,转身离去。   温蓝沉默地垂着头,盯着脚下自己的影子,半分钟后,忽然像是明白过来一样,猛地抬头去追寻他的影子。   可惜他已经走远了,绕过了拐角,看不到了。   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难以置信他就这样走了。   心里忽然生出难以言喻的仓皇与恐慌。   她猛地擦了一下眼泪,结果眼泪只是越流越多。她无力地蹲坐下来,抱着膝盖,哭得压抑又无声。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也没有人会停留在原地等另一个人。   这一次,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不会再回头了。   温蓝过几天和池礼飞法国,参加一个私人的时装周。   在飞机上,她全程戴着墨镜,一言不发。   池礼看了她很多次,后来跟空姐要了毛毯,替她铺在膝盖上,又给她要了一杯热牛奶。   他原本挺开心她和江景行闹翻的,此刻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与温蓝算是多年老朋友了,到了他这个位置,钱够了,名声也足了,追求的东西就是极致的艺术。   他向来心高气傲,在设计这一方面从来不服任何人,但是,温蓝在设计方面的才华和制版天赋却一下子就俘获了他的心。只是,她受困于国内这个糟糕透顶的市场,他一直觉得非常可惜。   “其实,你跟我一块儿去国外发展会更好。不是我崇洋媚外,在服装这方面,国外市场成熟,各大品牌早在上个世纪乃至上上个世纪就层出不穷,起码领先国内一百年。你去国外,能学到更多,也能更加快乐。国内这个市场太乱了,抄袭跟风,资本垄断市场……”   “池礼。”温蓝打断了他,嗓音有点干涩,“谢谢你,但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是因为感情方面?”他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在他的印象里,温蓝一直都很洒脱。   看着温情,实则绝情,他没见过她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止是感情方面。”温蓝沉吟了会儿,说,“这里才是我的家,才能让我有奋斗的动力和归属感。我不喜欢国外那种氛围,那会让我很孤独。”   这就是很明确的拒绝了。   其实,他也早就知道,但到底还是有几分唏嘘和落寞。他苦笑:“我哪儿比不上江景行?”   温蓝默了会儿,弱弱开口:“你要听实话吗?”   “算了,你别说了。”他被气到了。   真被气到了。   不用说他都知道后面的话了。   她这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默默在心里对比了一下。事业?他们不同类型,不能比较。颜值身材?他也不输给江景行吧?   性格?呵呵,他第一眼见那家伙就觉得不顺眼得很。   气场压人得很,都不拿正眼看人。   ……   在巴黎待了两天,温蓝和池礼去拜访了几位设计大师,有之前她做交流生时认识的,也有在时装周上认识、交换了名片的。   不得不说,她和池礼在对设计方面的理念非常相同,都很喜欢简约大方、别出心裁的设计。   比如一件普通的黑色礼裙,他们都不喜欢在上面镶嵌那些杂七杂八的钻石珍珠之类的累赘配饰,而是喜欢在基础廓形上进行改良。   “这个下摆的省道,可以多开两个。”池礼递给她别针,指导她怎么做。   温蓝一点就通,当着其他设计师的面将别针一一扎上,裙摆的造型很快变了。   四周掌声雷动。   她笑着颔首,将摘下的黑色手套戴上,随手披了件风衣。   “等一下。”池礼喊住她,顺手从裙子上摘了朵白色玫瑰花,替她簪在发斌上,“这样比较好感,本来有些空。”   “谢谢。”温蓝笑笑,勾住外套迈开优雅的步子。   转身时,她脚步一顿,心脏骤缩。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江景行。   半个月没见,他的模样并没有多少改变,但又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这是巴黎一场时尚界的上流酒会,到场的非富即贵。   可即便在这样名流荟萃的宴会上,他依然是万众瞩目的那一个,不时有大牌的设计师或者哪个知名企业家路过时笑着跟他颔首打招呼。   他身形优越,站在一众外宾中也是鹤立鸡群,雅灰色的西装韬光养晦,显得端丽而持重。   像是察觉到被注视,他侧眸望来。   但只看了她两秒就收回目光,眼底没起丝毫波澜。   温蓝逃也似的抽回目光,不去看他。   离开时已经是深夜,江景行走得很快,皮鞋落在绵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他低头摘着腕表,听着助理在身边汇报行程:“明天有个商业活动,是关于……”   他忽然停下步子。   广场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披着风衣蹲在那里捡散落的手串的温蓝就显得很瞩目。   她似乎也不在意身上是否会被淋湿,只是单纯地想要捡回自己的手串,一颗都不想落下,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淋一场雨,让自己冷静一下。   雨水将她打湿了,头发黏腻地贴在雪白的面孔上,像是海藻缠住纤柔的脖颈,要将人拖入无底而冰冷的湖泊。   雷声隆隆,黑沉沉的夜幕不时被着凉。他皱眉抬头望去,雨下得更大了。   黑色的迈巴赫破开雨势,开上贵宾通道,径直停靠到大厅门口。   司机小跑着下来,替他撑开一柄加宽的黑伞:“外面冷,你快上车吧。”   江景行停顿了会儿才弯腰跨上后座,只是,上车前吩咐道:“给她送把伞。”   司机一愣,随即招来酒店门童,简单叮嘱了两句。   “小姐,伞,别淋病了。”   温蓝抬头,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她怔了一下,就听得对方说:“那边先生让我给您送把伞。”   她从门童手里接过伞:“谢谢你。”   回头去看时,明亮的大灯晃过来,她皱眉抬头挡了一下。匆匆一瞥,还是阴影瞥见了车后座的男人。   黑色的轿车从她身边经过,没有停留。   温蓝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真不理她,干嘛还要给她送伞?让她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淋个雨他也要管?   ……   夜已深沉。   酒店客房里寂静无声。   江景行靠在藤椅中,膝上盖着一条薄毛毯,手边的桌上搁着一杯已经冷却的清咖啡。   “江总,江总……”视频会议对面的高层出声提醒。   他回神,用法语说了声“抱歉”,很快收拢思绪:“你继续。”   之后心无旁骛,继续开这个会议。   只是,结束之后身心俱疲,闭眼按了按眉心。   助理过来提醒:“您早点休息吧,我看您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他语声不耐,合上笔记本,转而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巴黎的雨季,降水充沛,这几日遇到寒潮,昼夜温差极大。   酒店里很温暖,窗外阴寒潮湿。   江景行双目微阖,只觉得身心疲惫,倦到极致,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打开手机,查找定位,意外发现她也没关。   两人显示的小圆点重叠在一起,昭示着他们在同一家酒店。   他怔了一下,从座椅里起身,行动这会儿比大脑快了一步,提起自己的西装朝门口走去。   江景行很少有被行动支配大脑的时候,也很少有不知道自己具体想要做什么的时候。   等他出了房门才意识过来这一点。   但这会儿回去显然不现实。   因为,他脑海里清晰而明确地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它告诉他,它迫切地想要见到另一个人,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她。   不打扰,对方不知道,即是不打扰,不算食言。   脑中千回百转,但实际上也就是一瞬间思考的功夫。   他抬步继续往前,这一次没有停留。   “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周丛听到声音,从隔壁房间出来,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但目光触及江景行冰冷的神色,又下意识错开。   免得惹火烧身。   江景行想做什么,他向来是无力阻拦的。只迟疑了两秒,周丛回到房间,回来时提了件外套,以备不时之需。   想要在一家规模不小的星级酒店里找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对江景行而言,非常简单。   “打电话给大堂经理,让他帮我找个人。”江景行脚下步子如风,决定后,觉得一刻都不能忍。   “这……”周丛咳嗽,“虽然您身份特殊,是贵宾,但是,这样罔顾客人隐私,明目张胆地找人是不符合酒店的宗旨的,而且,这大晚上的……”   “你总有办法的。”他冷淡地套上西装,系上最上面的扣子。   周丛在心里骂娘,硬着头皮打了个电话给已经进入梦乡的经理。那经理嘴里没说什么,说自己马上到,但估计早在心里把他骂死了。   “……只剩下2217和2216了。”经理在柜台后认真查找,“她是和一位男士一道来定房间的……”   江景行原本低头漫不经心在敲着桌面,闻言抬头。   经理被他倏然冷漠的眼神看得汗毛倒竖,心里腹诽,这位不是来捉奸的吧?   他咽了咽口水,连忙补充:“不过他们不是住的一间房。”   江景行点了点头,礼貌道:“麻烦你了。”   经理目送主仆俩离开,下意识擦了下额头的冷汗。   这叫什么事儿啊?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温蓝感冒了, 就因为刚刚淋的那场雨。   一开始不觉得,到了后半夜身体就不停发冷,跟客房部要了温度计。   一量, 38.5℃。   祸不单行, 不过如此。   她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又把柜子里的备用被子拿出来盖上,还是冷得不行,而且怎么都睡不着。   她强撑着爬起来,穿上衣服准备出去买感冒药。   迎面就在走廊上撞上了一人。   对方很高大,站她面前像一堵墙一样,压得她密不透风。若是平时, 她倒也不至于, 这会儿头晕眼花, 一个趔趄就要往旁边栽倒。   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肩膀。   “谢谢。”   鼻息间传来若有似无的香气, 很特别的冷香,像雨后清晨空气里浮动的雾气。   一种很冷冽又很雅致的香。   很熟悉。   温蓝下意识挣开了, 迟疑了两秒才抬头。   “……你怎么在这儿?”她深呼吸, 调整了情绪。只是, 脸上因为发热而不正常的晕红, 看上去有些底气不足。   她摇了摇脑袋,真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江景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直接绕过了这个话题:“你病了?”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看出来自己病了。   可这会儿回答“我没病”,好像也不合时宜。   “嗯。”温蓝应一声。   两人间接下来便有些沉默。   狭路相逢……这算不算狭路相逢?至少, 温蓝此刻是有些不自在的。   她本能地去回避那日分开前的事情。   其实她这人并不惧怕跟人争吵, 但是, 她害怕想起和江景行争吵的具体细节。吵架到底伤感情, 两个人一旦吵架,便有可能说出难听的话,做难看的事,将彼此间的美好消磨殆尽。   所以,有时候冷静也是一种顾全彼此在对方心中形象的好办法。   这么僵持,她忽然低头咳嗽了两声。   江景行下意识扶住她半边肩膀,像是本能的一种动作。   做完后,他楞了一下,她也愣了一下。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抱歉。”   温蓝垂着头,半晌,摇了摇头:“没关系。”   江景行说:“你吃药了吗?”   温蓝笑笑:“正要去买呢。”   江景行说:“我让周丛帮你去买吧。”   她想了一下,没有拒绝:“谢谢。”   对于如此的客套,他没有反驳,只是极淡极淡地提了下唇角,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嘲。   坐电梯的时候,两人都不约而同盯着电梯上不断上升的数字瞧。   坐了会儿,温蓝想起来没去按键,忙伸手按了一下。   见他没有动,她问他:“江景行,你还没按楼层。”   他面不改色地说:“我跟你同一楼层。”   温蓝:“……”有这么巧吗?她感觉有点不相信。   她看向他,结果发现他也望了过来。   目光交织,两个一时无话。   都下意识别开了目光。   红色的数字不断跳着,像是在人的心尖上装了一个起勃键,按一下按一下,让人的心也跟着不断颤动。   温蓝几次深呼吸,都没有办法摆脱这种如影随形的窒息感。   其实这会儿她可以质问他几句的,比如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跟她一个楼层?真有那么巧合?   如果她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的话。   不过,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自己都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   矫情,真矫情。   酒店走廊冗长而安静,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软绵绵的像是陷入了云端里,让人的呼吸都忍不住放慢。   温蓝余光里瞥见江景行慢条斯理迈着步子,几次忍不住回头:“……你是什么房号?”   “你呢?”他问她。   “2217。”   “这么巧?那我2216。”他淡淡道。   温蓝:“……”   由于太过离谱,她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离谱到她有种他就是等着她开口好接话的感觉,如果她说“1102”,他是不是马上接话“1103”,然后把“1103”的客人赶出去自己堂而皇之地住进去?   她唇角不自觉扬起了一个弧度,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可是,离谱归离谱,又意外地觉得很合理,她心里竟然有种“是他的作风”的感觉。   她笑的时候,下意识抬眼,却发现他也望着她,也笑了一下。   她被这个笑容惊了一下,马上又收起了笑容。   气氛又有些沉寂。   “我到了,你不用送我了。一会儿周丛过药过来,你让他敲我房门好了。”她连忙刷开房门,进去。可手握在房门上,想要关上时——又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他。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出乎她的意料,江景行没有拦她,只是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晚安,这么晚了,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明明只隔了一道门,温蓝却觉得两人间隔着有一个银河系的距离。   她想要说点什么,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说点什么,可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将门给关上了。   他也没有阻止她。   他为什么不阻止她?   短短几分钟,温蓝的心跟坐云霄飞车似的。   她甚至卑劣地想,这是不是又是他的欲擒故纵?   她摇摇头,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地抿着。   平心而论,她真的感觉不到江景行对她的爱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只是她自己的心境变了而已。   温蓝不想承认自己爱上了江景行,但是,这些日子的患得患失和濒临崩溃使得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她不再满足于过去的那种关系。   越在乎,则越是害怕,越难以从容。   她不想总是在工作上矮他一头。程一曼不爱周崇岭,所以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尽情地利用他的资源以期达到自己的目的,算是一种牺牲小我成就大利益的行为。   可她不一样,这样的工作关系让她没有丝毫安全感。   正想着,门铃响了。   温蓝以为是周丛送药来了,过去就将门打开了:“谢谢……”   站在门外的不是周丛,竟然是江景行。   温蓝到嘴边的话有卡顿了一下:“……怎么是你?”   “周丛有事,我帮他送。”他回答地坦荡。   温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下,又咽了下去,自己都没有发现,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两人在门口对望着站了会儿,江景行笑了一下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温蓝犹豫一下,往后退了两步。   江景行顺势进来,不动声色地将四周打量了一下:“这房间不大。”   “经济实惠。”温蓝转身给他倒茶,“而且我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强调“一个人住”似乎不太好,好像在表明什么心迹。   事实上,她真是随口一说。   好在江景行好像没多想,抬步走到露台边:“阳台倒是跟我那间屋子差不多。”   “跟你住的比就没意思了?你住的肯定是总统套房吧?”   他笑了:“温蓝,你还是这么幽默。”   温蓝怔了下,感觉自己这话好像并没有能取悦人的能力。   但看他舒展的笑容,又好像不是作假的,心里也是一阵静默。   江景行就那样站在那边,黑色的毛衣覆盖了修长的脖颈,视线顺着往上,下颌线条硬朗,骨骼分明。   温蓝想起不久前,他还从后面抱着她,将唇贴在她的耳边,一声又一声唤她,他们亲密无间,如今却这样疏冷,就连说话都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   她心里又是一抽。   其实她很喜欢跟江景行待在一起的感觉,尽管是这样谁也不说话。   “吃药吧。”他走到桌边给她倒了水,看了看说明书,将药片抠出两粒递给她。   温蓝接过来,就着水咽了下去。   药片大,她吞咽艰难,差点哽住。   江景行:“……你下次可以分开吞,一粒一粒来。”   温蓝拿着水杯的动作停了一下,感觉他可能是想笑,但是怕她生气,又强忍着。   因为,她看到他眼底微微浮动的笑意了。   那不可能是光影错落产生的错觉。   她觉得有一点丢脸,板着脸问他:“很好笑吗?”   他将手握拳挡在唇下,轻轻咳嗽了一声。   外面又下雨了,可能还刮了风,将落地窗敲打得“噼里啪啦”。这么好的隔音效果,听在耳中还是格外心惊。   温蓝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深呼吸:“我有点困了。”   江景行变得沉默,脚下的步子没有动。   温蓝忽然觉得自己挺残忍的,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江景行到底还是走了,走之前,不忘替她关上房门,叮嘱她晚上好好休息。   他就是这样,就算不想走,别人赶他了他也不会强留。   于是,后半夜温蓝更加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感冒更加严重了。   第二天起来时,她人昏昏沉沉的,换了衣服准备去一楼餐厅吃饭。   对面的房门此时也开了,温蓝一眼就看到了江景行那张英俊的面孔。   “去吃早饭?一起?”他将腕表戴上,对她微微一笑。   温蓝错开了他的目光:“……好。”   手机这时候响起来,她没多看就接通了。谁知竟是池礼打来的,因为清晨四周安静,池礼的声音传递到这边很清晰:“温蓝,我早上有些事,先不跟你一起去吃早饭了,你能不能帮我留一份?”   温蓝下意识去看江景行。   江景行风波不动,抬头在看墙壁上的挂画。   她心里紧了一下,喉咙干涩:“……好。”   “我们下午去逛逛吧,你去过埃菲尔铁塔和香榭丽舍大街吗?我很熟的。”   这话温蓝不知道要怎么接了,忽然灵机一动:“我感冒了,算了。”   “好,那我跟别人去吧,你注意休息。”他挂了。   温蓝松了一口气。   这通电话可真不合时宜,可她也说不上来怎么个“不合时宜”法。   到了电梯口,江景行伸手替她按键。   “谢谢。”温蓝说。   “不客气。”约莫是受够了她客套的态度,他竟也淡漠地客套了一句。   温蓝觉得他这话有点儿讽刺。   只是,坐电梯的时候他也一句话没问,好像真的不感兴趣。   温蓝犹豫会儿才开口:“你不问问我?”   “我问你什么?”他偏过头看她,神色如常,表情真的滴水不漏。   至少,温蓝一点也看不出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藏得太好了?   或者,他是真不把池礼放在眼里。   可温蓝这会儿倒是想问问他:“……你一点也不好奇?”   “好奇什么?”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温蓝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不怎么在意。   她心里有些微的不得劲。   他看她一眼,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事:“我相信你。我们之间的矛盾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内心震动。   温蓝抬起眼仔细打量他。有段日子没见,他似乎又消瘦了些,因为骨相优越,轮廓能撑住颜值,倒还不显憔悴,只是多少颓唐了些,没有以往那种从个骨子里散发的不可一世的气势。   她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在看她,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迈步朝她走来。   温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了墙壁,手却还是被他拉住:“温蓝……”   她心绪震荡,在他扶起她的脸颊,想要亲吻她的时候,她蓦然偏了下头,躲开了。   气氛便有些尴尬。   他保持着那个落空的动作,半晌,收回了手,自动退远了些,低头看一下腕表上的时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温蓝深呼吸,伸手拢了一下头发,也没有平静多少。   她只是还没想清楚。   虽然没有那天刚得知那件事时那样愤怒,心里那团乱麻仍然没有梳理清楚。加上事业上的烦心事儿太多……要是这么不清不楚地又跟他接吻,她所有的坚持就成了笑话。   “江景行。”她唤他。   他回头:“嗯,你说。”   温蓝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思考,他也没有催促她,给了足够的时间等待。   “你最近还好吧?”   他笑了一下:“你是在关心我吗?”   温蓝欲言又止,心里想,怎么简单一句话,他也能立刻解读出更深的含义,顺势拉近彼此的距离。   见她不想回答,江景行转而问她:“你呢?工作还顺利吗?”   她点点头:“挺顺利的。VISSO的发展势头很好,已经和好几个经销商签订了契约,我决定在沿海一带开设门店……”   他听了会儿,眉头微锁。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她微讶。   “电梯到了,我们一会儿边吃早饭边说。”他失笑,卖了个关子。   电梯门一开,他抬手替她挡住门,示意她先出去。   下意识的绅士举动。   温蓝说了声“谢谢”,低头走了出去。   不愧是星级酒店,餐厅很大,比一个篮球场还要大,内置两层。沿着一楼的旋转楼梯走到底,温蓝站在入口处看了下,指了指东边靠窗的位置:“我们坐那边吧。”   江景行:“你决定就好,我随意。”   温蓝点头微笑,朝那个地方走去。   江景行抬步跟上。   两人桌,位置不算很大,田园桌布显得温馨而舒适,连这一侧的墙纸都是马卡龙配色,透明的长颈水晶瓶里插着一支白玫瑰。   温蓝抚摸了一下那玫瑰花,发现竟然是真的。   “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拿。”他起身欲走。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她站起来。   坐久了,头脑有些晕,她晃了一下。   他眼疾手快扶住她:“小心!”   温蓝站直了,他的手还搭在她手肘上,微微施力,不愿意放松。   温蓝:“我没事了,你放开我吧。”   他的声音莫名有几分气恼,跟他平时冷静的模样大相径庭:“人都站不稳了,这叫没事?温蓝,你一定要这样折磨我吗?!”   她诧异地看向他。   他眼底有焦急,更有深深的无奈,不断压抑,又像是压抑到极致而无法控制。   她忽然就没办法回答,语声艰涩:“我……”   “算我求你,你坐下吧。”   她到底还是坐了回去,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手机。   其实她也算不上很严重,就是有些低烧,吃了药已经好多了。应该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严重……   这么想,她的目光忍不住追随着他的背影。   江景行背对着她在拿早点,白粥、牛肉、炒河粉……有条不紊,蔬菜、蛋白质食物、饮料一应俱全,排队时也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   因为身高腿长,他站在队伍里也非常显眼。   因为长得好看,前后的女士都会下意识多看他几眼。   温蓝拿出手机,忍不住对着他照了一张相。   她微微抚摸着照片,心里感慨:有些人真是得天独厚,这样随手抓拍也是别样的俊美。   他很快就回来了,将东西一一放到桌上:“一次性拿不了那么多,你稍等一下,我去拿椰奶小蛋糕。”   温蓝不免看他,原来他还记得她喜欢吃椰奶小蛋糕。   心里酸酸的,他转身时,她摇了摇脑袋,逼迫自己不去乱想。   ……   “尝一下这个。”他从自己盘子里夹了一小块烤面包,轻轻搁到她的盘子里。   “我不吃这个。”看着就焦糊糊的,肯定不好吃。   他笑:“你尝尝,不好吃我切腹谢罪。”   他说得她笑了:“什么嘛?!那倒也不至于。”   她用筷子夹起来,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香、脆,咬着嘎嘣嘎嘣的,口感真不错,还有一丝淡淡的焦香。   她又从他盘子里偷了一块来吃。   这一次,她没有得逞。因为——手里遇到了阻力。   温蓝诧异抬头。   夹着烤面包的筷子被他压住了,他笑,揶揄她:“你刚刚不是不喜欢?”   温蓝瞠目结舌。他这是什么行为?   吃一块烤面包而已。   她负气地端起盘子:“我去拿新的。”   “温蓝。”他无可奈何地拉住她,按着她的肩膀重新让她坐下来,低声说,“你脾气怎么这么大?我不过是逗逗你。”   他这话的语气,实在是无奈到了极点,但似乎也有些认命的味道。   纵观他对别人的态度,都是强势镇定的,可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唯独在她面前,屡屡碰壁,姿态低到了不能更低。   偏偏他还甘之如饴。   他主动将装着烤面包的盘子推到了她面前,自己去吃另一个盘子里的南瓜。   温蓝原本还有几分得意,忽然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又分了几块烤面包,主动夹到他的盘子里。   他诧异看她,她却将头移开,去看窗外。   他笑了一下,没戳穿她。   后来又聊起之前在电梯里的话题,温蓝问他:“你有什么高见吗?”   “高见谈不上,只是有一些我个人的见解。”说起工作,他笑得自信而笃定,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光芒。   温蓝看了他会儿,连忙别开视线,不敢久盯着他。   江景行没发现她这种反差,修长的手指捏着小银勺,慢慢在杯里搅拌:“线下产业这两年本来就不景气,何况是开设服装门店,十有九亏,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而且,高端品牌的定位客户群非常有限,就是那些上流圈的贵妇,她们很少乐于去门店买衣服。还不如开设一些会所,做一些综合的服务,服装只作为附带,这样反而更能吸引人来……”   她听得入迷,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他的思路和理念之开阔,确实不是她所能企及的。   池礼是在他们快吃完早饭时来的,手里拎着一个奢侈品品牌的袋子,兴奋地穿过人群:“温蓝……”   在看到江景行的那一刻,他生生刹住步子。   江景行就坐在温蓝对面,两人没有选大堂这边靠近选餐区的宽敞大桌子,而是选了靠近角落里的小桌子。这种桌子虽然不大,却别有一番情调,桌上插着玫瑰花,僻静又幽阒,偏头就能将酒店底下的花园尽收眼底。   很适合……亲密的两个人说悄悄话。   池礼忽然就觉得如鲠在喉起来。   江景行也和他想象中的落魄不堪不一样,他穿一身裁剪合身的高定西装,单手支颐,放松地坐着,整个人看上去松弛又慵懒,矜贵不凡。   温蓝低头在吃东西,一小口一小口,吃得很慢又专注。   江景行却只是专注地望着她,眼底泛着浅浅的笑意,毫不掩饰的愉悦。   作为男人,这种黏到拉丝的眼神真是再清楚不过了,作为情敌,这眼神也太碍眼了。   难道他们和好了?   池礼忽然犹豫起来。   但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直觉不太像。   江景行和温蓝这时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江景行站起来,朝他递出手,坦坦荡荡地打了个招呼:“池先生,好久不见。”   池礼早在脑海里想象过再见江景行的情景。   当初那么强势,意气风发,如今跟温蓝闹成这样,不知道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在脑海中构想,江景行惨遭此等打脸,应该是脸色难看、青红交加又无地自容……但是事实上,江景行神情自若,甚至目光扫过他时,还带着几分只有他才能看得懂的调侃。   好像是在说“呦,这么卖力地舔、怎么我老婆都不正眼看你”?   哪怕他一句话没说,池礼都觉得被气得要死。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伸手和他握了一下:“好久不见,江总。”   温蓝觉得气氛诡异,实在不想跟这两人同时待在一起,她对池礼说:“池礼,我还没给你带早饭,要不你自己去吃一些吧?我吃完了。”   “不急,我打包一些就好。”池礼笑容阳光。   江景行很有风度地将目光移到窗外,兀自看着风景,但他唇边那种似笑非笑的味道,还是让池礼感觉自己像是在演戏给他看,很多准备好的说辞都说不出口了。   在旁的人面前,从来只有自己压别人的份,只有江景行,气场上完完全全压倒了他。   说他是绿茶?他自己不也是绿茶?   五十步笑百步,真有意思的。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温蓝对池礼说。   池礼想说送她的话,江景行已经先他一步开口:“我送你回去。”手已经搭上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   全程无视池礼,仿佛他是空气。   池礼又气又闷,偏偏人家是温蓝的正牌老公,他还不能说什么,完全不占理。   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他快吐血了。   ……   可能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脆弱些。   温蓝这么想。   所以,她没有像那日一样有那个精力和江景行争吵、争辩、据理力争,连底气都提不起来,脚深一步浅一步。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感觉困得很。   “你坐一下。”江景行把她扶到床边,拿了温度计给她量体温。   温蓝闭了闭眼睛,感觉又累又困,难受极了。   温度计不太准,测了一次都显示39度了,江景行皱着眉给自己量了下,又给她重新测了一次。   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终于确定她的体温在38.7℃左右。   “多喝点水,多休息。”他去给她倒水,扶着她喝下,又把她抱到床里面,伸手就去解她外套的扣子。   冰冷修长的手不经意触碰到她滚烫的皮肤,带来些许沁凉的感觉。   他表情镇定又冷静,西装革履,单膝跪在床边也有种天然的高贵;她生了病,看上去狼狈不堪。   温蓝感觉羞耻,抓紧了自己的扣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别过头,不让他碰她。   他怔了一下,以为她想岔了,好气地解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又不是什么衣冠禽兽,只想着下半身那事儿。你生病了,我只想你好好休息。乖,把衣服脱了,这样睡觉舒服点。”   温蓝扯着扣子,触及他昏暗里热忱的视线,手里的力道渐渐地、渐渐地松了。   他继续替她解开扣子,盖上被子。   温蓝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感觉他侧对着她坐在床边,单手搭着膝盖,似乎是在想事情,也像是在守着她。   她闭上了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   温蓝在巴黎待了三天,预计的回程被这场感冒耽搁了。   回到北京,已经是六月的事情了。   “六一儿童节,怎么过?”许依依这日按着她的肩膀问她。   温蓝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扒拉开:“许大小姐,你几岁了?”   “今年三岁半。”她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说。   温蓝气笑:“我瞧着你倒真挺像三岁半的。”   她这么说她又不开心了,哼哼:“我可是成熟魅力的新时代女性,哪里像三岁半了?倒是你,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顺利得很!”温蓝说起这个就兴奋,“这趟巴黎之行,认识了很多国外知名设计大师,交流了一下理念,我下个月要和Z家的一位总监共同办秀。他想要把产品引入国内市场,正愁没有好的合作者,我呢,这边和几个经销商正好签了约,倒是可以把她推荐过去,大家互惠互利。”   “我滴宝,你太厉害了!社交王者啊!一定都是被你的美貌和气质所俘获的!”许依依抱住她,像只树袋熊那样狂蹭她。   六一儿童节本来没什么好过的,但三个美女合计了一下,觉得哪怕三十了也是少女,为了这颗永远不老的心,还是有必要过一下。   这日,三人一块儿约着去附近吃饭。   温蓝刚坐下就有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捧着一束玫瑰花过来:“请问是温小姐吗?”   温蓝怔楞,点头。   “儿童节快乐。”他将花捧给了她。   “有意思,儿童节还送鲜花?还是99朵白玫瑰,这就是想找个借口送你花吧。”许依依夸张地造势,拿过花上面的卡片大声朗读,“我的女孩,既希望你快点成长,又希望你永远也长不大。”   她绘声绘色的,引得周围频频投来目光,温蓝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   她恼羞成怒,夺过那卡片:“我自己会看!”   看到自己,温蓝就知道这花是谁送的了。   她下意识捏紧了那卡片。   心里想的是:她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这么想,已经忍不住拿出手机发消息给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跟踪我?]   他没回,而是截了一张图片给她。   温蓝一看,顿时窘了。   原来,自己半小时前发了条朋友圈,还发了定位。   [温蓝:对不起。]   [江景行:不接受口头道歉。]   这人……   [温蓝:那你想怎么样?]   [江景行:帮我一个忙。]   [温蓝:???]   一分钟后,随着门铃响起,江景行迈入了店里。   他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显然是格格不入的,不管是衣着还是周身的那种气度。   他的目标很明确,径直朝这一桌走来,路上碰到看他看得发呆的女顾客,客套地赶人:“不好意思,借过。”   温蓝嘴里的饮料呛住,实在没想到江景行竟然这么雷厉风行,说一会儿到,结果真的“一会儿”就到了。   作者有话说:   吵完架以后相处更甜~这章写的很有感觉!!!   ———— 第49章   尹荨看看温蓝, 又看了看他,微微挑眉。   许依依默默低头喝着饮料,不评价。   但是, 温蓝觉得她有鬼, 很可能, 就是那个“内鬼”。细想她刚才抢过花的动作,还有大声念着卡片的架势——温蓝在心里冷笑,目光跟刀子似的刮在她身上。   心里想:她收了江景行多少好处,这么快就倒戈。   真是塑料闺蜜。   江景行神色自若地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八好意思,来迟了。”   “满打满算一分钟,这叫‘迟’?”温蓝毫不客气地戳穿他。   江景行神色不改, 手指在她桌面上轻轻叩了下:“你这人怎么回事?客套话听不懂?出来自己干也有段时间了, 怎么这些人情往来还是不懂?”   温蓝被噎了一下, 偏偏无法反驳。   江景行看她吃瘪就笑了, 他当然知道她就是故意呛他。   他也不过顺势逗逗她。   在他这儿讨不到便宜,温蓝便把矛头对准了许依依, 也不说话, 就那么看着她。   许依依到底是意志不坚定, 被她看得浑身发毛, 欲盖弥彰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这得问问你干了什么啊?”温蓝跟她笑。   许依依心里打鼓,脸上也全是犹豫心虚的神色,答案以及不言而喻。   温蓝直接给她下了剂猛药:“背刺你五六年的好朋友,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卖主求荣的成就感?”   许依依:“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   温蓝直接跟她冷笑。   许依依深深地垂下了头。   “算了,不当这电灯泡了。”尹荨看这架势, 拉了许依依站起来, 直奔门外。   到了外面, 许依依连忙甩开她:“干嘛?”   尹荨:“还问我干嘛?你是不是真收了江景行的好处?”   许依依一瞪眼:“你拿我当什么人了?我是这种人吗?蓝蓝怀疑我就算了, 你也怀疑我?!”   尹荨:“那你说实话,你有没有收他的礼?”   “没有!”许依依斩钉截铁。   尹荨:“好处呢?”   许依依眼神躲闪。   得,尹荨一下就明白了。   许依依支支吾吾:“我那个直播,他说让平台多给我推荐位……”   尹荨鄙夷:“你就这样把蓝蓝给卖了?为了几个推荐位?”   许依依:“你说话也太难听了。什么叫‘卖了’啊?你没看蓝蓝的态度嘛,跟那天明显不一样,我猜他们快和好了,就是两个人还别扭着。”   尹荨不说话了,人家夫妻的事儿,她还是少掺和,没得惹一身腥。   话怎么说来着的?   床头打架床位和,愿打愿挨。   ……   只剩两个人在位置上时,温蓝明显静了下来,这种安静不止是心里的,也有下意识的外在表现。   她低头慢条斯理喝着一杯鲜榨果汁,没跟对面人说话。   她没开口,江景行也静静地望着他,眼底的笑意很真诚。   其实,他刚刚跟她开玩笑时也挺真诚,不像是在捉弄她,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这个认知,让温蓝更加不自在。   她决定先发制人:“你这么闲的吗?都不去工作?”   “我不能有休息时间吗?还是在你眼里,我们做金融的就合该累得跟狗一样?”   温蓝完全语塞,和他大眼瞪小眼。   江景行牵着一丝笑,拿过了她手里的橙汁:“多大年纪了还喝这个?”   温蓝:“不可以吗?”   她将手摊开搁到他面前,“还给我!”   “还你。”他没有跟她纠缠,将那杯橙汁珍而重之地放回她手上。   温蓝不跟他计较了,继续喝。   她不跟他说话,他也变得安静,只是仍是望着她。   温蓝很不喜欢他这样看着自己,无视了会儿,又忍不住提醒他:“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你没事儿做吗?”   江景行笑了笑:“我今天确实是没事儿做。”   他完全不按套路走,温蓝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她想要赶他走吗?真的想要赶他走?   那直接说一句“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走”不就行了?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口是心非,却也不愿意承认。   “快吃吧,吃完了,我带你出去逛逛。”   “逛什么?”   “儿童节啊。”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温蓝认真地看着他:“你确定?确定要放下你那些大生意跟我去过六一儿童节?”   “什么大生意?你这话听着像是在讽刺我。”   “你也知道我在讽刺你啊?”温蓝不客气地说。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就想跟你呆一起。”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自然而然了,说这话时,目光一直望着她,甚至让温蓝有种不忍的错觉。她觉得她要是拒绝他,心里会产生强烈的负罪感。   她想,她这人还是太心软了,明明巴黎之行之前还在心里面信誓旦旦,不等工作的事情尘埃落定前不搭理他,这会儿就动摇了。   只怪她太贪恋那一点关心和温存。   只怪他太会在人薄弱的心口撬动,知道女人什么时候是最脆弱的,知道什么时候恰当示弱能博得女人的同情心。   有一些原则性的事情她会坚持,但像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比如六一儿童节一块儿逛个街什么的,她觉得可以通融。   “你求我。”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   本意是想作弄他,谁让他总是这样作弄他呢,礼尚往来罢了。   谁知他毫无心理包袱,立刻道:“我求你。”   温蓝:“……”   ……   六一儿童节出来逛街的大多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或者是几个初高中生结伴,很少像他们这样的成年男女一块儿同行。   这就导致温蓝很不好意思,甚至不好意思看路边贩卖的东西。   因为,大多都是给孩子们的,步行街这边,围绕在摊边的也都是孩子。   她这算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吗?早知道拒绝他就好了。   温蓝心里已经是懊悔不迭,只是这会儿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被迫逛着了。   “你喜欢吃棉花糖吗?”冷不防江景行问她。   温蓝很意外他会问他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么问?”   他挨过来,偷偷跟她笑了笑:“我小时候很喜欢吃。”   温蓝:“……”   实在是很难把他和“喜欢吃棉花糖”这种东西嘉和到一起。   她忍不住刺他两句:“那你还挺有童真的。”   江景行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语声很淡地飘到她耳边:“只是很小的时候喜欢吃,在我五岁那年,我妈发现我偷偷吃,因为我没有给我哥买就骂了我一顿,还打掉了我手里的棉花糖,从那以后我就不吃了。”   温蓝心里无声地揪了一下,像是有一根线穿透了她的心脏,动不了,却扯一下都感觉万分得疼痛。   虽然早就知道他童年不幸,但是,每每听他这样一点一滴地剖析说起,用仿佛讲述他人的平淡口吻道来,心里还是会感到难受得不能自己。   她太心软了,还是太心软了。   温蓝深呼吸,装作不在意地回头去看他:“江景行,你说这些是不是想要勾起我的同情心?我告诉你,这招没用,套路太老了。”   他忍俊不禁,玩世不恭地说:“呀,又被你看穿了。可是,套路不在于老不老,管用就行,对不对?温蓝,你还是心疼我的,对不对?”   在他乌黑深邃的眼睛里,温蓝仿佛能感觉到旋涡一般的深情,要把她一个劲儿地拽下去。   她察觉到了,害怕地想要逃离,可脚步已经朝他走去。   就算她在心里面骂自己没出息也无济于事。   她对他是没有抵抗力。   他只要低头道歉,态度诚恳,她就很难拒绝。   哪怕她知道这就是他的套路,是他在以退为进,她也拒绝不了。   她真是一个意志力薄弱的家伙。   “你不要跟我讲话了。”温蓝颓然地说。   江景行只是笑。   他们逛到很晚才回去,温蓝的车送去保养了,便坐江景行的车回去。   看到他又换了一辆新车,温蓝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万恶的资本家!”   江景行好笑地回头看她:“我换辆车也要被你骂?”   温蓝哼一声,颇有种“骂你就骂你了还要挑日子”的嚣张感。   江景行好脾气地打开车门,弯腰,作了个“请”的手势。   温蓝弯腰钻了进去。   她原本想伸手去勾安全带,江景行已经娴熟地替她拉过安全带,缓缓抽出,将带子横过手心,径直插到她的另一侧。   他突然靠近,突如其来地下压,温蓝一颗心绷紧了。   她抿了抿唇,羽睫微闪,定定看向他。   “咔哒”一声,他将安全带替她带上了,却没有急着起身,就保持着那个俯身下压的动作,静静凝视着她。   车门还半开着,外面又冷风刮进来,温蓝却觉得热,下意识掐紧手心。   她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去看另一边的车窗:“你送我去柏悦吧,我现在住那边。”   “不住原来的地方了?”   “嗯,离工作的地方太远了。对了,工作室换地方了,就在国贸那边。”说起来,语气里自然带了丝骄傲。   这才过去多久?CBD中心地带,寸土寸金,这是完全靠她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说这些,一直以来,她都很想得到他的认可。   她向来是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的,但他不一样。   她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考了第一名就急吼吼回家告诉家长的熊孩子。这么说完,他没开口应答,她自己的脸已经红了。   好在他没取笑她:“挺厉害的。”   就在她以为他要下去时,他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握紧,声音像是呢喃:“温蓝。”   她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迟疑抬头,不确定他想干嘛。   他定定望着她,眼中的情意浓得化不开,像是压抑许久,不能释放:“我可以吻你吗?对不起,可我真的很想你。明明那么想你,想方设法想要看见你,却还要强迫自己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温蓝很怕他这样的深情告白,怕自己忍不住动摇,   “江景行……”   这一声像是提醒。   他怔了一下,尔后松开了。   然后就是沉默地送她上车,将车门关上,换挡、启动车辆。   温蓝用眼角的余光去扫他的侧脸,心中有愧,又唤他一声:“江景行……”   他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最近很忙,我说过要把工作的事情先搞定,我们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好。”   他这样充分大度和理解,让她心里更加愧疚,这世上也许再没有一个人这样包容她了,再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耐心。   换了别人,早就拂袖而去了吧。   温蓝觉得自己挺不识好歹的。   但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不过,情绪早过了最激烈的那一个阶段,倒也不像那天那样排斥见他了。   时间似乎能冲淡一切激烈的情绪,等意气过去,若无原则问题,理智又将人的情感拉回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就好比他们目前这种看似亲密又看似疏远的焦灼状态。   沉默中,温蓝拿出手机刷。   从这边到她住的地方不远,按照常理,十几分钟就到了,可这样短的车程江景行足足开了有三十分钟。   车在地面上停下,温蓝就要下去。   “不请我上去喝杯茶?”他开口。   温蓝一怔,声音嗫嚅,似乎是一言难尽:“……哪有人自己讨茶喝的?”   他笑:“不可以吗?”   温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可以!”   她租的这房子只有五十平不到,但她一个人住却是绰绰有余了。江景行在入口的地方停了一下,看着她弯腰去鞋柜里给自己找拖鞋,出声道:“找不到就算了,我脱了鞋也一样。”   “那怎么可以?我这地板很凉的,怕冻着您。”   江景行失笑:“我有这么娇生惯养?”   “……要不你穿我的吧?”她这边实在没有男士拖鞋,温蓝找了双大码的出来,人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是大码,那是相对于她来说的,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小了。   不过,江景行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过那双拖鞋穿上了。   他那双大脚,就这么局促地被迫挤在小号的粉色拖鞋里,脚后跟全部露在外面。   不知道为什么,温蓝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他忽然俯身贴近,凉凉地问她。   温蓝吓得连忙收住笑,好在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没笑你。”   江景行不屑地瞟了她一眼,似乎是惊讶于她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温蓝这下是真的没脸了。   不过,她也不跟他吵,只是去厨房给他倒了杯茶:“你要喝的茶。”   江景行接过茶说了声“谢谢”。   两个人待在一个不大的客厅里,除了“面面相觑”温蓝想不出别的词。他喝茶,她干脆也给自己泡了一杯,这样两个人一起沉默地喝茶,反倒没有那么尴尬了。   她这么安慰自己。   江景行看了她会儿,像是看穿了她的这种阿Q精神,禁不住一笑:“聊聊?”   “聊什么?”温蓝警惕地看向他。   每次江景行说出“聊聊”这个词的时候,就说明他想要探听她的信息。偏偏他不是以一种套话的姿态,而是以一种平和而大方的姿态,给你不动声色的压力,却又让你无法拒绝。   典型的阳谋。   温蓝觉得他这人心眼儿实在太多,跟他聊天就等于是在揭自己的短,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下意识紧绷起来。   江景行笑了:“你别这么紧张,没别的意思,随便聊聊。”   温蓝不买他的账,低头继续喝自己的茶。   江景行说:“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温蓝:“前天。”   他四处看了下:“这地方挺小的,你住得习惯吗?”   温蓝:“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了。”   江景行皱眉:“治安好吗?我看看看了一圈,单元门口都没有上锁的,岂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   “小区门口有保安检查。”温蓝纠正他。   “我刚刚进来时,他问都没问,直接升起起降杆了。”他淡淡说。   温蓝语塞。   心里腹诽:谁看到价值千万的车会拦啊?保安也是普通人,要是得罪了人怎么办?   他这是歪理,是谬论。   温蓝:“算了,说不过你,我不跟你说了。”   江景行轻笑:“你这样说,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   温蓝反问他:“你没欺负我吗?”   江景行意有所指地扫过她:“我倒真想欺负欺负你。”   温蓝:“……”   后来他们又聊了些关于工作上的事情,这一方面,温蓝倒是挺有兴趣的。江景行的表情有些受伤:“你就是拿我当工具人是吧?利用完了就扔?跟你谈感情了你就赶我?”   他这是玩笑话,温蓝还是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   “你胡说什么?”   她去厨房拿了解冻的小蛋糕过来,分了一小块给他,可是,盘子端过去时才想起来他不吃甜食,手又顿住了。   “你吃吧,我最近不加班,不需要补充能量。”江景行笑了笑,给她找了个台阶。   温蓝低头默默地吃起来。   细说起来,她的爱好、习惯他总是了若指掌,不过,他的一些习惯她却总是记不住。   不过,这也有他记忆力很好、她的记忆力一般的缘故。   她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内疚。   其实她不是个喜欢心安理得享受别人对她好的人。   “江景行,你别对我这么好。”   “我知道,你说过了,你说我对你好都是有目的的,是为了道德捆绑你,让你觉得心里是欠着我的。”他默默喝着茶,漠然地开口。   温蓝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说过这种话?她怎么不记得了?   所以不能吵架,人在情绪上来时,往往都是怎么能伤人最深怎么来,什么话难听就捡什么话说。   “……对不起。”她这一声是发自内心的。   谁知他还来劲了,垂着眼帘说:“不接受口头道歉。”   温蓝:“……”   他笑着偏过头,提议:“欠我两次了。怎么还?”   温蓝真不记得了:“我什么时候欠你两次了?”   他有条不紊地给她分析:“刚刚在餐厅里发消息时,冤枉我一次,现在又冤枉我一次。你说,怎么还?”   温蓝:“……”   他大发慈悲地说:“利息我就不收了,你就还一次就行了。”   温蓝感觉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入了他的圈套,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不太想那么清醒:“得等到我和中达签完合同之后。”说完不忘用余光瞥他,试探他的反应。   中达和中宸算是竞争对手,且是中宸在市场上鲜有的敌手。   双方近两年在投资领域高度重合,有时候还会为了同一个项目的竞价闹得不可开交,中宸旗下某信托公司更是直接抢走过中达的重要项目。   “没问题,我不急,你记得有这事儿就行。”他很有风度地站起来,“祝你马到成功,签完给我个电话吧,我给你庆功。”   温蓝看到他大大方方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感觉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一点也不觉得……我听说中达抢过你的项目。”   “我应该觉得什么?”江景行好笑,“商场如战场,商场上最忌讳感情用事。我们的私人关系,不应该带到事业上,你和谁合作是你的自由和选择,我无权过问也不会干涉。只是,我希望你秉公做事,也不要因为和我的个人关系影响到合作,有意避开中宸。”   温蓝郑重地点头,和他握了一下:“谢谢您和我说这些,受益匪浅。”   他挑了挑眉:“口头道歉是不行的,口头感谢也没什么诚意啊。要不,就当你再欠我一个人情?”   温蓝:“……”当她刚刚是废话。   ……   和中达的签约定在7月中下旬,到了约定的日子,那边又有事情耽搁了。   就这样定了又取消,足足折腾了快一个礼拜。   这一次,她没有再客气,在电话里就对对方说了:“既然贵公司没有合作的意思,那就取消好了。”   “取消?”对方显然是一愣,“温总,大可不必啊,我们是很有合作的诚意的……”   语气有些慌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压价手段,只是,没想到温蓝这么硬气。   温蓝笑着说:“VISSO不缺合作对象,正好,中宸那边也有意和我们合作。既然贵司没有合作的诚意……”   “温总,有话好好说,这样吧,我让我们林总和你说。”对话将电话递给了一旁的男人。   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温小姐,幸会。”   “……你是……”   “林慕辰,中达亚洲分区总代表,我们见过的。”他声音里含笑。   温蓝想起来了,但并没有什么兴趣跟他寒暄:“林总。”   “之前确实是我们不对,下面人不会做事,这样吧,我们约个时间重新签合同?”   台阶都给了,温蓝自然不会拒绝,应下了。   地方定在王府井那边的一家花园餐厅,是露天的法式设计,一个玻璃房一个包间,四周花团锦簇,无形间隔开了视线,格调很不错。   “久等了。”温蓝对他笑笑,在他对面坐下。   相比于一身西装公事公办,林慕辰穿得很随意。   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不是很熟悉。   温蓝先跟他寒暄了一阵,倒对他有些改观了,他不像她想象中那么难对付。   而且,也仅仅只是和她谈工作上的事情,不涉及其他。   温蓝不是个自恋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失落情绪。   来自异性的爱慕,上学时可能是甜蜜的枫糖,可到了工作时候,反而可能是一把利剑,稍不留神就会把你扎到鲜血淋漓。   因为学生时代的男孩子心性单纯,喜欢就是喜欢,不会涉及太多。而工作时候接触到的男人,大多成熟而精明,理智而又凉薄,他们自私自我,喜欢也不会将这份喜欢看得太重,这份喜欢甚至可能会给你带来灾厄。   不过,林慕辰倒不像是那些狭隘恶心的油腻男人,看她也大多是一种欣赏的目光。   他们只聊了工作上的事情,很愉快地签了合同。   温蓝也不点破他把锅甩给下面人的行为,不过是想着借着打压压价罢了。   这种手段,在谈判中不少见。   立场不同,她也能理解。就是,没那么爽。   但是,当合同签完,又是另一种心境了:“希望合作愉快。”   温蓝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起身时,温蓝看到了拐角处一闪而过的一道身影,脚步一顿。   回去时,她拿出手机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今天去签合同了,很成功。]   设置了仅他一个人可见,一颗心砰砰直跳。   出租车在小区地面上停下,她下来,将门碰上,手里还捏着手机。   过了会儿,终于看到他给她点了一个赞。   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得劲。就点一个赞?   吝啬又别扭的男人。   这么想,唇角却是勾了勾,不觉将手机贴在了胸口。有些有些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温暖着她胸口的地方。   夜晚的老小区黑魆魆的,莫名有些渗人,她连忙加快了脚步,上楼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   路过平台时,她甫一抬头,却发现平台拐角处蛰伏着一道人影。   四目相对,对方从阴影里走出来,温蓝看清那张脸,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几乎是本能地拨出了江景行的电话。   ……   江景行结束了一天工作,在办公室里休息。秘书将晚餐送过来,他摇摇手沉声说:“你吃吧,我回去吃。”   他站起来,将扣子系到最上面,提起自己的外套朝外面走。   想起那条朋友圈,他唇角微扬,信手拿出手机。   有一通未接来电。   看清是谁打给他的手,他一边眼皮猛烈地跳动起来,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抬起腕表看了下手机,已经是深夜11点半了。   手机这时又响起来,他拿起手机去无人的走廊拐角,手里快速接通,静声道:“喂,我是江景行。”   “是我,好久不见。”   听到这个声音,江景行默了会儿,有那么会儿没说话,手里的力道缓缓收紧。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温蓝呢?我要听到她的声音。”   “你人过来,就能看到她了。”对方报了个地址,把电话掐了,没给他思考和拒绝的机会。   周丛赶来时,正好看到他挂了电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端倪。   但是,他紧紧捏着那手机,还是泄露了情绪。   周丛的心也跟着提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景行倒是比他想象中要镇定:“是周乾,他出狱了,想跟我这个老朋友叙叙旧。”   周丛背脊冰凉。周乾当初可是被他一手送进去的,一出来就找他,这能是叙旧吗?   “你先报警,联系一下陈局长,但不要太声张。”他略微沉吟,利落吩咐,“别出动大规模的警力,只在暗处派人盯梢就行,以她的安全为先。她住的那地方我之前去过一次,东边靠近马路,老小区,树木很悉数,记得别从那条道过,很容易被他发现。”   “你……”周丛额头冒冷汗,下意识就要去拦他。   “别拦我!你也拦不住我。”   周丛钉在原地。恍神的功夫,江景行已经进了电梯,他大骇之下要挤进去,江景行已经从里面按了关合键。   他被挡在了外面。   周丛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手抖着拿出手机。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温蓝这辈子都没想到还会再遇到周乾。   老小区的夜晚本就寂静, 昏暗的路灯像是几十年没有修缮过,散发着昏蒙蒙的光,像是被笼罩在一个灰罩子里。   明明已经是七月份了, 她还是感觉彻骨的寒冷。   更阴冷的还是要数对面人的目光。   像是有一把刀切开了她的皮肤, 在她的骨头上不断地“嘎嘎嘎”削着。   细数她和周乾的恩怨, 确实没有和解的可能。   温蓝下意识去看站在对面的人。   周乾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虽然那张脸孔还是很英俊,但明显染上了几分阴郁,一道尺寸长的疤痕横着滑过他的鼻梁骨,更能添了几分凶厉,看着很吓人。   他很瘦, 那高高的身子像一副骨架。   “怎么, 看到我这么意外?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死在监狱里?!”周乾的表情骤然凶狠起来, 手里弹出把□□就朝她扑过来。   温蓝吓到腿软, 抬脚就要朝楼下跑,但楼梯道路狭窄, 她后领子被人揪住, 人像只小鸡仔一样瘫软在地, 又被人野蛮地从后面提起来。   那提起的衣领子狠狠勒紧她脖子, 让她那一刻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这种死亡临近的窒息感太浓郁了,那一刻,她明白周乾可能真的要她的命,牙关都在发抖。   她一秒怂:“你冷静一点,你要钱我可以给你, 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闭嘴吧你!”周乾恶狠狠地拽起她, 锋利的刀刃贴上了她的脸。   温蓝瞳孔骤锁, 要不是被他提着, 可能当即就要跪下去。   没有经历过死亡威胁的人是不懂这种感觉的。   “开门。”周乾手里用力。   她的脸都被刀刃往里压出了凹陷,只得听话,哆哆嗦嗦地去摸钥匙。   门一打开,她就被拖到了里面。   周乾信不过她,也谨慎,让她拿他携带的绳子把自己的脚绑起来。温蓝不想绑,可刀刃贴着她的脖子,她不得不屈从。   等她结结实实被捆得像个麻花一样,周乾才收了刀子,搬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想不到吧?我有生之年还能出来,三年了……三年了,你知道我在那里面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那就是一帮变态,打我骂我,我手指被人打断了三根,背上被钉上钉子……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还有我这脸!”   他忽然提了她的衣领把她拽到面前:“这都是因为你!因为江景行!你们这对奸夫□□,那时候就勾搭上了吧?!”   温蓝脸色惨白如纸,因为被绑着,又这样被提着,整个人呈现不正常的弯曲状态。   “你冷静一点。”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不那么发抖,“周叔很想你,你妈也是,来过家里很多次,你不想回去看看他们吗?你本来只是坐五年牢,再过两年就出来了,现在一时糊涂,可就回不去了。”   周乾微怔,眼神有些涣散,但很快就恶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那一瞬,温蓝只听到阵阵耳鸣声,半边脸都痛到麻木。   “少拿这些话来诓我?!我爸?那死老头眼里就只有你那个贱货妈!一次都没来看过我!觉得我丢他人了?说我人品不堪,要跟我断绝关系?!呵,反正他儿子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不是?!我妈?我妈还不是被你妈害得抑郁症发作,精神恍惚出了车祸,差点变成了植物人!你应该庆幸,你那个贱货妈够冷血够自私,不然,你就准备陪她一起死吧!”   “你还打电话给我妈了?!”   “是啊,可惜老贱货太警觉,根本不敢自己来。你最好祈祷她没报警,不,报警了也没关系,我猜她八成已经报警了哈哈哈……”他笑得疯癫,温蓝却汗毛倒竖,总觉得他此刻的精神不太正常。   周乾又是一瞪眼:“还有江景行!我怎么得罪他了?给我罗列那么罪名?!这是想给我判个无期吧?!还五年?我要是不越狱,五年我能出来?!他倒是真爱你,怕我对你做什么吧?想把我关牢里关到死?!”   “你要是没做那些事,他能给你强安罪名?”温蓝忍不住道。   “闭嘴!”他将刀子架到她脖子上。   她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再说话刺激他,免得他不正常起来真给自己一刀。   那真是有理都没地儿说了。   当初他猥亵自己时,她妈也劝过她,说这种事情说出去对女孩子的名声不太好,甚至还劝她算了,反正她也没受什么实质性侵害。   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惜跟她闹翻也要把这事儿捅上去。   她本以为他也就是在里面蹲上十天半个月,谁知后续他又被爆出了一系列的违规违法的事情,被送了进去。   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是江景行在帮她,只以为自己是走了运。   如今想来,她确实是欠他太多太多。   很多都无法偿还。   电话再一次响起的时候,温蓝心里的那根弦再一次紧绷,她看到周乾接起来,说:“你进来,门没锁。”   她拼命摇头。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倏忽回头望去。   江景行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袋进来,将门关上。   “反锁。”周乾吩咐。   江景行照做,把门给反锁了,目光朝这边望来,扫过温蓝时瞳孔收缩了一下,旋即又很快收回:“这是你要的五百万美金,我的车就在楼下,新车,无牌照,你开了就可以走。”   “你以为我是傻子?谁知你有没有做手脚?”   当着他的面,江景行将行李袋的拉链拉开,将里面崭新的美元一刀刀取出来,搁在桌面上,一一给他查验。   “我猜你也不想跟我玩命吧?去了外面,换个名字就能逍遥,何必当个通缉犯?”   “你闭嘴!”周乾脸色狰狞,气得手都在发抖,“我要是不越狱,你会让我出来?那些个检察官都是你的人吧?那么多罪名,一桩桩一件件全扣我头上!你这是要我在牢里待到死?!”   江景行不想刺激他,只是默默站在那边,面沉如水。   随他怎么控诉,一言不发。   “没想到我会逃出来吧?我要是真不想活了,我就拉着你们这对狗男女一起死!不过,放心,我还想着好好过呢。只要别再呆在那地方就行了。”周乾冷笑,“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把自己绑到她旁边。”   温蓝大骇,怕他真脑抽筋这样受制于人:“你不要听他胡说?!”   周乾把刀子在她脖颈上一横,温蓝吓得又闭上了嘴巴。   江景行说:“你不会是想要我们的命吧?你觉得我会这么蠢,乖乖听你的?”   周乾:“我只要钱跑路而已。”   江景行:“那就商量一下吧。我是不可能答应你这种无理要求的,不然你到时候给我们两人一刀,我上哪儿哭去?不过,我也能理解你的担忧。这样吧,我跟你走,你放了她。”   “你?”   江景行说:“你这样是跑不了的。”   周乾脸色狰狞:“你报警了?”   “没有。”江景行神色镇定,“但是,每晚这个点我都会和高层开视频会议,我要是迟迟不到,肯定会引起怀疑,到时候,周丛一定会报警。从这儿到机场有多少关卡,你觉得你跑得掉?”   周乾的脸色惊疑不定。   江景行继而道:“你带着我,更保险一点,我可以让你乘我的私人飞机走。如果到时候实在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挟持我当人质。说实在的,我没必要跟你过不去,我只是希望你别来骚扰我老婆而已。你在牢里还是在国外,对我而言都一样。你觉得怎么样?”   周乾挟持着江景行走了,温蓝手抖着去按手机。   周丛随后赶到,把她送到了就近的医院。   温蓝只是轻伤,脖子上被刀刃擦出了一点血痕,加惊吓过度,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周丛还是给她安排了住院。   温蓝抓住他的胳膊:“江景行怎么样?”   他神色为难:“……这……”   温蓝一颗心当即提了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恐慌在胸腔里冲撞,虚虚的不着力。   “没事,你说吧。”她深呼吸,手里还紧紧拽着他的衣角。   周丛将自己的衣服缓缓从她手里抽了出来:“伤得挺严重的,肋骨断了好几根,躺床上起不来呢,之前还送了ICU。”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可以。”温蓝关心则乱,无暇细想他话语里的漏洞,跟着他出了病房,径直乘坐电梯去了顶楼的贵宾病房。   这边的病房需要提定,五位数一天,几乎是在烧钱。   温蓝小心地推开病房的门,江景行躺在床上,双目微阖,似乎是睡着了。   温蓝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望着他苍白的脸庞,心里懊悔又难过。回想起过去相处的种种,他似乎总是在迁就她,总是不断在跟她表明心迹。   她却总是在怀疑他,畏畏缩缩,止步不前。   说白了她就是自私,害怕付出太多被伤害辜负,是一种规避风险的行为。   可他明明也是这样吝惜自我的人,也被人背叛忽视过,可他却愿意付出,不惧被她伤害。   两相对比,温蓝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卑劣自私。   她倚在门口,扣着门的手指下意识收紧,竟有些不敢进去。   江景行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此刻悠悠醒转,朝这边望来。   四目相对,他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却像是扯到了伤口,眉头紧皱。   温蓝忙撇下周丛进去,径直扑到床边:“你不要动。哪里疼?”又回头去问周丛,“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别紧张,没事的,我没什么。”江景行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眼神一瞬不瞬望着她。   温蓝看见他的笑容,还怔了一下:“你还笑得出来?”   江景行:“我笑是因为,你担心我。”   他毫不避讳地望着她,眼睛里都是光芒。温蓝感觉窘迫,但没有躲开,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过了会儿,温蓝想起周丛还在,温蓝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温蓝站起来,“我先去吃饭,回头我再找你。”   “好。”江景行目送她离开。   周丛将门关上,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人走了,您别演了。戏要是演过头了,这苦肉计就有点假了,没得人家真要您照个X光,那就露馅了。”   江景行心情很好,没跟他计较,端过水慢悠悠喝起来。   连唇角都是上扬的,一副热恋中的模样。   ……简直是没眼看!   周丛在心里摇头,却听得江景行说:“一会儿你再去伪造一个检查报告出来。”   “……什么?”周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就听得江景行又淡淡道:“做得逼真一点,断他个四五根肋骨,腿骨骨折什么的,你看着发挥。”   周丛:“……”   老板得了疯病怎么办?   ……   住院这几天,温蓝一直留在医院照顾江景行,心里的悔恨像蚀骨的毒.药,一直在她心尖上灼烧。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渐渐沉静下来,让一切归于平静。   江景行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坚决要提出出院。   温蓝坚决不同意,当时还瞪了他一眼:“肋骨都断了无根,还想着出院?您不要命我还怕变成寡妇呢。”   说罢,不由分说吩咐周丛:“把住院时间无限延长,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也要住到下个月。还要你要看着他,别让他下地,别让他看太久的电视,他现在最要的是休息、躺着。”   她回头看向江景行,“你说对吗?”   江景行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周丛憋着笑,面上一本正经:“好,全听您的。”   心里腹诽:早说了,断五根肋骨太夸张了,您不信,还非要整出那些杂七杂八的。这下好了,在医院好好度过这两个月吧。   周丛离开了,病房里又安静下来,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室内暖意融融,盛着夏日的气息。   温蓝在病床前搬了一把椅子,一边削苹果一边问他:“那天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了?介意跟我说说吗?”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说:“一定要听?”   温蓝看向他,江景行神色平静,只是略垂着眼帘。   温蓝:“你不想说的话,也行。”   江景行失笑:“不是我不想说,是太血腥了,我怕吓着你。”   温蓝怔了一下:“周乾……”   江景行说:“他挟持我走了国道,去机场停靠私人飞机的地方,被早就埋伏在那里的狙击手击毙了。”   陈述的口吻。   温蓝沉默,手里的苹果皮削断了。   “你手小心。”他扶了她一下,从她手里接过了苹果和刀。   温蓝说:“……你怎么知道他会去机场?”   江景行:“除了陆路、水路就是空路,如果你是周乾,你会选哪个?”   温蓝语塞。   他早就料定周乾会那么选,所以早通知了相关部分的人员埋伏在那边,这是没打算让他活着出国。   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你里。   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就像当年她只想把周乾关进监狱让他受点教训,他却没打算让他出来。   这事儿处理地挺低调的,至少,这两天她没看到相关新闻。   只是,周乾身份特殊,后续不知道还有什么风波。   温蓝在心里叹气。   “怕了?”他握住她的手,传递给她温暖,“周家人要是问起来,你都推给我,廖家人要是找你麻烦……”   “我不怕。”她摇摇头,“本来就是他咎由自取。只是……”   “只是什么?”   她看他一眼,问出了长久以来埋在心里的疑问:“当初是你把他送进去的,你那时候就……”   “好感。”他笑,“你想问的是这个吧?”   “你那时候就对我有好感?”   “嗯。”他承认得坦荡,“那时候,我听到那些人在背后议论你,说你是故意的,没准就是你主动勾引周乾,我气不过,说了那人两句。”   温蓝意外地看向他:“怎么没听你说过?”还有这种事情?   江景行哂笑:“我为你做过的多了去了,只告诉你一部分而已。偏偏你总是觉得我是为了挟恩图报,每次都夸大其词,把做了三分的事情说成七八分。就该跟你好好掰扯合计一下,看看到底谁是真心谁是嘴上王者?”   温蓝被他说得心虚不已,嘴唇嗫嚅,却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他说的都是事实。   见她头都要低到尘埃里,他又温柔地抓了她的手,转而一笑:“不过,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温蓝脸颊微红,还是不自在他在外面这么肉麻。   她岔开话题:“周乾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江景行挑眉:“哪些?”   温蓝:“他说你给他罗织罪名,找最厉害的检察官起诉他,务必要把他判到无期,他几次上诉都被驳回,要求减刑也被驳回。”她悄悄看他一眼,“他说,你就是要把他关到死。”   “我没冤枉他。”江景行说,“那些,都是他自己做过的。他如果没做,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你说对吗?”   温蓝没吭声。   “觉得我狠?”他看向她。   温蓝摇摇头:“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除了是一时意气愤恨周乾企图侵犯她,还有什么?也许在他心里,死人才永远不会有威胁。   还有永远关在里面的人。   太极端了,但是,确实是一劳永逸。   他要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整死一个人,那是会不遗余力的。   温蓝想起了陈默,想起了凌旭,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周乾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他害过的人十只手都数不过来。对其他人,对普通人,我不会这样的。”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神色微变,语气却是放缓了,诚恳地抓起她的手,将她的手缓缓贴在脸颊边。   温蓝心受震动,看向他。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坏。而我的好,只对你一个人。”   他一字一句,“只是,有时候我们为了捍卫我们在乎的东西,保护我们在乎的人,必须要下狠心,用一点非常手段罢了。你愿意相信我,用余生来审视我吗?温蓝?”   “给我一点信心,给我们这段关系多一点信心,好吗?”   日光里,他眼神清朗,手上的婚戒熠熠生辉。   那枚银色而素雅的戒指牢牢套住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折射出华光,将这一刻定格在时间的长河里。   那一刻,温蓝是真心打心底里信任他。   说是冲动也好,被蛊惑也罢,这一刻,她真的愿意相信,他们会一直走下去。   ……   江景行是在8月上旬出院的,温蓝原本不同意,但是做了全身检查后,她看着报告只好妥协。   不过也是三令五申,不允许他做这个,又不允许他做那个。   总之各方面管得非常严苛。   江景行不但不嫌烦,反而还挺乐在其中的。   周丛替他们开的车,送的行,一路上都没说什么。   温蓝望着他沉默的侧脸,总感觉他在心里面腹诽他们这对“狗男女”。   当然,这都是她瞎猜的。   人家敬业尽职,没准是她想多了呢。   车就停在温蓝住着的单元楼下,周丛要下车上去帮忙,被江景行拦了:“我陪她上去就好,你就待在这儿别动。”   周丛应声:“好。”   然后站在原地看着江景行将手搭在温蓝肩上,陪着她上楼,不时回头对她微笑,逗她说话……周丛默默移开目光,感觉没眼看。   以前这人的兴趣爱好就是挣钱,现在倒好了,还不如以前呢。   他还觉得他正常点。   不过,他钱挣的也差不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说白了无非是喜欢工作,现在能找到别的乐趣也不错。   周丛在心里叹息,不去想这事儿了。   尊重,祝福。   ……   进了温蓝住处,江景行站在原地没有动。   因为,这屋子实在是乱,比他上次来时候乱多了。   一看就是根本没有打理过的样子。   温蓝只觉得脸烧,连忙咳嗽两声,欲盖弥彰地说:“这几天我不是在医院陪你吗?这边没有时间整理。”   他没有戳穿她,点点头表示理解,略略提了提裤脚,弯下腰来脱鞋子:“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温蓝说:“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坐吧,坐沙发里喝会儿茶。”   他笑起来,抬眸觑她:“看不起谁呢?我像是那种会眼睁睁看着老婆忙活而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喝茶那种男人?我怎么看得下去?”   他说得她也笑了,挠挠头:“那好吧,你帮我把洗手间的洗漱用品用包装袋隔开,然后放到这个袋子里,我去房间里整理。”   “好。”他答应地非常干脆,拿了袋子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很小,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站着。   镜子好像很久没有擦过了,上面还沾着水渍。   江景行有洁癖,却是细心地帮她把牙刷、牙刷杯之类的东西都清洗过、擦干净,这才一样样分类好。   她这牙刷杯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底部还有苔藓。   整理完,他又借用她的洗洁精把手狠狠洗了三遍才提着袋子出去。   自此,对她一个人的生活状态有了明确的认识。她的讲究、爱干净,那都是建立在有人监督的份上。   或者说,在“有观众”的基础上。   “我们过几天去度蜜月吧,都忙着工作,没时间出去过呢。”江景行说。   “好啊。去哪儿啊?”   “你想去哪儿?”   温蓝想了想:“我想去爬山。”   江景行挑眉:“你认真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身板,气得温蓝拍他,“别太过分了你!”   后来他们敲定,还是去海南玩。   温蓝还在翻着软件找酒店呢,翻了大半天,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他轻飘飘告诉她,他在那边有房产,高层海景别墅房一堆,阳台推出去就能看到海,这样的房产他还有很多,一会儿让周丛发她,随便挑。   温蓝默默收回了手机,在心里默念:“万恶的资本主义。”   “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面骂我?”他忽然问。   “哪有?你想太多了。”她忙收敛心神。   刚刚那也不算骂吧?她只是感慨一下他有钱,对,只是感慨。   毕竟,被人骂有钱那不叫“骂”,对不?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九月份吧,等我这边的事情忙完,有个重要的矿山采购权要交割。”   “那就九月中旬吧,天气凉爽些,也不是旺季,交通方便。而且,我也要把我手头的这些工作做做完。”   他看她,忽然怀疑她是不是在跟他打擂台。   他说要忙,她也要自己要忙。   “什么眼神啊你?我真的要忙!不是假忙!”温蓝没好气。   江景行只是笑:“我不对我不对。”   认错态度挺好的,但温蓝觉得他更多还是在哄她。   不过,她心里还挺熨帖的。   谁不想当个小孩子?劳累的工作过后,回家有个这样的机会也不错。   这时电话响了,是许依依打来的。   温蓝笑着接通,心情很好地跟她聊了很久:“好啊,好啊……今天?”她下意识气温看身边的江景行,有些为难。   “怎么,不行吗?难得约你,你还推三阻四的?”   “不是……我……”她又悄悄看江景行。   刚刚他说要她陪他的。   她看他的时候,他也看了她一眼,眼神好像能拉丝。   温蓝真受不了他这样看她,对许依依说:“今天真不行,改天吧。”   “你不对劲啊,该不会是在泡帅哥吧?”许依依啧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说话的功夫,她下意识朝旁边看。   江景行侧脸立体,是十足的硬朗精致的骨相。   真的好看,眉弓骨长,眼窝深陷,不说话时疏离而迷人,一笑起来,又是这样风度翩翩,像夏日里的一阵暖风,徐徐吹到人心里。   让人心底泛起浪潮。   “我老公在呢。”她说,“泡什么帅哥?你这样胡说八道会让他对我有误解的。”   她一本正经的。   耳边听得江景行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很沉。   温蓝莫名耳根发热。   发愣的功夫,他已经接过来她的手机,客客气气又不容置疑地对电话那头的许依依说:“今天她已经约了我,不好意思,恐怕不能陪你出去玩了。”   许依依连忙道歉,受宠若惊:“你们忙。”   挂了电话,他径直走到她身边,抬手将她鬓边吹乱的发丝微微拂到耳后,语重心长:“对于不合理的要求,要懂得拒绝,知道吗?”   温蓝内心震荡,呼吸滞塞,难得乖顺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讷:“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温蓝很忙, 之后一段时间基本都在公司和住处往返。到了八月中下旬,品牌和几个大型经销商的合同都签订后,才算是清闲下来。   这日季敏和陈夏萱约她喝茶, 她欣然应允。   中午11点, 她抵达目的地。   在门童的指引下, 她将车停泊在最外围的白线里。   这地方是仿中式庭院的设计,回廊就建在中空的水上,底下池鱼嬉戏,池面上随意漂浮着几瓣睡莲,另有淡粉色的荷花点映其上,微风徐来,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香气。   跟着领路的人, 温蓝进了包厢。   “来了?”陈夏萱端坐在一张木质长桌后, 笑着招呼她。   温蓝将拎包搁在一旁却没坐下, 而是用循环水洗了手,接过她手里的镊子开始烹茶。   “还是我来吧, 这个茶不是很好……”陈夏萱的声音戛然而止, 发现她动作还挺熟练的, 不由讶异一声, “之前约你,你还不会呢。”   “熟能生巧,这段日子我加强了一下,总不能每次出来都让你们伺候我,多过意不去。”   她不拿乔, 为人谦卑说话又得体, 两人都很喜欢她。聊着聊着就说起各自家里的琐事, 陈夏萱说:“我家里那个又在外面养了两个小的, 啧,其中一个还是女大学生。也真亏他下的去嘴,年纪一把了,也不怕猝死。”   季敏端起茶杯抿了口,笑道:“我家那个不也是?前段时间天天出差,往澳门跑,我当他转性了,真热心事业了,结果让秘书跟了他一次,小刘回头就跟我说了,原来是在那边养了个小妖精。”   陈夏萱:“然后呢?你就这么善罢甘休了?我是没办法,你可不一样,你家的财政大权都在你手里吧,还不得想办法恁死那小妖精?!”   季敏哼笑一声:“收拾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有什么意思?说得难听点,男人要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那二两肉,打多少小三都没用。从根源上就坏了,掐那头有什么意思?”   陈夏萱:“说的也是,就没几个男人不花的。所以啊,女人还是要实现财政自由,最好把家里的财政大权都管在手里,对家里的账目要一清二楚。要是这样,他就是想也不敢,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女人要是这点都拿捏不住,吃亏的是自己。说得难听点,男人就没几个靠得住的,靠男人的自觉不如相信母猪能上树。”   温蓝参与不了这话题,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只能低头默默品茶,拿自己当透明人。   耳边又听得陈夏萱说:“后来呢?你怎么治他的?”   季敏优雅地笑了笑:“我也不跟他吵,只是把家里的账目一五一十给他看了,每个月进项多少,支出多少,让他自己算一算,要是我跟他离婚,他能得到什么?他还剩什么?他自己能不能把这个公司继续运营下去?还能不能维持以前花天酒地的生活?”   说到这里她都笑出声来了,“那怂货,一秒就认怂,跪在地上求我原谅,指天发誓说再也不敢了,还当着我的面儿打电话给那个小妖精,把她给赶走了,啧。男人,不就这点花头?有一句话你说的不错,靠男人自觉还不如相信母猪能上树。”   “那你还离不?”   “离个P!离了婚他不得分一半财产?凭什么?这么多年来这公司都是我在运营,说难听点他就是个吃软饭的!我当他鸭子呢,心情好了免费睡一下,老娘心情差了他就给我卷铺盖滚蛋!还敢给我搞小三?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季敏点头,随即又说:“不过,你有时候也配合他一点,他想跟你那个你也别老不理他,男人嘛,都是下半身动物,你老板着一张脸,他看见你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碰你?”   陈夏萱无语:“你以为我不想?我每天工作累得半死,回家都快半夜了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干那事儿?”   “温蓝你呢?”   骤然被点名,温蓝愕了会儿,只能干笑:“我家那个不好这个,挺规矩的。”   季敏点头:“那倒是,景行一看就不是那种乱来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陈夏萱泼凉水,“不是我故意挑拨你们夫妻感情,这种事情还是要注意,他老是出差,到处跑的,你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样?还是要自己多留个心眼,男人光靠信任是不管用的,你一定要学会拿捏他。知道吗?”   温蓝点头如小鸡啄米。   一开始不以为然,可后来回去一想,觉得她讲的挺有道理。   夫妻之间,光靠信任是不够的,还需要经营,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下午,她一个人拄着头靠在餐桌上思考的时候,脑中灵机一动,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水晶小笼包怎么做”。   步骤一、步骤二、步骤三——成功,看着也不是很难。   她打了电话给生活助理,让她去附近的超市给她买了做水晶小笼包的工具和材料过来。   小助理买了东西后给她送了特快快递。   只一会儿,东西就上门了。   温蓝按照步骤开始运作,不忘拍了张照片发给江景行:[你晚上有口福了。]   彼时,江景行正在开视频会议,探讨公司下个季度的投资重点。这时,他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不停传来“叮”、“叮”、“叮”的消息声。   偌大的室内鸦雀无声,这声音就显得极为突兀。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原本很肃穆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还好是老板,要换了其他人,不得被立刻轰出去?   江景行神色不变,粗略扫了下消息,然后将手机按了静音:“不好意思,我忘记关了,继续吧。”   尽管众人心思各异,会议洽谈还是回到了之前的轨迹上。   只是,因为这个一个小小插曲,这个会议时间似乎比以往的常规会议要缩短了不少,提前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属于问题解决就散会那种,而不是像以往那样还要针对几个问题复盘个大半天。   老板第一个走人,其他人自然也站了起来,面面相觑。   八卦只想谁都有,一向以工作为重的老板这么反常,实在是……   ……   温蓝是半个小时后才收到江景行的回复的:[看着挺不错的。]   [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不能回消息。]   温蓝表现得很大度:[没事,工作要紧。]   她看着手里根本没有成型的面粉,心里已经被挫败感填满。   早知道不那么早发消息给他了,一副自己马上就要成功的样子。结果半小时过去,连面皮都没捏出来。   她胡乱抹了一下脸上沾着的面粉,看起了说明书,感觉可能是水放多了,所以才这么黏。   [江景行:晚上有个饭局,我可能得稍微晚点才回去。]   [温蓝:男的女的?]   [江景行:一桌男人。]   [温蓝:没美女?]   [江景行:母苍蝇都没一只。]   温蓝盯着屏幕,笑得乐不可支,不忘逗逗他:[口说无凭,到了那边,记得拍张照片自证清白。]   江景行盯着屏幕,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点无语,唇角却忍不住上扬。   他回复:[遵命。]   晚上的饭局挺重要,江景行很重视维护和重要合作方的关系,提前就到了。但是,相应事情处理完后,他也没有继续停留,而是比预计的早了半个小时回去。   晚上10点,车停在地面停车场上。   他下来,按电梯进楼。平时不觉得,今天却感觉这电梯的运作太慢了,按键下去要反应好些时候,像是年久失修的老爷机。   三分钟后,终于抵达所在楼层,他连忙按指纹锁开门。   门开后,待看清厨房和餐厅的情形,他马上放轻了动作,先将文件袋轻轻搁到一边,一面脱下鞋子,换了轻便的拖鞋,目光不忘落在温蓝身上。   她睡着了,枕着胳膊靠在餐桌上,半边露出的小脸上还沾满了白色的面粉。   桌上用保鲜膜满满地缠了一层,上面搁着几团没有成型的面粉。   江景行走过去,先洗了洗手,然后伸手捏了捏那个面团。   很软,手感像是小朋友玩的那种鼻涕虫,哪里像是面粉?手只要一松开,那面粉就软趴趴地摊在了桌面上,根本就捏不起来。   难怪会失败。   他拿过她搁在一旁的买面粉附带的说明书,认真地看起来。   温蓝是半个小时后醒来的。   这一觉不算昏沉,她揉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端看说明书的男人:“……江景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江景行对她笑了一下:“刚刚。”   温蓝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迟疑:“你在看什么?”   他手里的册子微微往下一斜,“啪”一声敲在了她的脑袋上:“看你为什么做这种小东西为什么还失败。”   他语气漫不经心的,可眼底都是促狭的笑意。   温蓝郁闷地揉着脑袋:“你这么厉害,你来试试。我怀疑这老板就是嘴上功夫,我完全按照步骤来的,结果我失败了。”   江景行径直去厨房换了围裙,然后当着她的面一边研究说明书一边联系。   第一遍,他也失败了,做出来的东西和她一样。   温蓝很不客气地嘲笑他,笑得前仰后合:“江大老板也不过如此嘛。”还好意思说她?半斤八两。   江景行只是笑笑,没在意,却低头快速将那面粉扔进盆里,重新开始做。   一遍不行就来第二遍,第二遍失败时他直接按照包装带上的电话打了过去,问自己为什么失败。   “……好,我知道了,谢谢。”他安静点着头,听完,将手机放下,又开始重新制作。   这一次要比之前两次做的都快,且很成功,面皮和之前那种软趴趴的状态完全不同了。   温蓝就开了个小差的功夫,他不但和好了面,连馅料都包好了,堪称神乎其技。   她接过那小笼包在掌心掂了又掂,奇异道:“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做的?”   他又去洗了个手,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去手上的水渍,凉凉道:“刚刚不还嘲讽我心里没有逼数吗?”   在他冰冷的注视里,温蓝头皮发麻:“我哪有?!”   心里叫苦不迭,这人记仇,贼记仇!不允许任何人挑衅他。   她这才小小地嘲笑了他一下,就被他给逮住了小辫子狠狠蹂.躏。   她连忙转移话题:“你再做一次给我看看呗,我没看清楚。”   一脸崇拜,双手托腮,“教教我。”   江景行不吃她这套,淡淡说:“你把面粉蹭脸上了,小花猫。”   温蓝忙站起来,一溜烟去了洗手间。   他在她身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之后温蓝问他怎么做这个饺子,他很耐心地一五一十演示给她看。   温蓝这才知道,原来水温很有讲究,她挺不可思议的:“这步骤上面根本没说啊,不靠谱。”怪不得他第一遍第二遍都失败了,不过他马上发现了问题,然后打了电话过去询问。   这一点,他要比她强多了。   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但是,成功的人总是有一些独到的地方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无法媲美的,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成功。   “蒸一下试试,万一要是不能吃呢?”   “怎么会不能吃?”仿佛是为了打压她的死鸭子嘴硬,他这次连台阶都没给她,直接连包子带蒸笼塞进了蒸箱里。   这整箱是全自动的,可以全程控制温度。   大约等了十分钟,包子就蒸好了。   她伸手要去开,手背被他敲了下。   她吃痛,回头。   “知道痛了?”他一点也没有要心疼安慰她的意思,反而说,“知道痛就对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莽撞?刚刚蒸完,这么高的温度,你手不想要了?”   温蓝吃瘪,叹气耸肩,认错认得很是彻底:“对不起,江老板,我知道错了。”   这种时候还不忘搞怪一下,江景行笑着摇了摇头。   做包子这事儿告一段落,温蓝吃完,很心安理得地把碗和毛巾塞给他:“我去洗澡了,你先洗一下,明天我洗。”   江景行淡淡扫了她一眼:“嘴上分工挺明确的,可是,如果我记得没错,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   温蓝脸红了一道,开始嘴硬:“是洗碗机洗,又不是真的你洗!你只要把碗放进去外加涮锅子就行了,这算哪门子洗碗?还说你爱我到天荒地老,就这种小事都不愿意做!我心塞死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捂住胸口,作出心痛之状。   江景行忍笑忍得难受:“别贫了,快去洗澡,一会儿还有活动。”   她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活动?”   目光触及他含笑的眼神,瞬间什么都懂了,暗啐他一声飞快拿了衣服溜进浴室。   温蓝洗澡一向很慢,洗了快一个小时才洗完。   出来时,她只用浴巾包了一下,头发随意散在肩上,还往下滴水。   江景行坐在沙发里看会议纪要,看到了,站起来,径直走到她面前,提溜住她的后脖颈,往浴室带。   “你干嘛你干嘛?”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洗完头要吹干?又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这两天降温了,你要是感冒了怎么办?”他拿了水风机,插上插头,替她吹起了头发。   温蓝挣扎了一下,无果,便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吹起来。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吧。   他手里的力道不轻不重,倒是挺舒服的。   她头发长,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才吹完。   吹完了,她哭丧着一张脸控诉他:“吹头发很伤头发的!”心里庆幸,为自己的懒惰找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江景行:“那就去做护理。你那么多美容卡护理卡,都是办的假卡?”   温蓝一噎,徒劳辩解:“我这不是忙吗?”   江景行:“哦,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懒。”目光轻飘飘扫过她。   温蓝:“……”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   温蓝真不喜欢江景行碰她的头发,奈何无论她怎么抗议都无济于事,头发还是饱受他的摧残。   她决定跟他绝交三分钟。   “不吹干真的会着凉的。”他叹气,“女人为了美都不要身体健康的吗?”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她头摇得像拨浪鼓。   江景行:“……”   温蓝踌躇满志地去酒柜那边捞了一杯红酒,取出来,给自己倒了半杯,双腿一搭,就着玻璃茶几靠下来。   “这酒真不怎么样,又贵又难喝,真是花钱找罪受。”   江景行看了她会儿 ,她完全无视了他,就坐在那边开始品酒,一边小口浅酌,一边肆意评价。   他不知道是该好气还是好笑,喝着他的酒,还嫌弃他这酒不好,挑三拣四。   他也不跟她计较,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但回头瞧了她那副模样,心中微动,转而打开了一个视频。   “……今天大家看到的是VISSO的秋季主打系列,刚刚模特身上穿的那件……”   耳边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瞬间唤醒了温蓝,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倏忽看向他。   江景行手里的屏幕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播放的正是她主持的T台秀,她正和到场嘉宾和记者解释呢。   她忙扑过去捂住屏幕:“不许看。”   “为什么不能看?都拍出来的直播,那么多人都能看,为什么就我不能看?”   她支支吾吾:“人家不好意思嘛。”   江景行哂笑:“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温蓝狠狠瞪着他:“我就不能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能能能。”   两人你来我往,算是各自找回了场子,扯平。   翌日是礼拜天,两人都睡得挺晚。不过,江景行还是要比温蓝起得早些。   大概早上8点的时候,他就起了床,然后接到一个电话:“……对,好,我知道了,这就来。”   温蓝迷迷糊糊的没听清,只听到江景行走出去、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她没在意,继续睡。   但很快,外面传来嘈杂的交谈声,听得出人不少。温蓝烦躁极了,加上这两天大姨妈,忍了又忍忍不下去了,穿上睡衣黑着脸出去:“江景行,你……”   目光一触及客厅里的几人,瞬间愣住了。   一双双含笑的目光望过来。   温蓝下意识站直了,说话都有些磕巴了:“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梁月笑吟吟的:“还没起床呢?”   温蓝脸红了,浑身不自在。   江景行适时说:“今天礼拜天。”   “知道,我又没怪你媳妇,你这么紧张护犊子?”梁月嗔怪笑道,目光又落到温蓝脸上。   温蓝被她看得更加窘迫,局促地像是个早恋被抓包的小学生。   江景行忙替她解围:“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去洗漱,换件衣服!”   温蓝应了一声,感激地递了个眼神给他,飞快溜了回去。   洗漱完毕、换上一套比较正式的居家衣服后,温蓝才推门出来,乖巧地叫人:“爸、妈、爷爷……姥爷怎么不在啊?很忙吗?”   “他姥爷最近身体不太好,在医院呢。”江爷爷笑着说。   温蓝忙道:“严重吗?”   江爷爷笑笑,看上去还挺轻松的:“就那样呗,这个年纪的人,哪个没有点大病小病的?要是真一点毛病都没有,才真是怪事了。”   “还是要多注意。”江景行说,“改天我和蓝蓝一道去看看他吧。”   “也好,他老说待在医院很无聊,说他没病,你们是故意寻个由头把他关进来折腾他,就是嫌他老了烦了。你说,这人能不能知道点儿好歹?”   “他不就这脾气?”   后来又说到两人的工作,梁月说:“景行你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你向来都不需要我们操心的。倒是蓝蓝,最近发展得挺好的,最近势很猛。我看了你的秀,真的挺不错,我那些个闺蜜还跟我要VISSO的贵宾卡呢。”   梁月这个层次,哪能拿不到?   这是在帮她,要帮她牵线。   温蓝立刻会意,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妈您说什么呢?只要您开口,别说是贵宾卡,就是半价卡免费卡我也乐得给,您这是给我做宣传呢!”   “你这小嘴怎么跟涂了蜜似的?跟景行学的?真是有其夫必有其妇。”   温蓝被她说得脸红了,回头瞪了江景行一眼。   无辜被瞪的江景行只能苦笑。   好端端的,躺着也中枪。   后来又聊了会儿,终于把人送走。门关上的那一刻,温蓝扶着自己的胸口叹气:“领导终于走了。”   回头见江景行忍俊不禁地靠在墙边,气不到一出来,过去狠狠拍了他一下:“你爸妈和爷爷过来你怎么不跟我说话?!我穿成这样出去,我太丢人了!”   “不会,我爸妈都觉得你这样很可爱。”江景行笑,“别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了。”   “话是这样说,可作为小辈的,哪能真这样?”温蓝幽怨地看他一眼,“换了你,在我妈面前呢?没准也没多自在。”   刚结婚那会儿,她妈可是看他很不顺眼的。   “那我陪你回家看看咱妈?”   温蓝点点头,正好跟她交流一下VISSO此类品牌在京城贵妇圈子里的口碑。   下午,温蓝和江景行坐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电影。   说是坐着,其实是江景行靠在沙发里圈着她,她躺在他身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影。   “还是抱枕靠着舒服,你身上硬邦邦的。”温蓝说。   “给你靠,还嫌弃?”他不知道如何评价她这种行为,“以前你不是这样的。现在熟悉了,上房按揭暴露本性了?”   “你也可以不给我靠啊。”她笑,眼尾飞扬。   就是吃准了他惯着她。   江景行将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她的脑袋上,揉捏,像揉一只狗一样。   她果然炸了:“发型!发型!”   他憋着笑:“明天陪你去做护理。”   温蓝:“那我要点最长的套餐,做它个十个小时,熨烫加上漂染,发根还要摩根烫,等死你!”   江景行忍着笑。   结果她又说:“我还要点它个十七八个小弟,围着我伺候我!”   “你要点什么?”他刚刚还笑着,这会儿眼神危险起来。   温蓝噤声,见好就收:“开玩笑开玩笑。”   晚上他们去了程一曼那儿,江景行带了某个高奢品牌的限量礼盒,需要配货很久那种。   程一曼原本还不以为然,很快就被吸引了目光:“你怎么订到的?”   “他有钱呗有关系呗。”温蓝在旁边嗑瓜子,慢悠悠说。   程一曼斜她一眼:“你是在跟我炫耀吗?”   温蓝一点不怕她,她在她这儿就是没什么威慑力的:“也可以这么理解。”   程一曼:“……”   这死丫头,也就江景行这种王者段位能治她了。   当时她不是很同意这门亲事,就是觉得江景行这人心思太深了,怕她吃亏,现在看,这两人倒是配的很。什么锅配什么盖,啧。   所以,不是她对江景行本人有什么意见,而是他对温蓝的态度,决定了她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女婿。   所以——   这日出乎温蓝的意料,印象里之前那样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的情形没有出现,江景行和程一曼相谈甚欢。   她坐在不远处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有点儿困惑。   她妈之前瞧江景行可是哪儿哪儿不顺眼来着。   程一曼脾气古怪,这一点,她是真没想明白,很久以后都没有想明白。   回去的路上,她还问江景行呢:“你是不是还贿赂了她什么?”   “什么?”   “你少装蒜。她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   江景行见她略扬起下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很好笑:“你自以为很了解你妈吗?”   “什么意思?”她定定望着她,眼中透着不解。   等把她的胃口吊足了,就在她以为他接下来要长篇大论地给她上“思想教育”课程时,他忽然转身朝前面走去,步伐优雅而闲适:“什么意思?自己猜。”   温蓝:“……”有那么一瞬,她很想捡起地上的石子朝他扔过去。   作者有话说:   ———— 第52章   八月底, 温蓝很意外地见到了凌旭的母亲。   周子芳女士穿着一件深绿色绸缎衫,头上戴了个黑色的网纱礼帽,看上去挺有格调。   她叠着一双美腿坐在会客沙发里喝茶, 秘书在旁边小心谨慎地候着, 欲言又止, 似乎怕她是重要客人而不敢怠慢。   “你们温总呢?什么时候来?!”周子芳表情不耐。   “温老师在忙,一会儿就到,不好意思,请您稍等一下。”小助理紧张地说。   温蓝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被凌旭带回家时见周子芳的情形。   那时,她穿的是一身黑白色小香风套装,也是这样淡淡坐在那边, 不拿正眼瞧她, 姿态摆得极高。   分明她什么都没说, 可就是这副腔调, 就让温蓝很有压力,她淡淡扫来的一个目光, 就让人感觉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得体。   堪比精神PUA。   偏偏她不会说太过分的话, 从头到尾都是这副淡漠高贵的贵妇姿态, 要是破防了, 那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但是事实上,她一直在精神上不断打压自己。   温蓝回忆了一下,猜想她那时候应该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的。   偏偏她不识好歹。   后来她同意凌旭和自己的婚事,也不过因为那时候凌旭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搞绝食,她被逼得没办法了。   但也答应地勉勉强强。   温蓝不明白她到此的用意, 不过她觉得她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你现在马上打电话给她!”周子芳难得有些焦躁, 冲小助理冷冷道。   小助理吓得掏出手机, 手忙脚乱地要接通。谁知吓得手里一抖, 手机“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温蓝踩着高跟鞋缓步走过去,弯腰替她捡起了手机,温声道:“收好了。”   小助理看到她,犹豫见到了救星,下意识往她身边站了两步:“温……温老师,这位夫人要见你,说要你有事。”   温蓝的目光转向周子芳,笑着递出手:“凌夫人,好久不见。”   周子芳一点也不领情,冷笑一声:“有这个必要吗?”   根本没伸手。   温蓝却笑了一下,一点也不在意地将手收回去:“你不想见我,那你来这儿干嘛?纯粹找茬吗?”   “你?!”周子芳脸色大变,被她气得豁然站起。   不过,温蓝在身高上天生就有优势,气势上稳稳压她一头,何况她此刻的高跟鞋鞋跟还没温蓝高。   面对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周子芳想胸口气血翻涌,但但是耐着性子压了下去,冷冷道:“我找你有事。可真是大忙人,让我等了这么久?!”   温蓝没答,撇下她回头对小助理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周子芳仍是冷笑:“你也知道你助理不行啊?!让我等这么久?!一点办事能力都没有!”   温蓝压根没理财她,而是对着将头快要埋到地底的小助理说:“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小助理点,复又摇头。   是真不懂。   温蓝当着周子芳的面慢悠悠地说:“都没经过我同意就把不三不四的人领到我办公室,浪费时间是小,可要是碰上个神经病,威胁到我的安全怎么办?你就这么做事的?”   “你……你……你怎么说话的?!”周子芳只觉得一口血上不来,差点厥过去。   温蓝抄着手对她笑了笑:“没说您,我教育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助理呢,就是打个比方,您别介意。”   周子芳:“……”你这是打个比方吗?   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她差点就要爆发,可看着对面人一脸无所谓“你要发火赶紧发,发完给我滚”的架势,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又把火气压了下去。   “阿旭被你害得进了监狱,你都没去看过他一眼!他拒绝探视,你怎么这么狠心?!”周子芳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一开始是做戏,可哭着哭着就上头了,妆都哭花了,一副她欺负了她的样子。   温蓝一开始是冷笑,可看着看着就不自在起来。   办公室的门还开着,路过的同事听到动静无不好奇往里窥探。   温蓝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忙给小助理使了个眼色。   小助理这次很乖觉,忙过去把门给关上了。   温蓝走到周子芳面前:“他拒绝探视?”   “嗯,都是因为你。”   温蓝:“……”以前只觉得她拿腔拿调,没发现她这么不讲道理啊。   周子芳:“你去看看他,让他答应我探视吧,算我求你了。”   温蓝:“没空,小李送客。”   周子芳急了,扯住她的手:“我帮你宣传,帮你把VISSO推给我姐妹,你不是在京郊办了很多高端会所吗?我帮你带人过去!就当我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温蓝想了想,觉得可以,面上却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这……”   “我帮你带很多人过去!在朋友圈帮你发!”   “……那好吧。”她作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不过,具体要求我们一会儿再谈一下……”   周子芳气愤又颓然,没办法,有求于人:“行吧,要求你随便提,你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温蓝笑得眉眼弯弯:“一言为定。”   周子芳:“……”   温蓝是吃完午饭才去看的凌旭,午饭是周子芳请的客。   地方是温蓝定的,选了附近一家星级酒店,狠狠宰了她一顿。   看到周子芳刷卡时肉疼又便秘的表情,温蓝觉得之前在她那儿受的气全都找补回来了,不由神清气爽。   “你开车吧。”温蓝吩咐。   周子芳忍着:“我不会。”   温蓝:“那你叫代驾。”   周子芳:“……”你是英国女王还是清朝公主?!开个车要你命?!   当然,这话她这个时候不敢说。   有求于人,就得装孙子。   下午两点,温蓝才和周子芳一道去探视凌旭。   这也是凌旭第一次愿意被人探视。   隔着玻璃,温蓝拿起传话筒:“凌旭,我是温蓝。”   凌旭望着她,有些恍然隔世。他紧了紧手里的话题,看着好像比之前成熟了不少,可能是剃了头发的缘故。   他垂下头,避开她的目光,似乎是觉得难堪:“你来干嘛?!”   他的声音是沙哑的。   事到如今,他既想要见到温蓝,又害怕见到她。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完全落入她眼里时,他又后悔了。   他不想见到她了!   虽然温蓝觉得他咎由自取,此刻也不免生出几分同情:“两年后你就能出去了,以后记得遵纪守法,别再干这种事情。”   凌旭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像他们这一行,像他这样干的多了,只是他得罪了了人恰好被抓到而已。谁的屁股底下干净了?   不过,当着温蓝的面,他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来看我。温蓝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很喜欢跟你待在一起的感觉。我家境虽然还可以,但是我妈是小三上位,他们都看不起我。这些我都知道,可能因为这样,我打小就不相信爱情吧……我和钟佳悦的事情我很抱歉,伤害了你。以前那些混账话,你别放心上,我就是一时气愤才那么说的,我没那个意思。”   “以前的事情别说了,我都不记得了。你也是,以后过好自己的生活吧,大家互不相欠。”   凌旭望着她平静淡漠的面容,欲言又止,心里跟刀割一样。   他想要笑,结果却带出了眼角的一滴泪:“……好,祝你前程似锦。”   他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后来,两人这样僵持着,到底是温蓝说了声“再见”,结束了这个话题。   凌旭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远,消失在尽头。   ……   之后几天温蓝一直都待在家里。   她现在的人脉关系网已经不是当初可以比的,几个会所和门店也只接待高端客户群,下面自然有人帮忙打理,也不用向以前一样亲力亲为。   到了约定的时间,温蓝问江景行还去不去海南。   江景行想了想说:“去吧,你不是没去过吗?你想去什么地方可以告诉我,以后我带你走遍全世界。”   温蓝说:“好。”望着他,眼底都是笑意。   江景行也笑了,心有灵犀。   之后便是怎么去的问题,没办法坐飞机,便只剩下陆路和水路了。   “坐车吧。”江景行说。   “为什么不能坐轮渡?”温蓝有些不解,“我小时候坐船去过远行,很好玩。”   “到了那边就近的地方可以坐船,全程不建议。”江景行说,“你可以算一下路程。”   温蓝恍然。   也对,要是时间太长,旅途就不是享受而是饱受折磨了。   于是两人一商议,一致决定坐车,还得是自驾。中宸在各个城市都要据点,旗下分公司无数,他们每到一个城市就换车换司机,顺便下榻游玩一番。   这样悠哉哉到了目的地,一路上都挺轻松的。   下榻的地方在靠海边的海景别墅里,温蓝洗了个澡,搬了把藤椅靠在露台上看海边的人玩。   和想象中蔚蓝色的大海不同,大海是深灰色的,看着就脏兮兮的,打破了她心里美好的幻想。   “原来电视剧电影里都是骗人的,海怎么这么脏啊?”她郁闷,伸手。   江景行将早就准备好的橙汁递上去。   “谢谢。”温蓝隔着墨镜对他道了谢,但由于人是躺着的,墨镜下的表情看不清,看着就不像是真心道谢的样子。   江景行失笑:“难得,居然会道谢。”   她抬起光着的脚丫丫踹他。   踹完又吩咐他:“江景行,这橙汁味道不错,就是少了份甜点,你再去屋子里帮我烘一份面包吧,要新鲜出炉的,谢谢。”   他挑了挑眉:“你现在使唤起我来倒是熟练。”   温蓝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没有。”   她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太好,站起来准备自己去烘。   被他拦住:“算了,我就是说说。”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其实厨师也带了,不过,他还是喜欢自己做,喜欢她尝到食物时那种微微抿着唇、眼睛微亮的感觉。   每次都忍不住让人会心一笑。   只是,这种心情在他接到来自北京的一个电话时就消失了。   温蓝等得太久,忍不住从躺椅里跳下来。   走到厨房时,她听到了江景行的声音:“好,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太静了,比往常还要冷静,侧对着她,握着手机望向窗外,颀长的身影伫立在那边。   不知怎么,她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下意识停下来,等着他说完。   江景行说完后挂了电话,回头看到她,脚步还停顿了一下:“你怎么进来了?”   温蓝说:“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就要开口,她先一步堵住他的话,“别说没什么。”   他安慰她的话就这么堵住了。   “江景行,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要强?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什么表情,还反过来安慰我?”   江景行被她这一通教育输出说得哑口无言。   他鲜少有这么吃瘪的时候,偏偏无法反驳。   温蓝看着他,等着一个说法。   他苦笑,只好说了实话:“梁姨给我打的电话,说医院那边的最新消息,姥爷情况不太好,是肿瘤。”   温蓝默然。   他声音沉下去,抬头望向外面无垠的大海:“还是胰腺,晚期了。”   温蓝更说不出话。   她听过这个,基本是没有救的,拖日子罢了。   她想要开口安慰他几句,但是看他沉默的侧脸,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江景行这样的人,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再多的安慰也无法替他排遣。   于是,她只是沉默地走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双手握住。   他怔了下,看向她。   温蓝对他点了点头:“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那你的蜜月……”   “以后再来嘛,我也不是很喜欢这边,太阳这么大,都把我晒黑了。”   “……嗯。”   他们晚上就回去了。   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心情都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不过,看到江景行沉默,温蓝还是会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   无声的安慰,远比说什么要强得多。   回到北京的第一晚,江景行没有去医院看叶青淮,只是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抽烟。温蓝夜半的时候醒了,推出去,客厅里都是烟雾缭绕的。   他没发现他,像是在走神。   她原本想劝他去睡觉,可话到嘴巴又下去了。   她一只手还搭在门框上,只是隔着几米远望着他,陪着他一道感受这种沉寂。   后来,她回了房间,不忘将门关上,将这份安静留给他。   他估计也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半夜睡不着又爬起来抽烟。   温蓝躺在床上时,抱紧了被子,在黑暗里轻轻叹息了一下,也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起来,江景行顶着两个黑眼圈,温蓝也顶着两个黑眼圈。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都笑了,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各自去独立的洗手间洗漱,洗漱完,一道去餐厅吃饭。   温蓝看到江景行心不在焉的,主动站起来去帮他盛稀饭,又将筷子拔给他:“吃点东西吧,吃不下也要吃,我把这两天的工作推了,陪你一道去医院看姥爷。”   江景行没说话,只是疲惫地将半边脸贴在她的手背上。   温蓝的手纤柔而温暖,有一种传递到灵魂的绵长而悠远的力量,让人心安。   江景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依赖这种陪伴。   它像鸦.片一样会上瘾,让他恐惧的同时,也这样令他着迷。   他宁愿让自己沉沦,也不愿意享受一个人的孤独。   抵达医院那边,已经是中午11点了,分明是秋季,日头还是火辣辣的。   温蓝牵着江景行,一路上不忘去看他的表情,总感觉他的手很冷,虽然脸上仍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叶青淮住着一个单人的VIP病房,进去后看到人,温蓝倒是楞了一下。   老爷子和她想象中瘦骨嶙峋、萎靡不振的样子不一样,和以前好像没什么不一样,还挺有活力的。   一看见他们,他就拉着他们诉苦,嚷着要转到普通病房去,说自己没什么问题。   温蓝和江景行坐在床边陪他聊天,江景行和他话着家常,她替他削着苹果,一直陪到晚上5点,叶青淮不耐烦地赶他们:“快走快走,我要睡觉了。不就腰痛吗?搞得我好像快要入土了似的。”   温蓝神情镇定,回头去看江景行。   他神色不改,柔声安慰了几句,拉着她出了病房。   走廊里是一片惨淡而洁净的白色,空旷而安静,偶尔有护士踩着瓷砖走过,发出细微的声响。   走了会儿,温蓝忍不住问他:“没有告诉他吗?”   江景行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点头:“嗯,怕他知道了心情不好,病情恶化得更快。”   温蓝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医院后巷有条小吃街,入秋了,两旁的行道树叶片枯黄,偶扆崋尔风过,带下几片卷着璇儿的落叶,堪堪坠落在地。   与这萧条的街景完全相反,破旧不堪的小吃街热闹而繁华,几乎是人声鼎沸。   挨家挨户的店铺都很小,一眼望去三五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温蓝看那些脏兮兮的桌面就没有食欲了,何况是有洁癖的江景行。她回头看看他,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个红薯吧。”   他皱起眉,觉得好笑,双手轻而有力地握住她的肩膀:“我什么时候需要你照顾了?”   “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只是我想。”   他微怔,手里的力道放松了,脸伤的笑容也散了。   温蓝笑着拉下他的手:“你能别总是这么要强吗?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吃的。”   江景行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身形轻灵如一只小猫般窜入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他只能在原地等她,干着急。   好在她效率很高,很快就拎着两个袋子回来了,还未靠近就邀功似的提起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豆浆、烧饼、烧麦,还有红薯。你要吃哪个?将就一下吧,算是比较卫生的了。”   江景行垂眸,云淡风轻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两个透明袋子之间来回摇摆,还真认真挑起来了。   温蓝生气地推他一下:“你还真挑啊?!快点,一会儿冷了。”   他失笑,捞了个红薯,又用嘴撕开了豆浆一个角,就这么一口红薯一口豆浆吃起来。   走了一路,终于回到停车场。   温蓝见他神色镇定,反而更加担忧:“你没事吧?”   “没事。”他摇摇头,“落地生根,生老病死,是人都有一死的,想清楚就好了。我之前就劝他,别老这么拼,可他就是不听。”   分明是平常的话,温蓝的眼圈却酸了。   江景行侧头看到,伸手替她擦去,又捧住她的脸笑了笑:“我都没哭,你怎么哭了?”   她把头埋到他怀里,从他宽阔厚实的怀抱里汲取温暖,也给他温暖。   之后的半夜里,叶青淮的病情急剧恶化,温蓝每一次陪着江景行去看他,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脸。一开始还是很有精神、和正常人无异的,经过几次化疗,他变得眼神浑浊,清癯而消瘦不堪,到了后来,只能躺在床上靠氧气管维持生计。   不过半年,他就离开了他们。   老人家的葬礼办得轰轰烈烈,追悼会上,三军仪仗队抬棺,无数名人前来吊唁,花圈从灵堂一直摆到门外,又沿着铺满落叶的小路朝山下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凌晨五点,晨曦微露光芒,两人沿着山间的青石板拾级而下。   今年入冬早,却迟迟不见下雪。天还蒙蒙亮,驱不散的雾瘴像梦魇一样笼着八宝山的半山腰。   温蓝伸手呵一口气:“好冷。”   江景行在眺望远方,闻声回头,眉梢微挑,不忘挖苦她:“让你多穿一点,说要守灵,你偏不听。”   “我哪儿知道山上的温度这么低?”她真挺委屈的,“变态的北京!”   对于她此等迁怒行为,江景行只是淡笑。   她望着他缓缓而下在前面清瘦颀长的背影,到底是有一点不服气,跑过去拍了他一下,泄愤似的。   他回头,表情微怔,似乎是没想到她竟然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望见他这样吃惊的表情,她忍不住扬起眉梢,得意的模样,挑衅的模样,微微侧头,似乎是觉得他拿她没有办法。   他一把扯住她,哪怕是低她一个台阶站着,仍然要高她半个头。这样居高临下审度着她,她忽然说不出话。   他缓而慢地靠近,似乎是想要亲吻她,温蓝略微紧张,闭上眼睛。   而他,在唇即将碰到她的唇时——转而抬头,将下巴轻轻搁在了她的额头上,声音静谧:“温蓝,让我抱一下,就这样抱一下。”   温蓝抬起头,看到他疲惫地闭上眼睛,眼下还有青黑,心里忽然寂静无声。   她抬起头,更紧地抱住他。   不知道是何时吹起的风,她抬头,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中落下片片白絮。   下雪了。   她拉拉他衣角:“我们快下山吧。”   江景行说:“好。”   天公不作美,还未到山麓地上就积起了薄薄一层。   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朝山下走去,脚踩在枯枝上、踏在积雪上,耳边传来不断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温蓝一开始还忧心能不能赶在雪下大之前下山,走了会儿就笑出来。   他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冲他做了个鬼脸,恶声恶气,像古时候使唤下人的大小姐:“快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她就不会再害怕。   不过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罢了。   再大的风浪她也经历过,生老病死,欢聚与别离,高楼平地起,大厦顷刻覆,不过如此,她亦无所畏惧。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没有什么信心的她,忽然就坚定地相信:他们能够一直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这章+2留言抽30个红包~正文已完结,番外更5休2,星期一和星期三休息~   下本开《我的银行家先生》,四月中下旬开,收一个嘛~=3=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